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韜光養晦
誠如嚴靜思自己所料,沈太醫請過脈後,說她突然暈厥,一是急火攻心所致,二是舊傷尚未痊癒。除了繼續服用現在的藥方,沈太醫又加開了一份,固氣培元,滋養心肺。
挽月等人聽到這樣的結果喜憂參半,少刻不敢耽擱地按照沈太醫的囑咐,先伺候著娘娘用了一碗雞片粥,然後又接連灌了兩碗濃稠的藥汁。
嚴靜思咂了咂嘴,新增的藥方中添加了一味甘草,量放得挺足,喝到嘴裡苦甜苦甜的,味道極為**。
「娘娘,您再忍忍,身體早日養好了,這藥就不用喝了。」挽月先一步堵住了嚴靜思的嘴。
嚴靜思歎了口氣,不情不願地嗯了一聲。
藥效沒有那麼快發作,嚴靜思本想看本書打發時間,卻被挽月攔了下來,「娘娘,燭光下看書總是累眼,而且,您現在的身體也不宜傷神。若是無聊,不如跟奴婢們說說話兒吧。」
嚴靜思想想也是,索性起身靠坐在床頭,鶯時取了個鬆軟的靠枕塞到她背後。
「今兒您暈倒的事,奴婢雖然當即下了封口令,可終究是在院門口,不少莊裡的人都看見了,想來這消息是瞞不住的。」挽月蹙眉說道。嚴閣老來時神色不愉,走時臉色更是難看,想來和娘娘的談話是不歡而散。而閣老前腳剛走,後腳娘娘就暈倒,不用想也知道,外間的傳言定要大肆渲染皇后與嚴家失和,甚至決裂,之類云云。
後宮之中,無論主子,還是奴才,慣常捧高踩低、趨炎附勢,皇后娘娘在宮中不得聖寵,但好歹有嚴家在前朝的威望撐腰,雖背後裡少不了被人嚼舌根,但明面上卻沒人敢苛待。可若是真和嚴家失了心,將來的日子恐怕要愈發艱難了,皇莊雖遠離皇宮,幽僻清靜,但總不能一直住在皇莊裡吧?更何況,這皇莊裡也不是那麼讓人自在。
這樣的憂心,就連平素大大咧咧的紺香也想得到,更何況是挽月和鶯時。
嚴靜思當然知道她們的心思,打量了屋裡最信任的四個人,視線最後定在了一臉坦然從容、不見絲毫愁色的槐夏身上,「槐夏,你怎的一點擔心也沒有?」
槐夏突然被點名,愣了一下,實話實說道:「有娘娘在,奴婢就什麼也不怕。」
「你這馬屁拍得,我甚是喜歡!」嚴靜思哈哈大笑。
槐夏赧然,低聲替自己辯解,「奴婢說的是心裡的實話,並不是拍馬屁……」
「你們啊,在心境上都該和槐夏學學。」嚴靜思調整了一下坐姿,長舒口氣,說道:「不出意外,我和閣老密談失和後暈倒的消息這會兒已經傳到皇上的耳朵裡了。這也正是我想要的結果。」
挽月幾人大感意外,不解其用意。
嚴靜思欣賞了一下心腹們吃驚的表情,「其中用意,日後你們慢慢自會知曉。你們要做的只有兩件,相信我,辦好我交代的差事。這樣就夠了,剩下的儘管放寬心過日子。」
嚴靜思說得篤定,挽月幾人臉色轉霽,吊著心也踏實下來。
翌日一早,明泉帶著下屬的四個官校前來給嚴靜思請安。皇莊轄內,每個莊子設置一名管莊官校,官校下按照莊子規模設三至六人不等的莊頭,莊頭下設置十人左右的伴當。這些人由皇上委派,對皇莊進行「自行管業」,每年耕種經營所得的皇莊子粒和子粒銀皆收歸皇上的私庫,由皇上自行支配。身為皇上的私人錢袋子,皇莊的管莊屬官們享有很大的自主權,便於他們行事的同時,也滋長了他們的膽量和氣焰。
譬如明泉。
恭而不敬,應而不從,擺明瞭是敷衍走過場。
然而不管實際如何,明泉的表面功夫做得還算差強人意,嚴靜思順水推舟,除卻讓康保帶著紺香到賬房審了審賬,並無其他動作,竟然真的在皇莊裡過上了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為靜養的悠閒日子。
「公公,方縣丞那邊又派人來催了,您看,這次咱們是不是先緩緩,待皇后娘娘回宮之後再繼續?」東莊管莊官校吳達請示道。
明泉端坐在太師椅上,呷了口茶,薄唇噙上一抹無謂的嘲諷,「皇后娘娘在又如何,皇上那道管莊明詔不過是照拂皇后娘娘的顏面罷了,你還真當真了!再說,皇后娘娘這次來了皇莊,何時能回去還是個未知,難不成咱們要一直拖著?年中查帳的日子說遠不遠,出了紕漏,那可是要掉腦袋的,孰輕孰重,你自個兒掂量掂量!」
「公公教訓的極是,那我稍後就去和方縣丞商討細情。」吳達忙應道。
明泉滿意地嗯了一聲,呷著茶慢悠悠補充了句:「告訴方知有,今年風頭緊,上上下下裡裡外外打點關係,哪一樣不使銀子,所以啊,掛靠的『便利銀』得多加一成才行。」
「這……」吳達稍顯猶疑,但觀明公公顏色,心知此事已是定局,遂應道:「下官明白。」
明泉看著吳達匆匆而去的背影,眼底掠過一絲陰霾。據宮裡傳來的消息,皇上屬意已久的均田令很快就能通過廷議,推行之日必不會遠。他豈不知此時增加「便利銀」會引起不滿和非議,可帳簿下的那些窟窿總要想辦法填補上,否則年中盤帳出了紕漏,那就真的要大禍臨頭了。
嚴靜思這邊握著管莊的詔書不作為,明泉樂見其成,省了應付周旋的心力,只交代下邊的人好生伺候著內莊那位,要什麼吃的用的一應撿好的供應。
嚴靜思老老實實按頓吃藥,能躺著就不坐著,能坐著就不站著,鶯時更是換著法兒地給她補充營養,最後還是沈太醫看不過去,囑咐她可以適量增加運動。
如此豬一般的日子晃晃悠悠過了小半個月,嚴靜思的身體基本康復,嚴家那邊也送來了回信:二夫人身體已大好,不日即可動身前往法岩寺進香。
「挽月,準備一下,三日後咱們動身法岩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