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敢攔我!!
「死了?」他摸著下巴自言自語。
雲隙竪起一隻觸角抖了抖。
表示自己沒有死,只是不想理他。
竟然敢給他吃乾巴巴的葉子。
雲隙這輩子都沒經歷過這般難受。
「沒死便好。」鬼剎帝捏著小蝸牛的殼丟進鋪了稻草的琉璃蠱中,蓋上蓋子便不搭理他了,徑自喚於述捧著琉璃蠱,去用膳去了。
雲隙無精打采趴在琉璃蠱中緩了好一陣子,悠悠吐出一口氣。
可~嚇~死~他~了~
差點就要被噎死了。
他捏了決,撩開蠱蓋,幻身站了出來。
等他出來之後,才發覺他這一緩,夜色過半,冷冷清清,萬物已睡了半晌了。
窗外狂風大作,瓢潑大雨兜灌下來,濕風邪雨擠進空蕩蕩大殿內,似哀似泣的哭聲在淒風苦雨中更顯淒涼悲慘。
夜明珠蒙上了淡淡水汽,墨色紗帳似靈幡搖擺,床上的人緊閉雙目,冰涼的黑金色面具覆在臉上,眉間斂著七分痛楚二分肅殺一分蕭索,
竟是將琉璃蠱帶進了寢殿嗎。
雲隙站在兩丈外,靜靜望著床上隱忍痛楚的男人,在一抹黑霧猙獰朝他面上撲來時淡淡開口,「退下。」
那抹黑霧化成猙獰可怖的怨鬼,戚戚然似哭似笑,悲憤開了口,「我要殺了你,我死的好慘……」
雲隙抬了抬眼皮,「與~我~何~乾~」
怨鬼愣了一愣,惱怒道,「不准你學我說話。」說罷猙獰朝他撲來。
雲隙站著沒動,就在那麼凶惡的殘風撲來與他只剩下兩指距離時一瞬白光自雲隙周圍豁然綻放,白光將他的周身攏在裡面,光芒灼傷怨鬼的怨氣,將它瞬間震開幾丈之外。
哭嚎聲驟然增加了千倍百倍,悲愴的大笑淒楚的哭喊,無數枯敗腐爛的骷髏手嘻嘻笑著,全部朝雲隙揮來。
雲隙攏了攏墨色青絲,淡淡道,「千面王佛羅鬼修煉成鬼以來只輸在一人手下,你們可知是誰。」他用內力催動自己說話快了些。
周圍的怨鬼冤鬼頓時一停,骷髏之間面面相窺,頃刻之後,一抹青煙小鬼顫顫聲問,「您、您可是《妖神錄》中前三的雲隙上仙?」
雲隙袖手而立,攔了長袖一身儒雅光華,慢吞吞道,「不~才~。」
正是在下。
他話音幽幽落下,周圍青煙黑煙頓時噗噗跪了下來,老鬼新鬼怨鬼冤鬼紛紛淒楚大喊為它們做主,解了它們的怨氣,讓它們入得了修羅道,轉得了浮生世。
雲隙施施然道,「不~做~」
他既不是閻羅王,又不是鬼界老大千面王佛羅鬼,為何要做這主。
他只是只蝸牛,只想吃點花花草草。
老鬼小鬼剛打算擠出幾滴鬼淚,就聽雲隙這麼乾脆的拒絕,一時間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你撞我我撞你,鬼氣繚繞,鬼生一片慘淡。
冤魂個個琢磨如何說服雲隙,忘了去攪鬧遠處床上的人,少了冤魂的鬼哭狼嚎,男人的眉間逐漸平靜了下來,緊抓胸口的手也松開了。
一老鬼忐忑問,「雲隙上仙今夜來訪是為了何事?」
雲隙指了指漆墨雕窗下書案上擺著的琉璃蠱,「我~今~夜~住~那~兒~」
所以爾等眾鬼須得停止哭嚎,莫打擾他睡覺。
老鬼糾結,它們鬼平常除了哭哭笑笑嚇嚇人也就沒別的事了,這、一時不讓它們哭,怕是有些強鬼所難。
雲隙朝書案邊走,慢悠悠威脅,「喜歡~~千面王佛羅鬼~~的下場~~嗎~」
那老鬼頓時不敢開口了,小心翼翼道,「不敢不敢,您老睡好,今夜我哥幾個負責哭嚎的絕對不打擾您。」
雲隙眼風掃了掃床榻上的男人,那老鬼不情不願道,「皇帝也暫且放過吧。不過,上仙打算住幾日?明兒個就換另一批冤鬼怨鬼哭嚎了。」
那明天再哭打擾了上仙睡覺,可就和它們沒干系了。
雲隙淡淡瞧他,口中不緊不慢打算捏個訣,老鬼連忙大駭,著急說,「哎呀,上仙別惱!千萬別惱!我明兒一定告誡後幾日當差哭嚎的鬼兄弟,堅決讓它們不要打擾上仙的清淨睡覺!」
窗外落了瀟瀟風雨聲,為炙夏送來了涼爽,雲隙這才還算滿意,點了頭,透過風雨給阿團神識中送了信,讓它莫要擔心他,便化成小蝸牛窩進琉璃蠱中,縮到殼中舒舒服服睡了,臨睡前還設了個淺淡的屏障,擋去風雨,掩了一屋的寧靜,安穩入夢。
墨色紗帳招搖處,偌大床榻上,雲隙看不見的地方,冷峻的男人舒了眉宇,緩了唇角,無意間竟得到了二十多年來難遇的平靜一夜。
屏障外,幾只冤魂小鬼坐在地上無聊的鬼眼瞪鬼眼,不讓鬼哭,簡直殘忍。
有鬼實在忍不住了,問道,「這是什麼來頭?千面王佛羅鬼的下場是什麼?我是新當的鬼,還請各位老鬼告知。」
不恥下問,才能當好鬼,這位鬼兄深知此道。
老鬼沈沈嘆口氣,「這就說來話長了,要從一百多年前說起。」
新鬼道,「反正我鬼幾個無趣,還請老鬼講一講,給我們小鬼長長見識。」
老鬼被哄得高興,這才眯了眯腐爛的眼珠子,陰測測講起了一百多年前的事。
千面王佛羅鬼修煉成鬼大約已有五百多年,屬於比較勤奮的那種鬼,鬼中俊傑,很快修成鬼王之後到處找妖界鬧事,非要和《妖神錄》中有名的妖比武。
人家不允吧,就召集大鬼小鬼趴在人家妖洞門口淒淒慘慘哭的沒完沒了,一直哭到對方答應和它比武。
這一比下來竟然讓它真的打到了《妖神錄》前十的位置。
正當它無比得意,給鬼界長了臉時,妖界紛紛出來指責它,說什麼,就算你能打到排名第一,也打不過雲隙。
雲隙是誰?
那時候鬼界還真沒幾個鬼知道雲隙。
佛羅鬼一怒之下將戰書下到了雲隙門下,鬼氣繚繞畫著骷髏頭的戰書立在土地上,只有你往細里瞧,才能瞧到在那鬼戰書跟前緊貼著的一隻上好白玉小螺殼。
哦,還真下到了雲隙小蝸牛的門前。
佛羅鬼等啊等啊等啊,沒事就飄過去看著小蝸牛睡醒了沒,一看就過了五十年,等到佛羅鬼快等不急的時候,有一日,天空白雲驟聚,慘白的太陽被遮了大半,天地昏暗,佛羅鬼正納悶時,雲隙怒氣沖沖飄了過來。
站在流雲之間,怒道,「是~不~是~你~亂~丟~東~西~,擋~住~了~我~的~殼~!」
佛羅鬼覺得尊敬對手,一定要聽對方說完話,便持了劍與他對峙,只聽雲隙慢吞吞,卻夾雜怒意往外面吐字,「擋~住~了~我~的~殼~,遮~了~我~的~光~!」
害得他一直以為天沒亮,躲在殼中睡了一年又一年,錯過了不知道多少花期!
那時他正臥在一種叫海澤花的叢中,等海澤花盛開,卻沒想到被佛羅鬼這一擋,給正好錯過了。
雲隙要氣死。
海澤花盛開之處地上泥土潮濕腥惡,一百年盛開一次,花期很短,他用了很多藉口說服了自己好多年,才強忍著腥惡在海澤花盛開的半年前來到了這裡。
剛進行第一次塗蜜之後,雲隙縮回殼里休息一會兒,被這潮濕的泥土熏得有點暈乎乎,哪知這一睡,就出事了。
殼前竪了那麼大的戰書,遮雲閉月,將小蝸牛的陽光擋的嚴嚴實實,害得他天昏地暗的睡,再加上被熏的頭有些暈,一睡一暈就錯過了海澤花期,一直到他餓的飢腸轆轆,化成人形後,一瞧,滿池海澤花早已經敗了不知道多少年,連腐爛的花渣渣都看不見了。
雲隙頓時就惱了。
提及‘惱’這個問題,青瀛上仙感同身受,非常有發言權,隨口一說就是一把辛酸淚。
雲隙向來溫聲細語,舉止悠閒,長得一副和風細雨的模樣,但脾氣著實不好。
就像四個月前他親自下凡來邀,也不敢將雲隙強擄上天,使他錯過了喜歡的花花草草。
好花好草放在面前,他是溫潤如玉,要是敢攔了他塗蜜吃花,擋了他等了多年的花期,和風細雨分分鐘化成狂風驟雨,刮的你連渣渣都不剩。
但千面王佛羅鬼顯然不知道這件事。
見他長得好,聽他又怒又慢的生氣,心底好笑,便起了幾分調戲之意,隨口道,「不就幾朵破花嗎,等你輸了,鬼爺爺心情一好,你要多少給你多少,可好啊,美人兒?」
佛羅鬼話音一落,鋪天蓋地的銳利之氣沖天蓋地從荒蕪鬼境四面八方襲來,雲隙站在刺眼白光中冷冷瞧著它,一手起,三界滄海怒吼吞沒鬼王宮殿,一手落,世間千千萬萬怨鬼冤鬼魂識支離破碎,修羅道刮出無數裂痕,浮生世生鬼無門可入,攪得鬼界十年不得安寧。
而雲隙便在這混亂銳氣之中與佛羅鬼打了近三千場,一直打到神兵神將接了旨意,停止這場決鬥,讓鬼王管理鬼界,肅整鬼界安寧。
雲隙在銳氣中暴怒大喊一聲,「誰!敢!攔!我!」
以後別想讓他再提供一瓶小青瓶!!
他說到做到!!!
神兵神將和雲隙不熟,但和天上那些好看的上仙仙娥很熟,小青瓶對那些仙而言可是寶貝兒,日夜都要塗在臉上用的東西。
於是神兵派一人上天問了問那些男仙女仙,到底以後還要不要小青瓶了。
這一問,跟下來了不少好看的上仙,紛紛出面勸說,甚至還有的要幫忙揍佛羅鬼,青瀛護著自己闖入陣地中,一眼瞧見雲隙,還沒開口,頓時也怒了。
他家小蝸牛眼睛紅紅的,噘著嘴,惱的厲害了。
白白在那腥惡的地方睡了五十年。
可氣了。
雲隙說話慢,怒氣也來的慢,一點一點邊打邊怒,打到最後怒意比海濤還盛。
一直到他親自將佛羅鬼壓在沼澤境中,一張一張毀掉千面王的臉,打的他親鬼都不認識了,才總算消了氣,哼哼哧哧扔了兵器,消了鬼界銳氣屏障,退了三界滄海浪,化成銅錢大小的蝸牛,被青瀛揣回了天宮。
自此以後,雲隙的名聲算是徹底在鬼界如雷貫耳,也讓眾仙眾妖眾鬼知道了慢吞吞小蝸牛的心眼很小,脾氣很不好。
新鬼聽完,戰戰兢兢問,「怪不得我當鬼的時候,一次也沒見到鬼王,說是病了,原來是這個原因。」
「那鬼王以後就沒有想過報仇嗎?」
太淒慘了吧。
老鬼摸著不存在的下巴,「想過,但鬼後不允許,敢傷雲隙,就不過了。」
新鬼的嘴張成O形,「為嘛子?」
嚇得它家鄉話都飄出來了。
「唉。」老鬼飄在半空中,聽著窗外風雨聲小了,露水滴答落在飛檐上,闌珊樹影映在雕花窗上,它老神在在道,「那……這就要從雲隙上仙的小青瓶說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