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大喜大悲

　　面對月晗的主動請纓，常姑姑一時猶豫不決，最後還是玉露的娘抹一把眼淚開口道：「姑姑，我家玉露現在還有出氣沒進氣呢，您就讓這位姑娘給看看吧！」

　　常姑姑遲疑一下，看看眉目清明的月晗，終於點點頭：「好，那就有勞謝姑娘走這一趟，不過，無論結果如何，還請姑娘信守承諾，守口如瓶，我們公主府自有厚報。」

　　月晗微微頷首一笑，就跟了上去。

　　她們一路往僕婦們住的下院走，玉露的娘就一股腦兒把事情原委跟月晗傾訴了一遍：原來這玉露是長公主的四個貼身侍婢之一，因為性子老實溫順，人又長得清秀漂亮，一直很受公主的喜愛，公主府裡不少下人見玉露人才相貌好，又得主子的寵愛，因此姑娘一到了要放出去的年紀，就紛紛上門求親，險些踏破了玉露家的門檻。

　　一家有女百家求，面對這樣的情形，玉露的爹娘難免矜持了一些，一會兒嫌棄這家孩子相貌不夠出眾，一會兒嫌棄那家的家底不夠豐厚，足足挑了一年，最後才挑中了這王家的大郎：王大郎相貌俊秀性子憨厚，又在公主府名下的一個鋪子裡當管事，爹娘也在公主府有頭有臉，算是奴僕中的上等人家了。

　　本來這也算天作之合了，能被挑剔的玉露娘選中，這也證明了王家的實力不俗，因此大喜之下的王家人奏明公主之後，從定親開始就大張旗鼓的宣揚，每一個環節都務必要做到盡善盡美，昨日玉露和王大郎成親，王家更是席開二十桌，大操大辦，在滿府下人羡慕的眼光裡，風風光光把花容月貌的新娘子抬回了家。

　　誰知道春宵一夜之後，王大郎的臉卻拉了下來：昨夜洞房之後，玉露竟然沒有落紅！

　　更過分的是，玉露非但沒有落紅，而且一夜之間，臉上竟然長出了無數的紅色斑點，把一張原本清清秀秀的嬌顏，直接變成了紅抹布！

　　這下子，王家人不幹了：沒有落紅，那就不是處子之身；洞房之後又長出這麼一臉斑點來，分明是身上有惡疾啊！這樣的媳婦怎麼能要？！

　　婆婆王婆子本來還喜滋滋的等著收兒媳婦的喜帕呢，一看到這個情形，氣得差點背過氣去，偏偏那玉露除了哭，也說不出什麼理由來，紅了眼的王家人沒了耐心，不由分說就拿剪子剪爛了玉露那雙簇新的紅繡鞋，掛在玉露脖子上就趕出了王家！

　　玉露雖然性子溫順老實，但身為長公主的貼身侍婢，在府裡一向是被眾人高高捧著的，現在卻受到這樣的羞辱，悲憤交加之下，她趁人不注意搶過婆婆手裡那把剪子就往胸口插去！

　　要不是站在一邊的王家人眼疾手快攔了一把，只怕玉露當場就香魂杳杳了！

　　但那玉露也是跟著長公主學過一點武藝的，饒是被人攔了一下，那剪子也刺進胸口三分，頓時血流如注，暈了過去！

　　眼看新娘子成了一個血人，王家人還嫌棄家裡死了人晦氣，竟然要這樣抬回娘家去，幸好公主府的僕婦都集中住在下院，王家鬧鬧嚷嚷的功夫，鄰居們早都聽到了，有那嘴快的跑去玉露娘家報了信，玉露爹娘聞言如同五雷轟頂，帶著家裡幾個兒子媳婦就衝到了王家！

　　就這樣，剛剛結成親家的兩戶人家，當著昏迷不醒的玉露面就打了起來，王家佔據主場之力，漸漸占了上風，把玉露的爹和兩個兄弟都給狠揍了一頓，寡不敵眾的玉露娘憤怒之下，這才跑出來想去找長公主告狀……

　　這一通講述下來，聽得常姑姑臉色更難看了幾分：玉露從十歲開始就在長公主屋裡當差，要不是駙馬前幾年去世，只怕這丫頭是要給駙馬做通房的，所以要說到教養，只怕長公主和常姑姑們管教她，比她爹娘管教的還要多。

　　沒想到那麼老實的一個丫頭，現在卻鬧出新婚之夜不落紅、又滿臉長斑瘡的事來！這件事要是處理不好，只怕不僅是玉露家人蒙羞，就連長公主和她、左姑姑也臉上無光。

　　而月晗也微微皺眉，聽到玉露曾經跟著長公主學武的消息後，一個不好的念頭就在她腦海裡浮現出來。過度運動可能會導致證明女孩貞潔的那層薄膜破裂，要是這樣的話，這個叫玉露的丫頭可就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想到這裡，月晗不由有些後悔自己摻合到這汪渾水裡來。但是她骨子裡還是現代人的熱血，方才一聽到人命關天，第一個念頭就是救人，哪裡還想到別的？

　　現在的情形，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就這樣，幾個人各懷心思，一路到了僕人們住的下院，還沒走到王家門口，大老遠的就看到院子內外圍滿了人，還有震天哭聲傳出來！

　　玉露的娘聽到那哭聲，腳一軟就差點癱下去！

　　月晗忙扶住她，而常姑姑已經顧不得儀態，展開身形就飛撲了過去！

　　連王家眾人，也都面面相覷，臉上顯出惶惑之色來。先前她們雖然氣惱之下大鬧，但要是真的逼死了長公主的貼身侍婢，萬一長公主發起火來，那他們也得吃不了兜著走！

　　且不說眾人心中各懷心思，先說那常姑姑衝到門前，厲喝一聲驅散看熱鬧的眾人，進了院子之後，才看到玉露的兩個嫂子正抱著自家男人在那兒哭天搶地，而玉露卻軟軟躺在一個叫玉萼的年輕婦人手裡，雖然臉色慘白，但顯然還有呼吸。

　　玉萼先前也是長公主的貼身侍婢之一，比玉露早一年出嫁的，這會兒看到常姑姑來，頓時驚喜的叫道：「常姑姑！」

　　這三個字如同一道魔咒，院子內外頓時安靜下來，有那膽子小的，已經開始挪著步子往院門口擠，不敢再看熱鬧了。

　　常姑姑眉頭一皺，湊到玉露跟前蹲下，袖子一挽就去試玉露的脈息，玉萼忙道：「姑姑，我方才點了玉露胸口的穴位，血已經止住了，只是她的臉上……」

　　玉露的臉上，果然斑斑點點全是皮膚裡滲出來的紅色，密密麻麻的斑瘡像是被螞蟻啃噬過一樣，看起來讓人頗為反胃。

　　常姑姑饒是見多識廣，見了這一臉的紅斑也是頭皮一麻，不由回頭往院門口望去，只見月晗已經扶著玉露的娘到了門口。

　　「謝……謝姑娘。」常姑姑站起來望向月晗，眼裡又是期盼又是忐忑：「您看……玉露是不是中毒了？」

　　「中毒？」

　　人群裡一陣低呼，原本要溜走的人，也不由停了下來。

　　眾目睽睽之下，月晗將玉露娘交給她兩個兒媳婦，然後深吸一口氣，緩步走到玉露跟前，蹲下身，翻翻她的眼皮，又試了她左右手的脈息，最後沉聲道：「她脈象雖然虛弱，但不是中毒的跡象。」

　　這話一出，院子裡的人頓時又交頭接耳起來，常姑姑和玉萼臉上的失望之情也難以掩飾。如果說是中毒的話，那還可以把玉露的沒有落紅一塊掩蓋過去，但現在眾人注視下，月晗卻一口否定了這個猜測，讓常姑姑一時間都有些後悔把月晗請過來了。

　　月晗卻顧不上看她的臉色，而是專心給玉露檢查一下後，從袖中掏出一個天青色的小藥瓶，倒出兩粒藥丸，就吩咐那玉萼一聲：「先給她止血護住心脈。」

　　玉萼遲疑的看看那兩粒藥丸，月晗見狀，淡淡道：「這是仙鶴草、白芨、紫珠、灶心土、艾葉配製成的，能夠止血生血。」

　　玉萼臉上頓時一喜，單手托著玉露，騰出右手接過那藥丸，一按玉露的迎香穴，待她張開口，就給她塞了進去，旁邊有看熱鬧的人忙遞過一杯水來，把藥衝服下去。

　　月晗掃視一圈周圍亂糟糟的人群，她本來想讓人把玉露運到屋子裡去檢查，但是看看院子裡那一張比一張八卦、興奮的面孔，她只能嘆口氣：如果想把玉露的名聲挽救回來，只怕還是要在院子裡了。

　　更何況，把玉露視作「破鞋」的王家人，只怕也不肯再把玉露抬到他們王家的屋子裡去了。

　　打消這個念頭後，月晗只能不理四周的喧囂，閉上眼睛屏氣凝神，專心去查探玉露的脈息。

　　當她安靜下來，那安雅的氣息如同產生一個氣場向四周輻射，周圍的人注視著她清麗而嚴肅的容顏，漸漸的竟都安靜下去，連原本劍拔弩張的玉露家人和王家人，也都屏聲靜氣看著月晗，期待她給出答案。

　　月晗秀目輕合，隨著玉露服藥之後漸漸平和下來的脈息查探她的身體，許久之後，她眉頭緊蹙一下，又很快鬆開了，再睜開眼睛的時候，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分明閃過一絲喜意！

　　常姑姑和玉萼離月晗最近，見月晗眼中露出喜色，兩個人都意識到有了轉機，心一下子提了起來，常姑姑顫聲問道：「謝姑娘？」

　　月晗猶豫一下，臉微微紅了紅，然後向著常姑姑低低說了一句話。

　　院子裡眾人都緊張的看著常姑姑和月晗，只見常姑姑隨著月晗的耳語聲，一張臉上的表情又是意外、又是驚喜、又是憤怒，異彩紛呈精彩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