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鈴、鈴、鈴……

　　「電話、電話……不要接，一定是我的。」

　　一聽到電話鈴聲，本來在洗澡的小米連忙圍了條浴巾，急忙的從浴室衝出來。

　　「範小米，妳想死是不是？全身濕答答的就跑出來，妳看，地上被妳弄得……」範媽媽看著剛拖好的地板被女兒弄濕，差點拿菜刀出來砍人。

　　「媽，妳不要罵姊啦！她在等她男朋友的電話。」小米這德行，小麥近來看多了，早習以為常。

　　「嚴家大少爺最近都沒來找我們小米啊？」

　　「一、二、三、四、五……」小麥扳著手指數著，「第五天了，嚴行滔不知吃錯什麼藥，不只沒來找姊，還連一通電話都沒有。」

　　「連一通電話都沒有！」這一講，範媽媽覺得大事不妙，連忙把小女兒拉到一旁的角落去。「小麥，我問妳，妳見過那位嚴家大少爺，妳覺得他的人品怎麼樣？他會不會對我們家小米始亂終棄？電視上都是那麼演的，大少爺愛上貧窮女只是一時的貪鮮，等到手之後，就把貧窮女一腳踢開，轉身去愛別人……我可憐的女兒啊……」

　　範媽媽正打算好好的演一下八點檔的劇情，小米突然出現在她面前，嚇得她連忙收住眼淚和鼻涕。

　　「妳的電話。」

　　「我的？」範媽媽指著自己的鼻頭，「嚴家大少爺找我幹嘛？」

　　「不是嚴行滔打來的。」

　　「那是誰？」

　　「我們的老鄰居阿妙姨啦！」小米臉色不太好的丟下一句，轉身便又轉回浴室。

　　剛剛媽跟小麥的對話，她一字不漏的全聽見了。

　　嚴行滔會那麼過分嗎？真會像電視上演的那種紈褲子弟一樣，玩弄她的感情之後，便對她始亂終棄？

　　如果他真的敢這樣對她，他就太不應該了！

　　她不只付出了真心，還付出她的身體耶！

　　她這樣一心一意的對他，不是要讓他糟蹋，讓他始亂終棄的！所以他給她搞清楚點。

　　「小麥！」小米又從浴室跑出來。

　　「幹嘛？」她姊幹嘛口氣衝得像是要去殺人一樣？

　　「妳跟我去找嚴行滔。」

　　「找嚴行滔做啥？」

　　「跟他問清楚，問他為什麼突然間不理我？如果他真的不要我，是不是也該給我一個交代，別讓我像個傻瓜一樣，老在家裏等他的電話對不對？」

　　「對，妳說的是很有道理啦！但……」小麥不安的瞄了小米一眼。

　　「怎樣？妳有話直說。」

　　「妳真的要去找嚴行滔理論？」

　　「是，沒錯。」

　　「妳現在不怕他了嗎？嚴行滔的爺爺和奶奶可不是一般人。」

　　「對喔！」小麥一提醒，小米的氣勢馬上縮了回去，標準的欺善怕惡。

　　「那我該怎麼辦？就這樣讓他玩弄我的感情嗎？讓他高興的時候就來找我，不高興的時候就把我丟到一旁，我又不是他養的狗，哪能讓他這樣呼之即來、揮之即去！」愈想，小米愈不甘心。

　　她覺得嚴行滔很惡劣，將她的感情撩撥起來後，又撒手不管，將她的一片真心棄之如敝屐。

　　她也是人耶！有血有淚，也會受傷，他怎麼可以這樣對待她！

　　小米決定豁出去了。

　　「不管他們嚴家是混什麼道的，總之，我今天一定要為自己討回個公道。」如此一想，小米又勇氣十足了。

　　「小麥，妳陪我去。」兩個人總比她一個人勢單力薄的好。

　　「要我陪妳去是可以啦！但妳確定妳要穿這樣去嗎？」小麥瞄了小米一眼。

　　阿姊會不會太 了一點？她只系條浴巾耶！就要去跟人家把命拚。

　　小米這才發現因為自己太氣了，以至於沒注意到她頭髮還是濕的，澡洗到一半。

　　「妳等我一下，我洗完澡，我們再殺去找他。」小米突然想到某件事，又折回來交代小麥，「反正妳閑閑沒事做，待會兒去拿條白布條來寫。」

　　「寫白布條？」阿姊想幹嘛？

　　「我們綁白布條抗議啊！當然如果能聯絡到記者就更好了。」

　　「說到底，妳還是怕嚴行滔凶妳。」所以小米聯絡記者，想把事情搞大，就怕嚴行滔會對她們姊妹倆怎樣，如果有記者在場，想必嚴行滔也不敢輕舉妄動。

　　行，她去聯絡，因為她也很怕死。

　　＊＊＊＊＊

　　「不好了，行滔，你趕快從後門出去，範小米找來一批媒體，在我們公司樓下鬧。」陸東霖雖然對小老闆不太爽，但是前主子有交代，要他好好照顧小老闆，不能讓他有絲毫的差錯，所以就算天要塌了，也得由他頂著。

　　「範小米！她找媒體來做什麼？」嚴行滔從窗子探頭出去，果然外頭人聲鼎沸，有大批媒體正圍著小米採訪。

　　她瘋了是嗎？把陣仗搞得這麼大！

　　「她想幹嘛？」

　　「說是想跟你討個公道。」

　　「她要跟我討什麼公道？」

　　「就……就是你把人家始亂終棄的公道啊！」陸東霖說得支支吾吾的，眼神還亂飄。

　　嚴行滔聽了，只想罵髒話。

　　「我什麼時候對她始亂終棄了？」

　　「可你最近不去找範小米是事實吧！」

　　「我之所以不去找她，是因為……他媽的，我幹嘛跟你解釋這麼多？

　　嚴行滔把滿肚子的怒氣全發洩到左右手身上。

　　陸東霖覺得自己實在倒楣透了，說行滔始亂終棄的人又不是他，行滔幹嘛把氣出在他身上。

　　「你現在要怎麼辦？」

　　「她把場面弄得那麼大，我除了下去解釋之外，還能怎麼辦？難道你要眼睜睜看著公司的股票一連趺好幾個停板嗎？」

　　嚴行滔氣呼呼的衝下來，到了樓下，就聽到外頭的人在喊著──

　　「嚴行滔，薄情郎！」

　　「嚴行滔是陳世美！」

　　「嚴行滔，請你勇敢的站出來！」

　　他媽的，這些人是誰啊？

　　嚴行滔衝到人群裏頭，一眼就看到小米躲在小麥身後，直勸小麥，「別喊得這麼大聲啦！這樣很難看耶！」

　　「既然來了，當然要把事情搞大，這樣嚴行滔才會出來，要不然我們就算站到腿軟，也不會有人理我們。安啦！姊，這件事就看我的。來，大家一起喊：嚴行滔──」

　　小麥呼口號，馬上就有人接著喊，「薄情郎。」

　　「嚴行滔。」

　　「是陳世美。」

　　「嚴行滔、嚴行滔、嚴行滔……」

　　「出來、出來、出來……」

　　嚴行滔看到這等陣仗，臉都綠了。

　　她們姊妹倆竟然把場面搞得像是在遊行抗議一樣！

　　「妳給我出來！」嚴行滔大手一抓，馬上把那個罪魁禍首給拎出來。

　　小米一看到人高馬大的嚴行滔，氣勢立刻短了一大截。

　　「你怎麼來了？」

　　「妳把事情鬧得這麼大，不就是為了要把我逼出來嗎？幹嘛還表現得像是個小媳婦的樣子？妳叫妳妹閉嘴。」

　　「我叫了啊！但小麥根本不聽我的勸。」所以她也很無辜好不好。小米一臉的無奈表情。

　　最後只好由嚴行滔親自出馬，他拿了一包面紙塞到小麥嘴裏。

　　「是誰？是哪個白癡把面紙塞到我嘴巴的？」小麥氣勢十足，左顧右盼找人，一回頭，卻看到嚴行滔，面色丕變。

　　「姊夫，你終於出現了，我姊有事要找你喲！」小麥眨眨眼裝可愛，儼然一副剛剛那些大吵大鬧的場面全與她無關的表情。

　　嚴行滔早就氣到不行了，也懶得跟她計較。

　　他轉臉盯住那個腳底抹油，正打算偷偷溜到妹妹後頭尋求庇護的膽小鬼小米。

　　他把她拎過來，「現在安靜了，我們兩個今天就在這裏把事情說清楚，妳搞出這麼大的陣仗是為了什麼？」

　　「我……」小米本來有一肚子的氣要發，但是她沒料到自己這麼沒用，一看到嚴行滔就像是老鼠撞見貓，什麼氣勢都沒了，哪敢跟他嗆聲，要他給她一個公道。

　　「我姊說你對她始亂終棄啦！」小米不敢講的，小麥替她強出頭。

　　她一點也不怕嚴行滔，因為現在這等陣仗，她們人這麼多，幹嘛怕他。

　　小麥把胸部挺出去，一副不怕他打她的樣子。

　　嚴行滔根本懶得理小麥，他怒氣衝衝的轉臉看著小米。

　　「妳覺得我對不起妳，對妳始亂終棄？為什麼？」

　　「因為……因為你最近都不來找我啊！我都見不到你，就想說……想說是不是那天我們做了……做了太多次，你吃跑饜足，就不要我了……」小米說得小小聲的，就怕閒雜人等聽見，腳還不停的在地上畫圈圈，因為要質詢嚴行滔，得需要很大的勇氣才辦得到。

　　「我不去找妳，是因為妳根本不想看到我不是嗎？」

　　「我哪有不想看到你！」他胡說些什麼啊！小米瞪大眼睛抬起頭，這一看，才發現他的臉色比她還難看，而且他瘦了。

　　「你是不是吃不好、睡不好？你怎麼變得這麼憔悴？」小米忘了他們還是「敵人」狀態，一著急，手就摸上他的臉，直問他怎麼把自己搞成這副德行？

　　嚴行滔抓下她的手，不讓她碰他。

　　他的表情好凶喔！

　　還說他沒變心！小米嘟著嘴，兩個眼睛含著兩泡淚，大有他一凶她，她就哭給他看的態勢。

　　嚴行滔硬要自己千萬不能心軟，畢竟他已經拿自己的熱臉去貼她的冷屁股好幾回了。

　　他都不曉得自己該拿她怎麼辦才是正確的。

　　她明明說過她不愛他不是嗎？又為什麼要來找他？他不懂，她到底要他怎樣做，她才甘心？

　　「那天妳跟如媚講的話，我都聽到了。」

　　「如媚？誰是如媚？」她不認識她啊！「莫非她是你的小姦夫……不，是你的小淫婦？」

　　「不是。」她想到哪去了！嚴行滔氣到不行，「如媚是灰姑娘樂園的小公主。」

　　「你這樣說，我就知道了，原來小公主叫如媚啊！」她了了，但是等等，他剛剛說什麼？「我跟小公主說的話，你全聽到了？」

　　「是的。」

　　「呃！請問一下，我跟小公主說了什麼？」她全都忘光光了耶！小米搔搔頭，臉上露出極不好意思的笑。

　　嚴行滔看了，差點想掐死小米。

　　她說過什麼，她全都忘光光了！

　　「妳說妳不喜歡我，妳說妳是逼不得己才跟我在一起的……」嚴行滔咬牙切齒，一字一句的重述當天他所聽到的。

　　小麥也聽到了，連忙衝過來，直指著小米的頭說她的不是，「妳怎麼可以這樣！我不是說過了嗎？嚴行滔是我們家的大金主，這輩子又有他不要妳的份，妳千萬不能嫌棄他！妳、妳、妳……」

　　小麥的手指直戳著小米的頭，看得嚴行滔亂不爽的，他伸手拍掉小麥的手指。

　　「她是妳姊，妳別這樣欺負她。」

　　「我是在替你主持公道耶！」

　　「不用了，我跟妳姊的事，我們自己會處理，不用妳幫。」嚴行滔不領情的謝絕了小麥的好意，他轉臉看著小米，問她，，「妳是不是這麼說過？」

　　小麥拚命的搖頭，給小米使眼色，要她千萬不能說真話。

　　但小米卻不想再欺騙嚴行滔，更何況當天她的確有說過那樣的話，而且罪證確鑿，人證跟物證都有，她實在無法睜眼說瞎話，所以，她點頭說：「我有。」

　　小麥一聽，臉都綠了，直罵小米蠢，「妳竟然老老實實的招了，這下子還有什麼搞頭！收工、收工了。」她大手一揮，那些記者就跟著小麥走了。

　　「這是怎麼一回事？那些記者怎麼那麼聽妳妹的話？」

　　「那些人根本不是記者，是小麥的同學、同學的哥哥姊姊還有好朋友，小麥本來真的要找記者的，但是打電話到報社和電視臺，大家都說對這種新聞沒興趣，我想，他們一定覺得小麥是打去亂的。總之，小麥找不到人，就找廣播社的學長、學姊，再號召一些親朋好友，陣仗就變得這麼大了。」

　　「對不起。」小米向他深深的鞠個躬，「我知道我給你惹麻煩了，也知道你現在一定很氣我，根本不想看到我，但是我仍想跟你解釋清楚。剛開始的時候，我的確很怕你，因為報章媒體把你的家世炒得那麼大，我看到你爺爺和奶奶的背景，嚇都嚇死了，所以當你說要跟我交往的時候，我沒有半點的興奮，只覺得害怕。我之所以跟你在一起，的確就像我跟小公主講的那樣，有千萬個不願意，但那天小公主的話點醒了我，我仔細思考過，為什麼怕你？單單只是因為你的身分背景，就否絕掉你對我的好嗎？」

　　「我開始認真的回想我們在一起的點點滴滴，突然間，我發現我對你的不好印象全是我自己的想像，事實上一直是我對你很惡劣，一直沒拿真心對待你，我不值得你對我那麼好……」

　　「像我這樣平凡無奇的女孩，這輩子能有幾次機會遇到一個真心愛我、疼我的男孩子？全世界就只有你這麼笨，才會看上我，想著想著，我的心都暖了。從那天起，我滿腦子都是你的影子，還有你曾跟我說過的話，我一一的回想，最後，我終於知道我其實是愛你的。」

　　「但是從那天起，你卻不曾出現在我面前，我開始想你，愈想愈愛你，愈愛你就愈想你，如此周而復始，每天等你的電話，等你來找我，但你沒來。我媽跟小麥又一直在我的耳邊危言聳聽，說像你們這樣的有錢人，根本不會愛上我們這種貧窮女，我一時氣不過，就找了小麥想上門來興師問罪……」說到最後，小米已經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了。

　　「你原諒我好不好？我那時候年輕不懂事，所以才會怕你，但是我現在已經長大了……」

　　嚴行滔翻了個白眼。

　　不過五天的時間，她就已經長大了！

　　「總之，我現在很愛很愛你，你不要生我的氣好不好？唔……我做了那麼過分的事，要你不生氣，好象很難，不然，你可以生我的氣，但不要氣很久好不好？總之，你不能不愛我，因為你不愛我的話，我會很傷心、很難過，你看、你看，我現在光是跟你講話，就一直流眼淚，擦都擦不完，這樣很討厭耶！」小米不停的抹眼淚，最後索性撲到嚴行滔懷裏哭給他看。

　　他摟著她，突然有種無語問蒼天的無奈，但心裏卻又有絲甜蜜的感覺，事實上，他很高興她又回到他身邊，很高興她終於開口說她愛他。

　　不過，她先前的行為實在太該打屁股了，所以就算他已經原諒她，她仍得受點教訓才可以。

　　「要我原諒妳可以，但有個條件。」

　　「什麼條件？」

　　「從今天起，換妳來追求我、討好我，讓我喜歡妳，妳如果做得到，那麼我就原諒妳，讓妳重新當我的女朋友。」

　　「換我追求你！」小米麵有難色，因為她長這麼大，還沒追過一個男孩子。

　　「怎樣？妳不願意？」

　　「不是不願意，而是我很窮耶！我沒你那麼有錢可以送你豪宅又請你吃大餐。」而且他是有錢人家的孩子，欲望鐵定比她多得多，那她豈不是要花更多錢？

　　「我不需要那些。」

　　「那你需要什麼？」

　　「我需要什麼，這就得由妳去找出答案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