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的鐵軌-07
"紀上尉!"柳下溪停下腳步,出聲喚住紀仕林。
紀仕林是不耐煩的,在這房間耗得太長時間了,現在已經有點兒晚了。屍檢報告只怕早就出來直接送到團長那邊。也不見有人來喚
他是不是暗示了事情另有變化?紀仕林不得不敏感,想要春風得意地生存,原本就要有預測事物變化的趨向,否則啊,怎麼死都不知道
。遲遲不肯走的柳下溪滿心滿眼都是那鎖著的保險箱吧?參謀長會有什麼秘密?軍事上的機密是沒有可能的。這幾年紀仕林看得出參謀
長只是掛著名……重要的事情根本就由不得他插手……有事便把他推出來,只有柳蒼雲那種傻子才以為他是重要人物。
"打開保險箱吧。"紀仕林以為他是不會把這句話說出來的,回頭陡然看到柳下溪那雙堅定的眼神怔了怔。"不可以。"重新轉回
頭,他朝門外走出加了句:"我負不了這個責任。"
"你想過沒有?參謀長也許是……保險箱裡的東西才惹來的殺身之禍。"柳下溪加深了語調。"說不定等明天再來看,這保險箱裡
的東西就被人取走了。"
紀仕林是可以不聽他的。雖然得罪這種任性的太子爺對自己的前途不好,但那保險箱裡也許是潘朵拉的魔盒,打開了說不定更糟。
門外有警衛守候著,紀仕林走到門口突然把門關上了。這心念一轉也只是瞬間,連自己也是想不到做出這決定的理由。"我要冒很
大的風險!你有法子打開麼?"
開鎖不是柳下溪的專長,這會兒他懷念起老友季佳不在身邊。不過,他對季佳開鎖的技術很佩服,也在季佳那兒學過一些皮毛。這
保險箱是舊式的,十多年前的產物,參謀長看樣子沒有換過號碼,瞧……3、2、7、5這四個號碼長年用著已經磨損得看不大清楚了
……另外的號碼卻是沒有用到過讓人一目了然啊。
"這麼容易就可以打開?"紀仕林驚奇。
"……"這種個性的人居然能任職參謀長……真是對軍人的……柳下溪比紀仕林更無語啊。
保險箱裡的東西也不複雜:錢、存摺、黑皮日記本。錢大約有幾千元,存摺裡有二萬元左右,最後的存入日期是去年。每一筆都清
晰簡單,是發薪水的第二日。真是一板一眼啊。居然有記日記……想不到。翻動時有兩三張相片滑落。兩人看到那三張相片整個臉都變
了色。並不是什麼限級相片,而是三張相片裡與參謀長合影的人大有來頭。
日記本的夾層裡抽出張折疊紙來,柳下溪臉色大變,半天沒有動靜。
紀仕林感興趣的是那本日記。
柳下溪沒有翻看幾頁就把日記給他了。他拿到手上馬上翻來看,看得快。參謀長的字大每一頁內容並不多,越看越驚心。
柳下溪歎了一口氣,按住紀仕林翻日記的手:"還是燒掉吧。"
紀仕林怔住了:"燒掉?"
"不要讓人知道你看過日記,就當不存在吧。對上面彙報千萬不要提到有日記本的事情。"
紀仕林是聰明人,立即明白柳下溪大約猜到日記記些什麼。沒錯,燒掉死者的秘密生者才能解脫。
"燒掉有煙味,不如沖進廁所。"紀仕林建議,這一刻兩人共擁有了秘密反而親近起來。合力把相片、日記一頁頁撕下撕碎沖下下
水道。"你手上的紙?"
"血檢報告。HIV抗體呈陽性。參謀長一個月前的血檢,也就是說參謀長是AIDS感染者。"
"愛滋病?參謀長?"炸彈似的消息啊。
"這件事不能瞞,凡是與參謀長有過性接觸的人都要去檢查。"柳下溪是焦慮的,這種事一旦公開……真是致命的醜聞。
"濫交者!"紀仕林歎了一口氣,把皮革的日記本套用剪子絞碎沖下水。這才站起來,拍拍手有灰沫。"這件事還不知道如何處理
。"
"……去向團長彙報吧。"
任飛翱沒有說話,軍醫恭敬地坐在一旁。柳下溪與紀仕林敲門進來時,室內是一片靜默的。屍檢報告就在茶几上,團長沒有開口兩
位也沒有膽量私下拿起來看。
紀仕林是善於察言觀色的,他看軍醫沉重的臉色,直覺認為軍醫已經從屍體上發覺參謀長感染了AIDS。
柳下溪受不了這室內的沉默。他把那份血檢報告放到團長面前。
任飛翱深深吸了一口氣,閉上眼睛。軍醫感激地看了柳下溪一眼:"我有懷疑,還不能確切診斷,這下是肯定了。團長您得下決定
了。"
團長睜下眼睛:"小紀、小柳,你們怎麼看待這件事?"AIDS本來是遙遠的生化武器,卻想不到在自己身邊爆炸了。哪怕是神勇的
團長一時也是給炸蔫了。
紀仕林看了一眼軍醫又看了一眼柳下溪,小心道:"這種傳染病有病源的來處,也可能再傳染給別人。傳染開來就是瘟疫了。"
柳下溪回憶到清晨小湖邊見到參謀長與小齊……軍營裡說不道還是其他感染者……的確是大事件,跟這比起來,兇殺案倒居於次位
了。
"現在要確認的是那些人跟參謀長有過性行為。"軍醫小心道。
"這是別人的私隱。"紀仕林搖頭:"不少人不會承認吧。"
團長揮了揮手:"全團來一次大檢查,徐雲你去找一個名目給全團抽血大檢查,任何人都不得漏掉,還有休假的人員儘量提前銷假
,這個案子我決定上報了。你們停止搜查。還有這件事不得外泄!所有被軟禁的人員一律解除軟禁命令。"
"團長!"紀仕林意外事件如此處理:"差不多有眉目了啊。"
柳下溪用肘頂了他一下,紀仕林住了口。
"眉目?什麼眉目?"團長鄒眉。
柳下溪拿起了那份屍檢還沒有來得及看就被團長從手上拿走了:"小柳,這件事你還是不要理了。今天也晚了,明天讓你叔叔送你
回家吧。"
"噫?"就連紀仕林也是弄不懂團長的意思。
"那你就這樣離開了?也不知道誰殺了參謀長?"鄒清荷放下吃了一半的桃子"愛滋病很可怕?"
"嗯,性病裡的癌症……"於是,柳下溪簡略地給鄒清荷上了一堂性的衛生課。最後總結道:"一對一的夫妻制可以減少性病的被
傳染與傳染。也就是說,我是健康的你是健康的,我們倆一生在一起就不會有機會感染這種目前沒藥可治的絕症。"
鄒清荷有種被下套的感覺,睨著柳下溪。對方舒服地伏在沙發上,一副懶洋洋的模樣。總覺得柳大哥的個性比以前輕鬆了些,有些
話輕易就能出口。嗯,嚴格來說,就象不再是崩緊的彈簧。
伸出長臂拍拍鄒清荷的頭:"那是什麼眼神,懷疑我的話麼?啊季佳怎麼還沒有把飯菜買回來?"
鄒清荷雖然身體還沒有完全恢復,但做餐飯還是沒事的。可是,柳下溪死活不肯讓他去做,讓他躺在沙發上休息哩。季佳可慘了,
被他踢出去買飯菜,人家還是客人……連路都不熟。
"柳大哥,明天你真的不跟季哥回北京?"這事還沒有定論。
柳下溪聳聳肩:"也沒什麼,突然覺得沒什麼好計較的。去與不去不重要,有一點是肯定的,我不會放下你到別的地方去。"突然
神秘地笑了起來,捏捏鄒清荷的鼻子。加了幾句:"你去的話我就去,不過很遠。坐飛機季佳只怕是不肯的,他一天到晚都在哭窮,節
省得很。"
後面的話鄒清荷不愛聽,打了打柳下溪的手腕。
柳下溪不計較錢的花錢大手大腳,以前有清荷自己在管生活費用也沒有怎麼浪費。看得出柳下溪對金錢沒有多大概念,也不會忌諱
清荷這個外人,錢就隨意地放在抽屜裡,生活費也是清荷自己取用的。
"節省是美德!"
"喲。"柳下溪點頭由衷道:"是啊,這邊生活消費不高,很划算。那就坐火車算了,時間會很長。"
"決定去了?"鄒清荷高興了,季佳暗示明示讓他勸柳下溪,現在終於可以交差。
"你也要跟家人說一聲吧。"
這是當然的。鄒清荷立即愁眉苦臉起來,他很窮沒有多少錢……路費……去別人家還要送點禮吧?這身上的衣服也好象寒磣了些,
那可是真正的大城市!柳大哥的家人都是有身份的人。洩氣!不想去了。
變臉好好玩!看著鄒清荷一時興奮一時沉鬱,臉色變來變去……門鈴響了。
門外季佳臉色難看,白了柳下溪一眼:"損友,損友!也不幫我接接菜,你看,你乍湯都灑出來了,真是的,只知道親親我我。"
這話說得大,屋外還有鄰居在啊。柳下溪臉色略變,這季佳真是喪門星似的。
鄒清荷已經起來把桌布鋪好,擺上椅子等著開飯,飯館裡的菜還是炒得比他做的好吃。見季佳臉色不善,在柳下溪關門之際,他悄
聲告訴季佳柳下溪答應明天跟他一起回北京了。季佳的臉色這才轉暖贊道:"還是你行,那頑固的傢夥終於鬆口了。"
鄒清荷只是笑笑,現在輪到他煩了。他全部的財產才二百多元啦,是不夠來往北京一趟的。他才不願意跟父親姐姐要錢,還有,他
沒有藉口跟他們說為什麼現在去北京。還不知道考不考得上北京的學校。煩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