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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貨將軍看走眼(將軍家的賢妻2)》第3章
  第二章

  聽說家宴很熱鬧,氣氛很歡樂,笑聲喧嘩,就連一向嚴正的國公爺也很高興,連連和大家拚了好幾輪的酒。

  府中的女眷都沒有出席,而是另外在內堂擺下家宴,蕭家其他族親二堂嬸和三堂嬸及其媳婦也前來與會,可是內室這邊的氣氛卻是極其尷尬,幾乎人人都在偷瞄那位面色瀟灑自若的古瑤兒,還有靜靜侍立在婆母身後幫着夾菜、換茶的傅良辰。

  「辰兒,今天來的都是自家人,咱們婆媳一向親如母女,也不用講究那個虛禮,來,快來娘身邊坐下,你也多吃些啊!」

  蕭何氏一見那個古瑤兒就火大,忍不住拉過傅良辰,越發要在她面前表現出婆媳相親、一家和樂,好教她知難而退。

  「是呀,翊哥兒媳婦快些坐下,嬸子也好久沒見你了,這次你可得好好陪我們這些老婆子聊聊才是。」二堂嬸也忙道。

  「謝娘和嬸嬸們的體恤。」傅良辰只得坐了下來,眼角餘光無可避免地瞥了 一眼正好與自己對面相坐的古瑤兒。

  古瑤兒英氣勃勃的美麗臉龐上那抹似笑非笑,彷彿看穿了他們的虛張聲勢,嘴角的那絲憐憫,更是毫不掩飾,彷若在嘲弄界她的自欺欺人,她心頭一緊,苦澀滿口。

  一旁的三堂嬸卻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間閒地問:「大嫂這話說的對,在場的都是自己人,就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再請我們喝翊哥兒的喜酒呀?」

  氣氛瞬間僵凝了,蕭何氏臉色也沉了下去。

  「老三家的,你年紀大了,記性也差了,三年前不是已經喝過我們家翊哥兒的喜酒了嗎?」蕭何氏冷冷地道。

  三堂嬸不由瑟縮了 一下,他們一向懾於國公府的赫赫威權,可是今天這事兒又不是她捏造的,明擺着亮晃晃的事實,難道還不許人問嗎?

  大家都知道了翊哥兒自北地帶了個美貌姑娘回來,說要娶她為平妻,況且這樣的事兒在大家大戶間又算不上什麼,哪個男人沒有個三妻四妾?尤其蕭家家業如此龐大,蕭家父子又都是朝中權臣、手握重兵,翊哥兒就算納十個八個美妾,也是理所當然的……

  「大嫂,您別生氣,我、我這不也是好意關心……」

  「免了。」蕭何氏把一腔不能對兒子和「那個女人」爆發的火氣,全都撒在了倒楣嘴碎的三堂嬸身上,冷峻地道:「我已經有個世上最好的兒媳,翊哥兒能得辰兒這樣的好賢妻是他的福氣,人就得知福惜福,不會再去圖那些個橫生枝節、不該冒出的爛桃花!」

  說到最後,蕭何氏還是忍不住語鋒指向了古瑤兒。

  古瑤兒面色一變,滿心委屈和難堪,卻還是咬着下唇,極力維持那抹淡然微笑。

  她不怕,她對自己和大將軍有信心,他們之間捨生忘死的情義,豈是這些京城內眷婦人能懂得的?

  她也不屑跟這些心胸狹窄、成天只會爭這些陳芝麻爛豆子家長裡短的後院女人較量,她的心、她的志向,有將軍懂她便足夠了。

  「老夫人,」古瑤兒笑了,晶光流轉的美陣熠熠有神,充滿了勃勃的自信美麗。「將軍十分敬愛您,瑤兒此生追隨將軍,也定當將老夫人視若親母般崇孝,瑤兒早表明立場,不會同傅姐姐爭這少夫人之位,若老夫人還是不能放心的話,那麼瑤兒答應您,以後只會陪大將軍鎮守在北地,一生都不會回京惹傅姐姐不快。」

  好個厲害的女子,好厲害的一張嘴……

  「你這是在威脅本夫人嗎?」

  蕭何氏氣咬牙切齒,森森地瞪視着她:「如此利口,三兩句話便把髒水潑到辰兒身上,難怪我那純厚的傻兒子會被你忽悠了,哼,你放心,只要我和國公在的一天,你都別想進找蕭家的大門!」

  「瑤兒只要有將軍一人足矣,其他不敢再貪求。」古瑤兒不氣不惱,笑得更加燦爛耀眼。「傅姐姐得的是名,我得的是人,這樣不正兩全其美?」

  「你……你……」蕭何氏做夢都沒想到居然有女人會厚顏無恥到這般田地,她氣得呼吸急促,胸口劇烈起伏,顫抖着手恨恨地指着她。

  「古姑娘!」傅良辰急急環住婆母氣到發抖的肩頭,向來溫婉的神情變得嚴峻冷沉至極,盯着古瑤兒道:「不管將軍與你未來如何,我婆婆都是長輩,你身為小輩都萬不該當面頂撞予她,況且你還是個未婚的姑娘家,張口閉口都是自己的婚事,難道你就不怕世人恥笑嗎?」

  「也就只有你們這些讀女誡讀昏頭了的內院女子會把那些虛名偽禮奉為圭臬,矯情到了極點!」

  古瑤兒嗤地笑了,意氣風發地環顧着驚呆了的眾女眷。「要是把你們都扔到血淋淋的戰場上,看你們還能跟那些北戎軍談什麼禮儀說什麼道義?!」

  傅良辰不敢置信地望着她。

  「你……」蕭何氏一 口氣上不來,瞬間眼前一黑。

  「娘!」傅良辰緊緊扶住暈厥過去的婆母。

  一時間宴上亂成了 一團,古瑤兒呆住了,面上掠過不安的心慌,可見傅良辰「假仁假義」地抱著國公夫人憂心落淚的模樣,不禁撇了撇唇,神情越發倔強。

  這些內宅婦人動不動就是一哭二鬧三上吊的伎倆,可憐的將軍,堂堂大好男兒,就被這樣的婦人帶累了。

  幸好他有她。往後他們在北地,她定然不會教他經歷這些難堪惱人的場面。

  而國公夫人這一暈厥,消息傳到前院席上又是一陣混亂。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在寢居內,蕭國公看著床榻上昏睡未醒的妻子,心焦火撩地低吼,「兒媳,你說!你婆婆怎麼會暈過去的?」

  「公公,還是等太醫為娘診治過後再詳說吧。」

  傅良辰噙淚地望着面色灰白的婆母,再看一旁面沉陰鬱的蕭翊人和太醫等人,強自忍住了將席上之事據實以告的衝動。「現在沒有什麼事比娘的身子更重要了。」

  「對對,太醫,快看看我夫人究竟是什麼症候?」蕭國公果然立刻轉移了注意力,急急地揪着太醫道。

  「國公爺請放心,國公夫人這是一時肝火上湧,氣血瘀結,才會閉過氣去的,現下針灸過後已是不妨事了。」

  太醫頓了頓,又道:「待會兒老夫開上幾帖藥,早晚煎予夫人喝下即可。不過夫人畢竟上了年紀,往後還是得好好保養身子,忌大驚大怒,也要忌辣口之物才好。」

  「那就好,那就好……」蕭國公總算稍稍鬆了口氣,「辰兒……」

  「太醫的醫囑,辰兒都記下了,爹爹請放心。」

  「好,好。」蕭國公一向對這個賢慧媳婦兒的行事極為安心,「太醫,這邊請。」

  「有勞國公爺相送了。」太醫受寵若驚。

  傅良辰看得出公爹親自送太醫出去,其實是心底對婆婆的病情還有憂慮之處,想要私下再向太醫細細問個清楚明白。

  公公和婆婆夫妻多年,感情一直很好,直是羡煞旁人……當年,自己何嘗不曾偷偷期盼過,她和夫君也能像兩老一樣恩愛幸福?

  思及此,她嘴角的微笑變得苦澀起來。

  蕭翊人沒有離開,高大的身子充滿壓迫感地佇立在她身側,不用抬頭,她就能察覺出他身上強抑着的怒氣。

  「娘為什麼會昏倒?」終於,他低沉的盛怒嗓音響起。

  她一震。

  「內宴上,你為何沒有好好照顧娘?」他的怒火一個字一個字自齒縫中迸出。

  「枉你自言孝順,這就是你的孝嗎?」

  傅良辰閉了閉眼,沉沉悲哀的無力感緊緊絞住了心臟,連憤怒和辯白的力氣也無,只覺得……可笑。

  她的丈夫就這麼迫不及待將她釘在有罪的靶子上,甚至連多問一句內情為何的興趣都沒有,那麼就算她坦言相告,是他想娶的那位「平妻」將他親娘生生氣到昏倒……他信她嗎?

  「沒能護好娘,是妾身的錯。」她慢慢抬起眼來,素來溫馴澄澈的陣子透着難以言喻的疲憊。

  這一天,太過漫長,彷彿怎麼也捱不完……

  接觸到她黑白分明如水的乾淨眼神,蕭翊人沒來由地一窒,幾乎是倉卒狼狽地閃躲了去,胸口微微悶堵,隨後又不禁惱怒了起來。

  可惡!他作何心虛?

  蕭翊人深深吸了 一 口氣,神情越發陰鬱,咬牙道:「如果你做不好蕭家這個兒媳,那不如趁早退位讓賢,反正你我並未圓房,本就算不得真正的夫妻。若你同意,我可以與你和離,除了讓你帶回所有的聘禮與嫁妝外,還會再添上這三年的補償——」

  「翊人哥哥,為什麼要這樣對我?」他大大一震,臉色褪白,隨即又鐵青了起來。「難道我可冤枉你了?」

  傅良辰淡無血色的唇輕顫着,所有凝聚起的力氣瞬間又化為烏有,消失在他的鄙夷厭惡的目光裡。

  「你,是不是,從被迫娶我的那一日起,便開始怨我?」她喉頭緊縮,一字一字低微而無力的問出口。

  蕭翊人不語,神情卻冷如萬載寒冰。

  「夫君,你可不可以再給我一次機會?只要一次就好……」她衝動地伸手拉住他的袖子,仰起蒼白的臉龐,哀哀懇求道:「我、我會努力做好你的妻子,我會達到你所有的要求,只要你想要我做的,我什麼都願意去做,只求……只求你……別不要我……」

  他胸口 一陣絞痛,有剎那的無法呼吸,手自有意識地抬起,想撫去她頰上那抹顫抖的悲色……不能心軟!

  「你這是在做什麼?」他用力抽回衣袖,握緊了拳頭,面色越發難看。「娘都病成這樣了,你還有心思在她榻前做出這等乞憐求愛的輕薄姿態,看來平常你在爹娘面前也不過是喬張作致,為的只是博個孝媳的虛名罷了!」

  「不、不是的……」傅良辰清秀小臉霎時一片慘白,結結巴巴地想解釋,「對、對不起,是我無狀了,我只是……」

  「夠了!」他低喝一聲,看著她的目光越發厭煩。

  就是這樣扮痴作傻、假賢偽順的模樣,十多年來以妹妹的假象接近他,取信了他的父母,哄過了所有的人,將他推上一個不得不接受的可恨難堪境地!

  他蕭翊人,永遠不會原諒一個拿他當傻瓜般操弄的騙子!

  「夫君?」她怔怔地望着面露獰色的他。

  「做好你該做的事,不要逼我一紙休書……休了你!」他給了她一個足以凍死人的冷厲寒光,拂袖而去。

  傅良辰渾身軟癱如泥地坐倒在床頭,耳際噏嗡然,手腳漸漸發冷。半晌後,一個輕若耳語,又似哽咽的苦笑幽幽響起……

  我做了什麼,你非休了我不可?

  難道,你就那麼喜歡她嗎?

  是夜,傅良辰靜靜地守在婆母床前侍疾,親手喂湯藥,燃安神香,在丫鬟捧上溫水軟帕時,親自打濕帕子輕輕為婆母擦拭臉面頭腳一如往常。

  沒有人知道她心中麻木冰冷,胸口翻騰的血氣一次次湧上喉頭,又被她給嚥了回去。

  「少夫人,您該回去歇會兒了,現下已經快四更天了,您都熬了 一個晚匕,身子會受不住的。」杜鵑低聲勸道。

  「是呀,」蕭何氏身旁的大丫鬟綉月端來了蔘湯,憂心地道:「要是夫人知道了,肯定心疼極了。」

  「我沒事。」她接過蔘湯,小心翼翼地一匙一匙喂入婆母微抿的嘴裡,不忘細心地拭去溢下嘴角的湯漬,直到一盅蔘湯喂得涓滴不剩,才交回誘月手裡。「國公爺還守在外面的東側間嗎?」

  「是。」她輕嘆一 口氣,起身道:「今早國公爺定無心上朝,告假在家的,杜鵑,叫小丫鬟們在這內堂多燃兩籠銀霜炭,屋子烘暖些,讓大廚房送些溫軟滋補的熱食早飯,把飯擺到這裡頭來,國公爺會想在這兒多陪陪夫人的。」

  「奴婢知道了,立時去辦。」

  「誘月,夫人這兒就有勞你看著些,我先回屋裡梳洗,待處置完了早上的府內庶務後再過來侍疾。」她溫言交代,蒼白的臉龐毫無血色,仍強自振作着精神。

  「少夫人,您只管放心,奴婢們會在這兒好好照顧老夫人,您也該找時間多少睡會兒養養神,否則等老夫人好了,又換您病了,那可怎生是好?」誘月難掩擔憂地道。

  她笑了笑,「好,我會休息。」

  天才濛濛亮,四周依然殘留着夜色與黎明間交會的沉沉鬱色,杜鵑在前頭打着一隻散發着暈黃微光的明瓦燈籠照路,傅良辰默默跟在她後頭走出了主院。

  她弱不勝衣的背影漸漸消失在月洞門那頭,主院的廊下步出了 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一襲玄色大氅凝結着露重寒霜,不知已在那兒站立了多久。

  蕭翊人面無表情,深邃目光卻透着一抹複雜之色。

  而後,他轉身舉步走進主院父母的寢居。

  老國公一臉胡碴滋生,神情焦灼煩躁地負着手在內堂裡來回踱步,一見到他,不由怒火狂然上湧。「你這混蛋!」

  他挺拔如松的身子直板板跪了下來,「父親只管痛揍兒子一頓便是,千萬莫氣壞了自己。」

  「你以為你當了大將軍,執掌了蕭家軍,老子就當真不敢揍你了?」老國公怒不可遏。

  就在此時,鏽月急急自裡頭出來,又是驚喜又是緊張地稟道:「老爺,大少爺,夫人醒了!」

  父子二人不約而同面色一喜,大步就往內室衝去。

  蕭何氏神情憔悴地半倚靠在紫檀螺鈿床頭,正接過丫鬟手中的茶水一口 一口啜着,在看到他們父子倆欣喜又鬆了口氣的表情時,反而冷冷地綳起了臉。

  「你們來幹什麼?」

  「夫人,你有沒有好些了?身子還有哪兒不舒服?藥可吃了?」老國公忙坐在妻子身邊,迫不及待地摸了摸她的額頭。「還好,沒有發熱,太醫說你這病症最怕發熱了……」

  「辰兒呢?」蕭何氏看也不看兒子一眼,沙啞地問。

  「聽丫鬟們說兒媳守了你一整夜,親自侍藥奉茶,絲毫不假他人之手,辛苦到剛剛才回屋去打理府中庶務的。」

  老國公見老妻神色不對,趕忙討好地道:「兒媳是個賢慧又硬氣的,熬了一晚連眼皮都沒合,我想晚點就讓那孩子好好回屋休息,這兒有我便行了。」

  蕭何氏面色總算稍稍放緩了,老國公不禁暗暗慶幸自己沒說錯話。

  「娘,」蕭翊人何嘗不知道母親故意冷落自己,拗着性子同他嘔氣,心下一嘆,輕聲道:「都是兒子的錯,是兒子惹母親生氣了。」

  「你當真知道自己錯了?!」蕭何氏眼眶一熱,鼻頭酸楚地低啞道:「那你便不該向娘道歉,而是該向你媳婦兒那兒求去、悔去。你傷的是她的心,打的也是她的臉……」

  「我確實負了良辰。」他默然片刻,態度卻依然堅定固執如鐵石。「我會給她她所想要的身份、尊榮、體面,甚至這個將軍夫人的位置,她要坐一輩子也由她,至於其他,兒子是給不了了。」

  「你……」蕭何氏大怒,面紅似血。

  「別惱別惱。」老國公趕緊安撫妻子,橫眉豎目地怒瞪兒子,低吼道:「混帳!還不快快滾出去,想活活氣死你母親嗎?」

  蕭翊人不發一語,只是伏在地上告罪地重重磕了三個頭,神色黯然地默默退下。

  「我這是造了什麼孽啊……」蕭何氏再也忍不住痛哭失聲,袖子緊緊捂着嘴巴,淚如雨下。

  「唉唉,別哭,你自己的身子重要,這兒孫自有兒孫福……」老國公慌了手腳,忙替老妻拭淚,不忘跟着罵道:「那個臭小子!看老子得閒了怎麼好好收拾他!」

  「那你現在去,現在就去……」蕭何氏推着他,淚光漣漣,激動地喊道:「你是他老子,你警告他不准納那個……那個目中無人的野女人……」

  「好好,我去我去,你還病着,別動氣啊!」老國公哄慰道。

  相較於蕭何氏的氣急敗壞,老國公對於兒子攜一女歸來之事,反應卻沒有那麼激烈,許是位高權重又出身百年公侯世家,對於男子三妻四妾一事向來視若尋常,自己在年輕時也納過幾房姬妾的,後是和妻子情感日漸深篤,便打發了後院眾女,一心一意和老妻相守。

  所以儘管在知道了兒子說要將那北地女子娶為平妻,他乍聽之下雖暴跳如雷,但也是因為兒子此舉做得太不厚道,簡直生生折損了兒媳的顏面,也讓他們兩老對這孝順有加的媳婦兒愧疚至極。

  可在老國公心裡,卻也覺得兒子長年鎮守北地,若有個知疼惜暖的妾照顧他亦是樁美事,只不過兒子此舉未免太莽撞,也沒提前通個氣兒打聲招呼,就這麼把人帶到了眼前來,任誰一時也接受不了。

  老國公一想到那個溫順的兒媳,想到這三年來,這孩子在府中竭盡全力、侍親至孝,誰料得到竟天外飛來此禍,他心下也不禁一陣悶堵作疼起來。

  「唉,冤孽,真是冤孽!」他沉重地嘆息。

  誰會知曉,本來是人人看好的一對青梅竹馬小兒女,竟會在三年前,一切都變了樣……

  蕭翊人神情沉鬱地回到無銘堂,疲憊頽然地坐倒在榻上,揉着突突劇跳的眉心,只覺腦子很脹、很亂。

  他以為執行自己的決定很簡單,可是自昨日到今天,所有的事情彷彿脫離了他的控制,包括傅良辰居然不哭不鬧,反而把他和瑤兒、甚至是一干隨行蕭家軍的寢食居所安排得妥妥當當,連他刻意想挑剔都尋不出錯處來。還有娘突然急病暈倒,她在娘床前守了 一夜,她仰着頭強忍着淚意懇求他的模樣,在在打亂了他尋思好的計畫。

  砰地一聲,他一拳重重擊在結實的紫檀木榻上,力氣之大,硬生生砸出了個微微下陷的凹洞來。

  「可惡!」這是她虧欠他,並非他先負了她,可是為什麼……為什麼他卻天殺的一絲絲的愧疚感?

  他深吸一 口氣,神情又冷硬起來。

  不!她便是仗着他的心軟,仗勢着那十多年的「兄妹情分」,這才逼得他進泛失據、受人左右。

  她坑害了他一次,他絶不會蠢得再給她有第二次的機會!

  「蕭一 !」他沉聲喚道。

  一個黑影倏然閃現半跪在他面前。「屬下在。」

  「蒐集少夫人這三年內在京城、府中的一言一行,我要知道她做過什麼、說過什麼……」他頓了頓,復又堅定地續道:「有何錯處和弱點。」

  「主子?」蕭一怔住,還以為自己聽錯。

  「七天,我給你七天的時間。」他冷冷地道。

  「是!」蕭一微凜,慨然應道。「屬下必不辱命。」

  那黑影又瞬間消失在面前,蕭翊人神色漠然不動,只是望着屋外漸漸大亮的天光。

  傅良辰,倘若你當真不放手,當真還要執迷不悟,那麼,莫怪我,是你把我逼到與你敵對的位置上。

  曾經,他會把她好好捧在手掌心,一輩子疼愛她這個幼妹的。

  本來,一切可以不必演變到如此的仇視對立的局面。

  記得她小時候,那粉團似的一點點、動不動就害羞的小人兒模樣,好似還在他眼前,扎着兩隻獅子滾繡球髮髻,抱著桃花枝追在他身後,歡喜地喊着「翊人哥哥、翊人哥哥」。

  他神思恍恍惚惚間,彷彿流光飛舞、倒轉回到了從前……

  五歲的小良辰,噙着淚汪汪的眼睛,滿心依賴地巴巴仰望着他。

  七歲的小良辰,總是不長個子,不知吃了多少的米飯落肚,卻連個影也無。

  十二歲那年,她的個子雖然還是嬌小,卻已出落成清秀佳人模樣,雖不是什麼傾國傾城的容貌,可眼兒彎彎,嘴兒彎彎,淺淺噙笑的時候,總有種說不出的從容恬淡氣息。

  茶要給他喝,後來他嫌煩了,索性直接告訴她,他一喝茶便想睡,見茶就生厭,然後,她就識趣地再也沒有烹過任何一次茶給他了。

  她十四歲那年,十九歲的他已經進了蕭家軍京城大營內成為先鋒,帶領軍隊一次又一次地剿滅京城鄰近為禍百姓的山寨巨匪,她便熱衷於替他縫製老牛皮的靴子、護甲,手上落得傷痕處處。

  他初始覺得窩心,也覺得她真是個傻的,一個妹妹何必為哥哥做到這樣的地步?值嗎?

  可後來,他才知道她是抱持着什麼樣的「心思」在為他做這些事。

  她一步一步地,像織網一樣,密密地把他織進她的世界裡,讓所有人都知道,她喜歡他,想成為他的妻……他痛恨這樣被算計的感覺,卻又每每在看到她認真又虔誠地替他做這個、做那個時,所有惡聲惡氣的話全吞回了腹中。

  直到四年前,她十五歲及笄,當着京城大半權貴家的夫人賓客面前,他被迫和她訂下婚事。

  那一刻,所有的不甘、厭惡、惱怒和尷尬、難堪,瞬間如狂浪破堤而出,他死死地瞪視着她紅如榴火的羞澀小臉時,生平第一次覺得……想吐。

  對著這張臉,這個人……她,令他作嘔。

  可是為了爹娘,為了顏面,他還是生生地忍了下來,雙手緊握成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裡,直至血肉模糊。

  他發誓,這是他蕭翊人這一生最後一次被愚弄、被羞辱。

  「傅良辰,你永遠……」他一字一字低沉地道:「別以為能再掌控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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