第154章　嬌女別公子，賢婦治夜盲

　　沒有接收崔家賠償的兩千貫錢；親自登門為崔楊氏求情；讓崔家子弟進入知府夫人開辦的琉璃作坊學藝。

　　當顏山城上下都在傳誦月晗母女的這三大樁義舉的時候，快意恩仇的元小將軍元修卻非常不爽，在他看來，月晗做的這三件事情，都屬於腦殼燒壞了才會有的決定。

　　聽到元修的質問，月晗淺淺一笑，輕聲道：「回元公子的話，崔家賠償的兩千貫錢，小女子沒有收入謝府，但也沒有退回崔家，而是和先父的遺產一起作為股本，投入到知府夫人開辦的琉璃作坊了，以後每年都會有紅利收入。」

　　「哦。」元修聽到這裡，眉頭倒是鬆開了一些：「那倒是多了一份細水長流的進項；而且關鍵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你們娘仨手裡沒拿這兩千貫錢，也就不怕你那繼父、繼姐妹、繼姨娘還有繼奶奶的算計。」

　　月晗被他一長串的「繼」給說的一頭汗，不過還是賠笑點點頭：「公子猜對了，月晗就是打的這個主意。」

　　頓了頓，她又繼續解釋道：「世人總會同情弱者，我那姑媽一身棒傷，如果流落破廟無人接濟，只怕難逃一死，她雖然多次作惡，倒還罪不至死，所以我娘才會出面，親自去崔府替她求情；而讓崔府子弟進入知府夫人的琉璃作坊學藝，就是我姑媽能回到崔府的代價。」

　　元修略略一思索，眉毛一挑，毫不留情的戳破月晗的說辭：「說的倒是冠冕堂皇，本少爺看來，你其實是覺得不用痛打落水狗了，那不如就給你娘賺一個賢惠的名聲吧？」

　　月晗見他都說破了，也不辯解，索性落落大方的承認：「是，經此一事，崔楊氏再也掀不起多大的風浪了，既然對我們母子三人已經沒有威脅了，那不妨就讓我娘去得一個好名聲……我娘她一介弱女子，帶著兒女改嫁，要想在夫家站穩腳跟，太不容易了……」

　　元修點點頭：「你倒頗為孝順，腦子又好使，可惜是個女孩子，不然的話，到我父帥帳下參贊軍機也不錯。」

　　月晗大汗：「謝謝元公子抬愛。」

　　元修毫不慚愧的點點頭：「我第一回碰見你這麼古怪的女孩，順手幫個忙也是應該的，可惜以後本公子馳騁疆場，你一個小姑娘待在顏山，咱們不一定能再見到了，如果還有緣再見，本公子倒想看看你長大了會是什麼樣子，能不能巾幗不讓鬚眉！」

　　說到這裡，他又想起什麼事來：「對了，我昨天收到了父帥帳下軍師的飛鴿傳書，大營裡的人，都不知道芸姑當年為什麼離開軍營，所以這事兒，我愛莫能助了，只能你自己去想辦法查探了。」

　　說完這番話，元修就退後一步，故意加大了聲音，朗聲笑道：「你且回去吧！放心，有本公子罩著你，我倒要看看這顏山城，還有誰敢亂打你的主意！」

　　元大公子這番豪言壯語傳到後面幾個人的耳朵裡；丫鬟書香自然是聽得兩眼閃閃發光，趙海磊趙大少爺卻面色不由黯淡下去；而孫子羽孫神醫則彈彈衣袖，心裡嘀咕一句：「看來芸姑這個徒兒，真要用心教導了！」

　　當下元修退後幾步，翻身上馬，向眾人草草一抱拳，就帶著隨行軍漢揮鞭揚馬，一路大笑揚長而去！

　　在他身後，月晗一邊按住帷帽，以免被馬蹄捲起來的灰塵嗆到，一邊忍不住翻個白眼：靠！話說的似是而非，什麼意思啊？！軍二代就非得這麼拉風嗎！？

　　不過，元小將軍這位「軍二代」的拉風，還是有些直接效果的，比如知府公子趙海磊，就被憋的額頭青筋都跳起來了，走到月晗跟前，說了一句「晗妹妹你且放心，我朝一向以文馭武，武官再厲害，也不如文官清貴！等我金榜題名成了天子門生，看他元修還有什麼臉面在我面前耀武揚威！」

　　憤怒之下，趙海磊甩下這幾句話，就也翻身上馬，揚鞭回城苦讀經書去了！

　　看到趙海磊趙大少爺化悲憤為動力，月晗倒也算放下心來，這幾天趙夫人對待她的態度總有些彆扭，不像之前那麼親近了，要是趙海磊因為自己的緣故，明年落第，那只怕自己立馬就會被趙夫人遷怒。

　　當下，只剩下孫子羽笑吟吟的走過來，仔細看看月晗，然後拋出一句「以後再去上課，不要遲到了」，然後就施施然的甩袖走了……

　　寂寞長亭外，只剩下月晗孤身一人站在柳樹下，一幫僕婦看到她在出神，一時間也遠遠散落，沒有人敢上前來打擾。

　　肅殺嚴寒的二月，終於不情不願的遠去了，如同月晗穿越到這個時代步步維艱的困境，也在冰消雲散……

　　春來三月，雜花生樹，群鶯亂飛，不遠處的池塘中，有白色的鷗鷺悠悠然飛起，為這如畫的三月，又增添了幾分詩意……

　　又有一輛馬車，從顏山城駛出，經過長亭，車輪「吱紐吱紐」響著，一路向前行去。

　　月晗帶著帷帽，馬車上的人自然認不出她來。但是月晗眼尖，卻早發現跨坐在馬車上那個胖子，一臉的鬱悶，正是先前被謝知鳳從省城全素齋請來的廚子。

　　前後近二十天的時間裡，謝家嫡出大小姐謝知鳳，在小舅舅鄒辰的全力支持下，從省城重金請了全素齋的廚子回來，又請了大夫精心調理藥膳，但是最終還是沒能治好謝老太太的夜盲之症。

　　現在時限已經到了，謝知鳳只好不情不願的遣散那些廚子和醫師了。

　　月晗輕舒一口氣：這個時代的醫術，終究還是落後的，很多大夫都是靠著祖輩「傳男不傳女」的醫術來治病，往往有很多迷信和謬誤的地方。李時珍的《本草綱目》尚未問世，甚至連張仲景的《傷寒雜病論》都已經失傳，所以，導致很多所謂的「名醫」，都是「婦科劉」、「小兒韓」、「毒手陳」之類專精一門的醫師，對於一些稀奇古怪的病症，根本無法治療。

　　遠的不說，只說謝知鳳這十幾天來，請到的七八名大夫，給謝老太太看診之後，開出來的藥方就雜七雜八什麼都有，很多藥材甚至是反沖的，這樣的情況下，怎麼可能治好謝老太太的病？

　　而謝知鳳鎩羽而歸之後，接下來，因為月晗這段時間一連串的風波不斷，二小姐謝知蘭又因為潘姨娘的事觸怒了老太太，因此，給謝老太太供奉飯菜的任務，就落到了梁氏的身上……

　　目送那對出頭喪氣的廚子遠去後，月晗就整理一下帷帽，回身在僕婦的攙扶下上了馬車，她的袖中，已經準備好了幾張藥膳方子，這會兒藉著神醫孫子羽和師傅芸姑的名義，正好可以名正言順的交給梁氏，讓她按方抓藥，去給謝老太太準備飯菜。

　　「阿膠桑麻膏？枸杞葉豬肝湯？」

　　綠靜軒裡，梁氏拿著月晗呈上來的藥膳方子，好奇的念出兩道菜名來，又看看月晗：「第一天就這麼兩道菜？老太太是府裡的老封君，這樣的飲食太簡單了吧？」

　　月晗很隨意的想想：「哦，那其餘的，娘親撿那爽口滋補的飯菜做就是。只不過，不要有薺菜、萵苣、胡椒，也不要用花椒、辣椒、洋蔥、大蒜、桂皮、丁香、茴香、砂仁、大蔥、白酒等物，這些東西吃多了，會讓人積溫成熱，肝木受損、損耗真元，最後反倒加重老太太的病情。」

　　在一旁侍立的程媽媽聽了這話，不由拍手道：「我聽說大小姐前些日子供奉給老太太的全素齋，因為都是素的，怕老太太吃了沒有滋味，所以廚師多用辣椒、洋蔥、桂皮、茴香之類的佐料調味呢！」

　　月晗聽了呵呵一笑：「那只怕反倒害了老太太了。」

　　梁氏聽了這話，秀美的臉上卻前所未有的嚴肅起來：「晗兒，你如果早知道這些東西對老太太身子不好，怎麼不早說出來？！」

　　月晗吐吐舌頭：「娘，我原本也不知道大姐姐給老太太供奉飯食，用了哪些物料。」

　　梁氏狐疑的看看她：「你一向聰慧，真的不知道？」

　　月晗只能攤攤手：「娘，大姐姐一門心思要給老太太治好眼疾，自然千防萬防，免得我們知道她的飯菜配料，就這樣還出了潘姨娘偷換藥材的事兒；晗兒膽小，哪裡還敢去打聽大姐姐的藥膳材料；更何況，剛剛晗兒說的那些需要忌口的東西，也是芸姑師傅剛剛告訴我的，我之前並不知道。」

　　梁氏這才半信半疑的點點頭，但還是語重心長的教育她：「晗兒，百善孝為先，我們做晚輩的，哪怕偶爾被長輩冤枉了，受了委屈，也萬萬不可生出怨憤之心來。」

　　梁氏就是這種深受儒家薰陶、三從四德的女人，總會用最克己復禮的觀點去對待一切事情，對於這種賢淑女性，月晗只能表示尊敬，絲毫不敢把自己的小算盤說出來，哪怕這些小算盤，是對梁氏有好處的。

　　不過，古話也說得好：「君子可欺之以方」，對於梁氏，月晗要編個善意謊言騙她，她自然也很容易相信。

　　當下，月晗趕緊上前，一邊討好的給梁氏揉著肩膀，一邊岔開話題：「娘以前沒做過這個阿膠桑麻膏吧？這是需要將桑葉、紅棗、黑芝麻、核桃仁、桂圓、冰糖磨碎了，再拌上黃酒，放在鍋裡隔水蒸兩個時辰，才能吃的，做起來最是麻煩了，娘趕緊吩咐廚娘去準備吧，免得耽誤了老太太回頭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