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6章　庶女知蘭

　　不算大的謝府後宅裡，只要有心探聽，有什麼消息都是瞞不住的，不過一個中午的功夫，謝府內宅上下人等，基本上就都聽說了謝老爺想允許楊月昇、楊月晗留在謝府的事情了。

　　棠梨院東廂房裡，潘姨娘正在親自給二小姐知蘭餵薑湯——昨天大小姐謝知鳳來找知蘭，話裡話外的意思，是讓這個庶妹今天早晨打前陣，一旦崔楊氏來要人，就讓知蘭去挑撥謝建文的怒氣。

　　知蘭當時一副和嫡姐謝知鳳同仇敵愾的氣勢，信誓旦旦的要明天好好表現，還預先想了好幾句刻薄梁氏和月晗姐弟的話兒，唯妙唯肖的學給知鳳聽，把知鳳逗得前仰後合，對這個機靈懂事的庶妹滿意的不得了。

　　可知鳳一離開棠梨院，謝知蘭的臉色就沉了下來：這個嫡姐還真是會出餿主意，自己一個小小的庶女，在父親謝建文面前討好賣乖還來不及，謝知鳳竟然要讓她去當那個出頭椽子！

　　且不說這次如果不能扳倒梁氏的話，會被梁氏記仇；就算真扳倒了梁氏，謝建文也會嫌自己這個庶女多嘴多舌吧？！

　　可是謝知鳳脾氣唯我獨尊慣了，謝知蘭也不敢明著違抗她的意思。因此第二天天還沒亮，棠梨院的下人們就聽說了一個消息：二小姐的丫鬟昨晚失手把一盆冷水潑到了二小姐身上，二小姐身體嬌弱，現在發起高燒來了……

　　等謝知鳳聞訊，匆匆趕到棠梨院的時候，果然看到知蘭躺在床上，整個人已經燒得迷迷糊糊的。謝知鳳無奈之下，才有了早晨親自出馬的那一幕。

　　潘姨娘對自己親生女兒的機靈自然是滿意，可是看到女兒不得不大病一場才能擺脫謝知鳳的安排，潘姨娘又對謝知鳳恨得牙癢癢的。

　　這會兒，聽到殷勤的小丫鬟特意來傳遞「晗姑娘、昇哥兒要留在謝府，老爺已經同意了」的消息之後，再看看還躺在床上流著清鼻涕的女兒知蘭，潘姨娘的心裡更不痛快了，但她還是耐著性子抓了一把果子給那小丫鬟，誇了幾句她機靈懂事，然後才示意自己的丫鬟萍兒把那丫頭送了出去。

　　萍兒和小丫鬟一出門，一直靠在床上、默不作聲用細紙抿鼻涕的知蘭就停下了手裡的動作，鐵青了臉看著潘姨娘：「爹爹竟然要讓他們留下！以後他們也算咱們謝府的嫡出小姐、少爺嗎？姨娘，那我怎麼辦？」

　　潘姨娘的眼淚頓時又「撲簌簌」落了下來：「我可憐的二小姐，誰讓你沒福氣托生在夫人肚子裡，都是姨娘拖累了你，讓你被大小姐欺負、還要給她頂罪也就罷了，以後還得跟那兩個野種低聲下氣……」

　　知蘭煩躁的一摔手裡的細紙：「別說了，姨娘嘮叨了多少回了，說這個有什麼用？白白哭壞了身子！」

　　娘倆一時相對無言。

　　萍兒送走了小丫鬟回來，立刻感受到屋裡壓抑的氣氛，沒等潘姨娘發話，她就趕緊屈了屈膝：「姨娘，奴婢剛剛在二門口碰到謝光管家了，他跟奴婢說：方才知府老爺派人來傳話，讓老爺後日去荷田鄉處理一宗案子，估計要出門四五天。」

　　說完，萍兒看潘姨娘揮了揮手，她就乖乖退到門外守起了門口。

　　屋子裡，潘姨娘鬆了一口氣：「那個梁氏是個泥捏的菩薩，啥主意都沒有，只要老爺不在家，我就能收拾她，給二小姐你出口氣。」

　　知蘭也點點頭，緊跟著眼珠一轉，臉上的表情漸漸緩和下來：「姨娘，楊月晗楊月昇入府的事，咱們聽著著急，只怕有人比咱們更急……」

　　看潘姨娘稍微一怔，隨即就恍然大悟的點點頭，知蘭嘴角勾起一絲笑：「姨娘來給我梳洗一下吧，我去給我的好姐姐請安去。」

　　潘姨娘雖然也明白要想阻擋月晗姐弟進府，她和知蘭娘倆就得指望嫡出大小姐知鳳，但是一想到那個驕縱的大小姐知鳳，潘姨娘還是恨得朝地上「呸」一聲啐了一口：「那也是個黑了心肝爛了肺的，好處自己得！壞事就讓二小姐你頂缸！可憐二小姐你，白白受了這一場搓磨……」

　　謝知蘭雖然沒有說話，但手裡的帕子卻不由自主擰緊了：謝知鳳憑什麼欺負自己？不就是仗了一個嫡出的身份嗎？！她頭上有謝知鳳這一個嫡出的姐姐壓著就夠嗆了，絕對不能再去弄倆嫡出的來欺壓自己！

　　娘倆一邊說著話，潘姨娘一邊給女兒梳好了垂髫雙髻，正要出門，忽然聽到守在門口的萍兒提高聲音問了一句：「陳姨娘，您是來看二小姐嗎？我們二小姐剛剛睡著了。」

　　萍兒的示警聲剛落，就聽到陳姨娘柔和的聲音：「二小姐好些了嗎？大小姐這幾日也一直身子不舒服，可還是惦記二小姐，這不讓我來看看。」

　　兩人門口說話的功夫，知蘭已經匆匆竄回床上蓋好被子，潘姨娘也顧不得會揪痛她的頭髮，三兩下給她打散了髮髻，接著順勢坐到了床邊。

　　沒想到陳姨娘並沒有進來，只是在門口道：「那我先不進去打擾二小姐了，這是鄒家老夫人給大小姐送來的茯苓霜，畢竟是骨肉連心，老夫人聽說自己的外孫女病了，很是心疼，打發了兩個管事媽媽來探望大小姐，還準備把大小姐接到鄒府去養病，這茯苓霜最是滋補人，大小姐讓我給二小姐送些過來，你幫我轉交給二小姐吧。」

　　潘姨娘和床上的知蘭屏息聽到這裡，不禁交換一個眼色：謝知鳳的生母鄒夫人雖然生病去世，但是娘家世代經商，在顏山城是數得著的大戶人家，謝知鳳的外祖母鄒老夫人是朝廷欽封的四品恭人，因此謝老爺儘管續娶了妻子，但是對前岳父家一直禮數周到。

　　鄒老夫人怎麼會知道自己的外甥女知鳳病了？

　　想到這個，潘姨娘不禁心裡暗笑，等聽著門外陳姨娘的腳步聲遠去了，潘姨娘才捋捋女兒腮邊一絲亂髮，笑著開口：「什麼接外孫女去養病，鄒家好快的耳報神，怕是聽說什麼風聲了，這才上門的。二小姐，不如咱們且耐下性子等一等，要是鄒家鬧上門來，老爺估計就沒心情讓那對小兔崽子入府吧？」

　　知蘭捏緊了手裡的被子：同樣是謝家的小姐，可是謝知鳳有外祖母家做依靠，連楊月晗的娘都站了一個正房夫人的名頭，只有她……

　　心裡一陣澀意閃過，知蘭抬眸看向潘姨娘：「姨娘，我不想就這麼等著，有什麼法子，能讓她們不好受？」

　　潘姨娘哪裡不知道自家女兒的心思，俯下身緊緊拉住知蘭的手：「二小姐，咱們再不服氣，畢竟嫡庶有別，你一向是七竅玲瓏的心思，千萬不要一時糊塗，直接跟新夫人槓上，有什麼事情，你儘管跟在大小姐後面，攛掇她去做就好！再過幾年你就要議親了，還是得討老爺的歡心，才能有一門好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