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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誰家天下3)》第12章
第十章
即將受封為後的宰相千金陸朝秀中毒身亡,舉國嘩然,喬婉宮中服侍的宮婢全被追究,打入大牢。

可她依然是那個地位崇高的先帝遺後,縱然群情激憤,眾臣紛紛上書皇帝,定要追究到底,可無人敢站出來直指她下手行兇殺人一一

除了他。

「原來我竟調教出了個狠心、冷血無情的蛇蠍……」朱爾靜首度失去了一切盡在掌握中的氣定神閑,緊握拳頭,氣急敗壞地質問:「為什麼?為什麼你要這麼做?為什麼?」

「這一切,都是你教會我的。」喬婉端坐在椅子上,語氣平靜地回答。

他震驚地後退了兩步。「你……」

「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她輕聲歎息,像是有些困惑地側頭思索著,「難道是我記錯了?還是你自己給忘了?」

「可陸朝秀是無辜的!」他怒火隨之升高,「你怎麼能一一」

「你又忘了。」她惻然地笑了,「沒有人是無辜的。是她選擇跳進後宮這個吃人的漩渦裏,若當真要怪,她也只能怪自己技不如人,太過天真。」

「婉婉!」朱爾靜終於失控了,再也忍不住狠狠地抓住她的肩頭,猛烈搖晃著。「你到底在想什麼?難道你以為毒死了她,這一切就能稱了你的心願?你瘋了嗎?為什麼偏偏要在這最後關頭……」

「因為我再也厭倦等待了!」她被他搖得釵松發亂,淒厲嘶喊,「我從十六歲進宮的那天起就開始等你,等你奪回原屬於你的一切,等你牽著我的手,光明正大地走進你的世界,回到你身邊,可最後我等來的是什麼?」

「原來你這麼不信任我?」他心裏怒氣翻騰如巨浪狂濤,咬牙切齒道:「原來你就是不相信我有朝一日定會立你為後,不相信我對你的承諾是真一一或者,你根本就認定了我是個言而無信、無情無義的負心漢?」

熱淚模糊了她的視線,淒然哀傷地望著他,「難道……你不是嗎?」

他的心幾乎停止跳動,瞪著她,聲音嘶啞不穩,「你說什麼?」

「我不會讓你拋下我的。」淚水滾落兩腮,喬婉憤恨地咬牙道,「所以不管是誰擋了我的路,誰阻止我走到你身邊,我都會除掉她!毒殺陸朝秀,我一點也不後悔,若是一切再重來,我還是會下這個毒手!」

「婉婉,你……你變了,你已不是我當年愛上的那個婉婉一一」朱爾靜震懾地倒抽了口氣,痛苦地怒吼,「我甚至覺得我根本不認識你!」

喬婉腦中轟地一聲,臉色一白,悲哀地望著他。

話衝口而出的那一剎那,朱爾靜自己也悚然大震,踉蹌著後退了一步,面色灰敗若紙。

原來仇恨果真是雙面刀,在狠狠砍殺對方的同時,也生生摧毀了自己。

為了江山,他竟親手造成了這一切可怕的悲劇?

他最心愛的婉婉,那個一向對他笑得好甜好美,滿眼閃動著信任與崇拜的小婉婉……在他多年的訓練之下,已經變成了一個不折不扣的,心狠手辣、不擇手段的後宮女人?

他究竟該拿她怎麼辦?

難道在毀去了她生命中一切所有的同時,他還能狠下心來親手奪定她的性命?

「婉婉……」他喉頭緊縮,語氣痛苦絕望。

「我變了?所以你不認識我了?」喬婉嘴角噙笑,眸底含淚,神情顯得有些恍惚,「不,爾靜哥哥,你不可以不記得我的……我是婉婉,你的婉婉啊……」

「婉婉,你為什麼要鑄下大錯?」熱淚奪眶而出,他直想抓住她的肩頭猛烈搖晃,更恨不得扼死自己。「為什麼要親手毀了這一切?你……你太傻、太傻了。」

「我不傻,我除掉了我的敵人,現在沒有人能夠跟我搶做你的皇后了。」她笑了起來,眸光熱切地癡望著他,「所以……現在我可以是你的皇后了嗎?」

「婉婉……」他的心如落入烈火焚燒的地獄裏,伸臂緊緊將她攬進懷裏,痛苦的嘶啞道:「太晚了,一切都太晚了。」

「不,不晚的。」她終於又回到了這個魂牽夢縈的溫暖懷抱裏,依偎在他胸前,喬婉淚眼朦朧,幸福地笑了。「爾靜哥哥,我只要能夠陪在你身邊,能夠成為你的皇后,你的新娘子……一切就不會太晚,看,我們現在不是終於能夠在一起了嗎?」

朱爾靜將她擁得好緊、好緊,緊到她都覺得痛了。

「婉婉,我如今已是一國之君,不再只是你的爾靜哥哥。」他悲傷地看著懷裏的她,「我必須還給陸相國,以及天下人一個公理與交代。」

「公理?交代?」她仰望著他沉痛卻決斷的眼神,不禁迷惑的喃喃。

『群臣激憤,我縱然貴為天子,也無法杜絕天下悠悠眾口,更不能罔顧王法。」他痛苦地開口,「我絕對不會傷及你的性命,可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婉婉,我還是必須……必須奪去你的後位封號,判你終生囚於棄宮。」

「棄、棄宮?」喬婉打了個冷顫,一瞬間無法反應過來,傻傻囈語。

朱爾靜不忍看她地別過目光,聲音更低了,「是,那已是得以保全你性命的最後一條路了。」

她望著他,如水般溫柔的目光漸漸冰冷。

棄宮?

比冷宮更淒慘可怕數十倍的棄宮,都是拘囚一些發了瘋或犯下十惡不赦非行的後宮妃嬪所去之處,聽說那裏宛若地獄,夜夜彷聞鬼哭……

「你要我去棄宮?」她喃喃重複,「你要我去棄宮?」

「目前只能這樣。」他也很痛苦,很掙扎,可唯今之計,為平息憤怒的文武大臣,為了穩定江山民心,他也只有先將她打入棄宮。

「婉婉,我這也是萬不得已,現下江山剛定,我與這整個國家都再也禁不起另一次滔天波瀾的醜聞和一一」

「江山?好一個江山!哈哈哈…」喬婉忍不住笑了起來,「原來,原來你的江山……是我的墳墓呢……」

「婉婉一一」他臉色瞬間蒼白。

「好……太好了……」她笑到眼淚迸滾了出來,如雪般美麗小臉儘是慘然笑意,「竹馬青梅,相愛一場,你賞賜給我的恩典竟然是得以不死,囚往棄宮來了此殘生?好,真好……和我爹的下場相比,你果然待我不薄啊……」

「婉婉。」他閉上雙眼,一顆心劇烈翻騰絞擰著,「也許,也許等事過境遷,等日後……日後人們淡忘此事,或許--」

「或許有朝一日我可以離開棄宮?」她癲狂的哭聲消失了,唇畔浮起諷刺的笑意,「又或許有朝一日我能夠成為你的皇后?是這樣的嗎?」

「不是沒有可能。」朱爾靜回答得有些心虛、避重就輕,他深吸了一口氣,難抑痛惜與憤怒的低咒,「可惡!婉婉,倘若你當時能夠沈得住氣,多些耐心,那麼事情也可以不必走到這地步,為什麼你偏偏要毀了我為你我精心佈局的一切?」

喬婉望入突然變得陌生的他眼裏,渾身一顫。

剎那間,她像是悚然驚醒,恍然領悟了過來一一

原來,眼前的這個男人,已是個不折不扣、君臨天下的皇帝!

在皇帝的心裏,江山社稷、黎民百姓永遠淩駕於一切,包括心愛的女人。

原來,一直以來,她都是可以隨時被犧牲的;原來……她早已經被犧牲掉了。

而她,卻還傻傻地苦守著一份早就褪色的愛情和承諾,以為只要他站上了最高的位置,那個位置的身畔,就一定有她。

可是她到這一刻才終於知道一一

「原來我腳下的路早已走到盡頭。」她的眼神空洞,低聲笑了。「再也……無路可走了。」

原來,由始至終,她也不過就是他江山大業上的一顆小小棋子。

原來,她以為的地老天荒,就只是她自己一個人的天荒地老……

「婉婉?」朱爾靜呼吸一窒,心跳漏了好幾拍。

她的神情令他心頭升起一股無法言喻的慌亂不安。

「不重要了。」她輕輕地開口,「離不離開棄宮,當不當上皇后,都已經不重要了,我以後也再不會為難你,你以後也不須再以我為念了……皇上。」

「婉婉,你一一」朱爾靜只覺心驚肉跳,氣息粗重急促的低吼:「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什麼叫作已經不重要了?難道連我也不重要了?難道……你連我也不要了?」

「我累了。」她閉上雙眼,語音低微,「皇上請回,稍後我會自脫簪環,卸下鳳袍金冠繳回內廷,自行到棄宮領罪。」

「婉婉……」他想再說些什麼,卻發現恐懼已然啃噬得腦中一片空白,他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生平首次,他驚恐地意識到一一自己好像就要失去她了?

或者,他已經失去她了?

朱爾靜絕望得想抓住些什麼,卻只能用憤怒來掩飾內心深處那股陌生的巨大恐慌。

「好!我就隨便你!」

負氣離開的朱爾靜接連著好幾天、好幾夜都無法入睡。

他白天仍舊日理萬機,可一入夜,便焦慮煩躁地在寢殿裏來回踱步,幾乎踩穿了腳下金磚。

窗外天已濛濛微亮,他很快就得準備上早朝,可是他滿心滿腦想著的都是婉婉她狠心不悔的言詞,她震驚淒涼的眼神,她悲傷絕望的眼淚,還有,她那副心如止水、槁木死灰般的淡漠神情。

他胸口絞痛成了一團,再無力思考。

「我沒有做錯,我已是做了最妥當的安排。」他自言自語,所有的挫敗與焦慮凝結成了憤怒。「的確是她千不該萬不該,在此敏感時機做了最壞的決定,施展如此毒辣的手段,貶至棄宮,保全她的性命,我已經對她仁至義盡一一」

等等!

朱爾靜腳步倏地頓住,不敢置信地僵住了。

仁至義盡?

他怎麼會對婉婉用上「仁至義盡」這四個字?

電光石火間,所有婉婉曾說過的話,在他腦中如潮水般席捲而來一一

爾靜哥哥,如今你我之間,就只剩下一個公道了嗎?

我從十六歲進宮的那天起就開始等你,可最後我等來的是什麼?

原來我腳下的路早已走到盡頭,再也無路可走了……

你的江山,竟是我的墳墓……

他冷汗涔涔,面色如土,全身僵立在原地,彷彿過了足足有一生之久,雙腿再也撐不住高大的身子,眼看就要軟倒下去,他掙扎著在雕花龍榻上坐下,把臉龐埋入雙掌內,過去的點點滴滴紛紛湧上了心頭。

她說的沒錯。

她為他付出了一切,犧牲了所有,可等回了什麼?他究竟給了她什麼?

原來,當真是他把她逼到無路可走,退無可退。

他拿她的愛當作賭注與籌碼,為他自己博得了這天下江山,可是卻用無情冷血自私的背叛,毀滅了她所有的希望。

她是如此小心翼翼地將珍貴偉大的愛捧至他而前,卻被他當垃圾一樣輕蔑不屑地丟棄?

「老天一一」他痛苦得彷彿重傷垂死的野獸,聲音嘶啞,「我到底對婉婉做了什麼?」

現在,他居然為了顧全自己的江山基業,為了顧全朝臣觀感,甚至不惜逼她往死路上走。

朱爾靜完全無法呼吸。

一一他竟親手謀殺了他最心愛的女人!

不顧朝臣側目、疑問與非議,朱爾靜趕到了棄宮。

棄宮位於皇宮最西處的後山裏,十幾棟屋子被高聳厚實的青牆圈禁在內,彷彿是個為世人遺忘的廢墟。

這是他第一次踏入棄宮,在見到那宛若鬼市般的破爛老屋時,他的眼眶灼熱刺痛了起來。

「婉婉?」他心痛地注視著坐在椅上的蒼白枯槁身影。

短短數日,她消瘦得幾乎不成人形,灰撲撲的舊袍子穿在她身上顯得十分寬鬆,唯有那雙晶瑩如星子的大眼睛,還能看出幾分昔日的清麗。

不過數日,她竟憔悴衰弱如老嫗?

他的婉婉……

朱爾靜心在淌血,雙腿幾乎撐不住自己,啞聲開口,「婉婉,我來了。」

喬婉平靜地注視著他,眸光裏沒有激動、沒有悲傷,沒有淚水,也沒有半點愛意,只是像看著一個陌生人般,淡淡地望著他。

「你要什麼?」

「我要你。」他衝口而出。

聽見他激動有力的宣告,她清減蒼白的臉龐既無一絲喜悅之情,也沒半分怨恨之色。

「你來錯地方了。」她目光低垂,回到手中正在縫補的袍子上。

「婉婉,是我錯了,我該死的大錯特錯……」他一個箭步上前,半跪在她面前,大手緊緊抓住她冰冷的小手。「對不起,是爾靜哥哥教你失望了!」

「皇上又何苦如此?」她淡然地抬眼,望入他祈求她原諒的黑眸裏,「此處陰濕寒冷,皇上龍體為重,還是速速回宮吧。」

「婉婉,你還關心著我?」他眼眶發熱,迅速濕潤了。「我就知道你是個最最心軟的好姑娘,就算爾靜哥哥做了這麼多不可饒恕的罪孽,你還是捨不得記怪我,你還是這麼地擔心我……」

喬婉沒有回答,只是漠然地任由他攬擁入懷裏,身子一動也不動,沒有反抗,也沒有回應。

朱爾靜終於察覺到懷裏人兒的無動於衷,他如遭雷殛般地鬆開雙臂,低下頭看著她。

喬婉眼底沒有愛,沒有恨,沒有陰影,沒有痛苦,沒有希望,也……沒有他。

她整個人顯得蒼白,猶如一抹漸漸淡去的影子,像是什麼都不在乎,也什麼都沒有了。

恐懼如滔天巨浪般當頭打來,迅速淹沒擊潰了他!

朱爾靜所有的冷靜瞬間碎裂成千千萬萬片,他手足無措地愣在當場,生平首次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他不能想像,也從沒想像過,如果有一天婉婉不愛他了,他會怎麼樣?他又該怎麼辦?

可是在這一刻,他突然痛苦地驚覺到一一婉婉不要他了……

她已經不愛他了!

「不!」他將她再度擁回懷裏,語無倫次地喊道:「你、你只是在嚇我,對不對?你氣極了我,恨透了我,所以故意裝作不再愛我了,你只是想懲罰我,想讓我嘗到當初我加諸在你身上的痛苦,對不對?對不對?」

喬婉沒有回答,沒有反應,被他雙臂環得骨頭彷彿要碎了,也沒有發出半點呻吟。

她已經什麼都無所謂了。

這一生她貪圖的、渴望的、強求的,緊抓在掌心裏的,都化作了幹枯的落葉,手一張開,風吹過,才知道什麼都沒有了。

很公平,不是嗎?

她這雙手雖小,卻也親手扼殺了多少人的人生一一包括她自己的親爹一一指尖上無數的鮮血已然凝結、變黑,從此烙印在她靈魂深處,成為了永生永世的詛咒。

冤孽……這一切都是冤孽報應。

她清清楚楚地知道,也真真切切地受著。

「皇上,你回去吧。」她終於開口。「回到你的萬裏江山,金龍寶座之上,好好地為天下蒼生謀福,娶個賢惠的皇后,白頭偕老,然後徹徹底底地把我給忘了吧。」

「不!我不要!」猶如萬箭穿心,他聲音顫抖破碎,將她抱得死緊,狂怒大吼,「我不准你放棄我,不愛我……我不准,你聽見了沒有?」

「回去吧。」她嗓音低微遙遠若歎息。

「不!我要你跟我回去,我是一國之君,是天子!」朱爾靜失去了所有的理智與自制,再也抑止不住的瘋狂咆哮。「我想通了,你是我最心愛的女人,我要立你為後,誰都不能阻止我一一誰要阻攔,我就殺了他!」

「爾靜哥哥會是個了不起的好皇帝。自以前到現在,我始終相信著,也從不懷疑。」她淚眼迷濛,輕輕地笑了,「所以回去吧,回到你的世界裏,婉婉陪著你的這段時光已經結束了,我再也不能陪你了,以後你要好好照顧自己,安安心心、快快活活地當這個皇帝。」

「不一一」他把臉埋在她頸項間,熱淚狂湧,痦啞嘶喊,「不!」

「傻哥哥。」淚水無聲無息的滑落,她嘴角那朵笑卻好美好美。「我們倆已經失去太多太多,你茬不願好好珍惜、把握住這得來不易的江山,那麼我們失去的那一切,不就變得一點意義都沒有了嗎?」

「有了江山,卻得失去你,那我還要這個江山做什麼?它對我才是一點意義都沒有!」他心痛欲死,悲苦地哽咽,「婉婉,我不是高高在上的皇帝,我只是個天下最笨最蠢的混帳莽夫一一」

「傻哥哥。」喬婉淚眼婆娑地望著他,眸光漸漸湧現封藏心底深處的摯愛癡情,她顫抖著手指,憐惜不捨地輕撫著他糾結的眉心。「婉婉已經不怪你了,真的。」

「如果你已經原諒我,那麼就跟我回去!」他抬起頭,眼底燃起了希望之火。

「別忘了,你命中注定是盤旋九天的金龍,是個仁治天下的君王,你已經一肩扛起了該屬於你的責任,不可以為了兒女私情就忘了江山社稷。」

「去他的江山杜稷!」他憤然恨咒,將她環抱得更牢更牢,無論如何死也不放手。「婉婉,你要是不跟我回去,我從今日起就要做個暴虐無道的昏君,我明天就下旨殺了所有同我為難的大臣,還有陸相國那個老匹夫,我要滅了他全家百口,若不是他,今天這一切都不會發生一一」

「爾靜哥哥。」她溫柔地望著他,「沒用的。」

他眸底滿佈血絲,熱淚盈眶地盯著她。

「婉婉自小和你一起長大,又怎麼會不瞭解你的心?」她嘴角浮起一朵淺笑,「傻哥哥總是這樣刀子嘴、豆腐心地假意要脅、誆我,以為婉婉會就此心軟上當,可婉婉的心總比你知道的還要硬一點、狠一點,更重要的是,婉婉知道你這一生最大的夢想,就是繼你仙逝的父皇之後,成為一個君臨天下、守護萬民的好皇帝,無論腳下荊棘遍佈、屍骨如山,也不會改變你這份大志大願。」

「婉婉,你一一」朱爾靜感動又心痛地望著她,胸口千情萬愛滿溢、翻騰不已。

「回去吧。」她輕輕地推開他,眸光閃亮如夜空星子,笑意清淺美麗如夢。

「我已經原諒你了,往後,別再來了。」

他悚然大驚,急急抓住她的手。「婉婉,難道你還是不相信我對你的一片真心?我真的連江山都可以不要一一」

「我信。」她點點頭,「你絕對會為了我,連江山都可以不要,但你不會快樂的。」

「我一一」

「女人可以為了愛捨生忘死,但是男人該為了更多、更大的責任而出生入死。

爾靜哥哥,你是一國之君,你誓死效命的該是外頭的天下萬民百姓,而不是我。」

「我可以同時擁有江山萬民和你!」剎那間,朱爾靜又恢複了那個深謀遠慮、霸氣深沈危險的君王。「我不接受拒絕,也永不放棄!」

「你……」她一時間不知該喜還是該憂,可見他神情霸道,一副心意已決不容更改,她不禁也惱了,別過頭不看他,「總之,我是不會和你回去的。」

在這棄宮裏的幾天,已讓她徹底清楚地看得通透明白。

這一生她造了太多的孽,為了皇后的位置,她不知害死了多少人。

昨日的無數冤魂,今日的萬裏長城,像這樣不惜犧牲所有,只為成全她的一己之私,圓滿她一個人的幸福之事,她當日已做過一次,可如今,她已是顏、再也做不出來了。

鳳宮裏,滿殿俱是生魂死魄、生生夢魘。

她如何能說服自己,當作一切都沒有發生過,繼續和他過著逍遙快活的帝后生活?

喬婉渾身寒毛豎起,下意識環抱住自己,嘴角笑容淒涼苦澀。

一切,都太遲了。

「婉婉,你看著!我一定會讓你當上我的皇后!」朱爾靜咬牙立誓,充滿自信。

她則回以堅定的沈默。

金鑾殿上,文武百官恭敬位列兩旁,俊美的朱爾靜端坐龍位上。

「朕決意終生不立後!」他冷冷地對眾臣宣佈。

這句話彷若青天霹靂,炸得所有大臣瞬間全嚇傻了。

「皇上一一皇上萬萬不可啊!」陸相國首先回過神宋,急忙跪下。

其他文武大臣也慌得跪倒了一地。

「請皇上三思!」

「一國不可以無後,皇后之位不單單是統懾六宮,更是母儀天下!」

「皇上--」

朱爾靜眸光緩緩掃視殿下眾臣,文武大臣們不約而同一震,連忙閉上嘴巴。

「朕此生最大的憾恨。」他眼神微斂,掩不住落寞滄桑之色。「就是無法立自己這輩子唯一心愛的女子為後,除卻她,朕甯願一生孤苦終老,斷嗣絕後,此生此世,不會再娶其他任何一個女人。」

「皇上!」陸相國以為皇上意指自己天逝的女兒,不禁滿懷感恩,卻也深感惶恐。「請萬歲爺以江山社稷為念,為綿延龍族血脈。萬萬不能做如是想啊!」

朱爾靜目光微閃,有一絲懊惱和好笑。「陸相國確實對朝廷忠心耿耿,令嬡溫柔賢德,未能善終,朕也好生惋惜痛憐,不過朕尚未能與陸家小姐朝夕相處,情感滋長,所以這朕的「心愛女子」,指的自然非是令嬡了。」

「呃……」陸相國尷尬了一下。「是、是……」

「朕這麼說不是給相國沒臉,而是想請相國寬心,無須將朕終生不娶之過擔攬到自己身上。」他輕歎一聲,恩威並施地溫言道:「相國一生盡忠報國,朕點滴在心頭,又怎忍心讓您擔此罪愆呢?」

陸相國又是感激又是汗顏,「是、是,老臣愧謝皇恩。」

趙衡暗暗一笑,面上恭謹地開口,「皇上,微臣鬥膽,敢問皇上,不知吾皇心之所繫、情之所至的心愛女子是哪家千金閨秀,為何不能坐上鳳位,成為我朝母儀天下的皇后娘娘呢?」

「這……」朱爾靜假意沈吟遲疑。

「是呀,既是皇上心愛之人,這位姑娘想必與皇上彼此傾心長年,堅定不移,請恕老臣冒昧多嘴一句,皇上既已訂了白首盟誓之約,又何須多所顧忌?」右相目光不著痕跡地瞥了眼趙衡,微笑道:「皇上英明,世所當見,臣等自然信得及皇上挑妃選後的眼光,皇上說什麼就是什麼,臣等無不全力支持。」

「沒錯,皇上是九五之尊,金口一開,這當世還有誰人敢質疑皇上的決定?」

見皇帝「意向明顯」,其他追隨朱爾靜多年的大臣也紛紛開口。

「是是,皇上又何必終生不娶,這樣委屈自己呢?」

另有一派臣子隱約感覺到苗頭不對,相顧有些茫然不安,可在弄不清楚狀況前,自然也跟著唯唯諾諾。

朱爾靜得意一笑,按下來自然是任他呼風喚雨、翻江倒海。

雖然事後得知事實真想而大加反對的朝臣們一片嘩然,卻也無力可回天了。

「那麼此件大事,就這麼定了!」朱爾靜滿意地坐在龍椅上,露出了君臨天下、唯我獨尊的傲然笑意。

可自信滿滿的朱爾靜隨後卻在棄宮裏踢著了鐵板,再也笑不出來了。

「你、你說什麼?」他不敢置信的瞪著喬婉。

「我不會做你的皇后的。」她依然平靜淡然地看著他,「爾靜哥哥,我說過了。」

「你、你一一你氣死我了!好不容易我已經擺乎了所有反對聲浪,封後的詔書也擬好了,什麼都準備好了,我甚至還當場和幾個搞不清楚狀況的老匹大翻臉一一」他頓住話,隨即氣急敗壞的嚷嚷:「反正他們不會再反對,但現下你說什麼?你還是不做我的皇后?為什麼?」

喬婉目光憐惜地望著他,嗓音溫柔,「爾靜哥哥,辛苦你了。但是我說過,你的皇后我不能當。」

「為什麼?」他頭痛得快裂成兩半了,她居然還火上澆油,讓他傷上加傷。

「難道你還是不相信我嗎?你以為我又像以前那樣騙你嗎?」

「不,我相信你是真的要立我為後。」她那雙水靈明亮的眸底沒有怨懟,沒有懷疑與委屈,只有無止無境的柔情。「爾靜野哥,是我自己不想當你的皇后了,和任何人沒有關係。」

「你為什麼不願當了?」他掩不住滿心慌亂,大掌緊緊握住她的雙手。「婉婉,別嚇我,我已經被你幾次嚇得魂飛魄散、肝膽欲裂,再也禁不起驚嚇了。」

「傻哥哥,我怎麼忍心嚇你?」喬婉不捨地輕撫著他冷汗涔涔的英俊臉龐,心下不禁絞疼了起來。「不當你的皇后,我這才能心安理得,夜裏睡了,惡夢也才不會再來。爾靜哥哥,我終於找回了我的良心,是我的良心這麼告訴我的。」

「什麼良心?你本來就有良心,剛剛找到的那個才是假的、冒牌貨!」他心慌意亂,焦躁不安到語無倫次。「別聽它的!」

「可你該為我高興的。」她輕柔地笑了,眸底淚光閃閃,「過去我一直深陷苦海泥沼之中,夜夜不能成眠,日日不得安生,可是在棄宮這些天來,我終於明白後位虛名全是假的,只要你心裏有我,我心裏有你,做不做你的皇后,當不當你的妻子,都是一樣的。」

「既然一樣,那你就算當了我的皇后,做了我的妻子,又有何妨?」朱爾靜反應敏捷,又不無賭氣地道。

「可那樣婉婉的心就不能安了。」她癡情地望著他,柔聲地問:「爾靜哥哥捨得再讓婉婉鎮日靈魂備受折磨嗎?」

他頓時噎住,無言以對。

「我覺得現在這樣也很好,爾靜哥哥若是想起我了,就來棄宮看看我。」她滿足地歎了一口氣,把臉偎在他溫暖的胸膛上。「雖然沒有住在同一個宮殿裏,可我們之間的距離卻是這麼的近。」

「婉婉……」他激動地緊緊擁著她,心痛難抑。「可我不要再委屈你了!」

「爾靜哥哥,我很喜歡這兒,這裏很安靜,就像當年你住的那個小院落一樣,你還記得嗎?當時我住在將軍府,你住在小院落,我每天都偷偷鑽過牆洞去找你。」她蒼白的臉因回憶而變得甜蜜美麗。「那是我這一生最幸福、最快活的時候。爾靜哥哥,就讓我們回到當初那樣單純而美好的時光,好嗎?」

朱爾靜絞擰劇痛的心也因回憶而緩緩舒展開來了。

在小院落裏的日子,確實是他這一生度過最甯馨平靜而快樂的時光,他永遠永遠記得她甜美嬌憨的笑臉,帶著滿滿的崇拜與仰慕,點亮了他陰暗悲苦的軟禁地獄,讓他慢慢打開那顆備受國仇家恨折磨的心,迎接生命裏所有可能發生與已經發生的,種種神奇和美妙。

是她讓他記起被關心愛護的幸福感,也是她穿越他裝瘋賣傻、佯裝笑罵戲謔殘酷人生的面具,去碰觸到最真實、脆弱而赤裸裸的他。

他還記得,和她在一起摘青梅子,吃燒餅,練字,彈琴,一起胡言亂語,一起哈哈大笑,一起互相搶著捏彼此「秀色可餐」的粉嫩臉頰,是多麼地開心、多麼地快活呀!

什麼皇帝與皇后?什麼江山與後宮?

萬萬值不上就是一個小夥子朱爾靜跟一個小丫頭喬婉,從此以後歡歡喜喜在一起,那般實實在在的珍貴與美好。

「對!」他深邃黑眸閃閃發光,久違的愉悅笑意浮現臉上,溫柔而憐愛地捧起她的臉,在她額上印下了一個響亮的吻。「婉婉說得對,管他什麼皇宮冷宮棄宮的,只要有婉婉在的地方,就是我朱爾靜的家!」

「爾靜哥哥……」喬婉不敢置信地望著他,欣喜的淚水在眼眶裏打轉。「你終於明白婉婉的心了。」

「是,繞了這麼大一圈,我終於明白了。」他深深凝視著她,眼角喜悅的淚光閃閃,嘴角笑意卻幸福無限,大聲宣告:「婉婉就是爾靜哥哥的江山,固若金湯,生死不移,這輩子、下下輩子、再下下輩子,都沒人能再從我的手中奪走了!」

喬婉緊緊環住他的頸項,快樂地哭了。

是的,任誰也奪不走、斬不斷、分不開……

他和她,這一生一世,唯有彼此,生生世世,纏綿依依。

永遠永遠,再也不會分開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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