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封賞

　　太夫人的請安奏摺一遞上去，第二天一早，宮裡就來人傳話，宣寧安侯太夫人穆朱氏、夫人穆曹氏、二太太穆劉氏進宮給景嬪娘娘問安。

　　更讓太夫人意外的是，來傳旨的公公笑的一臉燦爛，宣完了旨意，就忙不迭笑吟吟的給太夫人道喜：「太夫人這請安摺子上的巧，正好萬歲爺下了旨意，著內廷擬旨，景嬪娘娘秉德柔嘉，敬慎持躬，擇吉日晉封為景妃。便是您沒有上摺子，這幾日也正要宣召您進宮給娘娘賀喜，向聖上謝恩呢。」

　　晉封景嬪為景妃！

　　這天大的喜訊，讓寧安侯府一干人等立刻都喜形於色，太夫人大喜之下，緊緊握住身邊朱嬤嬤的手，一疊聲的吩咐：「賞！賞！還不快重重謝過公公！」

　　二太太穆劉氏親自拿了一張大額的銀票，笑逐顏開的塞給那位公公，客氣道：「公公辛苦啦，這點碎銀子請公公拿去喝茶。」

　　傳旨的公公不著痕跡的偷眼一瞄，已經看到二太太隨手一張銀票，面額就是三百兩銀子，心裡不禁暗嘆侯府果然富貴逼人，嘴上自然更是一溜的吉祥話奉承不止，好一會兒功夫才算應酬完，這才將手中銀絲拂塵一回，又向著太夫人深深躬下腰去：「時辰不早了，雜家還要回去當差，請太夫人拾掇好了，今日辰時入宮，到時候雜家派人在宮門口接著太夫人。」

　　等傳旨公公走了，侯府裡上上下下一派雀躍，連這些日子一直藉口生病閉門不出的穆曹氏，臉上也不禁沾了三分喜色，陪著笑就要來伺候太夫人換誥命的裝束，卻被太夫人瞥她一眼，淡淡道：「你身子不好，要是撐不住，就不要進宮了，我替你跟娘娘陪個罪就是。」

　　穆曹氏怔了一下，眼圈瞬間紅了，嘴上還是道：「娘娘大喜，兒媳婦這做嫂子的，就是病的爬不起來，也該去給娘娘道個喜……」

　　見她說的哀婉，又理所當然，太夫人就皺了皺眉：「既然要去，就不用來伺候我了，趕緊回去換衣裳吧。」

　　當著眾人的面，穆曹氏見婆婆這麼不給面子，又是羞又是惱，但景嬪娘娘畢竟是太夫人的女兒，這會兒景嬪娘娘榮升在即，太夫人春風得意，她再生氣也不敢發作，只能唯唯諾諾的答應著去了。

　　瑞景堂裡，太夫人心情大好的換好了誥命服飾，又讓清芬去催月晗：「去看看晗丫頭換好衣服了嘛，宮裡召喚，不能耽誤了時間。」

　　清芬先是患了瘧疾被月晗救回一條命來，上次陪月晗去齊國長公主府，又一起遇到馬車失控的險情，對月晗無形中就親近了幾分，這些日子又親眼看著太夫人對月晗時時倚重，她自然不會去跟月晗拈酸吃醋，這會兒見太夫人催促，她反倒笑道：「太夫人樂糊塗了，晗姑娘今日是服侍您進宮，自然不好穿別的衣服，方才已經借了奴婢一身丫頭服飾去隔壁屋子換了。」

　　太夫人想了想，卻搖搖頭：「她那份容貌舉止，一看就是個閨秀小姐，就算穿上丫頭衣服，人家就看不出來？你快快讓她換回自己的衣服去，嗯，今天是大喜的日子，讓她穿那件攢心梅花的桃紅宮裝，再從我的包袱裡找出那件孔雀毛的大紅羽緞披風給她，打扮喜慶點。」

　　清芬不敢怠慢，趕緊去告知月晗換衣服。

　　月晗本來已經穿好了雨過天青色的一等丫鬟襖裙，聽了清芬的吩咐，她不由怔了一怔：「按太夫人說的打扮，會不會太過華麗了一些？今日是娘娘大喜的日子，娘娘才是正主兒啊。」

　　「我的姑娘哎！」清芬一邊不由分說，快手快腳的幫她換衣服，一邊覷著四下無人，輕聲道：「雖然太夫人對三皇子常給您送禮物的事不聞不問，不過奴婢這些日子冷眼瞧著，太夫人並不看好三皇子，說句大不敬的話，三皇子的母妃出身太低，皇上要是真的考慮傳承社稷的話，只怕這位皇子不占什麼優勢，好歹今日太夫人帶您進宮露個臉，要是能得了其他貴人的眼緣，那可就享不盡的富貴榮華了……」

　　月晗默然不語，連清芬一個丫頭，都不看好三皇子，這位三皇子看來真的是屬於冷灶中的冷灶，只不過……月晗腦海裡閃過三皇子那張英氣內斂的面龐，雖然這張臉上，偶爾會嬉笑怒駡沒有正形，但是無論何時何地，那雙眼睛裡始終都帶著一份清峻的冷意，這樣一個人，一忽兒白龍魚服到顏山城秘密辦案，一會兒去西北大營吃土填沙，真的會甘心拱手讓出嫡位之爭？

　　就這麼腦海裡胡思亂想著，月晗很快換好衣服，到瑞景堂正室，太夫人含笑招呼她到自己跟前，仔仔細細打量一番她的打扮，又不滿意的開口：「衣裳倒還好看，就是頭上太素淨了，清芬，去把那枝赤金蝴蝶點翠步搖拿過來，給晗丫頭插上。」

　　月晗這時候，心裡真的升起一種「我要去相親」的荒謬感覺了……

　　當下月晗打扮停當，扶著太夫人出了正堂，穆曹氏和穆劉氏已經都換好了誥命服飾，穆曹氏眼圈上雖然塗了厚厚的脂粉，但還是掩不住哭過的痕跡，太夫人只當沒看見她，直接上了堂下的轎子，又命月晗也跟著進去，那轎子足夠寬大，還可以在太夫人下首擺下一個錦凳供人坐下，然後轎子就抬了起來，晃晃悠悠的向宮中走去。

　　一路走了小半個時辰，才到了皇宮內正門外，還是景嬪娘娘的貼身大宮女杜鵑帶人帶門口迎接，不過這一次，杜鵑明顯也比上回精神煥發了許多，一見到太夫人由月晗扶著下了轎，就趕緊笑著上前：「太夫人，娘娘一大早就打發奴婢在這裡等著您呢，皇上也特意命人來傳旨，賜您內廷乘坐肩輿。」

　　太夫人瞇著眼睛，看清楚杜鵑身後果然有兩個青衣小太監抬過來一頂肩輿，不由笑逐顏開，原本還稍稍有些緊張的神情徹底放鬆下來。內宮之中賜乘肩輿，這是無尚的榮譽，在太夫人的印象中，本朝只有內閣大學士郭璞和皇后之母劉氏曾經享受過這種待遇。

　　杜鵑這時候才看到太夫人身邊跟著的不是丫鬟，而是打扮得十分光彩照人的月晗，不由微微怔了一怔，看向太夫人：「太夫人，今日皇上可能也到娘娘宮中……」

　　太夫人笑著點點頭：「那正好，老身可以當面向皇上謝恩。」

　　杜鵑遲疑一下，眼見太夫人裝糊塗，她也不好再多說，只能向月晗笑笑，又見穆曹氏和穆劉氏也已經過來了，就招呼小太監抬起肩輿，一路往麗正宮走去。

　　景嬪娘娘前些日子因為娘家的事，在宮裡日子過得提心吊膽頗為煎熬，這次好不容易雨過天晴，既要馬上晉封妃位，又見到了自家娘親，也是按捺不住，早早站在麗正宮院子裡，一看到太夫人和兩位嫂嫂進來，她眼圈一紅，勉強按規矩回到正堂，等她們向自己行完禮，然後就遣退下人，拉著太夫人的手說了一聲「娘頭上怎麼多了這麼多白頭髮……」話音未落，已經落下淚來……

　　當下太夫人和景嬪娘娘抱在一起落淚，月晗、穆曹氏、穆劉氏也都低頭拿手絹擦著眼睛，陪著拭淚，好一會兒功夫，月晗等人收了淚上前去勸，太夫人和景嬪母女倆才分開，重新收拾了妝面，坐下說話。

　　這次景嬪身邊只有大宮女杜鵑伺候，再沒有別的內侍監視，因此說起話來也不像上次那麼小心翼翼：「娘，我聽說二哥十一月十三從西北大營啟程的，後日就可進京，萬歲爺說二哥在西北為國駐守多年，於國於家功勳卓越，但自身卻落下一身傷病，如今既然想回京給您盡孝，那朝廷也當體恤功臣，一定要好好封賞二哥。」

　　昨晚太夫人已經告知穆曹氏和穆劉氏，二老爺奉威將軍穆世清馬上進京的事，因此這會兒穆曹氏和穆劉氏聽了景嬪娘娘的話，都不覺得意外，只不過一聽說皇上要封賞穆世清，穆劉氏是一臉的喜色，穆曹氏臉上的笑卻怎麼看怎麼不太自然。

　　太夫人卻顧不上高興，反手握住景嬪的手，低聲道：「萬歲爺體恤臣下，臣妾等自然感激不盡，可是清兒還不到五十，就這麼留在京裡享福也實在說不過去，還請娘娘瞅個合適的機會向皇上進言，再給清兒安排一個位子，哪怕清苦一些也不要緊，一來為臣者報效朝廷是該當的，二來也不至於他賦閒無事，一腔壯志早早消磨。」

　　這番話說的面面俱到，景嬪娘娘聽了也不覺點頭：「娘說的有理，我回頭趁皇上高興的時候就給二哥討個賞賜，不過。」

　　她眼波流轉，看看站在一邊的穆劉氏：「二哥畢竟功勳卓著，哪裡能讓他去做清苦的職位，怎麼也得選個清貴又有實權的才好。」

　　穆劉氏忙喜滋滋的給景嬪行禮道謝：「娘娘兄妹情深，妾身先代夫君謝過娘娘了。」

　　「什麼事要先行謝過景嬪啊？」一個蒼老卻不失威嚴的聲音突然從門外傳來，登時讓屋裡人人變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