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4章　點化

　　跪在台階下的萍兒耳朵尖的很，聽到聲音立馬轉頭，看到是梁氏和月晗等人過來，她臉上一抹得意之色一閃而過。

　　梁氏想了想，停下腳步輕聲問道：「你家姨娘身子可好些了？你怎麼跪在這兒？」

　　萍兒眉眼一閃，低下頭道：「回稟夫人，我家姨娘正在屋裡伺候老太太，姨娘昨夜突然生病，老太太聽了心態的緊，埋怨奴婢沒有服侍好姨娘，所以罰奴婢在這兒跪到午時三刻才准起來。」

　　梁氏和月晗等人聽萍兒這麼說，都不由愣了愣，梁氏的臉頓時也有些漲紅了：潘姨娘不過是一個姨娘，謝老太太因為她生病，就這麼大張旗鼓處罰丫鬟的話，未免表現的對潘姨娘太過重視了……

　　等她們進了老太太的屋子，果然看到潘姨娘臉色病仄仄的，但還是侍立在老太太身邊，殷勤的端茶遞水，梁氏給老太太行禮的時候，她也沒有躲開。

　　月晗目光閃了閃，看看屋子裡，謝老太太最親信的馮嬤嬤不在這裡，而其餘幾個丫鬟婆子，則只能站在一旁，原本她們該幹的活現在都被潘姨娘搶了過去。

　　謝老太太剛示意梁氏和月晗等人坐下，潘姨娘就似笑非笑的開口：「夫人看起來臉色不太好，是不是昨夜沒睡好啊？」

　　梁氏見謝老太太的目光「唰」一下看向自己，忙欠身行禮：「媳婦昨夜睡得還好。」

　　謝老太太仔細看了看梁氏，表情微微有些疑惑：「眼睛是好像有點腫？又不大像……看著挺有神采的……」

　　坐在一旁的月晗聽到謝老太太這麼說，不由一愣：她是給梁氏用現代化妝的概念，簡單描了眼線，消了消眼睛的水腫，但那是為了給別人看的，而不是針對謝老太太的。

　　因為月晗還清晰的記得前天晚上謝老太太剛回來的那一幕：當時謝老太太要給大小姐謝知鳳選衣裳的時候，還特意讓謝知鳳湊近一點，說是看不清楚謝知鳳的容貌，這會兒，怎麼又能清楚看到梁氏的妝容了？

　　潘姨娘顯然也被謝老太太的話弄的愣了一下，她大概是也以為謝老太太眼神不好，所以才肆意誣衊梁氏臉色不好了，沒想到謝老太太居然能看的清清楚楚，尷尬之下，潘姨娘腦筋一轉，立刻用帕子捂著嘴，嬌笑一聲：「是嗎？夫人能這麼說就好，說起來婢妾還要給夫人請罪呢，這段時間府裡大大小小的事務要忙活，婢妾昨晚突然一陣頭暈，沒想到就驚動了老爺，本來昨晚是老爺剛回來，婢妾想勸老爺回夫人的綠靜軒的，偏偏和老爺說了幾句話的功夫就忘了時間，一看天都快亮了，老爺就沒忍心再去打擾夫人。」

　　聽潘姨娘這麼一番看似請罪、實則顯擺的話說出來，品秋氣的眼睛都瞪起來了，梁氏則只能有些尷尬的開口：「都是自家姐妹，誰服侍老爺都是一樣的。」

　　潘姨娘又是一陣嬌笑，大概笑的有些急，嗆住口水了，不由咳嗽一聲，好一會兒緩過來才又開口：「怪不得連知府夫人都喜歡夫人您，真真是賢惠明理。」

　　品秋看著潘姨娘得意的樣子，忍不住憤憤的開口：「潘姨娘既然病了，那不妨好好休息，內宅先交給我們夫人打理，免得影響你養病。」

　　潘姨娘看也不看品秋，繼續給謝老太太揉著肩：「老太太您聽聽這小蹄子的話，她還是夫人的貼身丫鬟呢，偏偏卻不會替夫人考慮，夫人現在年紀輕，何必急著抓住咱們謝府內宅的權力不放？抓緊養好身體，哪一天能儘早讓您抱上大胖孫子，那才是一等一的孝婦賢婦不是？」

　　她一提子嗣問題，謝老太太果然就被觸動了，開口道：「素雪說的是這個道理，梁氏，你也要分得出輕重緩急，不要急著總攬大權，你現在當務之急，是讓我這把老骨頭早點抱上孫子。」

　　梁氏只能站起來，喃喃的分辨：「老太太，媳婦沒有想總攬大權的意思。」

　　謝老太太看她一眼，語調涼涼的：「我不過白說一句，你不用這麼小心。」

　　月晗看熱鬧看到這兒，眼見潘姨娘幾句挑撥之下，謝老太太就又要對梁氏有意見，不由微微一笑，看似漫不經心的閒閒插了一句：「潘姨娘，你這咳嗽是不是染了風寒？最好離老太太遠一點，免得一不小心把病氣過給老太太，那可是大大的罪過了。」

　　她這話一說，潘姨娘那雙正放在謝老太太肩膀上的手頓時僵住了，屋裡人都看向一臉病仄仄的她，連謝老太太，都不由自主的挪了挪身子。

　　潘姨娘狠狠的瞪一眼月晗，月晗則慢條斯理的喝一口茶水：「不知道姨娘今日找大夫看過病了嗎？說起來這突然暈倒的話，毛病可大可小呢，要是耽誤了，可不好。」

　　月晗越是這麼說，大家越是下意識裡把潘姨娘當成換了重病的病人，謝老太太年紀大了，自然更忌諱這個，不僅皺了眉頭：「素雪你先歇歇吧，不用給我捶肩了。」

　　潘姨娘忙賠笑：「老太太，婢妾真沒什麼毛病，不然的話，哪裡敢帶病伺候老太太，您是看著奴婢長大的，奴婢什麼時候那麼不小心過。」

　　謝老太太這才點點頭，然後審視的看看月晗，月晗姿態嫻雅的喝茶，似乎方才說的話真的是無心之語。

　　不過，看到潘姨娘鬆了一口氣的表情，月晗卻心裡一笑：小樣，知不知道懷疑的種子都是慢慢種下的。

　　被月晗這麼一打岔，謝老太太也沒有了教訓梁氏的心情，屋子裡頓時安靜下來，梁氏在老太太跟前是個口角不算伶俐的，也找不到話題，只能默默坐著，等大小姐謝知鳳、二小姐謝知蘭和陳姨娘來給老太太請安。

　　那潘姨娘眼見梁氏沒有話，眼珠一轉，就又笑瞇瞇的開口，剛喚了一句「老太太」，沒想到月晗冷不丁又「啊」了一聲，把她嚇了一跳，原本到了嘴邊的俏皮話也給嚇了回去。

　　謝老太太看看月晗，潘姨娘已經搶先訓斥：「晗姑娘，你這是又怎麼了？閨秀小姐講究食不言寢不語，你這喝茶都能喝出聲嗎？！」

　　月晗笑瞇瞇的，似乎沒聽到她的責難，而是看看謝老太太：「月晗失禮了，不過是剛喝茶水，想到茶能明目，由此就想到老太太您的眼睛了。」

　　謝老太太一聽，頓時來了興趣：「我的眼睛怎麼了？」

　　月晗剛才一直在琢磨謝老太太眼睛一會兒洞若觀火、一會兒又晦暗不明的問題，想來想去，腦子裡靈光一顯：夜盲症！

　　不錯，現在雖然已經到了卯時一刻請安的時辰，但是因為還是二月天，天色還灰濛濛的，所以謝老太太的屋子裡還點著蠟燭，而且，謝老太太屋裡的蠟燭和前天晚上月晗看到的蠟燭已經不一樣了，換成了大大的燭台，整個房間裡足足布置了十六枝小兒手臂一樣粗的蠟燭，照耀的整個房間都明晃晃的，比白天還要明亮三分。

　　而之前謝老太太要謝知鳳湊近了看容貌的時候，卻是傍晚，而且當時屋子裡指點了六隻蠟燭，還是有些昏暗的。

　　月晗再聯繫到謝老太太剛剛從五台山拜佛回來，想來之前一直是在吃素食，對謝老太太是患了夜盲症的猜測，又多了幾分把握。

　　這會兒見謝老太太出聲詢問，月晗起身行了一禮：「回老太太的話，月晗記得以前聽人講過一個故事，有位高僧，準備選擇自己的法嗣，但是座下三位弟子各個表現優秀，高僧一時也判斷不出究竟應該收哪位弟子為法嗣，就選擇閉關七七四十九天，祈求菩薩點化。」

　　謝老太太最喜歡聽這種佛家故事，頓時來了精神：「那菩薩給這位大師點化了嗎？」

　　月晗點點頭：「菩薩給了點化，不過點化的方式卻出人意料，那位高僧閉關七七四十九天之後，雙眼突然出現了問題，他白天看東西沒有妨礙，但是晚上卻看不清楚東西，如同瞎子一般。」

　　謝老太太聽到這裡眉色一動：「我現在的情況，似乎就和這位高僧有些相似，難道都與佛家有緣？」

　　月晗故意露出一臉驚訝：「真的嗎？那老太太真是與菩薩有緣了！那位高僧發現自己眼睛不便之後，夜裡偶然做了一夢，夢見文殊菩薩告訴他，這次眼疾，是為了幫助他鑒別座下哪個弟子更有誠心的，只要他讓三位弟子每人負責他十天的飲食，這其中孝心最虔誠的那一位供奉的飲食，就能夠讓高僧眼睛復明。」

　　滿屋子的人聽的都驚訝的長大了嘴巴：「還有這樣的事？」

　　月晗點點頭：「那故事中確實是這麼說的，據說當第三位弟子給高僧供奉十天飲食之後，高僧的眼睛就復明了，究其原因，是這第三位弟子真心為高僧祈禱，每次供奉的飲食都是先反覆誦經，然後才送上了，結果誠心感化天地，高僧的眼疾不藥而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