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天還沒亮透,慕容謐就醒來了,空蕩又冰冷的床榻讓她的心情莫名的糾結起來。
昨晚靳韜明明說了去去就回,卻是一夜未歸,也沒有回來陪她用晚膳,只派了小廝回來說他有事要忙,讓她不用等他。
她卻徹夜難眠。
這是自從兩人感情變好後從未發生過的事,難道是因為那個鳳朝國來的嵐若的關系?
一想起嵐若,她的心頭堵堵的,愈來愈好奇,靳韜與嵐若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讓三兄妹都變得古裡古怪的。
她是不是該主動去找他,問清楚這一切呢?
紊亂的思緖還來不及理清,驀地,一聲貓叫打斷了她的思緒,下一瞬間,便感覺可愛輕巧的跳上床榻,對著她喵喵喵喵的叫著。
聽著可愛的話,她蹙起秀眉,不確定的問:「你說有一個小男孩在荷池那邊受傷了?」
王宮裡怎麼會有小孩子?
雖然感到疑惑,但她還是起身更衣,跟著可愛,快步來到荷池畔。
在可愛的帶路下,她果然在荷圜的假山造景裡看到了一個約莫六、七歲的小男孩。
假山造景重迭形成的石洞位置隱密,如果不仔細的查看,根本不會發現有人在這裡。
她走近,才發覺小男孩似乎受到了驚嚇,雙眼中有著顯而易見的恐懼,俊秀的小臉上沒有一絲血色。
「你沒事吧?哪裡受傷了嗎?」深怕再嚇著他,慕容謐刻意壓低聲嗓,溫柔的問。
小男孩恍若未聞,一雙眼眨也不眨,直視著石洞深處。
她疑惑的順著小男孩的視線看過去,倏地倒抽一口氣,在幽暗石洞的深處,竟閃爍著一雙野性的綠眸。
心猛地一促,她將小男孩保護在身後,顫抖著聲音問道:「是誰在那裡?」
四周一片寂靜,除了風聲與她的問話和在一起的空洞回蕩,再也聽不到其他聲音。
而方才映入眼底的那一雙閃爍的綠眸也消失了,難道是她的錯覺?
正當慕容謐遲疑之際,一只通身雪白的狼倏地從黑暗中現身,那高大的體型幾乎是她的半身高。
她驚詫的倒抽一口大氣,只見大白狼青光閃爍的綠眸再現,雪白的狼牙尖銳鋒利,正朝她發出低吼,看起來極具殺傷力。
慕容謐平時雖然會跟動物交談,但從未遇過凶猛的獸類,心頭湧上純粹的恐懼。
為了自身的安全,她應該遠遠的逃離,不過只要一感覺到被她護在身後的小男孩用力抓著她腰後的衣料,她便興起想要保護他的念頭。
她深吸一口氣,握緊雙拳,強做鎮定的說:「我們沒有惡意,你別傷害我們。」
大白狼咧嘴,再次朝她發出咆哮。
「什麼?你的孩子……」慕容謐仔細聆聽,才聽懂大白狼的話。「你……你別動怒,我幫你問問。」
原來大白狼是在小男孩的身上聞到小狼的味道,才會一路追蹤到王宮,要來尋回它的狼子。
她轉身,看著小男孩,「你是不是有見過或捉過一只小狼?」
小男孩一臉驚恐、茫然的看著她。
跟著父王和母妃來龍余國後,這裡的人說的話,他都聽不懂,覺得無趣,於是趁著隨從不注意時,自己偷偷溜出來玩。
他玩累了,便在這個假山石洞裡睡著了,沒想到一醒來就見到這只可怕的大狼。
慕容謐見他可能嚇傻了,只好輕輕的拍撫他的背,放輕語氣,安撫的說:「你別怕,大白狼不會傷害我們,它只是想找回它的狼子。」
她溫柔的語氣讓小男孩不再那麼緊繃,但還是緊抿著唇,一語不發。
正當她不知道應該如何是好時,遠處傳來的雜沓腳步聲與急切的呼喚聲讓她松了一口氣。
「小王子,你在哪裡?」
終於有人尋來了。
慕容謐聽到不同於龍余國的語言,才恍然大悟,這個小男孩應該是鳳朝國的小王子,莫怪她剛剛無論怎麼問話,他都沒有回答她,因為他根本聽不懂她在說什麼。
她才想要跟大白狼商量,讓小男孩先回去,她再陪它去找它的狼子,沒想到她還來不及開口,大白狼已經因為那些聲響而有了動作。
巨大的白影伴隨著獸吼撲向他們,慕容謐尖叫出聲,下意識的將小男孩抱在懷裡。
「謐兒……」聽到慕容謐的尖叫聲,靳韜心一凜,提氣一躍,奔向聲音來源。
他很快的來到假山石洞前,足尖才落地,鳳朝國的王也同時站定在他身旁。
他們同時看向石洞內,只見白色大狼齜牙咧嘴的發出狼嗥,凶猛獸眸透著噬血凶狠的目光。
靳韜的心髒瞬間被掐緊,王宮內怎麼會有這麼凶猛的野獸?
他抽出佩劍,凜然殺氣陡現。
「不要!別傷害它!」在洞內看得一清二楚的慕容謐趕緊衝出洞口,阻止靳韜。
跑出石洞的慕容謐懷裡抱了個孩子,左上臂的袖子被利爪撕破,傷口正滲著血。
「謐兒,你的手受傷了。」
看到她受傷了,靳韜的眼角眉梢全罩上一層寒霜,握著長劍的手一橫,將她拉到身後,隔開她跟大白狼的距離。
慕容謐將小男孩放下,握住靳韜的手臂,制止他。「韜!大白狼不是故意傷我的,我沒事!我有些事要問鳳朝國的王。」
靳韜看向她,見她面色如常,才點了點頭,但還是不敢大意的擋在她身前。
小男孩已經被安全的帶到王妃身邊,雖然受到驚嚇,俊秀的小臉蒼白,但從頭到尾都沒有掉一滴淚。
慕容謐稍稍放心,收回視線,鳳朝國的王福了福身。「請問在來龍余國的途中,王是不是有捕捉過一只小狼?」
她一口標准的鳳朝國話讓鳳朝國的伏王難掩驚訝,她說得比任何一個譯臣都還要好,但僅僅一瞬間,他就恢復鎮定的回道:「我們在港口進王宮宮殿的途中,的確救了一只受傷的小白狼。」
「那小白狼現在在何處?」希望小白狼平安無事,否則她都難料大白狼會做出什麼事。
眼下的狀況讓伏王即刻了解事情的來龍去脈,於是吩咐隨身侍從,「將那只受傷的小狼帶過來。」
沒多久,小狼被帶到。
慕容謐看見小狼受傷的腿被妥善包扎,圓滾滾的獸眸雖然帶著野性,卻溫馴乖巧。
她伸出手,從侍從的手中抱過小狼,要將它送回大白狼身邊。
靳韜立刻擋在她的身前,不讓她靠近大白狼。
「那只大狼野性難馴,你別隨意靠近。」他就怕她再受一點傷害,護她護得緊。
「不礙事的,大白狼只是要帶回它的狼子,不會傷害我的。」她對著靳韜露出微笑,隨即繞過他,將小狼放在大白狼的面前。
大白狼充滿靈性的綠眸看了看慕容謐,低吼一聲,只見她輕輕的頷首,大白狼瞬即咬著狼子,跳出王宮高牆,如迅雷一般消失在眾人的眼前。
直至看不見大白狼的身影,她才轉身,看向靳韜。
靳韜也正注視著她,面色陰沉。
她豈會不知道他為何生氣?因為自知理虧,慕容謐拉著他的衣袖,示好意味甚濃的軟聲說道:「我沒事。」
又是這句話,她的手都被大狼抓傷了,竟還說沒事?!
靳韜的氣不打從一處來,氣她置自身安危於不顧,嘴唇一抿,二話不說,攔腰抱起她,就要離開。
慕容謐沒想到他會在眾目睽睽下做出這種舉動,不由得輕呼出聲,蒼白的小臉迅速染上紅雲。
「三王子,請留步。」眼見他們要離去,伏王趕緊出聲挽留。
靳韜定下腳步,冷淡的眯起雙眼,讓人覺得更加深沉難親。
「這位是三王妃吧?非常感謝三王妃救了犬子,為了表達鳳朝國的感謝之意,本王想宴請兩位,請兩位務必賞臉。」
「不必了。」靳韜目光冷淡,斬釘截鐵的拒絕,連一個字都不肯浪費。
慕容謐小心翼翼的看向靳韜,對方好歹也是一國之王,況且來者是客,他的態度如此冷漠疏離,就不怕得罪貴客嗎?
氣氛一陣僵凝,突然,狼嗓伴隨著一道快如閃電的雪白身影掠至靳韜和慕容謐的身前。
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讓眾人猝不及防,只能怔怔的看著大白狼去而復返。
大白狼將口中咬著的東西放在靳韜的腳邊,然後伏低雪白狼身,長嗥一聲,那姿態就像是在跟慕容謐賠罪道謝。
在場的眾人都被大白狼富有靈性的動作震懾住,還來不及反應,它已經像來時那般迅捷的離開。
鳳朝國的伏王妃略通醫理,仔細的打量著大白狼送來的藥草,形似有止血療效的紫珠草,但紫珠草的核果是紫紅色,這株的核果卻是紫中帶金,極其罕見。
她端倪許久,不禁驚嘆出聲,「這是相當罕見的紫金珠草,止血功效較一般紫珠草要好上許多,更兼具清毒、解熱、活血的功效。」
眾人無不嘖嘖稱奇,更對於大白狼向慕容謐獻藥草的賠罪之舉感到不可思議。
靳韜一心掛念著妻子的傷勢,彎身拾起藥草,與伏王妃詳細的問清楚用法,才抱著慕容謐從容離去。
伏王想再挽留他們,伏王妃拉住他的手,搖了搖頭,「王,算了!三王子不願意,我們也不好再強人所難,畢竟我們虧欠三王子的實在太多……」
伏王凝視著靳韜漸漸消失的修長身影,深深的嘆了口氣。
回白虎殿的一路上,靳韜都不講話,沉著一張俊臉,讓人猜不透他在想些什麼。
直到回到內寢,慕容謐被輕輕的放在窗邊的臥榻上,才敢小心翼翼的抬起頭,看著他。
他檢查著她的傷品,確定被狼爪抓傷的地方沒有很嚴重後,神情才舒緩了一些。
「我懷疑你的八字跟王宮不合,自從成親住進來後,你就大傷小傷沒有間斷過。」
他願意開口跟她說話,慕容謐悄悄的松了口氣,軟聲說道:「我會小心的,下次不會了。」
「不許再有下次!」她竟然還敢說有下次,靳韜眼角一抽,語氣不自覺的變得嚴厲。
自從經歷過那場幾乎送掉性命的劫難後,他在乎、呵寵她的程度遠遠超過她的想像。
他的臉色陰郁、語氣很凶,卻教她的內心甜蜜蜜,眼眸發熱。
慕容謐暗暗的吐了吐舌頭,討好的偎在他身邊,露出甜美的笑容,「好嘛!好嘛!不會再有下次了,你別生氣了嘛!.」
她柔順討好的樣子讓他的臉色稍霽,語氣和緩了些,「你沒事跑去荷池那兒做什麼?」
荷池在王宮的最南側,離他們位在北側的白虎殿有一大段距離,他不懂,她怎麼會無緣無故的跑到那裡?
不忍把可愛供出來,她只好這麼說:「你昨兒夜裡沒有回來睡,我有點擔心,就去尋你了。」
王宮南側除了荷池以外,還有專門用來接待外賓的翔雲廳,所以她是為了尋他才特地跑到那裡去的。
這樣倒變成是他連累了她?
靳韜小心翼翼的邊幫她清理傷口邊說:「昨晚鳳朝國的小王子不見了,我整晚都領著宮人忙著找人,所以才沒有回寢房。」
「嗯,沒事就好……嘶……」當他把紫金珠草敷在傷口上時,刺痛的感覺讓慕容謐忍不住倒抽一口氣。
「你活該,知道痛了吧?呼呼……」靳韜嘴上不饒人的說著,包扎的動作卻益發輕柔,不停的幫她在傷口上吹氣。
享受著他的呵護,她的語氣變得凝重,「遇上這種事,我不可能視而不見,況且那男孩還是鳳朝國的小王子,是咱們龍余國的貴客,若讓他受了什麼傷害,咱們難辭其咎。」
「即便是貴客,也不及你重要。」頓了下,他深深的看著她。「況且,禍事是他們自己招惹來的,若真的出了事,與我們何干?」
自從嵐若的事之後,他對鳳朝國的觀感差到了極點,即便鳳朝國已由新君繼位,並滿懷對前事的愧疚,誠心誠意的前來議和,卻也無法改變他的想法。
又或者……對他來說,嵐若的事,早已釋懷、放下,鳳朝國對他而言,就僅僅是數個盟國中的其中一個而已。
嵐若的事,他從未對慕容謐說過,逝者已矣,再加上現在他的心除了慕容謐,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他更覺得沒解釋的必要。
慕容謐不知道他的想法,暗暗的梭巡他的臉龐,他的神態雖然平靜,但每當談起鳳朝國,神色就顯得疏淡,她不由得暗忖,他對鳳朝國會如此冷淡,是因為嵐若的緣故嗎?
她斂下羽睫,反復思索,有一種想問清楚的衝動,卻始終沒有勇氣把話問出口。
兩人的感情好不容易走到這個階段,若她硬是要去追究那一段過往,靳韜會怎麼想?
如果嵐若真的對他很重要,是不能讓任何人碰觸的禁忌,那麼她的試探會讓他們的感情因此受影響嗎?
思及這種種,慕容謐的思緒亂到了極點,愈不想去想,反而愈發糾結。
靳韜發現她若有所思的凝望著自己的目光,以為她累了,於是柔聲吩咐,「折騰了幾個時辰,你歇歇。」
看見他起身,准備離開,她急忙追問,「那你呢?」
他還來不及回話,便聽到宮人通傳,伏王在殿外求見。
頓時,他平和的情緒起了波瀾。「回了他,說本王子不見客。」
在鳳朝國伏王指名要見他後,他便已說過,對於鳳朝國前在位者派嵐若接近他,獲取龍余國軍情之事,他已釋懷。
伏王根本毋需再將兩國結盟之事牽扯上過往,攪和在一起。
怎知伏王竟是如此固執,硬是要他親口說出「原諒」兩字才肯罷休?
雖然他已將嵐若的事放下,但畢竟是深愛過的女人,就算不愛、不怨了,也不希望她的事一再被人提起。
瞧見靳韜的臉色又在瞬間沉郁了幾分,慕容謐訥訥的問:「韜,怎麼了?為何不見伏王呢?」
「沒必要。」他的表情高深莫測,說得斬釘截鐵。
明知道自個兒不該過問,但心裡的疑惑擴大、積累,她還是忍不住問出口了,「為什麼……」
不等她問出所有的疑慮,靳韜蹙起眉頭,淡淡的開口,「這當中的原由,你並不知曉,所以……你別過問。」
她是那麼的單純、良善,他不希望她被攪和進這件事裡。
慕容謐一怔,有種再一次被他推拒在外的錯覺,一時之間不知道應該怎麼表達自個兒的心情。
她並不是過問他的事,而是關心他……若是繼續問下去,會惹他氣惱吧?
在室內的氣氛陷入尷尬之時,宮人去而復返,硬著頭皮,囁嚅的稟報,
「三王子,伏王說……」
不想再聽下去,靳韜神情沉郁,邁步離開。
宮人頭一次見到一向從容優雅的三王子露出顯而易見的怒意,有些不敢置信的退到一旁,不敢再出聲。
慕容謐緩緩的走到門旁,目送靳韜遠去的身影,一顆心沉甸甸的……
鳳朝國伏王一家在龍余國待了半個月,這段期間,慕容謐與靳韜則陷入一種說不出的詭譎氣氛當中。
兩人並沒有言語上的爭執,他也一樣待她很好,但她就是覺得因為鳳朝國、因為嵐若,他們之間的氣氛變得很怪。
慕容謐感到無助,可是不知道應該怎麼打破僵局。
她心裡犯悶,卻找不到人可以說話,正想著要到外頭走走,便聽到宮人通傳,伏王妃求見。
慕容謐不似靳韜對鳳朝國有那麼多的恩怨牽扯,欣然出殿迎見。
才定下腳步,一對上伏王妃的視線,她立即因為她滿懷感激的神情而震撼住,不禁納悶,她為何如此激動?
抑下內心的疑問,她命人在殿外的小亭備了茶點,然後兩人坐下。
眼看慕容謐的態度溫和親切,伏王妃於是放開心懷,苦嘆一聲,「我還真擔心三王妃不肯見我呢!」
慕容謐猜想,應該是上回伏王求見被拒,才會讓伏王妃心生感慨,轉念一想,伏王妃是鳳朝國人,或許會清楚嵐若的事?
驀地,伏王妃開口,「我……可以求三王妃一件事嗎?」
回過神來,慕容謐不解的問:「求我?」
伏王妃用滿懷期許的目光凝望著她許久,然後頷了頷首,「三王子看起來溫謙爾雅,但似乎特別固執哪!」
對於靳韜的性格,慕容謐在嫁給他的這段時日,有了深刻的體認,頷了頷首,坦率的笑說:「嗯,三王子的確是如此性子……」
不待她說完,伏王妃急切的打斷她,「我聽聞你與三王子鶼鰈情深,三王子待你更是萬般疼惜,你在他的面前一定能說得上話,是吧?」
伏王為了讓兩國能放下心結,締結邦誼,希望求得靳韜的原諒,只是隨著歸國的時間逼近,始終無法有個圓滿的結果。
靳韜始終認為兩國邦誼不該與他個人的情緒有所牽扯,拒絕與伏王再談先王派遣細作到他身邊刺探龍余國軍情一事。
那日又見三王妃懂鳳朝國語言,無計可施的情況下,他們僅能轉而求助三王妃從中協調。
慕容謐不解的望向她,「伏王妃,你到底要我與夫君說什麼呢?」
「我們希望三王子能夠原諒先王在位時,派遣細作到他身邊刺探軍情一事。」
慕容謐一怔,心覺有異的問:「那細作……名喚嵐若嗎?」
「三王妃不知道嵐若的事嗎?」伏王妃沒料到她竟然不知道這件事。
她惆悵的搖了搖頭,「我聽過嵐若的名字,也知道她似乎與夫君有過一段淵源,但……尚無法得知詳情。」
初見慕容謐,伏王妃便覺得她是個善良溫婉的女子,現下更覺得她直率且毫不掩飾情緒,很難不對她產生好感。
尋思片刻,伏王妃才又開口,「嵐若是鳳朝國先王派到龍余國刺探軍情的細作,因為得知三王子受王器重,因而讓她到三王子身邊服侍,在朝夕相處之下,三王子對嵐若動了情……那畢竟是過往,或許旁人怕你知曉後會胡思亂想,影響你與三王子的感情,所以才不願明說。」
終於由伏王妃口中得知靳韜與嵐若的事,慕容謐表面上雖然力持鎮定,心裡卻是震撼得無法言語。
她恍然大悟,為何像靳韜這樣一個王室子弟,不喜讓婢女親近,打理他的生活起居……
因為曾經受過的傷,讓他不再輕易的相信任何人,正所謂愛得多深就傷得多重呀!
看見她沉著一張小臉,若有所思,伏王妃安慰道:「其實依三王子的態度看來,嵐若的事已經過去了,三王妃,你也毋需掛懷。」
若是在剛嫁來的時候得知這件事,或許她心裡會難受,但是這會兒知道,只是感到失落。
靳韜避而不談那段過往的態度,讓她的心再豁達也始終無法釋懷。
「我沒事的。」她暗斥自個兒的貪心,隨即轉移話題,「只是不明白,為什麼你們這麼堅持要求得三王子的原諒?」
「鳳朝國因為先王的好大喜功,長年征戰,使得國家陷入動蕩多年,導致民不聊生,百姓生活苦不堪言。我夫君登基後,厲精圖治,力求國家百姓福利,也致力與鄰國結盟,互通利益。深知嵐若之事,我們對三王子有愧,而你們的王允諾,只要能求得三王子原諒,解開這個懸在他心頭多年的心結,王便爽快簽下盟約,一筆勾銷兩國之間的仇恨,締結為盟國。」
原來這便是伏王一直纏著靳韜的原因呀!
雖然不明白靳韜為何不願給他們一句原諒,但這畢竟關系到兩國百姓的福祉,她無論如何都該幫這個忙,遂微揚嘴角,允諾道:「事關重大,我會試著和夫君說說……但不保證真的有用。」
話雖這麼說,她心裡卻無法不忐忑,尤其在知道了嵐若在他的生命中曾占據的位置,她怕……怕與他說這件事會惹他氣惱。
原本伏王妃僅是抱著姑且一試的想法,沒想到慕容謐會答應,欣喜之余,她情難自禁的握住她的手,感激的說:「三王妃,不管結果如何,我都代鳳朝國的百姓感激你。」
慕容謐靦眺的彎了彎嘴角。「你言重了……」
突然,伏王妃沉下臉容,憂心的問:「三王妃是身體感到不適嗎?這手忒寒涼啊!」
慕容謐有些不自在的想要縮回手。「我的身子骨不好,無論怎麼調養身子,還是沒法讓身體暖起來。」
「打小便是如此……」伏王妃更加用力的抓住她的手,不讓她如願以償。
「若三王妃不介意,可否讓我為你把脈?」
憶及大白狼叼來藥草時,伏王妃因為懂得醫理,率先認出藥草的種類,因此慕容謐沒再推拒,順勢讓她把脈。
片刻後,伏王妃臉色凝重的看著她。「三王妃,請恕我直言,你這生來帶寒毒的體質異於常人,若再不治,怕是難過三十大關。」
這是頭一回有人對她說如此重話,慕容謐的心緊緊一揪。
她剛滿十八歲沒多久便嫁來龍余國,若是只能活到三十歲,那……代表她與靳韜的夫妻情緣只有短短的十二年?
她力持平靜。「為何會是生來就帶寒毒的體質?御醫上回並未幫我斷出此症……」
伏王妃沉吟一會兒,「我的醫術承自紅須綠眼的師父,學的是治偏症的醫理,你這病症怪異,一般大夫或許瞧不出端倪。會有此異症,也許是母體懷有身孕時誤食致寒氣積累之食物,也或許是其他未知狀況所致,難以追溯其原由。」
難怪她服用了御醫開的方子好些時日,身體的寒狀並未改善。
「那……能治嗎?」
瞧見她的臉色瞬間又白了幾分,伏王妃安慰道:「三王妃不用過分擔憂,讓我先開個方子化解你體內的寒毒,再依你的身體狀況調整藥方。」
慕容謐頷了頷首,「但你再過不久便要回鳳朝國……」
「放心,我會讓伏王同你們的王說,再與御醫討論出藥方,日後咱們藉由信使往返書信聯系,你與三王子也可擇日到鳳朝國探看我們,不怕的。」伏王妃真心的說。
「那就有勞王妃費心了。」
「也請三王妃費心鳳朝國與三王子的事。」
「嗯。」慕容謐用力頷首。
她們私下達成協議,屬於女人間剛建立起來的情誼掃去了圍繞在彼此間的沉郁氛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