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傳說中的殺手-04
聽了喬老法醫的描述,柳下溪喃喃自語道:"死因極可能是死者體內的溫度突然降低,低於三十度以下……"他沉吟了一會兒,扭頭打量著屍體。死者的四肢沒有出現抽搐現象,面部膚色有著不正常的紅潤,露出一副安詳的表情,像是活生生的人處於熟睡中。他走近一看,死者面頰呈現的紅潤色略有些偏紫,拔開死者的大鬍子,咽喉處的膚色呈淺紫色。他捏了捏死者的手臂,肌肉崩得很緊,表面皮層上有薄薄的一層粘液,屍體移動過,屍斑主要集中在低下部位。
"嗯。"喬老法醫點頭。他停下筆,若有所思地說:"死者應該是突然瘁死。直腸溫度……七點十四分小董在現場檢查死者的直腸溫度為29度,推測死者的死亡時間往前挪三個多小時,初步判斷死者死于淩晨三至四點。如果死者是被凍死的,臨死時直腸溫度應該低於正常體溫,小董判斷死亡時間有可能出現偏差,屍體在室內,被凍死的人屍斑的出現……"他的話還沒說話突然閉嘴不說了。
柳下溪暗中代入屍冷與死亡時間的計算公式,說:"死亡時間跨度變大,大約在淩晨二點至五點之間。"
喬老法醫搖頭,說:"我認為死亡時間大約在轉鐘一點半至二點左右。小柳,你去跟死者的家屬溝通一下,爭取能解剖屍體。"
柳下溪清洗了雙手,脫掉防菌服離開屍檢室去了二隊的辦公室。走到門口,他看到室內有兩名穿著巡警制服的陌生年輕警員在忙碌著。一個坐在電腦前列印彩色人像;一個伏在桌上寫寫劃劃,偶爾會敲擊鍵盤輸入幾個英文單詞。柳下溪走到印表機旁拿起彩打紙打量著紙上的人像:長臉,下巴較寬,襯衣的硬領緊勒著粗壯的頸子。他的面頰瘦削,眼窩內凹,顴骨與眉骨突出,眼珠呈深藍色。高額,天然捲曲的棕色頭髮蓋在頭頂上,看起來超過三十多歲。他抬起頭見兩位員警停下手邊的工作走到他身邊,便擺動手裡的頭像問:"他就是漢斯?"
打印頭像的員警說:"是的,這是根據死者妻子的證詞拼出來的畫像。"
"已經列印了多少份?"
"四十份左右,等印了一百份……"
"是你們發現了死者?"
"是的,我是巡警文東海,他是華日輝。您是?"
華日輝暗中敲了文東海一拳,笑著問柳下溪:"柳處長,您親自調查這件案子?"他沒等柳下溪回答直接把手裡的資料遞了過來,說:"這是安妮?貝裡夫人的證詞。還差一點沒翻譯完,先給您看看。安妮?貝裡夫人目前在第三接待室,她很悲傷一直在哭泣,詢問她的口供比較難,我覺得她有些抗拒我們的提問,口供錄得不完全。現在華姐在照顧她。"
柳下溪粗略地翻看了一下口供的內容,翻到最後一頁,那上面貼著的安妮?貝裡的護照影本,她今年二十九歲,來自加利福尼亞州的墨西卡里市……他抬起頭看著華日輝問:"你覺得安妮?貝裡夫人是怎樣的女性?"
華日輝臉色一僵,似乎沒想到柳下溪會問他這個,扭頭看自己的搭檔文東海。哪知文東海別過臉正盯著印表機,臉上的表情很茫然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沒注意到他的求救眼神。"我覺得……"華日輝遲疑著,一時之間找不到恰當的措詞回答柳下溪的提問。他的目光穿過二隊辦公室的大門望向空蕩蕩的走廊,可惜一直沒有人走過來。他想不明白在警界很有名氣柳處長為什麼要詢問他這個問題。丈夫神秘身亡,身在現場的老婆被警方當成嫌疑人不算稀奇事。可是,他只不過是一名巡警,面對凶案只是一個外行人。柳處長若是想要瞭解死者的家屬,還不如親自去跟她打交道。他們這些巡警而言,偵破各類重案的便衣刑警有著不一樣的存在感。刑警們需要接觸各類屍體,目睹他人的死亡,追捕殺人犯與窮凶極惡的犯罪者鬥智鬥勇。如果心理承受力稍弱一點,晚上回家睡覺肯定會做惡夢。小文的心理承受力比他強,發現詹姆斯?貝裡死了後,他只是蒼白著臉後退數步扶住門框站穩馬上就掏出對講機向上通報。而他則出醜了,強撐著發抖發軟的雙腿跑去洗手間嘔吐,到現在心裡還是悶悶的很不舒服。當年進警校奮鬥的目標是為了當刑警,可惜他的志向在第一次接觸腐爛的屍體時夭折了,同期同班男男女女三十幾位只有他看到腐屍時昏倒過去,最可怕的是晚上持續做了半年的惡夢,徹底斷絕了他的上進心。
柳下溪很有耐心地,靜靜等待華日輝繼續往下說。
華日輝的目光游離了一陣,最後直視著柳下溪說:"我覺得安妮?貝裡身上有股風塵味,不像正經的女人。"
柳下溪轉頭看文東海,問他:"你的看法呢?"
文東海正在走神,沒聽到柳下溪說話。華日輝悄悄推了他的一把,低聲道:"柳處長在問你對安妮?貝裡有什麼看法。"
"什麼?"文東海驚愕地看著柳下溪。
"你覺得死者的老婆是怎樣的女人。"華日輝只好重複一次。
文東海脫口而出道:"她啊?!外國女人果然不一樣!"
這是什麼答案?!柳下溪苦笑起來,"文東海,你馬上把已經列印好的漢斯畫像拿出去派發給區的巡警、交警。"
"好。"文東海應了一聲,抱起這些畫像走了出去。柳下溪坐到電腦椅上登錄局裡的區域網把漢斯畫像的電子文檔發到各區局,加上"特急"二字,標明需要儘快找到此人。做完此事,他回頭對身後的華日輝說:"從現在起你負責盯梢安妮?貝裡。"
柳下溪帶著華日輝去接待室見安妮?貝裡,他邊走邊翻閱她的證詞:安妮?貝裡跟死者結婚才一年多,死者的前妻去世留下一對兒女,長子十五歲,次女十歲。死者到中國工作一雙兒女留在了墨西卡里市。安妮的一位女性朋友是死者次女的老師,死者某一次回國度假認識了她,兩人很快墜入愛河,從相識到結婚其過程不到一個月。結婚後她沒跟著丈夫來中國,留在墨西卡里市照顧丈夫前妻留下來的一對兒女。今年新年的時候丈夫回國跟家人宣佈要他們一起到中國定居。孩子們不想過來,她也不想來卻經不住丈夫的苦苦哀求。在這個陌生的東方國家,一切都是那麼的陌生,丈夫的工作又很忙碌,陪她時間不多,她覺得很孤獨……。看完這份描述個人情感的證詞,柳下溪明白華日輝所講的那句"口供錄得不完全"的含義:她,答非所問。無論別人問什麼,她的回答都是圍繞著自己的心情與感受。抱怨著語言不通帶來的麻煩,飲食不習慣的痛苦,沒辦法融入周邊環境的寂寞。她很少提及她的丈夫,也不瞭解他的工作,完全沉浸著自我世界裡。
第三接待室,二隊的唯一一位女警胡英華一手拿著筆,一手拿著記事本,臉上露出一副無可奈何的表情看著伏桌哭泣的安妮?貝裡。安妮?貝裡身後站著一位衣著時髦的年輕美女,披著一頭染成栗色的□浪秀髮,嘴唇緊閉著目光冷淡地盯著安妮?貝裡聳動的肩膀。此女身材高挑,超過了1.75米。她發現有人進來,冷淡的視線掃了過來。
"柳處長。這位是死者的秘書殷圓圓。"胡英華見到柳下溪鬆了一口氣,立即站起來向他介紹年輕美女的身份。
殷圓圓走上前,伸出右手以平淡得不近情理的口氣問柳下溪:"我們老闆是怎麼死的?什麼時候能領出他的屍體?"還沒等柳下溪回答,接著又說:"我們已經跟殯儀館聯絡好了,希望你們早點把死亡證明書開出來。"
"這話說得……"被殷圓圓冷淡的眼神盯住,華日輝打了一個冷噤,連忙閉了嘴。
柳下溪掃了一眼此刻抬起頭睜著哭腫的雙眼看自己的安妮?貝裡,說:"很抱歉,詹姆斯?貝裡的死因有疑有他殺嫌疑。為了進一步證實死因,需要解剖他的屍體才能……"
殷圓圓那雙漂亮的柳眉褶起來,用英語跟安妮?貝裡說話。華日輝悄聲翻譯給柳下溪聽:"貝裡夫人,我國警方認為您的丈夫是被人謀殺的,需要解剖貝裡先生的屍體查證死亡原因,需要得到您的同意。"
(以下是華日輝的同步翻譯)
"不行,你們不能這麼做!"
殷圓圓冷淡地說:"您不想知道殺害貝裡先生的兇手是誰?您如果反對警方查明真相,他們會把您當成嫌疑人給扣留下來。"
"為什麼?怎麼可能拘留我?"
"在中國就得遵守中國的法律,您要知道各國的法律條文不統一。我想,您應該能理解這一點,你們美國的州與州之間法律條文也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