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娃娃親

"宏天啊，你看，董公家的女孩們，真是一個比一個俏麗啊。如何？選一個回去作王妃吧！"說完，顓孫蠡不顧顓孫儀用吃人的眼神望著他，把一個血玉鐲子放進了他的手裏，"看上了誰，就給誰啊！"

看看笑得一臉"淫賤"的爺爺和那個什麼董公--他們是商量好的！

"爺爺，我看上誰都行？"顓孫儀微笑。

"當然，啊！有了夫家的不行，比你大五歲以上的也不行。"

"爺爺您放心，孫子是不會超過這個界限的。"說罷，顓孫儀拿著玉鐲就開始了他的選秀行動。

古時的女孩都早熟，十二三歲便成了親的占了多數，因此，雖然現在顓孫儀選王妃的上限是九歲，但是，這些女孩子還都是一臉"成熟"甚至勾引的看著顓孫儀。如此的場面，看的顓孫儀是一個毛骨悚然啊！

走了兩圈，顓孫儀看上了一個--一個男孩，一個黑黑瘦瘦的男孩，他和他母親穿的新衣明顯不合身，而且坐在末座的他們一直低著頭將自己的身體縮在不引人矚目的角落裏。

不用抬頭，董雲景都能感覺到一股調笑而不懷好意的視線，初時，他以為又是哪個哥哥弟弟看他不順眼要讓他出醜，於是再次挪了挪身子，將自己蜷得更加不顯眼。如此，希望他們能夠看在今天場合重要的分上能夠放過他。

董雲景的母親是府中的歌伎，古代的歌伎就如同是貴族人家家養的妓女，不僅要伺候自己的丈夫，還要伺候客人。而董雲景，就是如此出生的--雖然他的母親一直說他的父親是董綱，可是沒有人相信--自然，他的出生也不會有人期待。雲景這個名字，是因為他的母親請董綱賜名的時候，他正在看《安世房中歌》十七章，看到了"雲景杳冥，金支秀華"，又因為是個男孩，所以取名雲景。

雖然董綱不太重視--其實是輕視--他們母子，但是董雲景還是很感激他的父親的，因為畢竟他養著他們，賜給了他姓氏名諱，而且，這次逃難他帶上了他們母子......

陷入了自己思緒的董雲景忽然感到那股視線更加灼人了，而且離著他越來越近，認他怎麼躲閃也沒用。

"王妃......"一個陌生的聲音在頭頂響起，隨後，在母親的驚叫中，董雲景被一個人撲到在了地上，"王妃！我找到我的王妃了！"顓孫儀撒潑一樣的大叫，抱住傻掉的董雲景不放。

在場的眾人都嚇呆了，老王爺更是臉上變色龍一樣的變個不停。

"成何體統！"總算咽下一口氣的老王爺，噌噌兩步就奔著顓孫儀就去了，"起來，你給我起來！"拽著顓孫儀的腰帶，顓孫蠡使勁拉。但是顓孫儀就是死抱著對方不放手，緩過勁來的其他董家人也開始上來拉架。不過，緊抱著董雲景的顓孫儀可是看的清楚，這些董家人一直在用小動作踢打著董雲景。而他懷裏的這個小孩則死咬著嘴唇不放，一雙黑眸子低斂著誰也不看--包括死抱著他的顓孫儀。

有個性的小孩。

顓孫儀笑，然後猛的放開了董雲景。自然引起的連鎖反應，拉著他的眾人摔倒了一片--包括他的爺爺在內。而顓孫儀則因為他爺爺用勁太大竟然給甩了出去，引起了眾人了一陣驚呼。

不過，只見他半空中一扭腰，一展臂，安安穩穩的落在了地上。

"爺爺，我選的王妃，你幹什麼不高興？"

"王妃？你小子沒看見，這個和你一樣都是個帶把的？！"

"看到了，所以孫子才選他呀，孫子喜歡的就是帶把的。"微微笑著，顓孫儀答的好不天經地義。

"你......你......"老爺子一口氣上不來，暈了！於是，董家眾人又是一陣大亂。

這個世界，男男婚配不是沒有，但大多是中下層民眾。上層階級，可以養孌童，養男妾，但是，都只能是當作玩物，不可當真的。當然，上層階級之間也多有男男情事，特別是存在於軍人中，但是對於他們來說這並不是淫亂，而是感情的深層化，或者以此來加深同僚，上下之間的聯繫。

其實在高陽，男男的情事也是很"風行"的，老爺子的麾下就有兩位將軍結為兄弟，至今未娶。

看著自己爺爺被人抬下去，顓孫儀不急反樂。

其實他的爺爺是很開通的，可是同時他的爺爺也是很好面子的，而且，身體硬朗的爺爺怎麼可能說暈就暈？鬧得這麼大不過是要給自己個臺階下，老爺子其實根本就沒生氣。

"景兒，快到小王爺那去。"

"娘？"

"小王爺看上了你，你就跟著他吧。最好......"

"娘，別說了。"

"你這孩子！！"

顓孫儀耳力驚人，旁邊母子的對話他自己都收入了耳中。選這個窩窩囊囊的小男孩當然不是對方和自己的胃口，而是，反差的越大，事情就越好玩，所以他自然就選了個地位最低，性格看上去最懦弱的。

不過看來，地位最低他看對了，性格最懦弱到錯了。

正思考間，老王爺出來了。

然後匆匆忙忙的拉著他就走。顓孫儀看看董雲景，對方這個時候竟然也在抬頭看他，柔和的目光清正無邪，而且竟然帶著責備輕視。看他望過來，立刻又低下了頭。

讓一個小毛頭輕視？！

顓孫儀咬牙，甩開了老王爺，跑過去拉住了董雲景的手，"跟我走！"

董雲景一呆，硬著身子不動，但他身後的母親卻推了他一把。董雲景回頭求救的望著母親，卻看見母親喜笑顏開的臉，刹那間，整顆心都沉了下去，只僵著步子跟著顓孫儀。

老王爺顓孫蠡一臉尷尬的朝著董綱謝罪，然後急急惶惶的帶著兩個小毛頭上馬車走了。

馬車上，顓孫儀很莫名其妙，他怎麼因為一個小毛頭的輕視就和他賭上氣了呢？這不給自己找麻煩嗎？

"嘿嘿！天罡神君本來就是這樣的神，他性格剛烈，寧折不彎，又清高傲慢，你呀是正在恢復自己的本性！"

腦海裏一個嬉笑的聲音想起，不用問自然是那個小老頭，"多事，我又沒問你。竟然窺探我的思想！決定了，等我回天上後，第一件要幹的就是讓你去司命屬幫工！"根據平常的閒談顓孫儀知道，這個司命屬可是天上最苦最累的工作部門了。

"啊～～～神君啊！我再也不敢了～～～"淒慘的叫聲之後，小老頭的聲音消失了。

四年的"師徒"生活，顓孫儀現在已經接受了他另外一個神君轉世的身份--不接受又能如何呢--不過，為什麼神君的意識一直沒有出現而是由顓孫儀主導，連天乙都說不清楚，只道是天罡神君的"自家事"，外人無法過問，大概等到顓孫儀恢復神君六成力量的時候，他就能瞭解了吧。

"咳咳！乖孫子啊......"看到自己孫子在發呆，老王爺實在受不了馬車裏的沉默發了話，"你......真的是不愛紅妝愛武裝？不是氣爺爺給你找事，所以，故意找個男孩吧？"

"爺爺，您說，孫子會委屈自己嗎？"

老王爺一呆，眨巴了兩下眼睛，瞅了瞅董雲景，又看了看顓孫儀，"早知道爺爺就先問問你了，唉，我的老臉啊！！不過，孫媳婦挑的倒是還行，雖說黑了點，瘦了點，但男人嗎！不注重長相，孫媳婦啊，你說，你叫什麼名字？"

看著面前笑得像菊花一樣的老王爺，董雲景的大腦一陣混亂。

"爺爺，別‘孫媳婦'了，他不是我中意的類型。不過是當時的情況先湊個數好了。"

"啊？"老爺子一驚。

"你是什麼意思？！"先湊個數？就因為他的湊數行為，他就必須離開母親，離開家，完全脫離了他生活的軌道，甚至之後都要被人斥為孌童，男妾？

"就字面上的意思。"顓孫儀微微一笑，只輕瞟了他一眼便轉過頭去看他的爺爺。

"呃，既然如此，那你喜歡什麼樣的？"

"這個啊......首先，相貌要端正，我也不要求他如何如何，只要看著舒服就行；其次，身形要矯健，不要大塊頭，但也不要柴火棍，要骨肉均勻，筋骨有力；最後，性格，不要優柔寡斷，不要虛假做作，總之要像個男人就行。"

聽完了顓孫儀的敘述，老王爺的心卻更加提了起來，"乖孫子啊，你不會是，不會是喜歡在下面的吧？"說完，老頭就鬱悶了，他才丁點大啊？他知道什麼叫上面下面啊？

誰知道，顓孫儀沖他詭秘一笑："爺爺，你認為你孫子是人上人，還是人下人？"

看著顓孫儀發亮的雙眼，老頭一陣頭暈："不過，乖孫啊，照你這麼說其實附和條件的還是不少啊，軍中這樣的士卒，軍官可是一抓一大把 ，你......"

"爺爺，你放心吧，你孫子現在還是沒有中意的。等有了，我會通知你的。"

"哦。"老頭安靜了，唉～～～雖然孫子很有能力作爺爺的很放心，可是他這麼大就有能力爺爺就不開心了，他一點長輩的滿足感都沒有感覺到啊。

說話間，馬車已經回到了高陽王府。爺孫倆下了馬車，後半段一直安安靜靜的董雲景也跟了下來，現在的他又是低眉順眼的那個懦弱樣子了。

董雲景已經想清楚了，憤怒又有什麼用呢？在家中他是空有少爺之名，卻連飯都吃不飽的多餘人，一無所有的他，確實只能夠為這個尊貴的小王爺"湊數"。不然，他當自己是什麼？人見人愛的寶貝嗎？所以，他死心了，他認命了。該怎樣，就怎樣吧......

"爺爺，把他送到孤兒營去吧。放在王府裏不方便。"

"啊？"看看這個連名字還不知道的小男孩，老王爺還記得他"孫媳婦"的身份呢。

"如果你有能力，那麼十年之後你就能靠自己養你母親了。"顓孫儀說完之後，轉身進了王府，沒再朝後看一眼。

老王爺猶豫了一會，拍了拍他的腦袋，"好孩子，有緣再見了。"

威嚴的高陽王府大門在董雲景的眼前轟然關閉。

與軍士同坐一匹馬的董雲景一直在回頭看著這座他連進都沒進去過的王府，不是恨，不是怨，更不是喜，不是愛，而是一種莫名其妙的惆悵。同樣是不大的孩子，甚至對方比自己還小上幾歲，但是在他身上董雲景看到，除了身份，很多自己並不不具備的東西，羡慕嗎？嫉妒嗎？他不知道，只是這個人如今在他心裏已經深深的烙下了一個印記......

而進入了孤兒營，聽著那自稱是他"教官"的漢子的介紹，董雲景才知道，這裏的孩子並不都是孤兒，還有很大一部分孩子是父兄戰死沙場的單親少年再加上有功戰士的子孫，而被高陽王照顧到這來的。他們只有每年的團員大節才能夠回家，其他的日子裏，孩子們被如同軍人一樣教養著，但同時他們還要認字，學算術。而且，每年還有一次大比武，後一百的孩子是要被淘汰的，但這些被淘汰的孩子也會被轉去其他地方學習各種手藝，讓他們能夠自力更生。而如果能夠順利結業，那麼就能夠直接升入軍隊獲得一級爵位--上造，成為最低的級軍官。

原本以為這裏不過就如同救濟營一般的董雲景，當時心中就只有感激。"十年之後靠自己養你母親"這句顓孫儀說的話，他原本以為不過是牽強之言，但如今卻是事實。只要他努力，只要他能夠呆在這裏，只要他出類拔萃，不用十年，靠著孤兒營給予成績優秀者的獎勵，他就能夠養母親了。自食其力，不再是廢物，不再是多餘的人，這讓董雲景激動異常。

忽然感覺到了胸口的硬物，董雲景一摸，竟然是顓孫儀定親的血玉鐲。他竟然將這東西給忘了。

董雲景忙找送他來的軍士，幸好那人還未離開，托那軍士送還玉鐲，誰知軍士卻說："小王爺告訴我，你若問起就說‘我顓孫儀送出的東西就不打算要了，你願意如何處置都可。'"隨後，軍士便離開了。

之後的歲月裏，每當董雲景摸著那玉鐲，想到的就是那個會摸自己腦袋的老人家，還有那個高傲自大的小王爺。他們自私的混亂了他的人生，更改變了他的人生。董雲景不知道按照他原先的路走他會怎麼樣，但他知道絕對不會如現在這般，每天勞累，充實而有目的的的過活。所以，他感謝他們，所以，在董雲景的心中，那一老一少僅僅排在他的母親之後，但不知為什麼那個自大小王爺的畫面比那和藹老爺爺的畫面出現得多。而且，他也總是在空閒的時候掏出血玉鐲，想著兩人初見的景象。並且，讓那漂亮而華麗的小孩的容貌隨著他長大。

直到許多年之後的他們再次相遇，於是一個無意間種下的種子，快速的長成了參天大樹......

無心插柳柳成蔭，時間的事情就是那麼奇怪！

這一年，胡雋再次發動了劫掠。結局，自然又是如同往年一般。

這時誰也不知道，或者說還沒有人注意到，高陽王治下三洲卻已經經歷著翻天覆地的變化。

自兩年前起，因為每年都有小股胡雋進入劫掠，所以為了保護百姓，高陽王決定農閒時節所有五十五歲以下，十五歲以上的男子都要進行軍事訓練。每個村鎮都要設立會所，會所由退役軍人打理，遇戰事敲響警鐘為號。警鐘分三級，一級警戒狀態，所有百姓照常生活，但要時刻經心；二級，戰備狀態，所有百姓照常生活，但隨身攜帶兵刃，且由壯年女子及十到二十歲少年組成巡邏隊；三級戰爭狀態，所有人武裝起來保護家園，十五到二十歲少年保護村鎮，成年男子按村寨結為戰陣，開赴大城，為保護家園而戰！

按人口比例建立義學，無學費，免費提供早午飯，適齡童子進入學習簡單文字與軍事知識，成績優異者進入孤兒營，可能成為軍官，獲得軍爵。

幾乎是兩到三天，就有一條軍法在會所公佈，由退役軍人為鄉民們講解。

建立獨立於當地府衙的監察所，一群群身穿深藍戰袍由退役軍人擔任的檢察官開始在街道上"巡邏"，他們腰間捆著長鞭，但凡觸犯了軍法，先是給你幾鞭子然後再押往檢查所。建立刑部，各地都有刑部衙門，而且百姓們被告知今後但凡遇到了什麼事情告狀就往這告。縣令們是不會再管的了。同時，衙役之類的原本在縣衙工作的人員除非經過了考核且曾經聲譽較好否則一律裁撤。

各種稀奇古怪的作坊被建立起來，許多牧場農莊建立起來，街道上再也見不到大量的閒散人員--見到了都是被關進監察所，然後送進高陽王治下的各處"用人單位"。

設立邸報，分內部與外部兩份報紙。三洲的酒樓茶館出現了一種新興職業--說報員。

其他許多新奇的事務更是層出不窮，百姓們由開始的無所謂，到發現自己莫名其妙之中就會觸犯軍法的恐懼，再到後來發現有利可圖之後的逐漸接受，到最後，不管自願或被逼的順應了軍法行事。

"果然還是這種社會的人比較容易改造。"顓孫儀跟他爺爺坐在宏明閣看著三洲各地傳來的訊息，可以說現在高陽王治下只有一個字--亂！但同時，混亂中也存在著秩序，人們逐漸的找到了規律，開始順應著軌道而動，而那個軌道就是高陽王的權力：絕對的軍事權力和整治權力。作為下層臣民的他們，當統治者並不干涉他們的生存權力，甚至可以說能夠在一定程度上給他們利益的時候，他們不會反抗而會順應，讓自己去適應。

"為什麼一些古代的偉大成就在現代人看來是無法完成的事情？就是因為，古代的統治者要統合國家力量的時候一紙召令就可以了，可是現代的統治者，或者說領導者，他的話並不為大多數人所接受，因為即使是對國家有利的事情但一旦損害了他們的利益，他們就不會答應。利還是弊？矛盾啊......"獨自坐在草地上，顓孫儀休息著他使用過度的大腦。

不過，這種為自己而考慮，勞累的生活可是比過去完全為別人要快樂的多了。期待啊，期待著他能夠躍馬疆場的那一天。

自私而嗜血，無論是敵人還是合作者，前世的蕭天是這樣被人所形容的。轉世後的他，好像這個"毛病"並沒有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