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贏家

　　月晗當眾和曹芳雅翻臉的事，很快被多嘴的僕婦們，傳到了太夫人的瑞景堂和穆曹氏的寧安居。

　　出乎這些僕婦們的預料，穆曹氏竟然沒有給她的內侄女曹芳雅報仇，反而一頭躺倒在床上就病了；而寧安居那邊，心緒不佳的太夫人聽到這個消息後，竟然笑了起來，一張老臉都笑成了深秋的菊花！末了才讚嘆一句：「好，要是老被人欺負卻一直忍氣吞聲，那我也不用著意栽培她了。」

　　「太夫人。」清芷見太夫人對月晗讚譽有加，有些不平的開口：「雖說今天的事兒，是曹姑娘不對，不過，是不是還是申斥晗姑娘一番？免得她勢頭上壓倒了曹姑娘，進宮之後也不聽話……」

　　太夫人撥弄一下手裡的佛珠：「我怎麼敲打她？你沒聽到剛才在前廳，三王爺喊晗丫頭什麼嗎？」

　　清芷和朱嬤嬤都是一怔。

　　太夫人眼神變得幽暗了幾分：「三王爺雖然一直撇清和晗丫頭的關係，做出一副不熟悉的樣子來，可是他聽到晗丫頭的姐姐做了平兒姨娘的時候，脫口說了一句『謝丫頭的姐姐』！謝丫頭……」

　　朱嬤嬤和清芷的臉色都變了，朱嬤嬤忙道：「老太太真是心細如髮，看起來要麼三王爺早就認識晗姑娘，要麼……就是今日一見之下，頗為喜歡晗姑娘，所以才會這麼稱呼……」

　　清芷也小聲道：「是奴婢眼拙了，晗姑娘素日裡雖然低調，可是現在想想，她的容貌，在幾位姑娘裡真是出挑的呢！」

　　太夫人點頭：「要不是相貌出挑，怎麼會讓你們那個不爭氣的侯爺動了歪心思！」

　　想想寧安侯穆世平偷雞不成，反倒和謝知鳳傳出了醜聞，如今弄得妻妾不寧，太夫人就怒上心頭，厲聲吩咐朱嬤嬤：「你去寧安居，就說曹氏既然病了，就先安心養病，把府裡的腰牌先交出來，讓二太太管家好了！至於侯爺，這些日子就不要在正房裡歇著了，免得被過了病氣！」

　　朱嬤嬤喏喏答應一聲，不過她伺候太夫人幾十年了，也敢說話，就輕聲道：「那晗姑娘那邊，這些日子著實也受了些委屈，會不會對太夫人生了怨忿之心？」

　　太夫人聞言點點頭：「明日裡讓管家拿了我的帖子去考功司找徐員外郎，就說請他看在我的面子，把南直隸顏山城通判謝建文的官銜升一升……嗯，他現在是六品，就升成從五品吧，要是能行的話，把顏山城現任知府挪一挪，給他空出個位子來也好，這事兒辦成了，我老太婆必有厚報。」

　　朱嬤嬤不由咂舌道：「太夫人這招真是高明，一下子從六品官升成正五品，整個謝家都得對太夫人感恩戴德，晗姑娘以後要是膽敢有一點三心二意忤逆太夫人的地方，不用您開口，光她爹娘族人就能埋怨死她！」

　　太夫人微微一笑，但隨即就皺了皺眉頭：「不光為了晗丫頭，謝家鳳丫頭糊里糊塗的成了平兒的姨娘，我給她爹爹升升官，將來也好見我那堂妹。」

　　聽到太夫人提起寧安侯穆世平，朱嬤嬤就不敢多摻言了，又附和了太夫人幾句，就起身去寧安居傳話了。

　　屋裡頭一時只剩下太夫人和清芷兩個人，清芷殷勤的去給太夫人端來熱茶，又在香爐裡點起了清淡芬芳的雲梵香，見太夫人眉頭微微舒展開一些，清芷才過去，一邊給太夫人捶著腿，一邊小聲道：「太夫人，大太太這次也是被曹家表姑娘帶累的，這樣削了大太太管家的權力，又削她的臉面，會不會……」

　　太夫人也不看清芷，撚著佛珠轉動一會兒，才語氣平靜的開口：「大太太賞給你的赤金點翠鐲子，我怎麼平日不見你戴呢？」

　　清芷一聽這話，頓時如五雷轟頂，沒想到穆曹氏私下給自己塞一對赤金鐲子，太夫人竟然都知道。

　　一念及此，她身上冷汗都下來了，忙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搗蒜一樣沒命價磕起頭來：「太夫人息怒，太夫人息怒，奴婢不該一時貪心，太夫人息怒……」

　　太夫人閉著眼睛，幽幽嘆了一口氣：「其實也沒什麼，我年紀大了，說不定哪天晚上躺下，早晨就起不來了，曹氏是府裡的主母，你聽她的話，給自己留條退路，也是人之常情。」

　　清芷更是被唬的魂飛魄散，額頭把地上青磚都碰的「砰砰」之響，哭著道：「太夫人……奴婢知道錯了，求太夫人責罰……可奴婢只認太夫人一個主子，死也不敢有貳心啊……大太太以前問奴婢什麼，奴婢也都守口如瓶的，求太夫人不要把奴婢趕出去……」

　　終究是伺候了自己七八年的奴婢，太夫人雖然氣她吃裡扒外，但見她哭的可憐，額頭又碰出血來，嘆了一口氣，終於道：「罷了，起來吧。」

　　清芷哭的一雙眼睛已經腫的跟桃子一樣，戰戰兢兢的開口：「太夫人……」

　　太夫人看看她，想了一下：「鄉下莊子裡的胭脂米應該快熟了，去年沒有我身邊的人盯著，那些大膽的奴才就敢在稻子裡做手腳，拿碎米摻在裡頭，你今年去幫我盯著收稻子，等稻子熟了，再押著回府吧。」

　　讓一個嬌貴的一等大丫頭去鄉下莊子裡收稻米，這懲罰不可謂不重，但是清芷聽到還能回來，心裡已經大喜，哪裡還敢再求別的，忙又使勁磕了三個頭，謝了太夫人的恩典，這才哭著出去了。

　　眼見得清芷這個最有臉面的大丫鬟都被太夫人責罰，再進來伺候的丫鬟，都縮手縮腳加倍小心，卻只見太夫人盤腿坐在榻上，像入定一樣，撚著佛珠低低念起佛經來……

　　那丫鬟本來提心吊膽，木偶一樣畢恭畢敬站在那裡，可是靜靜的房間裡，只有太夫人悠長而緩慢的誦經聲，丫鬟聽得時間長了，原本緊繃的心弦鬆懈下來，垂著頭想起大家引論紛紛的晗姑娘、曹姑娘交惡的事來……

　　「讓廚房晚上加幾道膠東菜，再去叫晗丫頭晚上來陪我用膳。」

　　太夫人忽然開口，丫鬟怔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趕緊答應一聲，心裡已經升起一個明悟：看來這場風波裡，還是晗姑娘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