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7章　孝心可表

　　一夜無話。

　　第二日一早，潘姨娘再是不高興，也只能帶著二小姐謝知蘭來到綠靜軒給正室夫人梁氏請安，順便預備恭送梁氏去鄒府給鄒老夫人侍疾。

　　「哐啷！」隨著一隻穿著繡花鞋的小腳狠狠揚起，綠靜軒外的小路上，一塊小石子「倏」的一下飛起來，被踢到十來步遠的地方才滾落下去。

　　「二小姐，您的腳沒事吧？」隨行的丫鬟僕婦連忙蹲下，殷勤的去給二小姐謝知蘭查看有沒有受傷。

　　「瞎了眼的東西！」二小姐謝知蘭粉面罩了一層寒霜，突然罵了出來：「這路上都不知道打掃乾淨嗎？！眼睜睜看著本姑娘差點被絆倒，都覺得我好欺負是不是？都想看我的樂子是不是？！」

　　僕婦丫鬟們被嚇得一時都不敢說話，潘姨娘則皺起了眉頭：自己這個女兒素日看著溫順，雖然私底下脾氣不算好，但當著外人的面一向是溫溫柔柔的，今天的表現有點失分寸了。

　　知道謝知蘭是因為錯過去知府家的機會才生氣，潘姨娘也不好出言責備她，只能吩咐那嚇楞了的丫鬟：「別杵在這兒了，還不快回去給二小姐再拿雙繡鞋來換上，這雙鞋蹭了泥，沒法穿了。」

　　「是，奴婢這就去！」小丫鬟忙答應著，一溜煙跑了。

　　潘姨娘回頭看一眼身後，剩餘幾個僕婦立刻很知趣的退後幾步，潘姨娘這才攬一攬氣哼哼的謝知蘭，低聲勸慰道：「別生氣了，又不是單獨撇下你，她們不也不能去拜見知府夫人嗎？你看著吧，等梁氏到了鄒府那邊，有的是苦頭吃，也算給你出氣了。」

　　謝知蘭還是不說話，但陰沉的臉色總算好看一點。

　　潘姨娘想想上次梁氏從鄒府回來時大病一場的樣子，就覺得心裡痛快，又小聲給謝知蘭勾畫未來的情形：「等梁氏一走，這府裡就名正言順我當家，到時候打著府裡的旗號，讓你和楊月晗那丫頭去知府夫人家送幾次點心，憑你的溫柔懂事，還能勝不過那個楊月晗？」

　　知蘭總算嘴角勾起一絲笑，小聲狠狠的開口：「最好鄒老夫人病一直不好，就讓大姐和夫人在那裡好好盡盡孝心！」

　　娘倆相對一笑，等丫鬟拿來了新的繡鞋，知蘭換上後，才重新擦擦臉，調整一下表情，快步走到潘姨娘前面，先進了綠靜軒的院子。

　　「母親！」

　　一踏進綠靜軒的院子，小姑娘謝知蘭先前臉上的憤怒和嫉恨就消失的無影無蹤，笑臉一揚，呈現的全是天真溫柔和孺慕之情，笑的甜甜的衝著梁氏就快步走去：「母親，天還有些涼，您身子弱，怎麼就在這院子裡站著……」

　　潘姨娘臉上也擠出笑容來：「這兩天二小姐生病，夫人讓她在屋裡休息，可她老念叨著要來給夫人請安。」

　　月晗裹著披風站在梁氏身邊，只見謝知蘭笑的一臉天真純稚，見月晗看向自己，謝知蘭還眨眨眼：「晗姐姐，我病快好了，回頭夫人去鄒府侍奉鄒老夫人，你在府裡要是無聊的話，我來陪你玩好不好？」

　　月晗笑著點點頭：「好啊，妹妹到時候別嫌我叨擾就好。」

　　謝知蘭忙笑著答應，又轉身去拉梁氏的衣袖，嘟起嘴來小聲抱怨：「上次母親去鄒府，回來後就大病了一場，太辛苦了！沒想到這才隔了一個月，又要去侍疾。」

　　她一臉的情真意切，讓月晗看了都覺得嘆為觀止：有潘姨娘這個頗為驕橫的親娘唱黑臉，謝知蘭再自己扮乖巧唱紅臉，難怪梁氏提起這個庶出女兒來，就是頗為滿意。

　　潘姨娘則似乎忘了昨天從梁氏這裡拂袖而去的不快，張羅著招呼綠靜軒的媽媽：「都別磨蹭，包袱什麼的都收拾好了，這天色差不多得出門了，耽誤了夫人出門的時辰，可不是鬧著玩的。」

　　知蘭看看天色，正準備再和月晗親親熱熱多說幾句話，就把她們送走。誰知道梁氏卻和藹的看她們一眼：「還要再等等才能走，晗兒和蘭兒別在這裡站著了，先去屋裡坐坐，和昇哥兒玩會兒吧。」

　　知蘭疑惑的下意識看一眼潘姨娘，只見潘姨娘也是滿臉的不明白：上次梁氏一聽說鄒老夫人生了病，可是早晨天色還濛濛亮，就匆匆出門的，這次怎麼這麼沉得住氣？

　　等進了屋子，知蘭就看到小包子楊月昇才剛梳了頭髮，連早飯都剛擺上還沒開始吃，看這架勢，一時半會兒還真走不了。

　　知蘭按捺不住心裡的疑惑，笑靨如花的開口：「晗姐姐，你們還有多久走啊？要不要請母親也進來坐坐？」

　　月晗笑一笑：「只怕娘親不願意進來，還有幾味藥材和一位大夫沒過來，娘又掛心鄒老夫人的病情，心急的很，所以在院門口等著。」

　　謝知蘭聞言更迷糊了：「藥材？大夫？」

　　月晗不再賣關子，解釋道：「聽說鄒老夫人這次是染了風寒，所以才臥床多天起不來，娘親孝順，今日一大早就派出管事媽媽們去城裡買補身子的老山參，起碼得三十年以上的，要是實在沒有，就得讓程媽媽拿了帖子去知府大人府上，看能不能求到藥材；再就是怕鄒府看病的大夫醫術不高，所以娘也讓人去請百草堂的孫大夫了，所以要耽擱一些時間。」

　　謝知蘭詫異的變了臉色：「三十年以上的老山參？那得多少錢啊？！」

　　話未說完她就知道自己說錯話了，連忙改口：「還有百草堂的孫大夫，聽說他一向只給書香門第和平頭百姓看病，偏偏絕不踏入商人之家的，他能來嗎？」

　　「哦？」月晗好奇的問一句：「孫大夫還有這個規矩？」

　　問著話，她心裡已經急轉：孫子羽這個規矩，是因為本身對商人之家有偏見？還是有可能和那個「暈血之症」有關係？

　　謝知蘭見月晗似乎沒留意自己前面關於山參的話，心裡鬆了一口氣，當即順著月晗的話題往下延續：「聽說這位孫大夫從來到咱們顏山城，就立下這條規矩了，書香門第、官宦人家請他，他基本都去；貧寒百姓家無餘財，他也願意白給看病。但就是不肯去商人之家，任給多少錢都不願意去。」

　　月晗聽完了，若無其事的點點頭：「怪不得到這時候還沒過來呢，那程媽媽要是請不來他，就只能娘她親自登門去請了。」

　　「呃？」謝知蘭瞬間又結巴了：「夫人……親自去請一個大夫？」

　　月晗笑瞇瞇的點頭：「對啊，娘是晚輩，為了鄒老夫人的病能快點好，親自去請個大夫又怎麼樣？就是為長輩做的更多，也是應該的，蘭妹妹你說對不對？」

　　「對，對。」謝知蘭腦子顯然有點混亂了，她潛意識覺得事情哪裡好像有些不對，偏偏月晗的表情一本正經的，讓她絲毫沒法反駁，只能點頭應是。

　　月晗見謝知蘭已經被自己擺平了，就不再浪費精力和她聊天，而是去看小包子楊月昇吃早飯，看了一會兒，就忍不住皺起眉頭來。

　　這段時間來她就注意過，小包子楊月昇的吃飯習慣很不好，雞蛋不吃、大一點的蝦不吃，饅頭也吃不習慣，只肯吃米飯和一點魚，難怪個頭始終長不高，還稍微有點雞胸的現象。

　　「昇哥兒。」月晗和顏悅色的給他夾一筷子青菜：「要什麼菜都吃一點，身體才能好。」

　　小包子楊月昇對著那青菜就苦下臉來：「姐姐，我不認識這個東西，不想吃。」

　　乳母孫媽媽忙接口：「昇哥兒，這是炒好的白菜，晗姐兒給你夾的這一塊是菜心，最好吃了。」

　　楊月昇抬起大眼睛，可憐兮兮的看著月晗：「姐姐，我下回吃好不好？」

　　月晗差點有拿頭杵桌子的衝動了：這麼小的傢伙，居然知道委婉拒絕人了！

　　一看到她的表情，小包子楊月昇眼圈迅速紅了：「姐姐生昇哥兒的氣了嗎？」

　　「嗯。」月晗認真的點頭：「你要吃這白菜心，姐姐才不生氣。」

　　在月晗虎視眈眈的目光下，小包子委屈的撅著嘴，夾起白菜心來，結果剛剛送到嘴裡，他就眉頭越皺越緊，小臉擠得跟吃了苦藥一樣，「哇」的一聲吐了出來！

　　「不想吃……想吐……」楊月昇大眼睛膽怯的看著姐姐：「姐姐別生氣……」說著話，他的眼淚已經快流出來了。

　　孫媽媽手忙腳亂的幫楊月昇擦乾淨吐出來的殘渣，一邊忙一邊向月晗解釋：「哥兒就是這樣，不認識的菜不吃，看著不喜歡的菜不遲吃，一吃就要吐出來。」

　　月晗鬱悶的看著楊月昇，想再訓他，又覺得他萌萌的表情有點可憐，最後只好揉揉他的頭髮：「這回不吃就算了，回頭姐姐給你煮酸酸甜甜的湯喝好不好？」

　　小包子臉上又是希冀又是小心：「是甜的？還是很酸的？酸的我不喝……」

　　眼看月晗要變臉，小包子楊月昇立馬投降：「姐姐別生氣，我喝……我先喝一口嘗嘗……」

　　月晗無語，不過心裡打定主意，等見了孫子羽，一定要跟他討幾個給小孩開胃的藥方，給這小包子增加一下食慾。

　　正想到孫子羽，就聽門外傳來程媽媽的聲音：「夫人，孫大夫已經請來了，正在二門外喝茶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