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色蝸
青瀛坐在崖壁邊上撐著腮幫子俯視森森懸谷, 手裡握了個青梅果子,半晌也沒吃下去。
眼風掃到一絲金光,青瀛微微側過頭, 瞧著青梅樹下正閉目凝神打坐修煉的金光閃閃。
寒舟的額心在夕陽下綻放鎏金異彩。
青瀛若有所思捏了個決, 將法術通往淵源宮, 扯出數千數萬斷淵源來找一找, 「咦……找不到……」
淵源宮載著四界上上下下萬千生靈的淵源,能像雲隙這般難以尋摸到淵源的妖著實很少, 青瀛以為雲隙便是四界奇葩, 不料他的命這般苦, 又遇見了一個。
這金光閃閃難道當真不是什麼佛陀的轉世嗎。
青瀛瞅了瞅青梅果上一隻灰突突的蝸牛殼, 哀怨的用指尖戳了戳,「出來,怎的這般膽小,比小隙兒還膽小!」
山風穿谷而過,一陣一陣樹影搖曳,婆娑作響。
過了會兒,寒舟慢慢收起了內力, 站起來負手冷傲的望著那頭。
那頭坐著個仙, 手裡還捧了個果, 果上臥了只蝸牛。
青瀛朝他招手,「快看,小隙兒爬出來了!」
聽著這名字,寒舟眼中一動, 額心金光流轉,猶豫走了過去,「小隙兒?」
青瀛笑道,「怎麼樣,好聽吧,我給它起的名字。」他捏著灰突突的小蝸牛朝寒舟身上粘去,「你試試,可以粘在身上,很好玩。」
寒舟退後一步,冷淡的看著他。
青瀛哼哧道,「都是蝸牛,你怎麼能歧視它?!」
小草屋裡丞相已經學會自己烙大餅了,正哼著滄桑的小調燒鍋。
寒舟垂眸看著他,「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不就是灰了點嘛,先學學養蝸牛的經驗,等侄子出來了也不至於手忙腳亂。」青瀛嘟囔。
寒舟學著他坐在懸崖邊上,看夕陽落下,「雲隙……當真有了身孕?」
「嗯。」青瀛將灰突突的小蝸牛舉在眼前,好不容易等到它伸出觸角,一個不輕不重的呼吸噴在蝸牛殼上,頓時將那只蝸牛嚇得又縮了回去。
青瀛挑眉道,「難不成你也等著要上一隻嗎」
他雖不經常留在凡界,但也知曉凡界的習俗,誰家看門的狗子下了崽,鄰居要上一隻也不為過,總歸是沒開靈智的東西,想來也不會太過傷心。
聽他這麼反問,寒舟有點驚訝,「還能要上一隻?」
「那自然是不成的。」青瀛站起來伸了個懶腰,他就知道,覬覦雲隙下崽的人妖仙不在少數,現在又來了個金光閃閃的鬼。
寒舟收起驚訝,淡漠道,「我們何時去鬼界?」
「等你能打過我,我們就走。」青瀛好奇的問,「你是因為要還恩情所以才幫助雲隙?」
寒舟一愣,搖頭,神情有幾分茫然,這絲茫然一閃而過,他站起來,一言不發離開了。
青瀛看著他的背影,笑了笑,低頭繼續用葉尖挑逗縮了殼的小蝸牛。
妖神府邸。
夜色漸漸散開,天邊隱隱亮了。
牧單用被子裹住雲隙的肩頭,吻了吻他微涼的發絲,「想什麼?」
雲隙從他懷裡轉個身,「想~見~師~父~」
「我聽說從妖神被封印之後,另外三位神子也不知去向,連你也不知道崇虛在何處嗎?」牧單伸手夠了件袍子打算起身。
雲隙點點頭,看見牧單勁瘦的腰身和富有彈性的胸肌,便伸手摸了幾把,察覺手感不錯後又摸了幾把,「彈~」
牧單哭笑不得,捏了捏雲隙的鼻子,「小色蝸。」
雲隙擁著被子坐在床上,毫不掩飾的將目光落在牧單挺翹的臀部上,脊背寬闊,精悍結實。
他低頭捏了捏自己的小肚子。
「白白嫩嫩,比我的更好摸。」牧單穿好衣衫將雲隙抱進懷裡,「我知曉釋尊與神尊常隱與世,不愛出來也是正常,但此時青西海異動,一旦奎避破解封印出來,四界定然會大亂。」
牧單將手摸入被窩,「若是預言所料不假,青西海下壓著的,不管是欽封還是奎避都會死在你的手下,可畢竟現在情況有所不同。」
「哪~里~不~同~?」雲隙疑惑,看見單兒肩膀上有一道昨夜他抓的紅痕,貼心的湊上去含住抓痕。
軟軟溫熱的舌尖滑過肩膀,牧單身體繃緊一下,聲音有些啞,「你懷孕了。」
有喜了,就是最大的不同。
說到懷孕,雲隙舔了舔舌尖下的肌理,氣呼呼道,「我~送~信~給~師~父~了~」
可他等了這麼久卻什麼消息都沒等到。
這讓雲隙有些失落。
即便師父常常不靠譜,又常常挖個坑看他掉進去,但總歸他對他,就像父親那般寵愛的。
現在他有喜了,得不到長輩的認可和祝福,自然是失落的。
牧單知道雲隙是這般所想,心裡不知為何翻滾了幾回,過了好一會兒才終於平靜了下來。
平白無故低了一輩,妖神有點受打擊。
想到將來他要問那瘋瘋癲癲的老頭叫師父,於是更有點受打擊。
雲隙慢慢吞吞開始穿衣服,牧單這才從打擊中回過神來,按住他的手,將被子拉的更高,裹住雲隙,「你睡會兒,今日我自己去,」
妖界有異常,按理說不應該連一隻妖都尋不到,他們要進入青西海,也要查清妖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原本牧單與雲隙說定今日要回五頭山再重新嘗試進入青西海,但現在卻反悔了,雲隙這幾日連續出現孕吐,幾日下來清瘦了不少,讓他心疼壞了。
牧單湊過去親雲隙,「我去,你在家裡休息。」
雲隙搖頭,噘著嘴開始穿袍子。
牧單看著他,「生了四個娃娃的嬸嬸說多睡崽崽才能長得快。」
雲隙手一頓,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兒響叮噹之勢躺了下去,用被子蒙住臉呼呼大睡起來,為了表示睡的很熟,還發出貓兒似的呼嚕聲。
牧單,「……」
妖神大人無奈的在他額上一吻,「乖,為了你和小小蝸,我不會有事的,果漿放在桌子上,餓了起來吃,在家裡等我。」
被子里發出哼哼兩聲,伸出一隻修長的手朝他揮了兩下。
趕快去,別影響小小蝸在他肚子里茁壯成長。
在確定雲隙沒有黏在自己身上後,牧單在府邸下了結界,獨自趕往五頭山。
被窩里的雲隙化成小蝸牛趴在窗台上看著牧單離開,晃悠著小殼默默順著台子爬了下來,留下一路濕漉漉的印子爬上單兒的枕頭上,腹足抓緊枕巾,縮進殼中睡去。
霧氣散去,五頭山青山綠水,濃濃綠意。
牧單試圖召喚青西海的入口,閉上眼,感覺到一陣心慌。
一股潮濕的水霧撲在身上,周身天地旋轉,眼前發暗,在這昏天暗地的感覺中牧單聽到了隱隱約約的笑聲。
笑聲在耳膜中回蕩,彷彿從很遠很遠的地方飄來。
牧單凝神沈聲喚道,「奎避——」
呼!風浪聲越來越大,越來越急。
牧單睜開眼,海浪聲驟然褪去,五頭山草木搖曳,萬物寂靜,入口沒有出現,只留下淡淡青西海水的清咸。
五頭山進入青西海的入口已經被翻滾的浪濤毀壞了。
他抬手擦去唇角的血絲,神姿威嚴,表情冷淡。
「奎避,你終究要死。」牧單低聲道。
枕頭上的小蝸牛正扭巴著一截白嫩的蝸牛肉呼呼大睡,熟睡之中身體忽然顫了顫,嚇得他從睡夢中清醒過來,抖著觸角茫然的四周瞧了瞧。
叩叩叩——
兩根稚嫩的觸角對上緊閉的窗台上,一隻鋒利的鳥嘴正努力敲著門。
雲隙咽了咽口水,心道一句我~的~天~,怪不得做了噩夢,原來是戴勝找來了。
他捏個訣丟出窗外,一隻戴勝鳥的虛影蹦蹦跳跳跑進來,尖銳的鳥喙發出嘰嘰喳喳歡快的聲音:雲隙快開門我們在外面!
雲隙嘆口氣,虛影也這般活脫。
他抖了抖觸角,讓自己徹底清醒過來,解開牧單布下的屏障,將平桑放了進來。
「雲隙我好想你!」平桑一陣煙似的跑過來抱住雲隙。
雲隙努力推她。
啊~餵~
蝸鳥授受不親吶!
平桑穿著粉色裙衫,長髮用一根碧綠的簪子輓在腦後,一副小婦人的打扮。
雲隙朝她肚子上看了看。
一隻小鍋倒扣著。
韓君逸拉著尚尚走了進來,朝他點了點頭。
雲隙伸手。
「要什麼?」平桑疑惑。
「有~喜~吃~的~東~西~,你——」雲隙還未說完,見平桑風風火火跑出了臥室,又蹦蹦跳跳坐了回來。
「這就是妖神府邸啊真漂亮你不介意我去參觀一下吧咦你剛剛說什麼?」
雲隙,「……」
雲隙小蝸牛傲嬌的抬起頭,不理她了。
連說話都要欺負他,哼。
韓君逸借用廚房去熬了安胎藥,貼心的端過來兩碗。
雲隙贊賞的賞他一眼,捏著小勺慢悠悠喝了起來,不急不慢的將自己要問的問題一一說了出來。
平桑先前並不知悉雲隙有了崽,如今聽他這麼一說,見他眉目中並無玩笑之意,嚇得心神晃了晃,及時被韓君逸扶住了腰。
「平~桑~?」雲隙喚道,眼睛瞅了瞅他們攜帶的包裹,想一同吃一些有喜的妖能吃的東西,再說上幾句有喜的妖能說的知心話,但卻沒料到平桑如同被定住般,直勾勾只會看著他。
「雲隙隙隙…」平桑喚道,然後突然站了起來撲過去抱住雲隙,激動道,「雲隙有小蝸牛了這是真的嗎我真的好開心我從沒想過我要當姨娘了我好開心!!!」
韓君逸悶聲不響的看了眼相擁的兩妖,有些吃醋。
他家這傻鳥比知道自己有了鳥蛋還要高興。
於是,直到夜色低垂,牧單回來,就見到並肩親密坐著的兩只妖正捧著一本哪裡尋來的破書看的津津有味。
牧單將五頭山的情況大致說給雲隙聽,那裡進入青西海的入口已經被破壞了,若想進入青西海,就只有另尋其他入口。
雲隙本還對五頭山有所希冀,畢竟那裡離封印奎避的地方最近,如今也只能徹底放棄了這個念頭,哀怨的含著一枚酸棗果核緩解胃中的惡心。
「別擔心,會找到的。」牧單握住他的手,「今日吐了幾次?還難受嗎?」
雲隙笑嘻嘻的搖頭,吃了酸果子就不吐了。
平桑興奮的看著雲隙的肚子,「等生了那麼小的小蝸牛一定超級可愛我要親自教小蝸牛說話!」
韓君逸低頭給尚尚擦手指,唇角動了動。
明明毛絨絨的小雛鳥才最可愛,身上長著稀疏的絨毛,拍打著小小的翅膀啾啾啾啾叫爹爹。
夜色徹底暗了,屋中幾只夜明珠散髮著溫潤的光澤,牧單捏著一片小布頭蓋住趴在手背上的蝸牛殼,說,「與你交易的人並非千面王佛羅鬼?」
韓君逸點頭。
雲隙探著觸角,問,「什麼交易?」
韓君逸看著窩在一隻夜明珠上當蛋孵的戴勝鳥,淡淡道,
作者有話要說:
「私人原因,與你們欲做之事並無干系。」
戴勝鳥張開尖尖的喙啄了一下韓君逸的手背。
韓君逸揉著她的羽毛,望瞭望小塌上睡著了的尚尚,「我從未見過這只鬼的模樣,但能從他的口氣中聽出對如今鬼界之王的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