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祖母復明日，姐弟改姓時

　　這些日子來月晗的所作所為，讓梁氏、程媽媽等親近的人，都對她滿心佩服。因此，從第二天開始，梁氏果然開始按照月晗提供的菜譜，給謝老太太準備膳食。

　　不過，謝老太太從朝拜五台山開始，就開始吃齋茹素，大小姐謝知鳳投其所好，供奉的飯菜也是全素齋，這導致謝老太太在一開始對葷腥多少有些不能接受，第一頓飯的時候，那阿膠桑麻膏她還算吃了小半碗，但是那道枸杞葉豬肝湯，謝老太太卻只喝了一口，就皺著眉頭推開碗，不願意再喝了。

　　這個消息讓榮暉院的小丫鬟不經意間傳出去後，頓時讓大小姐謝知鳳、二小姐謝知蘭、還有許多懷有不同目的的人偷偷笑開了花。

　　月晗聽梁氏反饋這個消息之後，就開始調整菜譜，比如用菊花、巴戟、肉蓯蓉、枸杞等中藥材製作成蜜丸，供謝老太太飯後做零食用；又加大了胡蘿蔔出現的頻率，保證每頓飯都有變著花樣出現的胡蘿蔔。

　　一時間，蘿蔔糕、蘿蔔絲餅、胡蘿蔔湯、胡蘿蔔白米香粥、涼拌胡蘿蔔絲小菜……或酸甜爽口，或香糯易消化，倒是讓謝老太太頗為喜歡。

　　與此同時，月晗提醒梁氏，開始讓廚房的婆子悄悄用葷油給老太太煮湯做飯，從而讓謝老太太漸漸重新適應了葷腥的味道。

　　這樣過了三四天之後，梁氏再重新讓餐桌上出現當歸羊肉丸、枸杞豬肝湯、菊花蒸雞肝、白菜鱈魚湯等口味相對清淡的菜餚，謝老太太慢慢也就能接受了。

　　其實月晗心裡明白，謝老太太的眼疾，不過是由於一段時間內連續吃齋，導致了飲食中缺乏維生素A，從而使視網膜杆狀細胞沒有合成視紫紅質的原料，這才造成了夜盲。

　　很多現代人都知道，這種夜盲本身就是暫時性的，只要多吃富含維生素A的動物肝臟、胡蘿蔔、魚肝油等等，就可以很快痊癒。

　　但對這個時空的人來說，卻缺乏這種常識，連大多數大夫也還弄不清楚這個問題，而信奉佛教的居士，一旦吃齋就是吃長齋，終生不再吃葷腥之物，也很容易造成病情一直惡化，再也不能恢復。

　　謝老太太患上夜盲症的時間短，這十天之內，全部由梁氏來給她供奉飯菜，又可以保證充足的維生素A的提供；再加上謝建文為了幫自己的新婚娘子，又特意悄悄出面，請孫子羽開了幾道滋補的藥方，這也整體提高了謝老太太的身體狀況。

　　這樣多管齊下的結果，就是在梁氏供奉飲食的第六天晚上，謝老太太意外的發現，她的視力開始有了一些變化，竟然能看到夜色中一些小東西的輪廓了。

　　「馮……馮嬤嬤……」謝老太太指著屋角陰影處的一個海棠型束腰圓杌，聲音都有些情不自禁的顫抖：「那杌子是不是倒了？」

　　馮嬤嬤順著謝老太太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見一個圓杌倒在地上，因為那杌子矮，又是圓形的，倒在地上和蹲在地上區別不算大，因此打掃房間的小丫鬟們竟然沒有及時扶起來。

　　「那杌子……是不是倒了？」謝老太太看馮嬤嬤沒回答，不由又提高聲音問了一句。

　　馮嬤嬤這才反應過來，轉回頭，欣喜若狂的看向謝老太太：「老太太！老太太！您的眼睛……您的眼睛好了？！」

　　一向精明持重的謝老太太，這時候竟然不等馮嬤嬤來攙扶自己，就從榻上起身，走到那杌子跟前，蹲下身，伸出手去細細的撫摸一遍，親自確認馮嬤嬤沒有騙自己，她的眼淚才情不自禁落了下來，喃喃道：「我看到了！我能看到了！」

　　馮嬤嬤更是激動的跪下衝那觀音像就磕頭：「阿彌陀佛！菩薩顯靈了！菩薩真的顯靈了！」

　　說到菩薩，謝老太太不由抬起頭來，有些遲疑的問馮嬤嬤：「你說……這真的是梁氏孝心，感動了菩薩？」

　　馮嬤嬤激動的又是哭又是笑：「這是老太太的福氣啊！夫人純孝，才感動天地，讓老太太您的眼睛好了！」

　　謝老太太用手摸摸自己的眼睛，再回想一下這些日子來梁氏對自己無微不至的照顧，終於輕輕點點頭：「看來老天保佑，我的文兒這次，終於娶了一個好娘子……」

　　謝老太太眼睛復明的消息，也在一日之間，像插了翅膀一樣，飛遍了謝府內宅的每一個院落，又飛快的傳向謝府之外。

　　因為之前月晗在荊山寺法事上，有意無意的提到過謝老太太罹患眼疾的事情，再加上「崔楊氏陷害嫡親侄女」那場驚心動魄的官司渲染，顏山城官宦人家的夫人小姐們，對月晗母子三人都多了幾份關注。對於梁氏是不是真孝順婆母謝老太太，能不能讓謝老太太眼睛復明，都充滿了好奇。

　　這下子，隨著謝老太太眼疾痊癒，以知府夫人為代表的那些夫人小姐們驚訝之餘，紛紛找各種藉口，來到謝府給謝老太太請安，當她們親眼看到謝老太太神采奕奕的出現時，都不由開始交口稱讚梁氏的純孝感天動地。

　　這還是官宦內眷們的評價。在縉紳圈中，官人們則對梁氏給予了更高的評價。

　　作為男子，他們更希望看到自家妻妾三從四德溫良恭儉讓，因此現在出現了梁氏這個典型，他們頓時大肆宣揚，一時間，凡是見到謝建文的人，無不恭維他有福氣娶了一位貌美如花、德才兼備的娘子，讓謝建文自尊心得到極大滿足；另一方面，趙知府甚至牽頭組織，準備向朝廷申報梁氏的事蹟，乞請旌表梁氏。

　　至此，梁氏在謝府內宅、甚至在整個顏山城縉紳圈子中的地位，終於樹立起來，並且堪稱無可撼動了……

　　難得的是，梁氏自小受到的良好教養，讓她仍然能夠不卑不亢的接人待物，舉止進退落落大方，並且以「婆母未封，兒媳不敢求封」為理由，堅決拒絕了知府衙門為她請封的美意。

　　她的謙虛守禮，讓謝老太太滿意之餘，對她終於真正親近起來，並且指使謝建文，一定要隆重的操辦月晗、月昇改姓為謝的典禮。

　　「皇佑九年，雖在丁亥，三月十五，顏山榮孝堂子孫建文，以三牲、素果、香燭，告祭於列祖列宗靈前：今有梁氏，賢德淑良，行止端莊，堪為良配，迎歸中帷；梁氏膝下一子曰月昇，年五歲；一女曰月晗，年八歲，前夫楊氏出焉。年歲尚幼，孤苦無親，隨母來歸，托庇於謝府之中。嗚呼，上天有好生之德，家訓雲榮孝積善，不肖子孫建文，竊以為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且奉家慈之命，收養此二子，改姓為謝氏。於今良辰吉時，告祭祖宗與榮孝堂前，添名於族譜之上……」

　　青煙嫋嫋，香燭繚繞，謝家祖祠榮孝堂裡，擠滿了謝家在顏山城的各房代表，族長謝家七太爺一臉威嚴的上完香，就揮揮手，示意謝建文上前跪下，展開擬好的文章，虔誠的逐字逐句念出來，算是稟告謝家祖宗，他們家從此又多了一對後生晚輩。

　　在謝建文的身後，月晗和小包子楊月昇各自身穿一身素服，低頭跪在青石板上，等謝建文念完祭文之後，後面有人輕輕一推她們，他們倆就有些木然的上前，先是向謝家列祖列宗的排位三跪九叩，又向謝家族長七老太爺三叩首，算是正式成為謝家的子孫。

　　拋棄父親姓氏，另認別家先人為祖宗，偏偏對方還覺得這是給予她們的莫大恩惠。這件醞釀已久的事情，終於在謝老太太的一手促成下，正式成為現實。

　　連五歲的小包子楊月昇，在前一天夜裡，都偷偷的哭了半夜，更何況月晗，她前世今生都姓楊，如今，卻不得不改成姓謝，托庇於謝府的照顧之下，這個認知，讓她足足一夜都沒有合眼……

　　然而，形式比人強，所有的人，包括她們的母親梁氏，包括一向愛護她們的知府夫人，都覺得對她們來說這是好事，是說明繼父謝建文的家族真心接納她們，在這樣的情形下，月晗和小包子楊月昇，只能接受這個對她們來說，十分屈辱的安排！

　　在踏進謝氏祠堂之前，楊月晗藉著給小包子楊月昇整理衣服的機會，悄悄在楊月昇耳邊說道：「昇哥兒，還記得姐姐給你講過的，范文正公的故事嗎？」

　　楊月昇點點頭，用稚氣的聲音開口：「昇哥兒記得荊山寺裡那座神像，記得姐姐說過，范文正公也是隨娘改嫁，也改了姓，但是他好好念書，後來長大了，考中了進士，就能改回他真正的祖宗姓氏了。」

　　月晗欣慰的點點頭，抱抱小包子楊月昇：「昇哥兒記性真好，所以，無論今天有什麼安排，姐姐都和你一塊去接受；將來，無論有什麼變化，姐姐都會和你一起努力，早晚要恢復我們的姓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