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2章　盡人事聽天命

　　因為有了知府小姐趙倩玉的邀約，所以第二天一早月晗剛起床喝了半碗粥，就被小丫鬟繡鸞和梁氏派來的梳頭媽媽按坐在梳妝台前梳妝，而打發品秋出門的事，則由梁氏帶著程媽媽出面去處理了。

　　這邊正梳著頭，月晗就聽到梁氏的正房那邊傳來隱隱約約的哭鬧聲，情知是品秋在梁氏屋裡哭，她想也不想，站起來就準備過去。

　　沒想到剛起身，就看到孫媽媽牽著小包子楊月昇的手進屋了，她方才帶著楊月昇去給梁氏請安，這會兒回來，一臉感慨的開口：「夫人真是菩薩心腸，不光還了品秋大姑娘的賣身契，還給了她五十兩銀子做盤纏，還讓人把她所有的衣裳都包好了，可以帶走，又讓程媽媽給她找了車，送她到什麼地方去……」

　　繡鸞好奇的開口：「那品秋大姐姐說什麼了？我怎麼聽著在哭呢？」

　　「呃……」孫媽媽看一眼月晗，滿臉尷尬起來。

　　月晗看著鏡子中的自己，頭也沒回，淡淡的問：「怎麼了？」

　　孫媽媽吞吞吐吐的不肯說話，小包子楊月昇突然開口：「品秋姐姐說娘親容不下人，姐姐你更容不下人，娘被她罵哭了……」

　　孫媽媽尷尬的補充：「程媽媽就先讓我們都出來了，還關上了門，這會兒應該正在勸品秋姑娘和夫人呢。」

　　月晗點點頭，重新坐下，聽正房那邊品秋的哭鬧聲更大了，她就吩咐繡鸞：「繡鸞，你去正房跟夫人說一聲，品秋每哭五分鐘，就扣十兩銀子，要是銀子扣完了還在鬧，那就繼續扣衣服！」

　　繡鸞一臉的愕然：「姑娘，五分鐘是什麼意思？」

　　月晗這才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指指床邊的「夢甜香」：「就是燃一根香的長度。」

　　繡鸞聽明白了，立刻笑瞇瞇的答應：「奴婢知道了！」

　　說著她乾脆跑去床頭拿了幾根「夢甜香」，一邊撒腿往正房跑一邊揚聲道：「奴婢直接帶了這香過去，省的程媽媽還得浪費時間現去找！」

　　眼見繡鸞跑出門，屋裡人都側耳聽著，只聽品秋的哭聲停頓片刻，大概是聽繡鸞傳完了話，隨即聲音更大的哭起來，不過，這哭聲也就持續了幾分鐘，然後就漸漸低下去了……

　　那梳頭媽媽「嘖嘖」搖搖頭：「乖乖哎！這品秋姑娘氣性還真大，居然就這麼浪費了十兩銀子！」

　　月晗原本有些心緒不佳，被她這麼一感嘆，也不由笑起來。

　　等繡鸞回來，月晗想了想，就讓梳頭媽媽等人都退下去，自己起身去拿了紙筆，回憶一下昨天剛學的《弟子規》，從中找到想用的那幾個繁體字，然後歪歪扭扭的寫下來，封到一個信封裡，隨即交給繡鸞：「抽空去把這個信封交給漱墨，等他看完了，記得務必把信給我收回來。」

　　繡鸞點點頭，立刻小心翼翼的收了起來，等月晗去給梁氏請安的時候，她就偷偷溜了出去。

　　給梁氏請過安，安撫了梁氏幾句，再去榮暉院向謝老太太辭行，只見謝知鳳正眉開眼笑的陪著謝老太太吃早飯，桌子上擺的滿滿的，都是炒腰花、白封肉、雞米海參、獅子頭之類的大菜，還有黨參燉雞湯、紅棗茯苓湯兩道藥膳。

　　「祖母，您嘗嘗這個，這是小舅舅特意讓人去碼頭上買的新鮮海參，一兩銀子一對呢！」

　　看到月晗來了，謝知鳳更加殷勤，特意夾起一筷子海參給謝老太太送到嘴邊。

　　沒想到謝老太太卻微微皺了皺眉：「油膩膩的，吃不下去……」

　　謝知鳳頓時垮下臉來，月晗微微一笑，只當沒看見，不過更落實了她心裡的想法：謝老太太明顯是去五台山拜佛的過程中，飲食一直茹素，才會面對油膩有這麼大的反應，這也間接驗證了她對老太太病情的猜測，就是夜盲症。

　　中規中矩的給謝老太太請了安，月晗只當沒聽到謝知鳳的嘲諷，禮儀完美的行禮退出榮暉院，然後就戴上帷帽，在兩個婆子的服侍下去二門，登上府裡特意準備好的油壁香車。

　　剛剛在馬車上坐下，月晗就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微微挑起窗簾一看，只見是繡鸞跑了回來。

　　「小蹄子！姑娘就要出門了，你去哪兒躲懶來著！仔細你的皮！」

　　跟車的婆子狐假虎威的喝罵繡鸞，繡鸞吐吐舌頭，忙手腳並用爬到車上，進了車廂去服侍月晗。

　　兩個婆子看車廂的簾子都掖嚴實了，這才把避在影壁後面的車夫叫過來，然後兩個婆子坐在車轅上，車夫才趕著馬車向外走去。

　　車廂裡，繡鸞從懷裡掏出月晗那封信，雙手遞給月晗，小聲道：「姑娘，漱墨看了這封信了，奴婢看他像掉了魂一樣，傻了好一會兒，最後才跟我說『謝謝姑娘』。」

　　月晗點點頭，仔細的把信收起來，準備回去燒掉：她在信裡把品秋出府後的落腳地告訴漱墨了，至於漱墨見信之後，是會毅然決然去找品秋繼續追求她，還是決定放棄，那就不是她能左右的了。

　　馬車轔轔，一路到了知府大人府上，從二門繞進去，月晗剛下了馬車，趙倩玉身邊的丫鬟抱翠已經帶了一個婆子候在這裡，見月晗下來，她笑瞇瞇的向月晗行禮：「晗姑娘，我家姑娘已經準備好棋盤，等著您去好好玩個痛快呢！」

　　月晗忙笑著點頭，那抱翠已經看向她身後的兩個婆子，笑著開口：「兩位姑娘下棋，這些媽媽們也看不明白，坐在旁邊太過無聊，不如奴婢替她們討個情，就讓她們去下邊歇一歇，吃杯茶水，等午膳的時候再來伺候姑娘吧？」

　　月晗知道她這是要幫自己擺脫身後的兩個婆子，也就故意笑著道：「兩位媽媽要是懂下棋的話，不妨去幫我支支招。」

　　那兩個婆子雖說都是能說會道才被派來跟著主子出門的，但是哪裡懂得下棋，這會兒對視一眼，都想偷懶，就齊齊笑著道：「奴婢們笨手笨腳的，哪裡知道什麼下棋，沒得給姑娘添亂，還不如讓繡鸞伺候姑娘，奴婢們去廚房幫幫忙呢！」

　　見她們自己開了口，月晗也就不再挽留，抱翠一招手，就讓跟著自己的婆子上前，帶了謝家那兩個婆子說說笑笑走了。

　　這邊抱翠引著月晗和繡鸞一路穿花過樹，到了趙倩玉的閨房，剛進屋，正坐在窗下裝模作樣擺弄棋子的趙倩玉就跳起來，正想說話，就看到跟著月晗的丫鬟不是往日見過的品秋，而是一個陌生小丫頭，她不由愣了一愣。

　　月晗微微一笑：「姐姐，這是我的貼身丫鬟繡鸞。」說著，月晗看向繡鸞：「我和倩玉姐姐要去後花園中說些悄悄話，你就在這屋裡待著，不用跟過來，知道了嗎？」

　　繡鸞下意識的點頭：「奴婢聽姑娘的。」

　　趙倩玉見那丫鬟聽月晗的話，她這才放下心來，當下笑著拉起月晗：「走，我帶你去花園那邊！」

　　月晗被她拽著，身不由己一路小跑，穿過花園，果然就有一個小小的月亮門，再過了月亮門，月晗就看到那位趙海磊趙公子，正笑瞇瞇的站在後門口看著她們。

　　月晗不由滿下腳步來，趙倩玉吐吐舌頭：「我娘不放心就咱們兩個女孩兒家出門，哥哥就自告奮勇，送咱們過去。」

　　趙海磊已經笑嘻嘻的打招呼：「晗妹妹，好久不見。」

　　月晗被他一聲「晗妹妹」喊得有點肉麻，忙襝衽行禮：「給趙公子添麻煩了，小女子這裡謝過。」

　　「不麻煩，不麻煩。」趙海磊還是笑瞇瞇的：「孫子羽性子怪得很，我送你們到他家門口，我就到他對面的太和樓去坐坐，正好趁這機會去嘗嘗太和樓的三鮮包子。」

　　當下月晗和趙倩玉放下帷帽上的紗罩，三個人從趙府後門出去，穿過一條頗為清淨的小巷，不過走了三百來步距離，已經到了一個緊緊關著大門的人家門前。

　　月晗打量一下，只見這戶人家坐落在小巷中央，左邊連著知府大人府上，右邊再走三百來步就是一個十字路口，隱隱有貨郎的叫賣聲傳來，果然是鬧中取靜的好地方。

　　趙海磊示意月晗她們自己上去敲門，他就指指十字路口的方向：「呶，太和樓就在那邊，你們忙完之後，到十字路口那裡一招手，我從樓上就能看到你們。」

　　說著，他又看了月晗一眼，就搖著扇子，自顧自走了。

　　面對那扇緊閉的漆黑大門，月晗和趙倩玉互相看看，竟然都覺得有些緊張，趙倩玉喃喃的開口：「一會兒要是孫神醫讓咱們見那個美女，一定記得要閉上眼，堅決不能看，要不然就會瞎了啊！」

　　月晗原本有些緊張的心情，被趙倩玉神經兮兮的一說，不由「噗嗤」一聲笑出來，毫不猶豫的抬起手叩響門環。

　　門環才敲響第一聲，那兩扇漆黑的大門已經被人從裡面猛然拉開了，緊跟著，孫子羽那張斯文的臉龐就從門後面露了出來：「楊姑娘，你終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