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　勸誡與試探

　　張彝之變！

　　聽到太夫人惡狠狠的突出這幾個字，月晗不由打了一個寒噤，腦海裡迅速回憶起史書上那段血淋淋的記錄來：北魏時期，權臣張彝的兒子張仲禹上書，要求朝廷限制武官勳貴的權力，斷絕武官晉升清貴職務的機會，這個限制門閥權力的奏摺，立刻引起了軍方的巨大反彈。最直接的結果，就是幾天之後，來自虎賁軍、羽林軍的上千名士兵突然包圍住了張府，混亂之中，竟然將張彝的長子活活投入火中燒死，將張彝毆打致重傷，兩天之後就不治身亡！

　　這樣一起惡意殺人、挑戰朝廷權威的惡性案件，最終的處理結果，卻讓所有人都大跌眼鏡。當政的胡太后生怕士兵會繼續造反，威脅自己的統治，最後竟然僅僅拘捕了八名士兵，其餘近千人都沒有處理。

　　而且，就是這八個人，朝廷也沒敢重判，第二年，就藉著大赦天下的機會，把兇手都放了。經此一事之後，無論是文臣，還是皇家，都不敢再隨意整治軍方了……

　　很顯然，在當今皇上屢次打壓軍隊將領、奉威將軍穆世清又前途不明的情況下，身為武官門閥代表、奉威將軍親娘的太夫人，也惡向膽邊生，準備來一次武力威脅皇家了。

　　「太夫人萬萬不可！」月晗急忙道：「張彝之變，雖然參與案件的人當時沒有受到懲罰，但是史書如刀，卻把八年後北魏亡國的原因，歸咎到這件事上，千載駡名背不得啊！」

　　聽到月晗的勸誡，太夫人也沉默了下去，其實她何嘗不知道，那是魚死網破的一招，月晗說「背負千載駡名」還是輕的，更重要的是，北魏滅亡之後，那些依附朝廷存在的武官門閥也迅速煙消雲散，這種結果，絕對是太夫人接受不了的……

　　「那你說，該怎麼辦？」太夫人語調喑啞的開口：「讓清兒交出兵權的主意，可是你出的！」

　　月晗微微怔了一下，沒想到太夫人一遇到問題，首先想到的是推卸責任，但這時候不是她嗤笑太夫人或者表示憤慨的時候，只能更加沉靜的開口：「太夫人稍安勿躁，如果奉威將軍有危險，三皇子今日傳遞的消息就不會這麼輕描淡寫，想來事情還是有轉圜之機的。太夫人如果不放心的話，看是否遞摺子上去，請求進宮給景嬪娘娘請安。」

　　嬪位以上的高級宮眷，每逢初一十五，是可以跟娘家女眷見面，以慰相思之苦的，如果皇上果然要處置寧安侯府，那景嬪娘娘作為侯府走出去的妃嬪，很有可能已經在宮中被軟禁，所以太夫人一遞摺子，就可以判斷出景嬪娘娘現在情形如何，進而推斷出皇帝對寧安侯府的態度。

　　太夫人微微沉吟一下，點頭道：「也好，我這就遞摺子要求給娘娘請安，如果皇上准了，你就陪我進宮一趟。」

　　顯然老太太還記得上次月晗進宮的時候機智的應答，因此這次又要倚重月晗的判斷了。月晗也希望能儘快搞清楚皇帝對穆世清的態度，這樣的話，她也可以判斷一下朝廷會如何處置靖遠將軍元潔生，於是點頭道：「是，月晗遵命。」

　　太夫人頓了頓，又貌似不經意的開口：「對了，今天接到信，你祖母和弟妹已經過了滄州，再過幾日功夫，就要到彰京城了。」

　　「祖母？」月晗驚訝的抬起頭：「她……她老人家年紀大了，怎麼會千里顛簸來到京城？」

　　太夫人垂下眼撫著佛珠，一臉祥和的開口：「一來我這堂妹和我自從出嫁後，就基本沒再見過，一別也有四十年了；二來如今鳳丫頭嫁到了侯府，於情於理，娘家來人看看，也是正常的。」

　　月晗面上盈盈一笑，心裡卻是翻江倒海。這究竟是謝老太太主動要來看自己嫁出去的嫡長孫女？還是寧安侯府看到自己和三皇子攀上關係之後，生怕控制不了她，所以拿她的家人來要挾？要知道方才太夫人可是說了：謝老太太是帶著她的弟妹一起進京的。

　　太夫人看看她的臉色，又微笑著道：「還有件喜事要告訴你，年底馬上開始京察，考功司那邊我已經打過招呼，你父親這次的考核是上等，按本朝律例，官職是可以晉一級的，到時候就是從五品的官員，你也可以安安心心取得選秀的資格了；唔……如果這回運作的好的話，他應該能升成正五品，這樣你將來進宮，也風光一些。」

　　月晗忙起身道謝，心裡卻有些不是滋味。她的生身父親楊文瑞，以從六品同知的身份去世，沒有得到他的子女一點孝敬和好處，現在她長大了，在權貴眼裡有了利用價值了，反而是那位繼父沾了光，一下子官升兩級，這其中的是是非非，又怎麼去評說……

　　太夫人大概也意識到謝建文畢竟不是月晗的親生父親，於是拍拍她的手，笑著道：「聽說你那弟弟雖然才十一歲，不過卻著實聰慧的很，所以這次我堂妹進京，我特意囑咐她把那孩子也帶進京來，到時候咱們看看，如果他願意在京裡讀書的話，我就把他送到國子監去念書，一來有一份好前程，再則你們姐弟倆也好有個照應。」

　　牽涉到小包子楊月昇，月晗趕緊起身拜下去：「月晗多謝太夫人恩典。」

　　太夫人坦然受了她這一拜，臉上笑容更濃了，乾脆道：「來，我來說，你來幫我寫摺子，今天就遞上去，看皇上允不允許我們去給景嬪娘娘請安。」

　　於是太夫人口述，月晗執筆潤色，很快寫了一份請安摺子出來，太夫人滿意的看看她那一筆秀氣的簪花小楷，又看看月晗清麗的容顏，忍不住嘆息道：「你這孩子……我是真想過，讓你給我做個孫媳婦的……」

　　月晗只能垂首不語，太夫人一說完，也意識到現在的情形下，再說這話已經不合時宜，就勉強笑道：「人老了就是嘴碎，你別放在心上，將來跟了皇子，前程自然更好。」

　　月晗還是垂首一副含羞狀，但是心裡卻砰然一動：太夫人只說是皇子，卻沒有說，是三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