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栽贓

　　接下來的幾天，太夫人果然顯得不待見月晗，雖然每天早晚還是讓月晗過去請安，但是神情間卻愛搭不理的，只是和曹芳雅聊天，卻幾乎不跟月晗說話。

　　這種情形看在眾人眼裡，私底下自然各有想法。大太太穆曹氏自然是樂開了花，回到寧安居收拾起謝知鳳來，也格外的大膽，動輒就是一句「有本事讓你那妹子去太夫人跟前替你求情啊！看太夫人搭不搭理她！」

　　而曹芳雅看到月晗吃癟，一方面頗為高興，另一方面對於太夫人的威勢也更加警惕起來，本來以她的性子，是不愛每天都戴著那對鳳尾簪走華麗路線的，但是現在考慮到太夫人的喜好，她還是打起精神來，每天變著法子換衣衫搭配，頭上卻永遠是那對熠熠生輝的鳳尾簪；

　　至於侯府的僕婦丫鬟們，早就習慣了捧高踩低，這會兒見月晗不得臉，又風聞謝知鳳進了寧安居後，侯爺穆世平一直沒有召她侍寢，顯見的是未得寵先失寵了，所以眾人私下裡漸漸笑話聲四起，有意無意的，就開始冷淡月晗這邊的物品供給。

　　當然，這只是表面上的情形，而私底下，在月晗拂袖而去的第二天早晨，太夫人身邊的朱嬤嬤就在路上「偶遇」了月晗，笑吟吟的道：「太夫人讓老奴去問了那晨露，她果然說契約滿後就想回鄉，既然這樣，太夫人也就答應了，約莫著明年夏天她的契約就滿了。」

　　月晗自從得了這個消息，心裡就安定下來，也就安之若素的繼續配合太夫人上演這場忽悠曹芳雅的大戲。

　　除了晨露的小命之外，月晗最掛心的，自然還是那封寧安侯在元修脅迫下寫的「謝恩」奏摺，然後轉眼半個月過去，那封奏摺送入宮中後，卻一直沒有音訊傳出來，皇上既沒有下旨申斥寧安侯僭越，也沒有給靖遠將軍元潔生免罪，仿佛他收到的就是一份正正常常的謝恩摺子一樣。

　　元修也如同泥牛入海，再沒有音信，月晗沒法和他聯繫，索性就在清萌館裡沉下心來，做她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千金小姐。

　　這天下午，月晗正在屋裡看書，突然聽到「啪」的一聲巴掌脆響，緊跟著，丫鬟秋蓉的哭聲就傳了過來。

　　月晗皺皺眉，合上書走到窗前，還沒問是怎麼回事，就聽到竹苓已經怒吼出來：「你這婆子憑什麼搶人家東西，還打人？！」

　　月晗不覺站住了，只聽一個婆子揚聲道：「她們還沒發月錢，手頭哪來的銀子？！這分明是偷的！我不過是叫她知道點規矩！」

　　竹苓的聲音更大了：「你還好意思說沒發月錢，這都晚了多少天了，憑什麼不給她們發錢？」

　　月晗按按額頭，這才想起來：侯府是每個月初一發月錢，本來她寄住在這裡，花用都是用自己帶來的銀子，連竹苓的月錢都是由她來給，沒想到就是這樣謹慎，還是被人尋趁上機會找了麻煩！

　　侯府管家雖然沒機會克扣她和竹苓的錢，但是卻故意不給撥過來伺候她們的秋蓉、穆嬤嬤發月銀。為了這件事，竹苓看不下去，幾次要去質問，都被月晗壓制下來，後來月晗索性從自己的私房裡拿出銀子來，讓竹苓給秋蓉和穆嬤嬤發月錢。

　　看來今天的風波，就是因此而起了。

　　意識到這一點，月晗反而不急著出去了，且耐心看看那挑起這場風波的人還有什麼後招。

　　外面那婆子已經開始數落竹苓：「這府裡少說也有上千口人！我們夫人一天少說也要處理上百件事！發放月錢這種小事，誰好意思去聒噪夫人？！晚幾日也就晚幾日罷了，哪裡冒出來你這個小蹄子四處做人情？！」

　　竹苓怒道：「你不要欺人太甚！要說你們月錢發的晚，那憑什麼其他院子的都發了，就不發我們屋裡秋蓉和穆嬤嬤的？！這也就罷了，你們不給錢，我們姑娘念在她們是在這屋裡伺候，賞給她們幾個銀錁子，你憑什麼就搶了去？！」

　　那婆子手一叉腰，陰陽怪氣的嚷嚷道：「誰知道這銀子到底是哪兒來的？！說不定是賊偷的呢！」

　　兩個人吵嚷起來聲音都不算小，因此清萌館內外已經聚集了不少看熱鬧的僕婦，眾目睽睽之下，竹苓聽那婆子說什麼「賊偷的銀子」，不由漲紅了臉大聲道：「你說誰是賊？！年紀一大把了，記得口下留德！」

　　那婆子眼白一翻，忽然把手伸出來，亮出兩個嶄新的銀錁子，提高聲音道：「要是你們姑娘賞的銀錁子，怎麼上面會刻著我們侯府的字樣？！還是預備今年春節才要用的喜錢？！」

　　這話一出，外面的人頓時嘩聲一片！

　　原來按照寧安侯府的規矩，每年一進入初冬，都會專門打造一批印有「寧安侯府，某某元春」字樣的金銀錁子，用來到春節的時候供主子們賞賜內外奴婢，一來是討一個吉利喜慶的意思，二來，則是顯示侯府的氣派。

　　誰都知道，現在離過春節還有一個多月，那金銀錁子才剛剛打造出第一批，根本沒有下發，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竹苓看到那銀錁子也不由愣住了，隨即才反應過來：「這不是我們姑娘賞給秋蓉她們的銀錁子！你故意陷害我們！」

　　那婆子冷笑一聲，也不廢話，轉身回頭一把扯住秋蓉，就去她身上摸索，秋蓉剛一掙扎，那婆子揚手就是兩巴掌，頓時把秋蓉的臉打的漲紅起來，卻也眼淚汪汪的不敢再掙扎了。

　　在眾人的注視下，那婆子從秋蓉腰裡摸出一個荷包，然後打開來，手往裡一掏，再伸出來的時候，手心裡赫然又多了一個刻著「寧安侯府，丙辰元春」字樣的銀錁子！

　　這一次，竹苓也傻了，不相信的看看那銀錁子，又看看滿臉通紅的秋蓉：「這……這是怎麼回事？」

　　「對啊，這是怎麼回事？！」那婆子也得意洋洋的逼問秋蓉：「還不快說！這銀錁子是誰給你的？！」

　　秋蓉哆嗦著，剛想搖頭，那婆子又是一個耳光扇過去：「快說！不然我掀了你的皮！」

　　秋蓉捂著臉，終於哭著小聲開了口：「是姑……不……是竹苓姐姐給我的……」

　　圍觀的僕婦丫鬟中立刻響起一片「嗡嗡」聲，淹沒了竹苓「你瞎說」的尖叫！

　　每個人都用鄙夷的眼光看著竹苓，議論聲一時四起：

　　「今年的銀錁子都還在內庫收著，這分明就是偷出來的！」

　　「就是，本來就是窮鄉僻壤來投奔咱們侯府的，還敢大言不慚，說什麼用自己銀子打賞奴婢！」

　　「看不出來，小小年紀就做賊，還偷到咱們侯府來了！」

　　還有那別有用心的，故意調高了聲音嚷嚷道：「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丫頭，沒準是她主子讓偷的呢！」

　　這話一出，僕婦丫鬟們的議論聲頓時更熱烈了！

　　屋子裡，月晗聽到這裡，嘴角噙起一絲冷笑：這就是戲肉了！對方想趁著太夫人不喜歡她的功夫，再給她扣上一個「賊」的帽子，徹底毀了她的名聲，不但斷了她進宮的可能，而且說不定太夫人一怒之下，還會將她趕出侯府！

　　「你胡說！」

　　院子裡，竹苓簡直要氣瘋了，如果自家姑娘真的被扣上「賊」的名聲，萬一想不開自盡了怎麼辦？！陷害她們的人，心思真是歹毒！

　　竹苓捏緊了拳頭，看著人群中那個得意洋洋的婆子，腳下一動，就要撲上去跟那個婆子拼命！

　　然而就在她要拼命捍衛自己姑娘聲譽的那一刻，剛剛還人聲鼎沸的人群突然靜了下來，竹苓下意識的順著眾人的目光回過頭去，只見清萌館西廂房的們開了，一身碧色羅裙的月晗，正一步步走出來。

　　月晗嘴角，依舊掛著一絲笑，秋風吹過，將她額前一縷碎髮吹亂，她抬起纖纖素手拂過頭髮，同時看向東廂房的方向：任憑院子裡鬧翻了天，曹芳雅的東廂房卻門窗緊閉，也不知道是曹芳雅主僕不在，還是正躲在門窗後面看好戲。

　　那栽贓她們的婆子方才氣焰雖然囂張，可是不知怎麼的，看到月晗非但沒有惱羞成怒，反而嘴角含笑的走出來，那婆子驚訝之餘，隱隱有點害怕起來。

　　等到月晗一步步走到她面前，那婆子下意識退後一步，原本抬起來展示「贓物」的那隻手，一時間也不知道該繼續舉著，還是放下，怔了一下，才硬著頭皮搶先發難道：「晗姑娘出來的正好，您且看看，這銀錁子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月晗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看著她，淡淡開口：「你覺得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因為……」婆子在月晗清澈的目光下，竟有些無所遁形的感覺，咽了口唾沫，才開口道：「奴婢不敢瞎猜，不過這銀錁子應該在內庫收著，反正它不能長了腿，自己跑到這裡來！自然是有人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