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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亡人(7 truth)》第7章
第七章 掛衣

『黑色的……水?

葉臻仔細看著剛才落在自己手面的水滴,驚異的發現落在自己手背上的水滴,顏色竟然是黑色。』

他拿在手裡的東西是白色的、布質的,攤開一看很明顯是一條連衣裙。女孩子穿的那種,裙腳部分有著小小的藍色花朵,非常可愛。

是那時候掉落在他頭上的連衣裙!

忽然想到了什麼,葉臻手一抖,當即就將那條裙子扔了出去。

於是裙子輕飄飄的攤在了葉臻家的木地板上。

葉臻扶起之前弄翻的啤酒瓶,想要喝一口酒冷靜一下,然而卻發現裡面的酒水早就全部灑光光,他只好從冰箱裡拿了另外一瓶啤酒。

冰涼的酒水讓他冷靜了下來,他本來就是個冷靜的人,盯著地面的衣服,葉臻想,搞不好是同事放到他的辦公包裡的,可能是沒有找到失主吧?

然後就轉交到了發現人自己這裡,當時他不在辦公室,或許別的同事把收到的裙子放進了他的櫃子裡,然後臨走前急著和張謹會合的他沒有發現,就那樣把裙子和其它物品一起,放進了自己的辦公包……挺有道理不是?雖然奇怪了點。

他看了看被自己扔在地板上的白色裙子,看到上面被啤酒浸濕的部分,歎了口氣,葉臻把它拿進浴室洗了洗,然後套上衣架掛在了陽臺上。明天干了之後還是拿到遊樂園去,說不定失主還會再來。

那是很好的一條裙子,擁有它的女孩子,應該不會那樣輕易捨棄它。

那個晚上葉臻的心情非常浮躁,原本認為輕易就可以完成的報告,寫了三小時還是停留在第一頁,無奈之下葉臻決定熄燈睡覺,黑暗中,他拉上被子,男人的鼾聲很快在靜謐的室內響起。

可是他並沒有睡好,那個晚上,滴水的聲音不斷從陽臺上傳來,是那條裙子,自己沒擰乾麼?

在睡夢中皺著眉,葉臻卻始終沒有睜開眼,重新去陽臺將裙子的水擰乾,伴隨著裙子滴水的聲音,他做了一晚上惡夢。

第二天裙子還是沒幹,他只好先去上班,把那條裙子繼續掛在陽臺上,葉臻希望那條裙子在他下班的時候能幹。

不過葉臻下班的時候那裙子卻沒有幹,原因無他,他剛剛上班二小時就被叫了回去——警方打來的電話。慌忙趕回家中的時候,警方的人正在維修他家的門鎖。

葉臻看了看開了一個洞的自家門板,還以為自己家裡被盜了,向警方質疑的時候才發覺並不是那麼回事。

兩名員警對視一眼,然後其中一個不太好意思的對葉臻開口。

「是這樣的,是我們不對,有人報警之後我們沒有將事情調查清楚,就魯莽的強行進入,這次的維修費用會從我們的工資裡扣。」

然後他就把事情的發生從頭到尾說了一遍,原來是葉臻對面某戶人家報的案,葉臻這棟房子是老房子,和對面的公寓樓樓距很近,對面一戶老人因為腿腳不方便,所以經常拿著望遠鏡在臥室到處亂看,結果今天看著看著就看到了葉臻家。

「他說看到你家陽臺上掛了一個小女孩,我們以為是虐待案就闖了進來,結果……」員警皺了皺眉,然後伸手指向葉臻家的陽臺,「結果發現只是那件衣服搞的鬼。」

順著員警的視線葉臻看到了陽臺上那件裙子,風吹著那條裙子晃呀晃的,就像一個女孩在輕輕擺動。

「八成是老人家年紀大了看錯了吧?不過對方到現在還是不認帳……老小孩啊!」想到那位至今還一口咬定自己看到一個小女孩被掛在衣架上的老人家,員警也很無奈。

警方把葉臻家做了徹底大清掃,又給他換了一扇新門板之後迅速撤離。

於是葉臻無緣無故得了一天假期,至於那些員警……

就當有人免費給自己做掃除算了。

葉臻看了看對面,想到對面竟然有人無聊到偷窺自己的家,心裡忽然一陣不舒服,於是他在下午的時候出門買了兩塊窗簾,回家花了半小時將窗簾裝上,正打算悠閒享受剩下的假期時,才發現這偷來的假期已經幾乎過去了。

「小女孩?」盯著那還在陽臺上掛著的白色裙子,葉臻皺了皺眉,將大燈都關掉,只留一台桌上的小燈,他決定把白天的工作做完。

葉臻一旦全身心投入工作的時候就會很用心,認真工作的時間總是過得很快,等到他把所有報告完成之後,看了看表,竟然已經到了淩晨一點!

注意力從工作上轉移開來的葉臻,又聽到了陽臺上傳來的滴答聲。

怎麼還在滴水?

心裡奇怪著,葉臻轉頭看向陽臺,因為之前安上了窗簾,所以從他的角度看過去他只能看到窗簾上裙子的影子,那裙子微微晃動著,這麼看過去還真像個小孩掛在上面。

現在是冬天,天氣冷,衣服確實不容易幹,可是再怎麼不容易幹,也不至於滴水這麼久吧?

葉臻起身,他先去了浴室,翻出一塊抹布之後走向陽臺。

他的地板可是古舊的木地板,禁不起水浸的。

陽臺上有點暗,不過葉臻沒有開燈,他怕開了燈,對面那個好事的人會看到他,雖然他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可是就是不想讓人看。

於是葉臻只能借著外面的月光開始擦地板,很久沒有擦過的陽臺地板似乎真的很髒,葉臻看到自己的抹布很快變成了深色,擦拭間,一滴水忽然砸到了他的手上,他不在意的向那裡看了一眼,然後,僵住了——黑色的……水?葉臻仔細看著,驚異的發現落在自己手背上的水滴,竟然是黑色。

就在他僵硬的愣在那裡的時候,又有一滴同樣顏色的水滴落在了他的手背,然後第三滴,第四滴……

水滴彙集多了,順著他的手背緩緩流下來,在他手背畫出濃重的痕跡。葉臻勉強抬起僵硬的脖子,向上看去,他看到了那條連衣裙,然後,他看到了……

女孩?一個女孩穿著那條連衣裙掛在衣架上!

葉臻的眼睛猛地瞪了起來!

他瞪著那條連衣裙,和連衣裙一起被掛在衣架上的那個女孩也在看著他。

靜靜的,冷冷的看著他,有黑色的水順著裙襬下露出的纖細小腿滑下來,那小腿離他腦袋非常近,葉臻看得清楚:那女孩竟是沒有腳的!

那黑水順著沒了腳的女孩小腿滑落,然後在腳踝即落,砸在下方的葉臻手背上。

「啊!」嘴裡猛地爆出一聲吼叫,葉臻的身子猛地彈起來後退,他的腿踢翻了之前放在腳邊的桶,之前的冷水全部灑到了他身上,通體冰涼。

葉臻手忙腳亂的站起來,慌亂中打開了燈,忽然的光明讓葉臻驚呆了,他慌張的看著自己之前被滴到黑水的手背,卻發現那裡只是普通的水漬,雖然摻了些灰土,不過確實是水。

愣了愣,等到葉臻再提心吊膽看向衣架的時候,那裡果然只有連衣裙,沒有什麼女孩子。

「該死!該死!這是怎麼回事!」葉臻咆哮著,迅速的拉下那條裙子,將還沒幹的裙子揉成一團,他把它扔出去。

忽然起了一陣風,冷風吹在他臉上異常寒冷,這份寒意讓情緒激動的葉臻,終於冷靜下來。

「……都是那個人胡亂說的結果……」耙了耙濕黏的頭髮,葉臻哆嗦了一下,迅速拉上窗簾進屋,他靠在牆上原地喘著粗氣,等到自己的心跳慢慢恢復節拍之後,葉臻重新回到浴室洗澡。

浴缸裡的水明明是熱的,可是葉臻卻還是覺得冷,他腦子裡翻來覆去忘不了的,是那一瞬間看到的女孩的臉。那是一張他有點熟悉,依稀在哪裡見過的一張臉……

「該死——」低聲喃喃一聲,閉上眼睛,葉臻伸手捂住自己的耳朵,然後將頭深深的紮入熱水中。

如果閉上眼睛就看不見就好了,那樣他可以說自己什麼也沒有看見。

如果捂住耳朵就聽不見就好了,那樣他也可以說自己什麼也沒聽見。

如果假裝忘記就能真的忘記就好了,那樣……

接下來二天葉臻每天如常去上班,那條裙子就那樣靜靜躺在他每天上下班必經的路上,躺在一開始被他拋棄的地方,沒有人將它掃去或者撿去。

不過這也是情理之中:這個老住宅位置偏僻,所以負責這個區的清潔工就有點愛偷懶,幾天不來收拾也是常有的事;二來別人誤會這是誰家陽臺上掉落的衣服也有可能。

雖然這樣對自己說,可是葉臻發現自己沒法不去注意那條裙子,他也買了一個望遠鏡,不過不是去觀察對面的人,而是觀察樓下那條裙子。

那條白色裙子靜靜躺在灰色水泥地上,被人們踩來踩去,慢慢沾上了污垢,即使這樣,它在葉臻眼裡仍是白的刺目。

那兩天裡,葉臻把自己在家的全部時間都用來觀察那條裙子,幾乎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然後,第三天的時候,終於有人把它撿起來了,是個中年女人,她看了看周圍沒人,就把那裙子塞到菜籃子中鬼鬼祟祟的帶走了。

至此,葉臻終於鬆了一口氣,將望遠鏡扔進抽屜,那天他終於睡了個難得的好覺。

夢裡他在遊樂園,和張謹的妹妹們,是之前夢境的繼續一般,他夢到自己找到了其中一個孩子,他高興的叫著那個孩子的名字,可是那個孩子卻並不停下,只是往前跑著,白色的身影在陽光中一閃一閃,就像蝴蝶。

「小楠——」叫出那孩子名字的瞬間,葉臻醒了,他抹了一把臉,發現自己一頭冷汗。

心臟怦怦跳著,葉臻呆呆坐在床上等著自己心跳恢復正常,然後倒了一杯水走向陽臺,決定靠冷風讓自己更加清醒,然而等他走到陽臺的時候,他呆住了——

陽臺的木地板上,躺了那條白色裙子。

能夠行動之後,葉臻第一個反應就是想逃,不過沒多久他就冷靜下來,那條裙子是濕的,明顯被人洗過了,掛著那條裙子的衣架上面,還掛了一件頗有年頭的胸衣,應該是撿到裙子的那個女人的吧?

她撿到裙子然後洗了它,晾在陽臺上準備晾乾,昨天晚上的風有點大,裙子就那麼被風吹下來,然後吹到了自己的陽臺上。

既然是那樣,那個女人應該是住在自己樓上的,他的樓上只有一層,住戶也不多,葉臻想了想就上樓依次敲門,敲到第四戶的時候他看到了昨天那個中年婦女。

說明來意,他正想把衣架連同衣服,遞到那女人手裡的時候,那女人卻說那東西不是她的,然後兇悍的關了門。

碰了一鼻子灰的葉臻只好拿著還在滴水的濕衣服下樓,想了半天才大概明白對方是在害羞,畢竟,那個衣架上還掛著她的破胸衣。

不過總而言之,那條裙子又回到了他這裡。就像跟著他一樣,又回到了他這裡。

想到這裡,葉臻的眼皮跳了跳。他將那件衣服連同那件破胸衣一起扔進了垃圾袋,他決定現在,立刻,馬上將它們扔掉。

被粉碎重新利用也好,被埋在地下也好,總之他不會再見到它們!他真的是這麼想的,就像一個分屍殺人犯一樣,他小心翼翼的觀察著四周,拎著裝了兩件衣物的垃圾袋,乘計程車將它們扔到了城市另一頭的垃圾回收場。

葉臻幾乎是一步一回頭的離開那裡,那個黑色的裝了白色裙子的袋子,擺在眾多垃圾中間,安安靜靜。

葉臻走到最後開始用跑的,大學畢業後他已經很少運動,區區幾百米跑下來已經氣喘吁吁,再也跑不動的時候,他停下來,抬起頭閉上眼睛,陽光靜靜灑在他的臉上,很溫暖,可是葉臻卻忍不住哆嗦了起來。

他記不清自己是怎麼走回家的,漫無目的的搭著車,坐過了就再坐回去,葉臻第一次過得如此懶散,他回家時已經是傍晚,習慣性的去查信箱,卻在信箱裡發現了房租催繳帳單以外的東西。張謹寄給他的一封信,沒有貼郵票,看樣子是他自己送過來的。

手掌顫抖了一下,葉臻撕開信封,裡面原來是一張照片,照片背景是遊樂園的雲霄飛車,而照片上的人物則是他和……

看到照片上坐在他身邊的女孩時,葉臻手一抖,差點沒有將手中的照片撕成兩半!

他死死盯著手中的照片,大滴的汗水從他額頭冒出來。

他以為自己再也不會見到的白色裙子又讓他看到了,在他手裡這張照片上,在照片中坐在他旁邊的女孩身上,他再一次見到了那條白色裙子。

惡夢般的白色連衣裙。他發現了!他發現了麼?

深深呼吸了幾口,葉臻給張謹打電話。

「今天我收到了一封信……」

「剛剛看到麼?我今天中午放到你郵箱裡的,本來想要親手給你,可是你沒有在……」

「我……出去了,那個……照片是……是什麼時候拍的?」艱難的問出這個問題,葉臻拿著話筒的手在明顯哆嗦。

照片上和自己一起拍照的人,明明已經死了,為什麼會出現?

「就是前些天我們一起在遊樂園的時候,臨走時候拍的,不記得了麼?」電話另一頭的張謹說得很輕鬆。

「啊……是了……用的是你那台老相機……」葉臻忽然想起來張謹那天確實是拍照了來著,用的是一台老相機,大學時候每次出去玩都帶的那台。是了,自己當時還和他開玩笑說那相機究竟還能不能用呢……

「沒錯,因為後來沒什麼機會拍照,我也就沒買相機,上次難得和你見面,想要拍照卻只找到這台舊相機,裡面的膠捲還在呢,其實我當時沒抱希望還能用的,昨天試試看,結果居然沖出來了……」

張謹在那一頭笑了,然而葉臻卻在聽完他的話之後,弄掉了話筒而不自知。

眼睛呆呆看著前方,葉臻感覺喉頭異常的乾澀。

還是當年的相機?當年的膠捲?莫非……連照片都還是當年的……

「葉臻哥,咱們一起照張相吧?小楠想和葉臻哥一起照相!」平時小大人一樣的女孩,難得抱著自己的胳膊撒嬌。

「我拿了哥哥的相機出來哦!就一張!我們就拍一張好不好?」女孩獻寶似的拿出一台相機,白色的小虎牙和白色的連衣裙在陽光下白的刺眼。

「一……二……三……茄子!」

那天,他們確實拍了一張合影,在哪裡拍的呢?遊樂園……是在遊樂園拍的!

「葉臻哥,我好喜歡雲霄飛車!

「葉臻哥,你覺得墜落的感覺是什麼呢?

「我覺得墜落的感覺……好像飛一樣!小楠喜歡飛!所以小楠喜歡雲霄飛車!」

穿著白色連衣裙的女孩子,嘰嘰喳喳想要和自己一起合影的女孩子,說自己喜歡雲霄飛車的女孩子……這……是那時候的照片!

「啊……謝謝你把它沖出來給我,照得不錯呢。」心裡一片空白,嘴裡卻說著條理清晰的話,不知道和張謹又聊了些什麼別的,葉臻最後是糊裡糊塗掛上電話的。

掛上電話的葉臻只能牢牢盯著那張照片,照片裡的兩人笑得燦爛,彷佛那天的陽光一樣,那時候自己是什麼心情呢?他忘記了,不過照片裡穿著白色連衣裙的女孩呢?她是很開心的,然後……

臉上的表情重新歸於麻木,葉臻再度拿起電話,撥了一個號碼。

「喂,張謹麼?我是葉臻……」

他和張謹再度約在遊樂園見面,奇怪的是,對於自己的邀約對方沒有任何疑問,相當爽快的答應,就像理所應當一般。

葉臻心慌意亂中也沒有注意太多,打完電話他便睡覺,他睡得很認真,所以很快便睡著,夢仍然是遊樂園的夢,只不過那個夢越來越清晰。

第二天他早早上班,然後在十一點左右接到了張謹的電話,還是在鏡子城堡,葉臻於是過去接應,照例在飲食區買了漢堡可樂,然後兩人一起排隊去坐雲霄飛車。

排隊的過程中,張謹還是在和空氣說話,心裡有事,葉臻只是一路沉默,他們仍舊選擇了尾部的車廂,不過這一次,葉臻坐在了張謹旁邊。

張謹在拍照,用他那台頗有年頭的相機。葉臻什麼也沒說,然後幫他調整了一下防護器。

他把原本固定好的防護器弄開了,稍微用一點力就會自動打開。

對不起……葉臻心裡說著,他閉上了眼睛。他必須殺了張謹,因為如果不這樣,張謹早晚會知道他對他隱瞞的事情,而那是他最不願意張謹知道的。

他希望他在什麼也不知道的情況下死去。當然,他也不會獨活。

他只是不想讓張謹知道而已。

葉臻用同樣方法弄鬆了自己的防護器,他閉著眼睛坐在座位上,等待轟鳴聲漸起。

雲霄飛車平穩爬行到最高點的時候,俯衝開始了,熟悉的風壓吹向葉臻時,葉臻感覺到一種毛骨悚然的興奮!

大風很快吹掉了他的眼鏡,眼淚從眼裡沖出來,葉臻狼狽的向後去勾自己的眼鏡,然而看到後座的人時,他驚訝的瞪大了眼睛。

他看到了他自己!

平板無奇的西裝頭,平板無奇的眼鏡,平板無奇的衣著……那熟悉的圍巾……

那個人是誰?怎麼長得和自己一模一樣?

就在葉臻心裡充滿疑惑的時候,那個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卻沒有注意到他,那個人只是手忙腳亂拿著剛剛飛入懷裡的眼鏡,試圖將它向自己的臉上戴去。沒有戴上,反而把自己原本戴得好好的眼鏡弄飛了去……

似曾相識的一幕。

就在葉臻愣神的同時,有什麼區別於風的東西,擦著他的臉頰飄了過來,那個東西落在了他正後方的座位。

白色的……連衣裙?葉臻的嘴巴也張開了。

恐懼從心底最深的地方,麻麻的爬上了他的脊椎。

他看著那件連衣裙斜斜掛在座位上,就像一個人坐在那裡似的,然後,他看到那原本扁平的布料慢慢膨脹起來,就像一個人在慢慢穿衣服似的,他看著那條裙子下面慢慢鼓實,一條胳膊從袖子的地方伸出來,然後一條腿從下襬探出……

他注意到,那孩子……竟是沒有腳的……

烏黑頭髮從領口的地方慢慢上升,那頭髮烏黑而細長,像蛇一樣蠕動著,從白色的衣服下面鑽出來,然後,女孩雪白的臉露了出來。

於是,現在「坐」在那裡的不再是一件白色連衣裙,現在坐在那裡的……是一個穿著白色連衣裙的女孩子。

「葉臻哥,小楠好喜歡雲霄飛車啊。」

風聲呼嘯,按理說他應該什麼也聽不到的,可事實上,那個女孩的聲音他卻清楚聽到了。那個女孩身子傾過來,親昵貼著他的耳朵對他說。

葉臻聽到哢嚓一聲,那是他身上防護器鬆開的聲音,他感覺自己被劇烈的拋了起來,不!不是感覺!他確實被拋了起來!

他被高高的拋了出來,他自己參與設計的雲霄飛車,發出轟鳴般的咆哮從他身下經過,他覺得自己在空中靜止了幾秒,然後……墜落!

他看到那個孩子在車上沖他笑,奇怪……

他明明沒有眼鏡了,怎麼還是看得那麼清楚?

他看到另外兩個孩子前後圍住張謹,張謹只是捂著臉,彷佛什麼也沒看到。

然後他就看不到了,因為他已經開始迅速的墜落!

風從他的身體四周直直向上!他感覺自己急速的降落!他沒有試圖拉住任何東西,因為他知道他什麼也拉不住。

臨死前的幾秒鐘,他的腦子裡翻來覆去只有一句話,很多年前一個女孩子問的:「葉臻哥,你覺得墜落的感覺是什麼呢?」

墜落的感覺是什麼呢?

伴隨著這個疑問,葉臻重重落在了地上。他看到那條白色的裙子從天空某處飛來,輕飄飄的向他飄落,裙子落下的時候,袖口裡伸出一隻白白的手掌。

把他的眼睛牢牢蒙住了,然後,他的嘴巴也被堵住了。

他感覺有什麼東西,順著那小小的手掌進入了他的嘴巴,然後……他的意識就此中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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