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5章　主謀

　　謝府後院，綠靜軒內。

　　綠靜軒的下人們都被趕到門外，離正堂遠遠的站著，一個個屏息凝氣，眼觀鼻鼻觀心的垂著頭，但沒人注意的時候，他們中卻會有人悄悄和身邊人擠眉弄眼。

　　一刻鐘之前，謝府老爺謝建文面沉如水的從大門口回到內院，很少有的一進院子就喝令所有下人都出去，連梁氏的貼身丫鬟品秋、以及親信程媽媽都毫不例外的被趕了出來！

　　現在屋子裡，只留下了謝建文、梁氏和楊月晗楊月昇姐弟。

　　一刻鐘過去了，正房裡卻還是靜悄悄的，沒有什麼聲音，守在院子裡的品秋有些沉不住氣了，抬腿就想回正房去看看。但是她剛剛一邁步，卻被程媽媽眼疾手快給拽住了。

　　程媽媽衝品秋搖搖頭，示意稍安勿躁，就重新規規矩矩站好。

　　品秋撅起嘴來，不甘心的看著正房的方向，心裡也沒什麼底：今早府門外那一場風波鬧得太大，半條荊山街都被堵上了，現在人人都知道：謝建文的繼室夫人有一對拖油瓶，這對拖油瓶的姑媽還鬧上門來，連大名鼎鼎的路師太都斷言這對拖油瓶身上有邪祟衝撞，會不利於謝家！

　　這種情況下，誰知道謝家老爺謝建文會怎麼想？誰知道楊月晗楊月昇姐弟最後究竟會怎麼樣？

　　院子裡的人有的幸災樂禍有的胡思亂想，綠靜軒屋子裡，卻只有一片安靜。

　　謝建文坐在正堂中央的八仙椅上，也不說話，就是面無表情的打量著跪在地上的楊月昇楊月晗姐弟。

　　楊月昇清醒過來還不久，但是眼中的靈氣擋不住，這會兒雖然跪在地上，卻時不時抬頭，偷瞥一眼站在謝建文身後的娘親梁氏，顯然對現在的場面好奇多一些，卻不怎麼害怕。

　　楊月晗同樣跪在地上，低著頭一副乖巧老實的模樣，肚子裡卻已經罵翻了天：男兒膝下有黃金，只跪蒼天與娘親！她雖然是女孩子，可前輩子連她爸媽都沒讓她跪過，這會兒卻只能忍氣吞聲跪在這裡，等一個跟她毫無血緣關係、只是名義上的繼父來發落她……

　　正當她在心裡胡思亂想的時候，頭頂上卻突然傳來謝建文淡淡的聲音：「童子尿烤乾可以點火，這是誰教的？」

　　楊月晗做出一臉無辜的表情抬起頭，茫茫然的看一眼謝建文，又滿是膽怯的低下了頭：她就不信，謝建文能抓住把柄，知道是她讓品秋有意傳話給那個牛娃的！

　　牛娃只聽到品秋說話聲，卻沒見到人影，他一個還沒當差的小子，根本分不清楚內宅女僕的聲音……

　　謝建文想無憑無據就詐她說話？功力還淺了點！

　　謝建文見楊月昇只是滿臉好奇的看著自己，楊月晗則一副膽怯的樣子，但兩個人都沒有一個說話的，他就轉向梁氏，淡淡的開口：「夫人知道這個道理？」

　　梁氏更是滿頭霧水：「老爺……方才外面怎麼了？妾身聽說路師太的法術被人當成把戲了？」

　　謝建文沒說話，但他的嘴角卻忍不住抽了抽：今早還真是成了一場猴子戲！

　　路師太變出一枝杏花，結果內宅的楊月晗、品秋等人都說那枝杏花邪氣，會讓人生病；

　　路師太大使法術引來的「天火」，又被一個鼻涕能沒擦乾淨的小孩子「撞車」，弄出了一模一樣的火焰……

　　最後雖說路師太還強撐著說了幾句場面話才離開，但是知府大人家的內眷卻沒有跟著路師太一塊去寶光庵，而是就此打道回府了，就衝這一點，也足以說明路師太在顏山城官宦人家中的神話只怕是破滅了。

　　至於那位原本來勢洶洶的崔楊氏，最後也走到灰溜溜的，一場風波，就這樣鬧劇收場！

　　謝建文收回思緒，清了清嗓子，繼續看著跪在地上的楊月晗姐弟：「今日之事如果全是巧合，那未免太過蹊蹺，如果不是巧合，那本官就只能懷疑，誰最可能收益，誰就最可能是幕後的指使者。」

　　楊月晗費盡力氣才沒讓自己臉上表情波動：她還是低估了古人的智商啊，而且謝建文掌管訴訟多年，遇事只從最務實的角度去判斷，自然很容易懷疑到她們姐弟。畢竟拆穿路師太的把戲、趕走崔楊氏等人，對其他人來說沒有任何好處。

　　楊月晗突然抬起頭來：「月晗不太懂大人說什麼，不過方才那枝杏花扎了月晗的手，加上月晗實在不想跟著那個胖師太去她的廟裡，一時情急，才說心口疼的……月晗撒謊，應該受罰。」

　　說著她一雙大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謝建文，但雙手卻握緊了拽住裙角，顯出倔強之外孩子氣的擔心。

　　梁氏看到她的樣子，一下子在謝建文跟前跪下了：「老爺，晗兒年紀還小，有什麼錯請教訓妾身就是。」

　　五歲的楊月昇突然看到姐姐和娘親都對著八仙椅上的男子說話求饒，他一下子挺起小胸膛：「我是男子漢！有事衝我來！我要保護娘親和姐姐！」

　　謝建文一時語塞：其實潛意識裡，他也不太相信楊月晗姐弟是主謀，不說別的，只說兩個孩子一個五歲、一個八歲，就是想耍心眼，也應該不會知道這些連大人都不知道的法術、更不能把時間、人心算計的那麼巧妙……

　　再看看一臉柔弱哀懇的梁氏，謝建文微微搖頭：他和梁氏相處也有一段日子了，自信能看透梁氏善良沒什麼主見的性格，看起來，梁氏也不像這件事的主謀……

　　難道，今天真的只是一系列的巧合？

　　謝建文自己腦海裡閃過一陣猶豫，最後，還是抬手先讓梁氏起來：「夫人起來吧。」

　　說著，他正色看著楊月晗楊月昇姐弟：「我今天不是要追究誰的責任，而是要你們記住：謝府是清清靜靜的讀書人家，一向最重規矩，你們接下來要留在這裡，就要謹記不可招惹是非！」

　　他訓誡起來疾言厲色，小小的楊月昇倔強的瞪眼看著他，而對於梁氏和楊月晗來說，卻不由都鬆了一口氣：謝建文的意思，是允許楊月昇楊月晗姐弟倆在謝府留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