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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壓到我觸角了!》第26章
☆、裂了就是裂了

  院中紫色花海隨著推門而擠入的輕風蕩出一層層微波花浪, 花香中摻著裊裊而上的香壇青煙,後院依山而藏, 青山遠黛般含著一汪紫色的清泉。

  花海中四座蓮花台上坐著老僧入定的僧人,隔著花海的是一座三層八角小閣,皇帝站在台階前與一位披著玄色袍子的僧人交談, 聽見聲音剛想轉頭, 玄色袍子的僧人手中的一百零八顆漆紅佛珠突然斷裂, 啪嗒滾了一地。

  瘋乞丐正虔誠的挨個給四位僧人磕頭, 聽見佛珠斷裂, 驚訝的將目光放在雲隙身上。

  一顆佛珠滾到了雲隙腳前,他彎腰拾了起來, 皇帝連忙道, 「雲公子,那不可吃!」

  雲隙, 「……」

  蓮花台子上的僧人紛紛站了起來朝玄色袍子的人行了禮, 皇帝走到雲隙跟前, 墨色衣擺下染了不少紫色花沫,「怎麼了?」

  雲隙搖頭。

  「這……」玄色袍子低頭撿著自己的佛珠,皇帝問,「柒淨大師想說什麼?」

  柒淨用袍子兜著佛珠,喃喃道,「老衲為陛下算的一卦怕是算不出來了。」

  皇帝看了眼雲隙,「大凶之兆?」

  柒淨搖頭,「緣非寺承的是西天如來門下,供的是十方無量諸佛,念得是波若密多經,算的是佛光普照的眾世凡人之命,但九天之上有重天,若是……」柒淨看了眼身旁的四位高僧,「若念得非我佛門的佛,於那三十三重天,怕是算不得了。」

  重天之上有重天,佛祖之外有神佛,自然是算不出,也不敢算的。

  皇帝聽後並不大理解,低頭看雲隙,雲隙搓著佛珠眼裡露出疑惑,柒淨笑道,「這位公子進我佛門伊始,老衲正為陛下測命,佛珠遇此則斷,老衲大膽猜測是因這位公子的命格與陛下生了牽連。」他說罷眼中流露喜悅,「這位公子師從的可是三十三重天上的梵佛?」

  雲隙無語的退後兩步,皇帝擋在他身前,「大師可能,咳,認錯了,雲公子定然與神佛無關的。」

  這可是個兔子小妖。

  柒淨見二人皆未有深思辯佛的意思,便只好作罷,嘆了兩句天機難測,讓皇帝好生放心,無妄花下的喪紅木碑定然會日夜誦經為其超度。

  一人一蝸牛從緣非寺後院出來時,天色已經暗了,再往綿延起伏的竹林山中走,翻過一座青山便能到皇家陵宮。

  陵宮把守嚴密,處處機關,路途險阻並不大好走,往年來探望先皇列祖時皆是宮駕宿在緣非寺中,他隻身帶幾人到陵宮太廟中祭拜先皇。

  雲隙離開花海時隨手抓了一把無妄花,此時正盤腿坐在祈福泉邊的青石台子上,用甘甜的靈水清洗無妄花。

  皇帝看他洗的認真,沒忍心打擾,取了只青瓷紅柚碗給他盛著,看著雲隙掏出藍田蜜時先捏了一小片花瓣放嘴裡嘗了嘗。

  「如何?」

  雲隙,「……」

  他扭頭吐了出來,含著一小截舌頭直吸氣,「辣~~~!」

  皇帝急忙扔了淺紫色無妄花瓣用碗給他盛了清水,雲隙連著喝了好幾碗,卻仍舊被辣的眼淚汪汪,伸著舌尖不停的吸氣。

  皇帝看著他這般辛苦模樣也不由得心裡發軟,軟言細語安慰了好一會兒,卻沒啥效果,雲隙給辣的打起嗝,胸膛一顫一顫,十分委屈。

  「真的很辣?」皇帝捏了片丟進嘴裡,皺了下眉,低頭嘆口氣,「雲公子真是……吃不得一點辣啊。」

  無妄花不算辣,就是說是辣都甚是勉強,頂多有些辛麻,但微弱的不仔細含在舌尖品嘗根本就嘗不出來,與那海椒葉子可差的太遠了。

  不過不管差的是三十三重天那麼遠,還是指甲間那麼點,反正這小妖是給辣著了,雲隙呼哧呼哧吸氣,氣呼呼的將藍田蜜揣回兜里。

  幸好他覺得有些異樣,先捏了點嘗嘗,否則就要浪費他的蜜了!

  暗衛送來了從寺廟中尋來的甜甘桿兒,嚼在嘴裡沁出甘甜的汁水,雲隙啃了兩根,才終於緩過來起,覺得不辣了。

  「孤要趕在天黑之前進入地宮,雲公子在此居住兩三時日可好?」

  雲隙幽怨的望著殿堂前的銅鈴鐺,因為無妄花的緣故,連帶著看緣非寺都多了幾分悲憤,堅決不在此處停留下去,皇帝無奈,只得與他一同在黃昏落下前踏入了把守嚴密的皇家祖陵。

  入夜之後,浩瀚星辰垂暮,皎潔星光染了一條蜿蜒小路。

  聽雲隙問話,他笑道,「什麼是該死不該死呢,人都不過想活著罷,這一世未能求得安好歲月,頤養天年,下一世也會希望能投胎到好人家。那些人有的是為孤死的,有的人是因連累被處決的,或多或少都有身不由己,孤令人超度他們,也不僅只是為了他們,還有不過是不想再為冤魂釜增添一縷冤魂罷了。」

  也好少讓他再聽些淒淒慘慘的鬼哭狼嚎

  雲隙靜默,黑暗中只有竹林簌簌落葉聲和啃甜甘桿兒的窸窣聲,過了會兒,他才幽幽從風中送出一句話。

  「你~想~知~曉~冤~魂~釜~是~何~物~嗎~」

  皇帝腳步一停,扭頭道,「這麼來說雲公子是知曉的,上一次孤問時只是不想告訴孤是嗎。」

  雲隙吐出來嚼沒汁的甘桿兒,瞧著他,「小~氣~」

  不就是沒說嘛,這麼久了還記得。

  皇帝好笑,「嗯,是孤小氣。」

  竹林子里竄出黑影,神出鬼沒的瘋乞丐竹子精一臉不可思議的指著雲隙,「你竟然敢說別人小氣啊,嘖嘖。」

  雲隙眯起眼睛。

  竹子精投降,「我小氣,我小氣,您大人有大量放過小的吧。」

  不承認自己小氣的小蝸牛這才又慢吞吞嚼著甜甘桿兒講起了冤魂釜的由來。

  混沌之時,天地剛分,盤古化血為河橫縱華夏之土,衍生數族,即共工氏與祝融一族怒戰,撞不周山後,華夏分為十泊,起山巒為屏,橫河流為阻,將人間分為十大之境,自此各氏族停戈止息,落戶為安,繁衍生息。

  ‘繁衍生息’這四個字有些妙,尤其是對於凡人而言。仙界由其他各三界衍生而來,便暫且不提,鬼族與人界藕斷絲連,關係匪淺,一時半會說不清楚,也先放一放。

  那這四個字便落在妖界和人界身上了,妖,草木動物精怪者,這指的主要是感悟天地靈意,吸沐日月精華有了靈性的才能被稱為妖,而那些神識混亂靈竅未開的花花草草野牲野物,妖界是絕不承認是妖的。

  沒成妖之前,野物是不挑的,比如公豬配母豬,一配一窩豬,而若是其中一隻修成了妖,那就不一樣了。

  豬窩臟的,不要;肥臀醜陋的,不要;不會賞風觀景的,不要;豬哼哼太難聽的,不要。

  這一系列的不要,就造成了妖界成妖的精怪在選媳婦生娃的事上格外的挑,不信你且想想,哪一隻成了精的野物還未去尋那靈識未開的畜生交配。

  所以,凡人才常說莫要作妖,作妖必挑。因而‘繁衍生息’這四個字便因不太會生,跟妖界無緣了。

  而凡人就不一樣了,雖說凡人在娶妻生子這事上也頗多講究,但只需一句話就能概括:王八看綠豆,越看越對眼。再有一句,就是,嫁雞隨雞嫁狗隨狗。

  所以在這事上,凡人有個極大的妙處,就是隨遇而安,隨嫁則生。

  這一生,就生出了四界之中族群最為龐大的一族。

  下來的事便和冤魂釜有關係了。凡人能生,壽命短,但凡人有其他三界羨慕不來的東西,魂魄輪回。

  輪回之境生出鬼界,裡面盛裝的盡是凡人的魂魄,一輪一輪的輪回下來,多少萬年後有人,或者是妖,又或者是仙的這麼一個東西突然發現並不是所有人都能輪回。

  能輪回的人進入鬼界的修羅道中輪回投胎再世為人,不能輪回的,犯了大奸大惡之人的則化成鬼魄,留在人間承受怨氣冤氣的折磨,生世不能真正回到人間。

  由於凡人的能生,人間積聚越來越多的不能輪回的鬼魄,每到深夜,鬼魄化作怨氣遮雲閉月,夜夜啼哭,甚至有鬼習得法術吸取凡人精魂,殺人剜心,擾亂凡間的秩序,於是,剛剛提及的那個不知是人是妖是鬼是仙的東西便煉製了一鼎天地之間絕無的容器來容納凡間的冤魂怨魂厲鬼惡鬼等一切惡障之物。

  這東西,後來就被起名為冤魂釜。

  一人兩妖坐在月華普照的一塊石塊上休息,雲隙後來琢磨了琢磨,能為凡間煉製出這東西的,那應當是人了,妖太貪婪,鬼不管事兒,神子講究天道定數,這三界定然不會多管閒事的。

  雲隙把下巴擱在膝蓋上望著皇帝,沒錯,那老東西定然是人了,否則怎會這般喜好多管閒事,常常吼著路見不平一聲吼,該出手時就出手,將他惹進了那一場鬧心費力的閒事兒中,害的他欠下這般大的過失,如今還要來還。

  皇帝不解,「照雲公子所說,冤魂釜應當是一容器,怎會……」生在他的魂魄之中?

  提及這件事,雲隙啃著甜甘桿兒的動作一頓,眸子游離起來,從幽幽竹林子轉到頭頂的皓月郎空,最後才落在巴巴等著他的一人一竹前,噘著嘴,有點尷尬道,「七百七十七年前,冤魂釜不小心裂了。」

  就是那種從中間,發出叭嚓清脆一聲的裂開了。

  「怎麼會裂?」皇帝追問。

  雲隙鼓著腮幫子扔掉甜甘桿兒,撫著袖口,嘟囔道,「裂~了~就~是~裂~了~」他站起來背過身,「問~那~麼~多~做~什~麼~!」

  竹子精從來沒離開過文白山這片竹林,聽雲隙的一席話覺得自己好像打開了什麼大門,生出一股豪情壯意,凡間那麼大,它是不是也應該去看看,從前的自己除了佛經可什麼都不知曉。

  它揉著亂蓬蓬的頭髮,突然道,「該不會是你這妖弄裂的吧?」

  皇帝看向雲隙,雲隙猛地轉過身體,臉都給氣紅了,「才~不~是~我~!」說罷他頓了一頓,望著皇帝,噘著嘴,含糊不清說,「都~是~那~多~管~閒~事~的~沒~修~好!」

  雲隙很委屈,這道理應該誰都知道吧,啥東西壞了一次,就很容易再壞第二次的,都怪第一次沒修好,才害的、害的,又裂了!

  知道雲公子不肯再多說,皇帝跟著起身,夜色過半,墨藍色的夜空綴著星辰,清淺的風吹過竹林,「雲公子不肯多說便不問了,再往前走,就是地宮了。」

  清風蕩蕩,竹子精揉著頭髮嗅了嗅,說,「味道好奇怪呀。」

  雲隙鬱悶的看著他,竹子精一顫,哆嗦幾下,「起火了,起火了!」隨著他聲音落下,遠處起伏的山脈忽的一聲撩起百丈竄動的火焰。

  皇帝右眸一怔,「那是地宮的位置。」雲隙連忙拉住他的手臂,匆匆道,「別去!」

  「地宮中有先皇的牌位,我必須要帶回來,雲公子在這裡等我!」說罷皇帝腳踩清風躍入漆黑夜幕中,朝著火光沖天的地方跑去。

  竹子精道,「火是故意燒在那處的。」

  除了鬼剎帝,誰還會在乎那些牌位?

  雲隙道,「此處有水嗎?」

  「有,引不過去,八條銀緞,水流很少,藏在林子之中。」

  雲隙握緊手指,眼中映著灼灼大火,他摸了下胸口,眼睛一閃,「幫~我~」

  「怎麼幫?」

  「借~風~!」

  地宮前是一座氣勢恢宏的太廟,此時禁衛兵正火急火燎取水滅火,領頭的人叫李易,是‘虎賁’軍的一支,見到皇帝與隨身暗衛趕來,雖說提前得知,卻也嚇了一跳,正要下跪請安,皇帝卻已經脫了外袍沾濕捂住口唇衝進燃著大火的太廟中。

  「快救駕,攔住陛下!!」

  「火越來越大了!!」

  轟——火勢迎風漸長,直衝雲霄,太廟前橘光茫茫,雲隙浮在高處看不清底下的人,他取出小青瓶,對準大火,吼了聲,「起風!」

  竹子精哭道,「只見過東風南風北風西風,沒見過直勾勾從上而下的風!」雖是抱怨,卻仍舊控制竹林嘩嘩作響大肆搖擺起來,詭異的風追著雲隙手中的東西,攪碎從小青瓶中流出延綿不斷的露珠,刮著大風捲入火光之中。

  天空之中頃刻之間滾下大顆大顆水珠,士兵叫道,「下雨了,下雨了!有救了!」

  李易摸了吧臉上的雨水,涼涼的,香香的,好聞的很,他抬眼看去,越來越多的雨水灌了下來,被詭異的風捲成細小的雨露散盡火中,大火遇露則滅,露珠在地上滾成一灘,湮滅大火,效果奇異的好。

  火勢很快就被壓了下來,雲隙倒吸一口氣,動了動喉結,一張透明的雨露像一隻大網,在天空中張開,透明的顏色罩著火光模糊朦朧,像火焰掉進了水潭之中,他輕喝一聲,巨大的雨霧網直直的朝太廟撲去。

  耳旁只聽嘩的巨響,雨露大網頃刻之間蓋住了火勢,地面立刻散出潮濕濃郁的花香味兒,連一丁點火星都瞧不見了。

  被燒成黑炭的太廟中兩三人踉蹌走了出來,雲隙飛快跑過去,真的是飛快,站到了皇帝身前。

  皇帝靠在燒毀的橫梁下,踩著滿地炭黑屑子,喘著粗氣,「多謝……」

  太祖先皇父王王叔的牌位全部被取了出來沒有一絲損傷,雲隙眼神複雜,「不~過~是~木~頭~」

  皇帝勉強笑,很是狼狽,「念想……留著念想。」

  雖是木頭,可卻陪了他這麼多年,人不能看見鬼,這牌位便是他的皇爺爺,父皇,王叔,他不能讓就這麼眼睜睜看著被火燒乾淨。

  就算迂腐,就算不值得,這些人為了他已經被火燒成了塵土,難道現在死後連牌位都留不住嗎。

  雲隙點點頭,笑了下,又皺起眉,聽見太廟前精疲力竭正收拾殘局的士兵,不知是誰先喊了聲,我好像變白了!娘嘞,跟大姑娘似得!

  於是越來越多人紛紛看向自己的手臂身體,  

作者有話要說:  

  「我手上的刀傷沒了,突然沒了!」

   單膝跪在皇帝身前的李易渾身濕漉漉的,散髮著濃郁的花香味,他低頭攤開雙手,搓了搓上面的泥垢,泥垢滾落下的肌膚白了一層,好像還細滑了不少。

   「陛下,外面剛剛下了場詭異的香雨!」

   雲隙,「……」

   他白淨的喉結動了動,慢慢說,「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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