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自閉症6

　　　懷裡的顧瑾個頭很小，雖然依舊十七歲，可看上去卻連十五歲的孩子也不如。

　　　身上也沒有半點肉，摸上去就是一根排骨。

　　　那一瞬間，顧承淵的心頭湧起一股無與倫比的心疼。

　　　他到底受了多少苦？顧父顧母和自己的態度讓他遭受了多大的委屈？

　　　一想到這裡，顧承淵心頭的愧疚更深，之前自己對他所做的一切，也讓顧承淵無比的後悔。

　　　雖然之前顧瑾發高燒只是簡單的吃了藥，由於擔心他的身體，大半夜的，顧承淵還是連忙叫來醫生。

　　　凌風是他的發小，這傢伙全家都從軍，可他卻偏偏選了醫生這個職業。

　　　他和顧承淵一樣是幺子，家裡寵愛得不行，況且凌風學醫十分有天賦，這幾年裡混得風生水起，家裡也沒再管他。

　　　三更半夜被人叫起來，凌風黑著一張臉道：「嘖，都說了老子不是你的專屬醫生！」

　　　由於家裡都是些大老粗，凌風的個性裡難免繼承了軍人的一些血性。

　　　顧承淵在旁人面前基本是個面癱，可兩人是大小的兄弟，所以顧承淵也不跟他廢話：「我侄子生病了，這段時間他好像常常生病，你幫我好好查查。」

　　　「臥槽，查查你去醫院啊！」

　　　雖然這麼說，可凌風還是開始聽診。

　　　別看凌風說話三大五粗的，可人家就是張著一張溫柔的大哥哥臉，又變臉似的溫柔的看著顧瑾。顧瑾即使有些約束，也儘量控制自己不要害怕。

　　　小萌物睜著一雙碧色的雙眼看著他，比天使還要可愛，凌風的心早就被萌出了泡泡。

　　　他一個大男人，從小就喜歡可愛的東西，這點就連發小顧承淵也瞞得死死的，他還真沒沒想到顧承淵竟然有這麼漂亮又可愛的侄子！

　　　收起自己的小九九，給顧瑾做了一個簡單的檢查，凌風的眉頭皺得越來越深，卻還是摸摸他的腦袋：「沒事，不是什麼大問題。」

　　　顧瑾本身也沒擔心自己的身體，只是心思細膩的他卻還是發現凌風有點不對勁。

　　　他疑惑望著他，也不說話。

　　　凌風溫柔的說道：「燒已經退了大半，還是不能懈怠，等下還是要吃點藥，打一針的。」

　　　顧瑾乖巧的點點頭。

　　　等這一系列做完，顧瑾慢慢的睡著了，兩人才走到大廳。

　　　看到自己好友的表情都變了，顧承淵心中隱隱有些不安，卻聽凌風開口：「他的確有些營養不良。可是主要嚴重的不是這點……聽你在電話裡的描述，只怕……」

　　　「只怕什麼？」

　　　「自閉症，但也有可能是我的判斷失誤。」

　　　自閉症是什麼，顧承淵當然知道。這恐怕是發小心裡最深的傷口，他當年做醫生的決定，就是因為他喜歡的那個人由於自閉症自殺。

　　　凌風愧疚頹廢了整整三年，好不容易站起來，卻告訴家裡，他要習醫。

　　　然而顧承淵此刻已經無法想到其他事了。

　　　他忽然想起自己做的一些事情，可能旁人不覺得有什麼，可是顧瑾的心思細膩，又患有自閉症，不知道承受著多大的傷害。

　　　他的手心捏得直直作響：「一定是那個禽獸！」

　　　都是因為他的虐待，顧瑾才會變成這樣。

　　　那樣乖巧的孩子都能下得去手，顧承淵只覺得內心被一團怒火包裹。

　　　「你先冷靜些！」凌風連忙拉住顧承淵，「現在最重要的是小傢伙，放任不管的話，只會讓病情越來越重。」

　　　顧承淵深吸一口氣，無力的說：「那現在該怎麼辦？」

　　　凌風搖了搖頭：「讓他多接觸這個世界，至少要讓他多出去看看，而不是一直關在房間裡。這樣對病情十分不利。」

　　　好友的話，讓顧承淵想到顧瑾似乎來到這裡的好幾天都在房間裡，一直也沒出去過。他皺起眉頭，應了聲：「好。」

　　　「今天我先回去了。你好好照顧小傢伙吧。」

　　　「嗯，我會的。」

　　　等之後凌風走後，顧承淵在心中暗自盤算起來，要帶著顧瑾出去看看。

　　　兩天後，顧瑾的徹底好了。

　　　又是一個陽光燦爛的日子，今天的太陽曬在身上並不熱，微風吹過，還意外帶了幾分涼爽。外面正是百花盛開的季節，已是春末夏初，這個季節，擁有著最溫暖的色彩。

　　　顧承淵心頭一動，又想起了幾日前好友的交代。

　　　「阿瑾想去外邊看看嗎？」顧承淵溫柔的摸摸他的腦袋。

　　　顧瑾卻乖巧的搖了搖頭：「我……答應了小叔叔，不去……外面惹事，我答應了！」

　　　——顧承淵忽然想起小傢伙第一次來公寓的時候，自己對小瑾的威脅，頓時忽然臉上一陣火辣辣的。

　　　他唾棄著自己的同時，心裡又彷彿在滴血：「我的小瑾這麼乖，怎麼會惹事，是小叔叔錯了。」

　　　「不去。」顧瑾認真的說。

　　　「為什麼？」

　　　顧瑾此時卻有些扭捏：「怕。」

　　　「別怕，小叔叔可以保護小瑾的。」

　　　顧瑾卻低下頭，臉色有些蒼白。

　　　顧承淵這才發現自己對顧瑾逼得太過，連忙說：「小瑾不喜歡的話我們就不出去了，今天小叔叔在家裡給小瑾做好吃的。」

　　　「嗯！」顧瑾對顧承淵的心防越來越低，他甚至對這個小叔叔有了幾分朦朧的孺慕。

　　　「小瑾喜歡吃什麼？」

　　　小傢伙歪著頭想了想：「唔……什麼都可以。」

　　　「……」

　　　看著顧瑾支支吾吾的樣子，顧承淵忽然想起那些資料裡面，常說蘇父酗酒之後，就會打顧瑾，被打得慘了，身體一動就痛，家裡根本不會有人給他做飯吃，那個時候，顧瑾甚至連飯都吃不上，更別談其他。

　　　一陣沉默之後，顧承淵艱難的開口：「既然什麼都可以的話，那今天我們吃咖喱吧，小叔叔一定把你喂得飽飽的。」

　　　聽到顧承淵的話，顧瑾眼中露出的歡喜，十分明顯。

　　　可顧承淵卻覺得，心中莫名酸澀。

　　　既然顧瑾不願意出門，他就只好自己一個人出超市買點做飯的材料。想起自家侄子才十七歲，顧承淵還買了一些這個年紀的孩子愛吃的零食和冰淇淋回家。

　　　吃過晚飯，顧瑾的心情顯然變好了許多。他將零食和冰淇淋拿出來：「小瑾等下先別急著回房，跟小叔叔一起看下電視怎麼樣？」

　　　顧瑾有些猶豫，可見到顧承淵眼中的期盼，還是點了點頭。

　　　電視機的聲音響起，兩人安靜的坐在沙發上，氣氛顯得十分溫馨。顧承淵拿著一隻冰淇淋啃著。顧承淵愛吃甜的，估計是家族遺傳，別看顧家的男人個個人高馬大，卻尤愛吃甜的，包括已經去世的顧老爺子。

　　　「想吃這個嗎？」他看見顧瑾一直盯著那個看。

　　　顧瑾誠實的點了點頭。

　　　看見顧瑾像小狗一樣的舔著冰淇淋，顧承淵噗嗤一下，笑出了聲音。聽見笑聲，顧瑾疑惑的抬頭，顧承淵笑著擺了擺手，他才低下頭繼續默默的啃著。

　　　這樣的表情，真是可愛極了。

　　　讓顧承淵的笑聲在一次憋不住了，顧瑾皺了皺眉頭，似乎做了一個艱難的決定，將冰淇淋默默遞了出去。

　　　——他是以為自己想吃？

　　　顧承淵見小傢伙糾結的偷瞥著他，不由心中發燙。

　　　即使自己喜歡的東西，也會給他嗎？也就是說在小傢伙心裡，自己這個小叔要重要得多？

　　　想到這裡顧承淵大大方方的咬了一口，心裡面簡直被蜜填滿了。越發覺得顧瑾可愛非常。

　　　——所以人類這種生物，厭棄他時，他所有一切皆是厭棄；歡喜他時，他所有一切皆是歡喜。

　　　自那日的事情起，顧承淵對顧瑾的態度，也在慢慢改變。不知不覺中，那一腔的愧疚也變為滿眼的疼惜。

　　　電視劇的聲音還在響，顧瑾卻在沙發上慢慢睡著了。顧承淵抱他回房間，沒想到小傢伙帶著淺淺的笑，像只小奶貓一樣，然後蹭了蹭他的手臂。

　　　顧承淵依舊冷著一張臉，可內心已經被萌傻了。

　　　而後的幾天裡，兩人的氣氛越來越融洽。顧瑾雖然還是那副呆呆的模樣，卻比之前多了幾分生氣。顧承淵還為此高興了許久。

　　　孫媽看到這樣的顧承淵和顧瑾，心中的大石也在慢慢落地。

　　　而此時，另一邊‧顧宅

　　　顧永彥因為腰部的傷口躺在床上十幾天，因為恢復得不算好，現在傷口都還沒有好。他問過顧父顧母之後才發現……他那個掌控欲極強的小叔叔將顧瑾接走了，顧瑾現在不在顧家。

　　　外面的陽光有些刺眼，他放下書本，揉了揉太陽穴。

　　　顧永彥的嘴角掛起一絲冷笑。

　　　顧瑾這樣反抗他，他還沒報仇呢……怎麼允許，有人搶走他？？

　　　「少爺，您該換藥了。」僕人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顧永彥心中閃過黑暗的情緒，卻溫文有禮的問：「能幫我找找小叔叔家裡的電話是多少嗎？」

　　　一想起顧瑾，顧永彥狠狠咬牙。

　　　顧瑾，既然得不到，我就必須毀了你。

　　　只有毀了你，我才能繼續留在顧家，才能徹底從那些莫須有的感情之中擺脫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