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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亡人(7 truth)》第8章
第八章 未亡之人

『離近觀察,江南竟然覺得那黑色的皮膚在蠕動,彷佛膨脹一般,蠢蠢欲動……

「它在動……」江南失聲叫出。』

張謹上次說的話很快靈驗了,一幫老同學果然將會再度見面,這回是在葉臻的葬禮上。

被人發現的時候,葉臻身邊只有一件白色的連衣裙,小女孩穿的那種。

非常奇怪的遺物。

他的屍體就像是突然冒出來的一樣,出現在他自己設計的雲霄飛車下,他的表情很奇怪,一直看著天空。

那條白色連衣裙罩在他的腦袋上。

他的驗屍報告更加奇怪:五天前。

這個報告一出來馬上得到一片否認。

「那天是遊樂園開業的日子,他來上班了。」同事A說。

「第二天我們還因為對面老人的誤報去過他家,啊!就是那條白色連衣裙。」某警署的員警如是說。

「可是科學和經驗告訴我他就是五天前死的,高處墜落,腦部重創而亡。」法醫非常無辜卻仍然一口咬定,這是這個月來,他的驗屍報告第二次遭人質疑。

所有人裡面第一個得知葉臻死訊,負責召集眾人的人還是江南,原因沒有別的:他是員警。

當時葉臻的屍體被人發現後立刻有人報警,第一個趕到現場的員警就是他,揭開罩在葉臻頭上那條白色連衣裙的人也是他,看到死者面貌最吃驚的人也是他。

時間往前推一點,第一時間趕到楚柔屍體現場的員警裡也有他;時間再再往前推一點,前陣子上報紙的那個家中遭遇兩夥搶匪,幸運得救的男子和他有關係。

「你的大學同學受詛咒了麼?」知道這些事的同事不禁咋舌,然後有人還開玩笑似的對他說了句,「既然如此,你也小心點。」

江南當時臉上笑了笑,心裡卻忽然一陣惡寒。

他忽然想起了那天的事情——

那天是一個星期四,陰天,他是當天值班的員警,當時是中午,大家都去外面吃飯了,只有他一人留下來,接到報案電話後他立刻通知了組長,然後自己先行趕往現場。

路上他還想,這個遊樂園的名字有點熟悉來著,後來才想到那是葉臻工作的地方,老實說,他當時還想或許能見到葉臻也說不定。

然後,他還真的看到了葉臻。

不是屍體,是活人,就站在那具屍體旁,手裡拿了什麼東西,似乎正要離去。

江南當時還喊了他一句,不過葉臻並沒有聽見,圍觀的人群隨即嘩的圍過來,擋住了江南的視線,也擋住了葉臻離去的身影。江南愣了愣,走到屍體旁邊,撩開那件白色連衣裙,然後他看到了葉臻的臉。

一股惡寒油然而生,他就那樣愣在了原地,直到自己的同事趕過來,疏散人群的疏散人群,現場取證的取證,看到他發呆,組長彈了他腦門一下,江南這才如夢初醒。

他沒有把那件事告訴別人,說自己見到了死人,這也太……

可是他知道自己沒有看錯,那個神態,那個樣子,怎麼看都是葉臻,不過衣服穿的不一樣。

「這兩次的死者……你很熟悉?」負責這個案子的長官、江南的直屬上司杜衡卻忽然把他叫進了辦公室。杜衡現年三十六歲,在和他同樣級別的警官中,他算是年輕人,頭腦冷靜而自持,是個讓人摸不透的長官。

「大學的時候很熟悉,畢業之後……就沒怎麼聯絡。」對於這個和自己年齡差不多、職位卻遠遠高於自己的男人,江南撇了撇嘴。

「我記得你們前陣子聚會過?」

「是的,在楚柔的喪事上。」江南說完,看到自己的上司摸著下巴,彷佛陷入了沉思,半晌之後,男人緩緩開口。

「對於這個案子,你怎麼看?」

聽到長官的問題,江南皺了皺眉。

「怎麼看?聽起來就像有什麼內幕一樣,不就是普通的自殺麼?啊——難道遊樂園員工有人想要謀殺葉臻?」

江南看到自己的上司點了點頭,然後又搖了搖頭,他的表情非常正經,於是江南也無法繼續大剌剌下去。

「你跟我來。」他說著,推開了門,走過喧囂的辦公室,杜衡竟是向內院走去,他直直走到了警察局的最深處,看到那棟灰色建築,江南愣住了。

「法醫部?」

杜衡點了點頭,然後拿出證件向看守的人出示了一下,繼續向裡面走去。

法醫部不像人們想像中那樣灰暗、充滿恐怖色彩,某種程度上說這個地方沒有男人們亂扔的煙頭,沒有犯人們的咋咋呼呼,搞不好倒是警察局內最安靜清潔的地方。

這裡有種怪異的味道,雖然醫院裡也可以聞到類似的味道,可是一想到這裡是法醫部,江南就立刻把那種味道當作了死人的味道。

杜衡下個目的地竟然是停屍房!值班的法醫王一函正在解剖台旁邊吃便當,那種津津有味的樣子讓江南大皺眉頭,對方似乎看到了自己的表情,只是笑了笑,用沾著飯粒的筷子指了指中間的解剖台。

「今天過來的老兄躺在那裡。」

王一函是個非常奇怪的人,他把所有的死人都當活人對待,就是這一點讓江南非常受不了。不過他的視線還是順著對方的指點看了過去——

中間的解剖臺上被白布罩著的、隱約人體形狀的物體,杜衡已經站在那東西旁邊,他輕輕將那白布拉開,然後露出了下面的……

「嘔!」只看了一眼,江南就差點沒吐出來,身子微微向後傾,他大叫,「那是什麼鬼東西?」

解剖臺上的東西原來只是有個人的形狀而已!上面所有裸露在外的部分竟然全成了黑色,彷佛腫脹起來的屍體,看起來就像一塊發酵失敗的面餅。

「什麼鬼東西,這是你的老同學,你太失禮了。」王一函已經吃完,一邊抹嘴一邊教訓江南,「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他的名字是葉臻,一個好名字,不是麼?就像你的名字一樣……」

王一函將空飯盒扔到垃圾桶,洗了手之後也湊了過來。

那個傢伙……到底有沒有神經?江南心裡忿忿的,然而腿卻開始發軟。盯著解剖臺上的「面餅」,那是葉臻?那是他大學老友的葉臻?開什麼玩笑——「你過來,這就是我要你看的東西。」不理會江南想要奪門而出的驚恐,杜衡向江南招手示意,要他過去。

咬了咬牙,江南最終僵硬的走過去。

離近了觀察,江南竟然覺得那黑色的皮膚在蠕動,彷佛膨脹一般,蠢蠢欲動……

「它在動……」江南失聲叫出。

「沒錯,它就是在動。」點頭同意江南的看法,杜衡從旁邊拿出一根鑷子,在葉臻的屍體上夾了兩下,讓江南吃驚的是,那黑色竟然輕輕一夾就下來了一塊,杜衡將夾了東西的鑷子展示在江南面前,江南這才發現那黑色的東西竟是一隻蟲子。

這個時候,王一函拿過一個玻璃皿,讓杜衡將夾著的蟲子扔進去,然後他拿了一根極細的針將那蟲子自背部穿透,一股黑色的液體冒著腥臭從蟲子身上冒出來,那蟲子的肚子隨即癟了下去,細小到幾乎看不見的腳掙扎了兩下,隨即不動。

「這是什麼玩意?好噁心……」江南從來沒見過這種蟲子,長得有點像蚊子,不過沒有翅膀,也沒有長長的腳。

「你要是經常見就糟了。」王一函笑嘻嘻的將蟲屍扔進玻璃皿,往裡面倒了一點大概是消毒劑的液體,然後蓋上蓋子放到一邊。

「這種蟲子學名叫血蛭,聽名字就知道,吸血蟲,不過這東西和牠的其它親戚不一樣,牠只吃死人的血肉,死了多久的也能吃下去,是相當好胃口的蟲子。

「也難怪你不知道,這種東西城市裡還沒聽說有人見過,畢竟現在都是火葬,沒糧食給牠們吃。基本上,這玩意在城裡已經絕種了。」

王一函敲了敲放著蟲屍的玻璃皿,若有所思,「其實不要說你,就說我吧,我解剖過這麼多具屍體,這還是第二次見。之前只是聽老師說過的蟲子,居然在這把年紀被我挖到,心情還真是……複雜。」

沒有理會王一函的感歎,江南只是重複著自己覺得是重點的地方,「第二次?」

他看到王一函對他露出了一抹詭異的笑容,「沒錯,我第一次見到這蟲子,是在你另外一名老同學——楚柔的食道裡。」

一句話,江南呆若木雞。

「所以,這就是我之前問你對這個案子看法的原因。」之前一直沒有吭聲的杜衡終於開口,他一字一字的說著,江南注意到他特別強調了「案子」兩個字。

「案子……」江南皺眉。

「嗯,實際上我和你一樣,一開始並沒有把這兩件事當作案子,實際上早在第一次發現這蟲子的時候,王法醫就特別提醒過我,不過我當時沒在意。

「既然是吸食屍體血肉的蟲子,出現在屍體裡也沒什麼大不了,在我的草率之下,楚柔的屍體被火葬,證據消失的一乾二淨,幸好王法醫還留下了當時在她食道內發現的蟲子,然而……這次又發現了。」

說到這裡,杜衡頓了頓,和王一函對視一眼,然後重新開口,「經過對比,發現兩種蟲子同源而出,應該是生長環境相同的蟲子。」

盯著葉臻屍體上蠕動的血蛭,江南半晌悶聲道:「……這是巧合麼?」

「巧合?江南,說出這種話來,就是你當員警不合格的表現。」這句話說得義正詞嚴,杜衡臉上不怒自威,「一個員警不會相信任何巧合,就算發現了巧合,也會將這種巧合套向案件上去!記住:一個員警的字典裡永遠不要有『巧合』兩個字!

「我就是把楚柔屍體裡的蟲子當作了巧合未加理會,然後現在才在這裡後悔莫及……」歎了口氣,杜衡臉上隱隱頹然之色。

「這……」江南囁嚅著,老實說,他搞不清杜衡的用意。他當員警原本就是混飯吃,從來沒想過會讓自己碰到什麼大事情,如今不但碰到了,而且碰到的還是……

「張謹和你關係很好。」

這句話杜衡用的不是疑問句,江南愣了愣,然後含義模糊的點了點頭。

「大學的時候是很好,工作後就很少……」

「這個月他也出過事。」杜衡忽然道,「兩夥入室搶劫犯同時進入,一死一昏迷,另外一夥兒搶劫犯則是逃逸;可是假設,如果那天只進去某一夥搶劫犯的話,搞不好死的就是他。」

杜衡慢慢說著,江南腦中一片混亂,他只看到男人兩片嘴唇一開一合,然後,從那嘴唇裡吐出了讓他心肝一顫的話。

「四年前,好像還真的馬上整四年呢,這又是個『巧合』麼?」杜衡拿出自己的記事本,翻著頁,「四年前張家也發生過入室搶劫事件。實際上屍體並沒有找到,可是當時地板上大量的出血,基本上已經可以證明有人死亡。

「遲遲回家的張謹和朋友一起在進門不久後,遭到歹徒襲擊,張謹被歹徒刺入心臟,本來那是必死無疑的傷,不過他卻因為心臟位置不正而僥倖逃生,經過幾個月休養,張謹身體雖然好了,可是……」杜衡指了指自己的腦袋,「這裡卻壞了,對吧?」

「也……也不是壞了,只是不肯相信事實,他直到現在還以為自己的妹妹活著。」提到張謹的病,江南的聲音越來越低,忽然抬起頭,江南迎向對面杜衡的視線,「長官,這些事情有什麼聯繫麼?」

杜衡摸了摸下巴,「看上去沒有什麼聯繫,不過因為太巧合了,我有種直覺:它們一定有聯繫。」

「今天開始,你要開始留意張謹。」

就這樣,杜衡的一句話決定了江南的命運。

「聯繫……聯繫……」江南的眼皮一直跳,從警察局出來的時候就開始跳,到了家還在跳。

臨走的時候,那個王一函還和他說了一句什麼「要相信死者告訴你的事情」。

該死的變態!

那句話讓他的心臟差點跳出來,他知道不知道?

「這是怎麼回事!」懊惱揪住自己的頭髮,江南重重的靠在了牆壁上。

他看著自己的手,他的手其實一直在抖,從那個杜衡提起張謹名字的時候,就開始抖,他當時繃緊了全身力量才沒讓別人看出自己的顫抖,如今回到家,他終於忍不住了。

點著一根煙,他像吸毒者一樣將嘴唇湊過去,大口大口的將煙霧吸入肺裡,那種窒息的飽和感,讓他終於輕鬆一些,吸到第五根煙的時候,他的手終於不再顫抖。

站起身,江南慢慢走到自己桌前,坐下,從抽屜裡拿出一張照片,看到照片的時候,他的手又是猛地一顫。

是楚柔喪事時候的照片。

當時是他提議一起拍照的,他、葉臻、張謹還有楚柔……的遺像。

他當時沒有想很多,然而照片沖洗出來卻讓他嚇了一跳:照片上出現了楚柔,不是遺像,就是楚柔本人,穿得非常喜慶,是照片上唯一露出燦爛微笑的人,那個微笑和她頭頂上她自己的黑白遺照,形成了鮮明對比。

照片上的楚柔沒有腳。

彷佛為了驗證她死人的身分一般,那張照片上楚柔沒有腳,沒有腳的楚柔在微笑。非常詭異的照片。

第一次看到這張照片的時候,江南只覺一股寒意直沖腦門,當即就把那張照片撕掉了,冷靜下來之後忽然想到了楚柔喪事那天,她同事們關於另外一張照片的討論,然後他又想到了楚柔同事的丈夫說過的話:「楚柔說她看到了自己的葬禮。」

心裡的碎片就像忽然黏起來了似的,第二天,他找到楚柔的公司,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張當時的照片,拿回家和自己拍下的那張一對比……

紋絲合縫!

只拍到腳的照片,和自己手裡只拍到身子的照片,合起來就是完整的楚柔,看起來就像……就像楚柔同時出現在了兩個地方。

簡單的比方,就好像她掉入了地板上的裂縫,上半身在完好的室外,而下半身則掙扎在烏黑的地板之下。

此外,張謹也說他在喪事當天見過楚柔,種種不可思議的事情拼湊在一起,得出的結論讓江南完全傻掉。他又想起了自己發現葉臻屍體那天的事情,就像張謹說他見到楚柔一樣,他覺得自己看到了葉臻。

「這些……到底是什麼意思呢?」他們為什麼會自殺呢?真的是自殺麼?

一開始江南還是相信他們的死因是自殺,然而聽說那些蟲子的事情之後,他忽然不那麼想了。

只吸食屍體血肉的蟲子……屍體……

「對啊!」江南忽然瞪大了眼睛,無意識盯著眼前白色的牆壁,江南張大了嘴巴,「屍體……難道是……」

他腦中唯一和屍體有關的事情只有「那個」,唯一能把楚柔、葉臻、張謹、自己和屍體串起來的也只有「那個」。那個……

他,江南,在二十三歲的時候,殺了人。

和朋友一起幹的,殺了另外一個朋友的妹妹們。

只是一時缺錢而已,他們幾個人都缺錢,然後就在這個時候,張謹把大筆現金拿到了家中,糊塗的聽了誰的建議,只是一時鬼迷心竅而已,他們打起了那筆錢的注意,張謹平日很忙,本來就難得在家,會在家中的只有張謹的妹妹們。

葉臻負責帶三個孩子出去玩,這樣張家就一個人也沒有了,他們打算拿了錢就走的。結果……葉臻沒把孩子看住,三個小鬼提前回家了,他們的行徑被撞個正著。

「小偷!騙子!你們帶我們出去是有目的的!」

那些孩子很聰明,一下子就想到了事情的緣由,他們當時真的沒打算傷人的,女孩的生命太脆弱了,只是輕輕一推竟然就沒了呼吸,慌了手腳的三人最後不知在誰的提議下,決定偽裝搶劫行兇。

將那些孩子埋了起來——其實也不明白為什麼那麼做,只是那些孩子的眼睛怎麼也閉不上,不想看到那種充滿怨恨的目光,他們三個選擇將那些孩子埋起來,老天作美,將屍體埋完之後就下雪了,大雪會把土壤凍得結實,大雪會幫他們隱藏罪過。

然而就在他們擦拭屋內血跡的時候,張謹回家了。天已經黑了,屋內沒開燈,刺傷了張謹之後他們趁亂逃走,後來才知道當時那一刀竟然刺中了張謹的心臟,天……

然而張謹活下來了。

一開始還會提心吊膽每天去醫院看望,生怕張謹會想起什麼,不過張謹忘了,什麼都忘了,甚至忘了妹妹死去的事情。

張謹忘了還情有可原,他怎麼會忘了呢?

屍體!他們當時把屍體埋在什麼地方了呢……

那是他拼命想遺忘的事情,江南想,如果自己真的能忘記就好了,如果忘記就能當成沒有發生過就好了。

將頭埋進膝蓋,江南忽然想起葉臻身上的血蛭,吞噬死人血肉的血蛭……想到這兒,江南狠狠的打了個哆嗦。

第二天,江南頂著大大的黑眼圈去參加葉臻的葬禮,他看到了張謹,張謹的眼圈是紅色的,看來是哭過了。

葉臻是一個人過日子的,這麼多年來一直單身,也從來沒有搬出那間破舊的公寓,江南有時候會想,他們當時怎麼會做了那種事,他們並沒有得到任何好處,而現在……他們之中的兩個,死在了風華正茂的年齡。

時隔不久再次見面,又是如此詭異的場合,大家都沒有興趣像上次那樣聚會,倒是張謹在喪事後叫自己陪他去喝酒。

「我……上次和葉臻在遊樂園見面的時候,真的很開心,幾乎以為自己回到了過去……」他只說了這一句,然後就是悶頭喝酒,最終張謹醉倒了,無奈之下,江南只好開警車把張謹送回家去。

他已經四年沒來過這棟房子,站在門口可以看到裡面通明的燈火,就好像裡面有人一樣,看到這裡他壓根不想進去。然而張謹醉醺醺壓著他的肩膀,由不得他不進,從張謹身上摸出大門的鑰匙,費力開了三把鎖之後,他背著張謹進屋。

玄關擺著三雙女孩子的鞋子,一雙整齊,兩雙淩亂。放眼所及的一切都是似曾相識,江南一時有了錯覺:他來到的根本就是四年之前……

「你的房間在哪裡?我想想……應該是在一樓吧?」

屋子裡安靜的可怕,只有那巨大的座式鐘錶的鐘擺,一來一往發出刻板的聲響,江南開始自言自語,企圖讓屋子裡不那麼安靜。

他將張謹扶入了他的臥室,本來打算將人放下就走的,可是張謹這時候吐了,吐了他一身,旁邊什麼東西也沒有,江南只好不情願的去尋找浴室。

雖然已經許久不來,然而四年之前這裡可是他幾乎天天拜訪的地方,駕輕就熟的找到浴室位置,江南擰開門,然後,愣住了。

浴室裡的浴簾拉著,裡面發出嘩嘩的聲響,就像有人在洗澡。

浴室裡蒸氣渺渺,看樣子放水已經很長時間。

「有、有人麼?」問出這個問題的江南,覺得自己有點可笑,可是他卻一點也笑不出。

半晌,浴室裡除了水龍頭放水的聲音之外,沒發出任何多餘的聲音,江南鬆了一口氣,手頓了頓,拉開了浴簾,裡面的水已經放了半缸。

「要節約才對啊……」自言自語的說著,江南將水龍頭關掉,重新恢復安靜的浴室於是靜的可怕。

浴室裡的衣物籃裡,他看到了屬於女孩子的草莓圖案睡衣。

江南的眼皮跳了兩下。

小心翼翼將身上的穢物處理乾淨,江南匆忙出了浴室,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在他出去沒多久,浴室的方向又傳來了水龍頭放水的聲音……

心裡哆嗦了一下,江南來不及細想,他的注意力很快被客廳的電視吸引了。

電視裡放的是一部卡通片,裡面的卡通人物正在哈哈大笑,盯著花花綠綠的螢幕,江南乾笑了幾聲,卻提不起勇氣關掉電視。他注意到,客廳的茶几上擺著一瓶指甲油,紅色的,大紅。

瓶口開著,那個刷頭的部分擺在一邊。

電視裡的卡通人物開始耍寶;客廳的鐘錶當當開始報時;浴室裡的水聲越發清晰……

江南忽然有了一種錯覺,這個屋子裡有人,不只他和張謹,這個房間裡還有別人,一個人正在洗澡,一個人在看卡通片,還有一個悠閒的坐在沙發上正在塗指甲油……

這個想像如此逼真,他幾乎覺得自己看到了兩個女孩,坐在客廳沙發裡的景象。

「喝醉了,一定是喝醉了。」喃喃著,江南拍了拍自己的臉頰,他的臉頰冰涼,雙手卻比臉還涼!

他慌慌張張闖出門去,屋外冷空氣赫然撲面,這讓他感覺舒服了很多,走到大門處才想到忘記拿自己的車鑰匙,江南於是折返回去取,因為知道不會有人開門,所以他想也沒想的自己推門。

然而就在他拉動門把手的同時,他感覺一股外力正將門從內拉開。

門沿上,他看到了女孩子塗了大紅指甲油的手,手掌白皙,指甲油猩紅,在月光下不知為什麼有種驚心動魄的美感。

那只手的中指上勾了一個鑰匙圈,手指一直,那鑰匙就順著那雪白的指頭滑了下去,然後,門「砰」的關上了。

江南盯著門板,彷佛要把它盯出一個洞來,他想尖叫,卻只能不停的顫抖。

鑰匙也不要了,江南頭也不回的向外跑去,到大門口的時候,他鬼使神差的回了一下頭,只這一眼,他看到在一樓的窗戶前,正有三個身高不等的黑影立在那裡,窗戶拉著窗簾,他看不到那三個人的樣子,只能看到那三個人的影子,然而這些已經足矣!

咬住自己的右拳,江南撒丫子向張家門外跑去——江南離開後沒多久,張謹在自己的床上醒來,發現自己所在的地方乃是自己的臥室時,張謹微微愣了一下,他幾乎以為自己參加葉臻葬禮的事情是一場夢境,然而自己扔在地板的黑色西裝上衣,卻提示自己那並不是夢,是真的,葉臻死了。

扶著頭,張謹想到外面漱口,客廳裡電視大開著,然而沙發上卻沒有人。

「妳們站在窗前幹什麼?外面有什麼好看的麼?」

妹妹們站在窗前,拉著窗簾的窗戶,不知道有什麼好看的。

「沒,我們剛才目送江南哥離開,他送你回家來著。」露出一朵可愛的微笑,小溪笑嘻嘻的轉過身坐回沙發,開始塗剩下的指甲。

「江南麼?他好久沒來了啊……」嘴裡喃喃著,哎喲一聲,張謹扶著額頭倒在了沙發上。

「別在這裡睡,去臥室啦!」小楠的聲音。

「不要,饒了我吧,好難受,我今天想在沙發睡……」嘟囔的回了幾句,張謹聽到一聲歎氣聲,隨後厚厚的毯子便蓋到了自己身上。不知道是誰把電視關了,屋子裡一下安安靜靜,接下來哢嚓一聲,燈也關掉了。

不知道睡到幾點,張謹感覺自己身下硬硬的,什麼時候掉到地板上了呢?

他一邊睡一邊想,想要動彈,可是身子卻完全不聽使喚。眼睛也完全睜不開,周圍一片昏暗。

彷佛鬼壓床一樣的感覺……

身子僵硬著,張謹心想自己絕對絕對不能再喝這麼多酒了。就在這個時候,他依稀聽到了門鈴聲。

「抱歉,我是郵差,這裡有一個需要收信人親自簽收的包裹……」

那人通過對講機這樣說著。

郵差?張謹本能的想要爬起來,可是他發現自己完全做不到,彷佛全身都被綁住了一般,他被桎梏在冰冷的地板上。

快!快去收包裹啊!

直覺告訴他那是很重要的包裹,他一定要過去收,可是他無論如何動彈不了。

他心裡想著,感覺有人從他旁邊走過去,那人似乎說了些什麼,門開了,門又關了。

張謹最終眼睛都沒有睜開,他重新陷入了深層睡眠。

「你們誰有送包裹給我麼?」第二天的郵局辦公室裡,張謹黑著眼圈問。

何珍:「沒。」

田里:「沒。」

蘇舒:「沒。」

「奇怪,早上上班前明明聽到郵差按門鈴的聲音……」張謹皺了皺眉,「那人說他是郵差,有一個需要收信人親自簽收的包裹……你們瞧,我記得很清楚,不是做夢。」

「你上班前我們也是上班前吧?誰會那個時間上班哦!」田里聳聳肩,迅速整理好自己的東西出門了。

「是你的包裹基本上我會留在辦公室,等你自己過來拿,才不跑那麼遠送給你。」何珍也收拾好整裝待發。

碰了「二」鼻子灰的張謹,只好摸摸鼻子整理自己的部分,回想那個聲音,「我覺得像是蘇舒的聲音。」

「……那就更不可能,如果是你的東西的話,我肯定會說:我是蘇舒,過來拿包裹。」蘇舒想了想,聳聳肩。

「真是奇怪。」於是,張謹也聳了聳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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