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傳說中的殺手-03
"好。"張泊原臉上浮出尷尬的苦笑,暗中懊惱沒有第一時間認真搜查現場。他今年三十七歲,當了十幾年的刑警,破案經驗累積起來算是很豐富,卻犯下這種忽略現場的常識性錯誤,太難看了。他知道自己容易犯主觀性錯誤,在情感上不自覺地把已經死亡的人員當成弱者、被害人。
今早六點零八分,兩位巡警發現死者立即通知市局,他帶隊過來到現場是六點五十三分,在等鑒證人員取證、拍照的過程中,他初略地觀察了一下四周,沒有發現入室行兇的痕跡。詢問死者老婆的口供,她說跑出去求救時家裡的大門從裡面拴著。三樓的門窗都緊鎖著,家裡又只有死者和他老婆。只有死亡現場的視窗打開成為唯一的出入口,但窗臺上有微塵,上面沒有人翻越的跡象,外人入室的可能性不大。隨行的法醫在現場進行初步屍檢卻查不出死因,無法判斷死者是他殺、食物中毒或者病亡。從現場來看,死者臨死前沒有掙扎過,給人的感覺是:夜深了,他在使用電腦的過程突然睡著了連人帶椅翻倒在地板上,臉上的表情很平靜,不痛苦不驚恐,好象在睡夢中心臟停止了跳動。
張泊原相信自己看人的目光,認定死者的妻子不是兇手,死者自然死亡的可能性高。今年三十七歲的他跟朱玲一樣是柳下溪一手提撥起來的,他為人謹慎小心在局裡出了名,遇到疑案會第一時間請教柳下溪。近幾年內,他帶領的二隊破了不少奇案要案,"張泊原"這三個字在警界小有名氣。沒遇上柳下溪之前,他只是某分局默默無聞的一名一線刑警。市局二隊的前隊長離職後,柳下溪出乎意料沒從二隊中挑人上位,而是發出一份通告:本市凡有十年以上工作經驗的刑警前來市局參加考核。那一次的考核分筆試與現場兩部分,前來參加的人數接近一千名。剛好滿十年的他並不覺得自己在考核中的表現有多優秀,卻極其意外地被柳下溪看中,提拔擔任二隊的隊長。上任的第一天,他首先去了柳下溪的辦公室,問:"為什麼是我?"
柳下溪把他筆試的卷子擺在辦公桌上,指著那條:是什麼令你持續當了十年以上的刑警(回答限在十字之內)?說:"百分之六十的答案歸納為'肩負著責任與榮譽'以及'使命感',百分之二十是'興趣、樂趣',百分之十五是'當它是一份工作',跟你的答案類似的只占了百分之一,也就是說有十個人這一題的回答跟你差不多,其他的九人不如你的答案簡潔有力。"
張泊原記得自己的回答只有兩個字:熱情。
"當然,筆試和現場的考核只是一個契機,一個令我有機會認識你們的契機。我不可能單憑一張卷子,一次模擬現場來評定你們的工作能力,這樣做太武斷太不講道理了。而且也不能排除某些人臨場發揮不好,任命你擔任二隊的隊長不是由我一個人來決定,最終評定你的工作能力是綜合了你過去十年的努力。"
柳下溪留下張泊原走了出去,剛好遇上一位刑警搬著借來的長梯。等刑警拍了照拓下印子,柳下溪登上梯子察看鞋尖印,這印跡垂直痕跡只有八釐米長,看不出留下腳印的人穿著什麼鞋。他再往上爬,觀察那由尖銳物掛出的三條等距離的直線痕跡,覺得那是三爪鉤掛出來的,先淺後深再淺,可能是三爪鉤反彈到牆面留下的痕跡。他繼續往上攀,來到書房的窗外,留在室內搜查的張泊原嚇了一跳。
柳下溪跳到窗臺上,對他說:"張隊長,你把椅子扶起來坐在電腦前。"
張泊原瞭解柳處長有模擬現場的破案習慣,依言扶起倒在地上的椅子坐在上面看著他。
柳下溪直起腰,見他盯著自己,微笑道:"不對,你的視線應該對著電腦螢幕。"他扭頭察看掛窗簾布的羅馬杆、金屬掛鉤。找到了!他右邊靠牆的位置羅馬杆上有反向擦痕。他拉開窗簾布遮住窗戶,示意下面的刑警把梯子朝右邊移,他小心避開打開的窗戶踩上梯子縮到牆邊對室內的張泊原說:"你站起來拉開窗簾布,探頭往外張望。"
張泊原聽從他的指示把窗簾布拉開,但他所在的位置離窗戶隔著書桌、電腦沒辦法探頭往外張望,便繞過書桌的左邊走到窗前往外張望。
躲在左邊窗戶後的柳下溪看到後皺起了眉頭,有開著的窗戶玻璃阻擋著沒辦法偷襲室內的人,窗框上也沒有繩子或者金屬線的擦痕。假設詹姆斯?貝裡的死亡是他殺,被這個留下鞋印的神秘人物用非常手段暗殺。兇手甩出三爪抓鉤掛在掛窗簾布的羅馬杆上攀上了二樓……不對,牆面上應該留下兇手攀爬、停留的痕跡。
他抬頭往上望,正前方一米七左右是三樓的窗戶,窗戶閉得很緊,骯髒的牆面沒見到任何異常的痕跡。他往上登了幾節梯子,檢查著三樓的窗臺。古怪,這窗臺非常乾淨,沒有半點灰塵。他試了一下,窗戶從裡面栓著打不開。他左手食、中二指抵著額頭,暗想:假設我是兇手,為了避免留下痕跡怎樣利用現場的環境來行兇呢?用什麼方法令死者死得無聲無息看不出死因?死因……一個身體健康的人不會無緣無故地死亡,首先得弄明白死者致死的原因。他回到發現尖銳物的牆面前,站在梯子上掏出筆和本子,測了三條痕跡之間的距離後在紙上標出尺寸畫出三爪鉤的造型。他想了一下,回到二樓的窗口對室內的張泊原說:"張隊長,下午五點召集大家回局裡開個會。"
張泊原應道:"好。"
柳下溪回到地面撕下畫紙給站在梯子旁的刑警,說:"找人做,鉤柄上鑄一個穿繩子的孔。"
"什麼時候要?"
"越快越好。死者是外國人,如果這一二天之內找不出死因和他殺的證據很快得移交出去,以自然死亡結案。"
"涉外的案子很麻煩。"刑警歎著氣道。
柳下溪反手拍打這位刑警的肩膀,說:"不要害怕麻煩。身為刑警,弄清真相才是我們的唯一使命。"對外交涉是局裡新設的對外公關部的工作,遇上這種案子輪到他們出動了。
"您說得沒錯。"刑警笑了。
回到局裡,柳下溪沒去自己的辦公室直接去了屍檢室。由於死者死因不明,局裡請來了法醫界的泰斗已經退休的老法醫喬不阮。室內只有喬老法醫在,他坐在椅子上手裡捧著茶杯,屍體被剝光了衣服擱在解剖臺上直挺挺地躺著。這名西方男子留著胳腮大鬍子,嘴唇微啟,五官很深,面部輪廓剛硬,顴骨突出。他的體格健壯,九塊腹肌隆起,胸毛非常旺盛。手臂與雙腿有嚴重的曬傷斑痕,小腿上的白色毛皮很長。柳下溪察看了他一下的雙掌,上面有厚厚的槍繭,左手食、中二指第二關節有陳年舊刀疤。左膝蓋有動過手術的痕跡,右小腿比左小腿要粗壯一些。
"喬老,查出了死因嗎?"
"小柳,這案子由你負責?"
"二隊的張隊長負責調查此案,我過來看看。"
喬老法醫把茶杯放在桌子上,拿起資料夾邊寫邊說:"死者口腔、咽喉、食管內的溫度偏低,咽喉和食管有硬物擦傷的痕跡,沒有炎症。用胃鏡照過他的胃,裡面有大量的積水,無中毒症狀,積水的成份還在化驗中。死者血液內的酒精含量約40mg/100ml。死因是冰冷的硬性異物由口腔進入咽喉、食管造成死亡,死者死亡後此物融成水蓄積在胃袋中。"
"喬老,能推測出冰冷硬狀物的形狀嗎?"
喬老法醫左邊食、拇二指比了一個形狀,"從擦傷的痕跡來看,硬物有菱角,最寬的剖面直徑約有四釐米,長度推測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