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伍伍】太子至
誰家孩子沒個叛逆期,就是楚衡十來歲的時候,想的也是怎麼才能不聽姥爺說那些草藥,怎麼能不被叔叔伯伯們壓著題海戰術。
想的狠了,恨不能撈個包,塞上衣服跟錢,直接離家出走。
當然,這都是想想的。
楚衡十來歲的時候,也就有賊心沒賊膽,照舊老老實實留在家裡上學讀書,放學回家。
但是,一國太子逃家到邊關,這事想想就很可怕好不好!
“太子殿下為何會來此處?”
將人客氣地請回刺史府,楚衡命人端上茶水後,便揮手將下人全都趕出房門,親自給太子斟茶。
趙貞年少,毫無架子,捧著茶盞還滿臉帶笑:“孤聽聞邊關風景大美,常聞先人有詩贊關外大漠孤煙,孤頗有些心動。”
就是再心動,一國太子又怎麼能這麼輕易地就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
一想到身嬌肉貴的的太子只帶了個伴讀,就從燕都一路西行跑到邊陲,楚衡心裡就抽氣。
萬一路上出什麼事……
楚衡想不起太和十年劇情裡有沒有什麼大事了,只隱約記得這一年,燕都是出了什麼狀況。可書裡沒寫太子會跑到邊陲來啊!
楚衡忍住心中腹誹,看著太子,閉口不言。
陸庭眉頭一動,轉頭看向坐在太子下手的桂二十一郎。
不過一年不見,桂二十一郎如今更瘦了一些,興許是因為燕都紙醉金迷的生活,也可能是這一路舟車勞頓,還得照顧太子所以疲累不堪的原因,總是那雙眼睛裡滿滿都是倦意,只是視線仍時不時往楚衡身上走。
“太子殿下此番出行,可有通關文書?”陸庭問。
“孤……”太子咳嗽說,“孤是偷偷出來的。”
猜也知道你是偷跑出來的。
楚衡心底歎了口氣,扭開頭,望著窗外的枯樹。
“太子身份尊貴,如何可以這麼胡來?”陸庭說著,扭頭看向桂二十一郎,“二十一郎身為太子伴讀,怎能不加勸阻?”
“陸將軍,你莫要怪二十一郎!”
太子生怕伴讀被誤會,趕緊解釋:“是孤硬要跟著來的!”
“跟著來?”陸庭側目。
桂二十一郎冷笑:“陛下隆恩,特地命我繼任曲玉刺史。”他起身,昂揚起頭,斜睨陸庭,“聽聞陸成檀你這一年來都在暫代刺史,如今本官走馬上任,你也好……”
“可有吏部的任免文書?”
朝廷任免文武官時,總會事先在任職地下達文書。許太守和陸庭都未曾收到過來自吏部的任免文書,顯然不知時隔一年才盼來的新任刺史,竟然會是與丘家關係匪淺的桂二十一郎。
“文書不日定然就能送到曲玉,你……”
“那就煩請新刺史近日暫時委屈廂房,等文書一到,本官這就讓出刺史府。”
陸庭搶斷桂二十一郎的話,向著太子行禮:“殿下,下官以遣人去太守府,稍後許太守便會親自登門,請殿下暫住太守府。待下官回稟義父後,自有兵馬護送太子回朝。”
太子面有難色,想拒絕,可話到嘴邊,對上陸庭的眼睛,又只要吞下。
等太守上門前,桂二十一郎趁二人不在的功夫,對著太子道:“殿下乃真龍之子,怎能由著他們說東道西。”
太子有些唯唯諾諾:“孤……孤也知道,身為太子,不該私欲過重,偷跑出宮,還跑到邊陲之地來。可銀華說,世人既傳送名家詩作,誇讚大漠孤煙,那邊陲必然有它的美,若是孤來了邊陲,定然能畫出驚豔絕倫的畫作。孤……”
太子口中的銀華,乃是東宮一名太監,自太子出生起便在身邊照顧,之後太子入了東宮,此人便隨之成了東宮的大太監。
桂二十一郎也見過銀華,知道那人最會哄太子開心,一路上又早已聽太子說了不知多少回銀華說,當下不再言語。
當晚,許太守匆忙將太子如神佛一般,小心恭敬地請回太守府。
第二日,還不等他與“新任”刺史見上一面,吏部的任免文書終於送到了曲玉。
陸庭沒有多言,當即收拾出正房,光明正大住進了楚衡所住的那間廂房裡。
西山營的物資都有朝廷調派,記錄在案,而後層層審批,再送到歸雁城。陸庭和劉臣等人吃用都從西山營出,多加一個楚衡,也不過只是多了雙筷子。
畢竟大部分時候,楚衡不會讓自己受委屈,別雲山莊上上下下更不會讓自家郎君在外頭受苦。
去年入冬前,老陳頭托商隊在附近買了三千餘頭羊,全部送進了曲玉。楚衡分了兩千五百頭到西山營,自己只留了五百頭,還分了大半給劉臣。
這些羊被養在刺史府後頭,一直斷斷續續吃到了今年秋。曲玉這地方能吃的葷腥不多,光是這點羊肉,就解了楚衡不少饞。
可太子趙貞和桂二十一郎來的不巧,羊吃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不是才剛生完小羊,就是留著配種用的公羊。
許太守好吃好喝伺候著太子,可滿桌的菜到底比不上宮裡頭的精緻,又沒多少葷腥,只好找到楚衡,想買幾隻羊羔回去宰了加菜。
楚衡手裡正擦著銀針,許太守話才說完,縮了縮脖子,生怕他下一步飛針射來。
“羊羔是用來繁育的,不是吃的。”楚衡是真的差點就把手裡的針給送出去了,“太守若是覺得照顧不了殿下,不妨主動護送他去慶王府。”
楚衡說完這話,心裡忽的咯噔了下,追問:“陸將軍先前派了人回慶王府送信,難不成慶王府的人還未來接太子?”
陸庭這幾日為了與桂二十一郎交接手頭的事,一直東奔西走,楚衡在刺史府中也並未見過慶王府的人上門求見。他只當慶王的人直接去了太守府接太子,也並未多想,可眼下看許太守尷尬的神情,分明是人來過了,卻沒將麻煩接走。
“太子年少,想在曲玉多看看,視察民情,本官也不好……不好把人強硬送走,所以就讓慶王府的人先……先回去了……”
楚衡直把許太守看的滿頭是汗,這才移開視線,喊來門外的下人去抓兩隻羊羔送到太守府上。
“大人,您想讓太子看到您的好,日後多在陛下面前美言幾句,好調您離開這苦寒之地,楚某能夠理解。但,莫要忘了,太子身份尊貴,不能在這裡出任何好歹,不然,不光是您的命不保,其他人也要跟著遭罪。”
他把話說得明白了,不再管許太守還想說些什麼,收攏銀針,起身就往外頭走。
幾人為官願意一輩子守在苦寒之地,更何況,曲玉這裡的官員本就是三年一任,調離後升降未知。而許太守來到曲玉已經第三年了,卻撞上了整座城被胡人強佔這麼一出,來年朝廷的調令也不知究竟會不會下。
因此,楚衡其實能理解他的舉動,但太子必須得回去,不然對於誰來說,這都是枚定時炸彈。
楚衡出了刺史府,直接騎馬出城去軍營。
陸庭要交接給新任刺史的工作不少,可桂二十一郎十分傲慢,只想著耀武揚威,先點幾把火樹樹威風。他一早提出要去軍營,陸庭也並不反對,楚衡此刻要找陸庭,也只有出城了。
有些意外的是,楚衡到軍營時,營中曲玉駐兵正和劉臣手底下的西山營小將們進行比武。
比武分了三場。
第一輪比的是力氣,不知是誰從百姓家裡借來磨盤,楚衡到時已經比拼完,磨盤剛剛被抬上車,差人送回城裡。
第二輪比的是騎射。行軍打仗,少不了馬背上的功夫。
第三輪則是肉搏。
前兩輪聽著還有些意思,第三輪的肉搏,卻看起來更像是遊戲。
有新兵上前牽過楚衡的馬,見他好奇地往騎射處看,便討巧地介紹了幾句。
聽到從新兵嘴裡冒出來的話,楚衡愣了愣,扭頭問:“你方才說,這比武是誰想出來的?”
新兵道:“是新來的刺史大人,說是想瞧瞧西山營的劉將軍和弟兄們教了我們這麼久,教出了怎樣的成果。”
桂二十一郎哪裡是想看什麼成果,根本是拿他們的比武當做百戲在看。
楚衡心裡騰起火。
他偶爾會幫軍營做藥,最是清楚這些士兵身上因為操練留下的大大小小的傷。單說陸庭的身上,就有不少操練中被新兵誤傷的地方,更別說那些將士小兵。
楚衡心裡越想越氣,邁開腿直接去找陸庭。
只是才走近人群,楚衡一眼就瞧見了混在人群中,一個戴著明顯大小不合適的頭盔的年輕人。
細皮嫩肉,一看就不像是……
臥槽!
楚衡瞠目,誰把一整套盔甲借給太子了?
年輕的太子穿著一套不合身的盔甲混在人群中,頭盔壓得很低。要不是方才楚衡正好撞上他推帽檐看比武,楚衡也認不出太子竟然混在這裡。
他疾步往前,想將太子從人群中帶出來。
不料一輪騎射罷,出來個身材嬌小的西山營小將,隨手一點,點中人群中同樣瘦小的太子。
“你來,我跟你比比騎射。”小將摸著手裡的弓,咧嘴一笑,“你擅長定射還是移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