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1章　收服下人心

　　月晗有些驚訝的看著小丫鬟繡鸞在自己面前慷慨陳詞，沒想到這個小丫鬟年齡不大，居然還挺有志氣，竟然立志不當姨娘，估計在這個時代，也算是屬於「異類」吧？

　　「你娘，原來也是丫鬟出身？」帶著莫大的好奇，再加上月晗也意識到自己應該了解一下這個貼身丫鬟，因此她主動發問。

　　繡鸞不好意思的點點頭，不知想到什麼，臉上顯出一點恐懼了，先是躡手躡腳的跑到碧紗櫥邊上，去聽了聽，確定孫媽媽和小包子楊月昇都已經睡了，才又回到月晗面前，小小聲的開口：「不瞞姑娘，我娘原來是在這府裡伺候老姨太太的。」

　　「老姨太太？」月晗琢磨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應該是指的謝建文的庶母，謝老太太手底下的姨娘。

　　「嗯嗯！」繡鸞點點頭：「聽我娘說，那位老姨太太當年也很得寵，是老太爺在外面做官的時候，納的一個貼身丫鬟，知書識字，原本也是官家小姐出身，後來家裡犯了事，她被發配成官奴，才讓老太爺買回來的。」

　　「後來呢？」月晗心裡已經有些不好的預感，畢竟她在謝府這些日子，從沒見過什麼老姨太太，老一輩的人中，就只有謝老太太一個人。

　　繡鸞臉上顯出奇妙的神情：「後來老太爺不當官了，帶著那個姨太太回來，姨太太還生了一個孩子，老太爺對她可好了，因為怕她吃醋，就把自己之前的幾個姨娘都發賣了出去，後院裡就光留下她和老太太兩個女主子，供給她的東西，有些連老太太都沒有，我娘在她房裡做一個二等丫鬟，每個月也能拿到一吊錢的月錢。」

　　說到這裡，繡鸞咽了一下口水，聲音更小了：「可是那位老姨太太也沒風光幾天，回到府裡三年多，老太爺就去世了，老太爺棺材前腳剛抬出府，後腳老太太就喊了人牙子來，把那位老姨太太捆了賣出去了，據說老太太好歹念在書香門第家出去的姨娘不能進青樓，所以發了善心，給買到鄉下一個白鬍子老頭家做妾去了，可憐那老姨太太也才二十出頭的年紀，給人牙子拖走的時候，身上手上的首飾都給摘了，連個包袱都沒給她，就光穿著一身單衣裳、披頭散髮給拽走了……

　　後來府裡有下人去鄉下收糧的時候見過她，說是瘦的跟竹竿似的，背上背一個孩子，懷裡還奶著一個孩子，見了人只知道哭，跟那些莊戶人家的婆娘沒什麼區別了……」

　　月晗雖然早料到是這樣的結果，但是午夜之中，聽繡鸞親口說出來，還是覺得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繡鸞也感嘆：「我娘說，她那時候幸好早到了年紀，被指給了我爹，嫁了人以後就不再內宅裡伺候了，要是晚一年嫁人的話，沒準就和那位老姨太太身邊的其他丫鬟一樣，都給買到海邊上去了，聽說老太太還特意囑咐了人牙子，不能賣給家有漁船的人家，必須得是家裡窮的沒有隔夜糧的，才能行。」

　　月晗摸摸胳膊上的雞皮疙瘩，心裡感嘆，沒想到如今看起來一心向佛的謝老太太，當年出手居然這麼狠辣，連姨娘身邊的丫鬟都不放過，由此也可以想見，她做正室夫人的時候，暗地裡受了多少氣，又對那位得寵的姨娘積攢了多少仇恨……

　　繡鸞講到這裡，總結道：「我娘雖然早早嫁了人，沒給牽連進去，不過也一直不受老太太待見，奴婢年紀又小，所以才一直只能當三等小丫鬟，連我爹爹一把年紀了，也只能在府裡當個車夫。可是我娘還是很知足，從小就跟奴婢說，不要想著當什麼姨娘，不得寵的姨娘就光受氣，得寵的姨娘也是花無百日好，一不留神就毀了一輩子，哦，那位老姨太太生的孩子，因為沒了親娘照顧，後來也早早死了呢……」

　　月晗默默的點頭，剛才繡鸞講述的時候，她一直留心觀察繡鸞的神情，憑藉她兩輩子快三十年的做人經驗來看，這小丫鬟說的是真的，並不是故意來蒙蔽她的。

　　有了這個認知，月晗對繡鸞放了一些心，心裡籌劃著怎麼慢慢把這個小丫鬟收為己用，畢竟品秋犯了事，以後她再想出府的話，十有八九就是繡鸞跟著她出門了。

　　想到這裡，她端正了臉色：「回去告訴你娘，這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以後不要再隨便說，還有你，既然在我屋裡當差，以後也不能隨便說主子的是非，記住了嗎？」

　　繡鸞不知道一向對她和善的姑娘為什麼這會兒突然變了臉色，但還是乖乖點頭：「姑娘最厲害了，您說什麼奴婢就聽什麼！」

　　月晗看看她，有些啼笑皆非：「你怎麼得出我最厲害的結論的？」

　　繡鸞眨眨大眼睛：「奴婢早聽院子裡的大姐姐們說了，姑娘您來我們府上第一天，大小姐要打品秋姐姐，就是您攔下來的！」

　　說到這裡她吐吐舌頭：「大小姐的脾氣可厲害了，除了老爺和老太太，還從來沒人敢攔她呢！姑娘你卻能辦到，不是厲害是什麼？而且奴婢回家的時候跟我娘說了這件事，我娘說，這事兒雖小，足見姑娘您宅心仁厚，心疼下人，讓我好好伺候您呢！」

　　月晗這才明白，怪不得從自己住進來，這小丫鬟對待自己就恭恭敬敬的，不像謝家其他僕婦那麼陰陽怪氣，原來是從一開始就盲目崇拜自己了。

　　不過，她也不打算糾正這種崇拜，而是繼續吩咐：「謹言慎行，不惹是非，才能算是好好伺候我，你可記住了？」

　　繡鸞叭兒狗一樣使勁點頭。

　　月晗這才露出一絲笑來，從桌邊匣子裡摸出一把銅錢，遞給繡鸞：「回頭給你娘，就說你娘教出來一個好閨女！」

　　「哎！」繡鸞高興的響亮答應了一聲，隨即又趕緊捂住嘴，生怕吵醒了碧紗櫥後面的孫媽媽和小包子楊月昇，月晗看著她的樣子，不由笑起來。

　　「砰砰砰」，一陣不輕不重的敲門聲傳過來，月晗和繡鸞對視一眼，繡鸞忙收好了銅錢，快步走到門口，隔著門問：「這麼晚了，誰呀？」

　　門外傳來程媽媽的聲音：「姑娘歇了嗎？是老爺讓奴婢來給姑娘傳句話。」

　　月晗聽了這話，不由心裡猛跳：三更半夜的，謝建文突然要傳什麼話？難不成是他已經知道了品秋今晚的所作所為是她逼得，要跟她算帳了？

　　一時間，月晗坐在椅子上，竟覺得動都不能動了……

　　怎麼辦？

　　她的腦子急速運轉，現在她還太小，根本沒有能力和謝建文對抗，她倒不怕惹惱了謝建文會被轟出去，但關鍵是一旦頂撞了謝建文的話，謝建文會不會遷怒到梁氏和小包子楊月昇身上？

　　「姑娘？」繡鸞站在門口，回頭看著月晗，沒有她的示意，一時之間也不敢開門。

　　是福是禍躲不過，月晗深深吸了一口氣，平穩了一下心跳，才開口道：「開門，請程媽媽進來吧。」

　　繡鸞得了令，這才快手快腳的卸了門閂，打開門，程媽媽笑著走進來，向月晗福身行了一禮：「姑娘，老爺說今天事情多，忘了傳一句話：知府家趙小姐請您明日過府去玩，因為怕老爺不答應，還特意讓府尊大人跟老爺說了一聲。姑娘您看……姑娘？」

　　程媽媽說到這裡，才發現月晗神色有些不太對頭，忙一臉關切的停下話頭：「姑娘，您怎麼了？」

　　「哦。」月晗暗暗擦一把手心的汗，笑著開口：「沒什麼。」

　　她心裡卻嘀咕一句：趙大小姐你下張帖子就是了，偏偏玩什麼「大人傳話」的把戲，差點把我嚇出心臟病來好不好！

　　程媽媽見她臉色緩過來了，才放了心，接著道：「老爺怕明天早晨說的話來不及，所以讓奴婢來給您傳個話，明天巳時，府上會派車送您過去，你再帶上繡鸞和兩個婆子，一塊去知府大人府上。夫人還囑咐說，讓您一定要謹守禮節，不要丟了謝家的面子。」

　　月晗忙站起來，恭敬的答應了。

　　程媽媽傳完了話，頓了頓，就看看繡鸞，吩咐道：「你先出去吧，把門關上，我和姑娘說句話。」

　　繡鸞看看月晗，見月晗點了頭，她才答應一聲，出了門，又殷勤的把門給兩人關上，這才去台階下待著了。

　　屋子裡，程媽媽用滿是欣慰的目光看了月晗好一會兒，這才笑著開口：「我們姑娘真的長大了。」

　　月晗輕咳一聲，她才一個八歲的姑娘，就算長大了？

　　程媽媽接下來的話解釋了原因：「方才奴婢陪夫人去書房的路上，夫人悄悄跟奴婢說了，今晚品秋的事，是姑娘處置的，奴婢聽了，心裡實在是歡喜的很。」

　　說著話，程媽媽掏出帕子來擦擦眼角：「按說品秋這小蹄子也跟了夫人十年了，平日裡也還算懂事，可沒想年紀大了，到竟然動了這種歪心思，我素日裡也覺得她有些不對，可是畢竟沒什麼把柄，奴婢又多少念著往日的情分，家裡最苦的時候，您爹爹去世，姑太太常來鬧騰，有時候就是品秋衝上去頂撞姑太太幾句，姑太太才算收斂一些……」

　　月晗看看她的神色，想了想，輕聲道：「雖然要讓她出府，不過娘會把賣身契還給她的，也會再給她一些銀子，不會不念這些年的情分的。」

　　程媽媽聽了這話，臉上神情又是欣慰又是慚愧，又向月晗施了一禮：「奴婢說句大不敬的話，夫人性子和善，但是過於軟弱了；姑娘您今天的做法雷厲風行，但奴婢高興之外，又擔心姑娘您性子太過激烈，那樣的話將來也會吃虧，如今聽您這麼說，奴婢就徹徹底底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