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6章　獨家生意（上）

　　「五千兩銀子？！」

　　梁氏和趙夫人異口同聲的追問一句，趙夫人原本靠在椅子上的身子，也瞬間彈起來，向月晗的方向前傾了過去。

　　月晗眼裡閃過一絲得色，她大概了解過這個時代銀子的價格，據說像謝建文這樣的正六品通判，一年的年俸也不過才一百二十兩銀子，當然，像謝家這樣的大戶人家都有許多田畝，每年花銷最主要的還是靠各個莊子上交上來的租子。但是，由此也可以推算，每年收入五千兩銀子，能抵四十多個謝建文的年俸，是筆十分讓人心動的收益了。

　　趙夫人的目光已經敏銳的收回，落到手裡那張畫著內畫瓶的小小畫紙上：「就靠這個內畫瓶嗎？」

　　月晗點點頭：「是，月晗想了一個法子，不知道實不實用。當然，在賺錢之前，還是要先投入一些銀子。」

　　趙夫人原本看到這個內畫瓶的圖紙的時候，只是準備燒造幾件出來，送給元修的母親，好借此機會進一步拉近一下兩家的關係，靠上元大將軍這棵大樹，將來可能的情況下，為自家夫君、女兒趙倩玉謀一點好處。

　　但是，這種「好處」畢竟還是空中樓閣，現在聽月晗說能用這個內畫瓶換回實打實的白花花銀子來，她自然對這個更為心動，這時候眼裡已經滿是興趣：「你有什麼法子，說來給我和你娘聽聽。」

　　月晗稍微整理一下自己腦海中後世的內畫壺、也就是鼻煙壺的製作方法，不疾不徐的敘述道：「這內畫瓶難就難在怎麼製作上，其實說穿了工序並不複雜，只要先讓琉璃匠人們燒製出空心的琉璃瓶子，然後再找會刻瓷、繪畫的匠人用特製的筆和工具，在瓶子裡面畫出花卉人物、乃至山水風景，然後再高溫燒一下，保持住形狀就可以。」

　　趙夫人皺了皺眉：「你這樣一說，做起來確實挺容易的，那要是這法子流傳出去，稍微有點本錢的人家就招幾個工匠做出來，要是做不了獨家買賣的話，只怕就掙不到你說的那麼多銀子吧？」

　　月晗讚賞的看看趙夫人，趙夫人果然腦子夠用，已經猜出來自己是想聯合她做獨家生意了。

　　「其實。」月晗微微頓了一下：「這內畫瓶的製作工序不複雜，但是具體到製作工藝上，卻有些複雜，這方面要是我們掌握好的話，其他商戶人家縱然有心，也沒法學去。」

　　「工藝複雜在何處？」這回是梁氏迫不及待的追問了。

　　月晗向梁氏微微一笑：「夫人，娘，你們應該知道，一般來說我們畫畫，都是先勾勒線條、再塗底色，然後再一層層的設色鋪陳，最後定稿，對不對？」

　　趙夫人和梁氏對視一眼，點點頭：「當然。」

　　月晗指點一下那個圖上的內畫瓶：「但是這內畫瓶上的畫面，卻是從外面往裡面看的，是反方向的看，換句話說，匠人們在內畫壺中作畫，必須用的是反向作畫的手法，裡面的每一筆都是反著畫出來的，我們從外面看，才會覺得畫面像普通畫作一樣是正著的。」

　　她這番解釋有些拗口，趙夫人和梁氏都聽得有些雲裡霧裡，月晗看看她的神情，想了一下，目光落在趙夫人身後那個巴掌大小，半透明的琉璃花球上。

　　她向趙夫人告了一聲罪，然後取過那個琉璃花球來，坐到趙夫人和梁氏的對面，然後蘸了蘸一邊的胭脂，在朝向自己這面的琉璃花球一側畫了一隻左翅展開、右翅合攏的蝴蝶。

　　月晗舉著琉璃花球展示給坐在對面的趙夫人和梁氏看：「夫人，娘，你們看這蝴蝶是哪隻翅膀張開的？」

　　趙夫人開口道：「右邊翅膀張開著。」

　　梁氏沒說話，但也衝著月晗點點頭，認可趙夫人的說法。

　　月晗微微一笑，把自己這一面翻過去給她們兩人看，趙夫人和梁氏立刻瞪大了眼睛：「怎麼變成左邊翅膀了張開？」

　　梁氏腦子快，立刻道：「這就是我們剛才是反著看的原因，對不對？」

　　趙夫人也恍然大悟：「對！」

　　不過隨即趙夫人就皺起眉頭：「這還是隻蝴蝶，要是畫的東西多了，再寫句詩提個字，難道都得反過來畫、反過來寫嗎？」

　　月晗用手裡帕子細心的把那琉璃花球上的胭脂擦了，把琉璃花球放回原位，這才重新坐下，解釋道：「對，所以如果咱們想做好這琉璃花球，必須以府衙的名義，從顏山城的刻瓷匠人中挑選手藝高超、但是目不識丁的匠人回來培訓，才有可能做出來。」

　　趙夫人和梁氏這會兒倒是很快明白過來了：「對，要是一個認字的人，你讓他反著寫字，他肯定覺得彆扭，只有目不識丁的人，才會比著圖案來畫，心裡還能接受。」

　　月晗微微一笑：「夫人說的是，這內畫瓶極小，又是透明的，一旦畫錯一筆就沒法遮掩錯誤，這只瓶子就算廢了。」

　　趙夫人眼睛裡已經星光閃爍：「這顏山城附庸風雅的人多，連鋪子裡雇傭琉璃匠人和刻瓷匠人，都必須得是粗通文字的，月晗說的這一招，倒真是大大出人意料，到時候別的鋪子就是想學，只怕一時也找不出咱們的奧秘。」

　　梁氏心細，想了一下，慢言細語的補充：「那等這樣合乎條件的匠人招來了，必須得讓他們保密，不然這奧秘一旦說出去，人家就學會了。」

　　月晗點點頭：「娘親說的對，這法子其實不過是一層窗戶紙，捅破了就簡單了，所以，晗兒還有一個想法，就是這些匠人招來之後，咱們同時出錢，讓他把家中七歲到十歲左右的子侄也帶來，一塊學習製作，給這些孩子發一份工錢。」

　　按照傳統規矩，學徒三年不但不能掙錢，還要給鋪子交一筆費用的，但是月晗這「給學徒發工錢」的意見一說出來，趙夫人和梁氏卻都沒有反駁，顯然，在等著月晗的解釋。

　　月晗也不買關子：「之所以找不識字的刻瓷匠人比著做好的花樣描到內畫瓶裡頭，是因為這些人年紀都不算小了，腦筋已經僵化住了，我們要想短期內製作出這種內畫瓶的話，只能事急從權，讓他們來做。

　　但是，這樣一筆一劃描出來的東西，卻會缺少一份靈氣，顯得太過死板匠氣，難入大家法眼。

　　而這些七八歲的孩子，正是學東西最快的時候，讓他們從一開始就學內畫瓶的製作，學習怎樣反向畫畫寫字，對他們來說，反向寫字畫畫就自然而然成為一種本能，只有本能畫出來的東西，才會是有靈氣、打動人心的。」

　　趙夫人贊同的點點頭：「不錯，其實我平日裡看那些陶瓷上的書畫，有點學識的匠人做出來的東西，就是看著舒服一些。原本不知道是為什麼，現在聽月晗一說才明白過來，腹有詩書氣自華，這道理不光說人，其實放到哪兒都一樣。」

　　梁氏也柔聲附和：「夫人說的是，而且依妾身看來，第一批工匠看到自家的子侄在學習這門手藝，他們自然會考慮到將來不讓外人和這些孩子搶生計，那不用咱們多囑咐，他們就先會小心翼翼保護這內畫瓶製作的秘密，不會洩露給別人。」

　　月晗補充道：「就是這個道理，所以尤其這些孩子，我們不妨給他們出的工錢高一些，但是，跟他們簽的是終生的契約，他們長大成人後，一輩子都要在我們的作坊裡幹活。」

　　這次趙夫人卻笑起來：「到時候直接拿些銀子，把這些孩子都買下來，做咱們兩家的奴婢就是了，哪用得著簽什麼契約。」

　　月晗不由汗了一個，她還是現代人的思維，老覺得要簽用工合同，卻忘了在這個時代裡，大戶人家是可以直接買賣奴婢的，而一旦淪為奴婢，那一輩子的生殺予奪、婚姻大事都掌握在主子手裡，自然會對主子言聽計從、忠心耿耿。

　　連梁氏都笑微微的看著月晗：「方才說的還頭頭是道的，這一說到具體的經濟事務上，就露怯了！」

　　趙夫人也笑：「還是個孩子。」

　　月晗不好意思的跟著笑起來，就這樣讓她們覺得自己還是個孩子，也挺好的，畢竟這具身體才八歲。

　　她想了想，繼續道：「方才說的都是先培養內畫瓶藝人、前期籌備的事，這塊是需要投錢的，包括買窯爐生產，都需要支出一部分銀子。」

　　趙夫人輕輕鬆鬆點點頭：「這個不多，全辦下來頂多二三百兩銀子，梁妹妹你要是手頭沒錢，我全出也盡可以，到時候有了收益，咱們照樣平分。」

　　月晗笑了笑，顯然趙夫人已經對這門生意躍躍欲試了，她繼續說道：「接下來就是生產出內畫瓶之後了，一開始能生產的內畫瓶少，夫人不妨送給元將軍夫人，娘也不妨給舅母那邊送去，慢慢的京城和這周圍的達官貴人們知道有內畫瓶這個東西了，那時候匠人們應該手藝也會熟練一些，能做出來的多了，我們就再開個鋪子，開始獨家售賣這內畫瓶。」

　　趙夫人聽到這裡，不由笑著看向梁氏：「月晗說的這法子好，你還記得幾年前那流行一陣的雲沁紗嗎？據說就是京裡的寧國長公主先做了一條裙子穿出來，結果各家女眷都爭著學，到後來原本五兩銀子一匹的雲沁紗，生生炒到了兩百兩銀子一匹，足足過了兩年，價格才回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