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8章　人不如故

　　月晗鬱悶了半天，又繼續追問繡鸞：「平日裡府裡的廚房是分開的？我娘這邊有單獨的小廚房？」

　　繡鸞不知道月晗怎麼問起問題來東一榔頭西一棒槌，但還是乖乖回答：「府裡原來只有老夫人有小廚房，其他的都是大廚房管飯，自從夫人進府，老夫人日夜盼著夫人能早點有喜，所以特意吩咐給夫人設了小廚房，指派了兩個積年的老媽媽，平日裡專門給夫人和老爺做藥膳調理身子呢。」

　　月晗心裡大大哀嘆：人家這是算計的周周全全啊！有小廚房在，就不會耽誤謝建文的早膳，依謝建文的性子，只怕是不會主動去關心後宅裡的事情的，在這種人的意識裡，可能管好內宅就是女人天經地義的事情，要是後宅出了紕漏，那就是管理內宅的人水平有問題。

　　這樣的話，想今天早晨一樣大廚房的差事耽誤了，就只會惹著除謝建文之外的、如謝知鳳一樣的其他謝府主子，這些人又無一不是或明或暗對梁氏有意見的。

　　繡鸞的話也解釋清了另外一個事情：就是梁氏為什麼沒有把程大家的安排到自己的小廚房來，想必就是因為小廚房的兩個老嬤嬤都是謝府老太君指定的，所以梁氏在小廚房的人手問題上根本不敢造次。

　　這樣看來，今天的事情，梁氏恐怕只能吃啞巴虧：她如果去找謝建文告狀，那首先就要承認是自己帶過來的僕從喝酒誤事；不告狀的話，她的人就白白給轟出去了，而且還得罪了嫡出大小姐謝知鳳和謝知鳳的外祖母家勢力……

　　想到這裡，月晗忍不住遙望雲天，冥想那位遠在五台山的謝家老太君的威勢：如今看來，老太君在府裡只怕是有絕大的權威的，即使目前人不在府裡，她座下使喚出來的一個潘姨娘，也能輕輕鬆鬆把梁氏打敗一局。也不知道等這位老人家回來之後，看到月晗和小包子楊月昇會是什麼態度。

　　揉揉額頭，月晗自嘲的一笑：她怎麼想到穿越前那部每逢暑假必須上映的《還珠格格》？裡面的太后就是這種氣勢吧？

　　「姐！」

　　小包子楊月昇興沖沖的從屋子裡撲出來，差點把正在琢磨事的楊月晗撲到台階底下去：「姐姐，我剛才就看到你站在門口啦！你怎麼不進來啊？！這麼一大早你去哪兒了？是去看娘親了嗎？」

　　月晗一邊攬著小包子楊月昇穩住腳步，一邊被他一連串的問題弄得啼笑皆非，只見小傢伙剛剛梳洗過，一身大紅色的襖褲襯得小臉蛋白裡透紅，頭上梳著兩個髽鬏，可愛的像是年畫上的胖娃娃。

　　楊月昇來謝府後的新奶娘孫媽媽也趕緊迎上來，看到姐弟倆親親熱熱的樣子，她笑著湊趣：「昇哥兒真是一刻都離不開姐姐呢，奴婢做了這麼多年下人，聽說一個道理：凡是兄弟姊妹感情好的，家裡日子就能紅紅火火，越來越旺。」

　　月晗客氣的對她笑著點點頭，見繡鸞已經主動去小廚房催飯了，她就拉著小包子楊月昇一塊進了屋，坐下之後，楊月晗忍不住摸摸他的頭：「咱們昇哥兒就是個重情義的孩子。」

　　誰想到小包子楊月昇一聽這話，立刻用一雙大眼睛看看回身去疊被子的孫媽媽，見孫媽媽正忙活著，沒往這邊看，楊月昇才又朝月晗跟前湊了湊，小小聲的問：「姐姐，我的奶娘呢？我想奶娘了……」

　　月晗看著月昇那雙清澈充滿孺慕之思的大眼睛，忍不住摸摸他的頭髮，她還有著這具身體的前主零星的記憶，知道楊月昇從出生就是那位奶娘何氏一直照顧，可以說兩人之間情如母子。

　　先前姐弟倆被姑母收留到崔府的時候，也只有這位何奶娘跟著，可惜被崔府眾人拖出去買了之後，就一直沒有下落了。

　　那邊孫媽媽疊好了被子，見姐弟倆正在說悄悄話，就端起洗臉盆，出去倒水了，想來也是有意給兩人讓出說話的空間來。

　　「昇哥兒不喜歡現在的孫媽媽嗎？」

　　見楊月昇還固執的看著自己，月晗一邊在腦海裡轉悠著能找回何奶娘的方式，一邊隨口問月昇。

　　楊月昇眨眨大眼睛：「孫媽媽對月昇也好，可是月昇還是想我的奶娘，爹爹以前說過：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做人不能忘本。」

　　聽楊月昇提到「爹爹」，楊月晗身子一震，忍不住捧著楊月昇的小臉，看著他的眼睛仔仔細細的問：「昇哥兒還記得……記得爹爹？」

　　小包子楊月昇的大眼睛裡閃過一絲迷惑，又很快燃起亮光：「還記得一點，好像爹爹把我扛在肩膀上，還有叫我念書，但是記不準了，有一些也不知道是娘告訴我的，還是我自己記著的……」

　　說到最後，他挺挺小胸膛：「總之爹爹是最好的！書念得好！人也好！娘親和奶娘都跟我說過：我長得最像爹爹了，將來一定要好好念書，像爹爹那麼有學問！」

　　看著小傢伙信心滿滿的樣子，楊月晗心裡一時說不出什麼滋味來：按年齡推算，小姐倆的爹爹楊文瑞病逝的時候，小包子楊月昇只有兩歲多一點，不過這個年齡，聰明的孩子可能會模模糊糊留下一些記憶的碎片了。

　　再加上三年守孝的日子裡，情感無所寄託的梁氏，肯定反覆抱著兒女給他們灌輸爹爹的一點一滴印象。日積月累下來，爹爹的形象，只怕在兩個孩子的心目中，已經神話了，任何人都無法超越……

　　這種情形下，如果小包子楊月昇知道自己馬上就要失去爹爹帶來的姓氏，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昇哥兒，過兩天姐姐和娘親帶你去荊山寺燒香，好不好？」楊月晗斟酌著開口：「那裡不光能燒香，還有一個關於讀書人的故事，就是像爹爹一樣的讀書人，姐姐到時候講給你聽？」

　　楊月昇畢竟年齡還小，一聽姐姐說要帶他出去玩，還要講故事，頓時高興的拍起了巴掌：「好啊好啊！」

　　這時只見門口一聲輕咳，緊跟著小丫鬟繡鸞帶著一個提著食盒的婆子走了進來，院子裡的孫媽媽見狀，也趕緊過來幫著擺早飯。

　　等佈好了早飯，那廚房的婆子得了月晗的賞錢，笑瞇瞇的回去了，孫媽媽帶了月昇去後面洗手。繡鸞一邊給月晗拿濕毛巾擦手，一邊猶豫了一下，輕聲道：「姑娘，奴婢聽廚房的媽媽說，夫人剛剛已經回房了，可是沒吃早飯，屏退了伺候的人，好像在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