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談笑鎮宵小(下)
一陣秋風吹過,在場看熱鬧的所有人,都感覺到了涼意……
誰也沒想到,一個牛高馬大的婆子,居然真的讓竹苓一個小丫頭給結結實實摁在了地上,還搜出了她身上藏的私貨。
眼看身上真的有小銀錁子掉出來,那個婆子急了,拼命想爬起來去搶,卻偏偏手腳酸軟,使不上一點力氣。
人群中身穿茶色襖子的管家娘子突然哼了一聲,立刻有一個小丫鬟湊上前去,快手快腳想去撿那銀錁子。
「站住!」月晗聲音不高,卻像萬丈寒冰:「這裡誰是主子,我讓你去插手了嗎?」
小丫鬟無可奈何的看一眼那管家娘子,見對方已經低下頭一副找螞蟻的樣子,她只好乖乖站住了。
竹苓忙撿起地上的銀錁子,翻看一下那銀錁子的底部,頓時興奮的舉高了給眾人看:「這才是我們姑娘給秋蓉的賞銀!」
離竹苓近的幾個僕婦看的清楚:那上面果然刻著一個小小的「謝」字!
栽贓的婆子頓時像洩了氣的皮球一樣,癱軟在地上。
月晗掃一眼那還低著頭找螞蟻的管家娘子,眼中閃過一抹寒意:「既然事情已經清楚,那她們是怎麼偷了這『丙辰元春』的銀錁子,就是你們侯府自家的家事了,麻煩你把她們帶下去審問,不要堵在清萌館了。」
管家娘子只好抬起頭來,尷尬的一笑,心裡頭把蠢笨的栽贓婆子罵了一百遍,但還是硬著頭皮指指哭的滿臉淚的秋蓉,不死心的開口:「晗姑娘,這個丫頭可是伺候您的,我們帶走的話……」
月晗聞聲,緩緩轉頭看向秋蓉。
秋蓉方才挨了幾個巴掌,現在頭髮也有些散亂,一臉淚水的站在那兒,可憐巴巴的望著月晗。
月晗靜靜看她一會兒,臉色不變的開口:「她是貴府的丫鬟,與我無關。」
秋蓉一聽這話,原本就蒼白的臉色更是變得一片慘白,她知道,月晗是深恨她先前指證竹苓,所以不再庇護她了,眼淚又頓時一串串掉下來。
眾目睽睽之下,管家娘子不敢再多事,只能諾諾連聲的答應幾句,就從人群中吆喝出幾個婆子來,把癱在地上的王婆子和哭的一臉淚水的秋蓉給架走了。
月晗再看看東廂房,東廂房的門窗依舊閉的嚴嚴實實的。
圍觀的人群漸漸散去,都在小聲議論著竹苓的天生神力。
竹苓興奮的小臉都漲的通紅,跑到月晗身邊,扶著月晗,喊了一聲「姑娘」。
月晗盈盈一笑,任由她扶著,回了西廂房。
等主僕倆一進屋子,竹苓就後怕的拍拍胸口,然後攤開手掌,眨著眼睛笑起來:「姑娘你看,我把銀錁子都撿回來了,那個婆子就不會發現方才多了一個銀錁子了!」
原來方才,月晗靠在竹苓身上,和那個身穿茶色襖子的管家娘子對峙的時候,不動聲色的,把一個刻有「謝」字樣的銀錁子,塞到了竹苓手裡。
對!你敢栽贓我,我就會栽贓你!哪怕你身上沒有藏私,我也大可以讓竹苓藉著搜你身的機會,給你塞進去!
月晗微微一笑:「算你的零用了,收起來吧。」
竹苓先是出了一口惡氣,這會兒又能拿到銀子,自然是樂的眉花眼笑,好一會兒才想起來先前的情形,不禁嗤笑道:「沒想到那個婆子那麼不濟事,看著牛高馬大的,卻是個軟腳蝦,連奴婢都打不過!」
月晗抿嘴一笑,自然不會告訴竹苓,在她新配置出來的藥粉之前,就算一個五大三粗的男人,也會暫時失去抵抗力。
這場發生在清萌館的風波,很快傳到了瑞景堂太夫人的耳中。
朱嬤嬤提心吊膽的稟報完,就垂著頭等著太夫人發怒。沒想到等了許久,卻聽到太夫人笑起來:「兔子急了還咬人,晗丫頭看來是懶得再演那忍氣吞聲的戲碼了。」
見太夫人心情似乎還頗為愉悅,朱嬤嬤頓時鬆了一口氣,忙從一邊小銅爐上取了茶吊子,一邊給太夫人倒熱水,一邊輕聲道:「那婆子和管家娘子,本來就是大太太娘家帶過來的人,聽了曹姑娘的指示,就去給晗姑娘下絆子倒也情有可原。最可恨是秋蓉那小蹄子,明明是老太太撥給清萌館的,她卻也幫著陷害晗姑娘,真是吃裡扒外!」
太夫人垂著眼皮撚著佛珠:「既然她向著寧安居,那你一會兒就把她的賣身契送到大太太那邊吧。」
朱嬤嬤不由笑起來:「老太太屋裡的人,再借大太太十個膽子,她也不敢收啊……」
太夫人眉毛一揚:「不敢收,倒敢直接用?你去告訴她,就算看上我這邊什麼人什麼物件了,好歹也等我死了,再來謀算!」
這話說得重了,朱嬤嬤頓時不敢再說話了。
太夫人卻越想越氣,冷笑道:「要是她不敢收,那你就把秋蓉給侯爺送過去!橫豎鳳丫頭抬了姨娘,也沒能侍寢,看來是侯爺不滿意,那就讓秋蓉去伺候侯爺吧,免得大太太日夜操勞,太過忙碌了!」
朱嬤嬤忙喏喏答應了,招了清芷來伺候太夫人念佛,她就趕緊去了後院管刑罰的地方,把哭的一臉鼻涕眼淚的秋蓉領了出來,讓秋蓉梳洗打扮一番,又換了一身新衣裳之後,連寧安居的門都沒進,就直接送到了侯爺穆世平的外書房。
寧安居裡,穆曹氏聽到這個消息,氣得心口都疼了:她好不容易擺平了一個剛進門的謝知鳳,沒想到自家婆婆不聲不響的,又給穆世平送去一個暖床丫鬟!
「嗙啷啷!」
穆曹氏捨不得砸屋子裡的珍貴物件兒,只能拿幾個不值錢的筆筒砸了出氣,連砸了好幾個,才氣喘吁吁的停了手喘粗氣。
曹芳雅一直不聲不響的坐在旁邊椅子上喝茶,也不知穆曹氏是有意還是無意,其中一個筆筒就砸在她面前,在她繡鞋前摔的粉碎,讓她臉上閃過一陣尷尬,放下茶杯開口道:「姑母何必這麼生氣,這次是我莽撞了一些,讓姑母受了帶累。姑母要是氣不過,我去向太夫人認錯就是了。」
穆曹氏看她一臉雲淡風輕的樣子,火氣就不打一處來,恨聲埋怨道:「當初我就說不保險,你非得要試試!這倒好,偷雞不成蝕把米!」
曹芳雅眼中寒光一閃:「我還不是為了姑母,橫豎前面為了謝姨娘、後面為了柴房裡的算計,她再笨也知道我們這邊脫不了關係了,難道姑母還以為能夠善罷甘休嗎?」
穆曹氏瞥她一眼:「我是這侯府的主母!她就算不甘心,又能怎麼著?只要我不出差錯,她見了我,就得恭恭敬敬請安行禮!反倒是現在撕破了臉,太夫人又給她撐腰,她倒可以在我跟前耀武揚威了!」
曹芳雅咬咬唇,冷笑道:「姑母不想想,她現在寄居侯府,是奈何不了你,可如果將來進了宮,一朝得寵呢?!那時候她就是主子,你就是奴婢,她要想收拾你,還不簡單?!」
穆曹氏一怔,終於在曹芳雅跟前的椅子上慢慢坐下:「那你說怎麼辦?」
曹芳雅沒有接著說話,腦海裡卻閃過一雙清冷的眸子:之前清萌館那場風波鬧起來的時候,她確實自始至終,都在窗戶後面靜靜注視著外面,因此,對月晗兩次轉頭看向東廂房的清冷眼神,都盡覽無疑……
既然已經彼此心知肚明,那就鬥到底吧……
曹芳雅握緊了手裡的繡帕,聲音卻還是清雅的醉人:「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她有機會參加選秀!」
然而,沒等曹芳雅對付月晗的新辦法,一個消息卻傳到了寧安侯府:齊國長公主下了帖子,請月晗去她的府邸賞新開的臘梅花。
隨著這個消息的傳開,寧安侯府一片驚詫,不單單是穆曹氏、曹芳雅以及上下僕婦們目瞪口呆,就連一向智珠在握的太夫人,也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她前些日子藉著給曹芳雅下套的機會,也狠狠的晾了月晗一段時間,本來準備是讓月晗也明白「在侯府,太夫人就是天」的涵義,然後再給個甜棗,好好籠絡一下的。
沒想到,現在冷落是冷落完了,可是還沒來得及籠絡呢,齊國長公主卻先向月晗伸出了橄欖枝!
太夫人再也沉不住氣,連夜把月晗召到了瑞景堂。
瑞景堂裡,沉香細細,非蘭非麝讓人心醉……
太夫人仔仔細細打量著月晗眉目如畫的容貌,許久才開口,緩緩道:「你是六年前,認識的元家那小子?」
月晗輕輕點點頭:「六年前,月晗隨家母侍奉府尊夫人去荊山寺上香,偶遇元公子。」
「據說偶遇那一次之後,你們之後再也沒有來往過?」
月晗聞言,心裡鬆了一口氣。顯然太夫人是盤問過晨露,但是晨露和謝府絕大多數人一樣,並不知道月晗和孫子羽、元修等人再接觸的消息。
心裡雖然放鬆了,但月晗臉上卻還是一片沉靜:「是。」
太夫人的聲音突然低沉了下去:「可是你學醫的事,我問過鳳丫頭,也問過她那個小丫鬟,她們都不知道!既然你能瞞住學醫的事情,又安知不會瞞住私下和元家公子結交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