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8章 北昌行之七十六
阿冽秋闈,何老娘帶著沈氏把北昌府的廟啊寺啊庵啊觀啊的都燒了個遍,還特捨得花香油錢,非但何老娘沈氏捨得,連余幸,自己動彈不得,心卻是與婆婆、太婆婆一般無二的,且她又是個大手筆的,讓丫環拿了一百兩銀子,交給婆婆,請婆婆幫她佈施出去,給丈夫積功德。
沈氏與閨女說起此事時還道,「阿幸很是心疼阿冽呢。」
經過幾年婆媳相處,沈氏同余幸現在關係很不錯了。沈氏對兒媳要求一向不高,何家也不是那等要媳婦一天到晚在婆婆身邊立規矩的人家,用沈氏的話說,日子是夫妻倆一起過的,又不是媳婦婆婆一起過的,所以,只要小夫妻過得好,沈氏就很滿意。
何子衿笑道,「是啊,別看阿幸坐著月子,每天都是親自安排阿冽的飯食,就晚上那夜宵,十天不帶重樣兒的。」
沈氏抿嘴笑,「阿冽也知道心疼媳婦,這坐月子,我還說呢,阿幸既要帶孩子還要養身子,另給阿冽安排個屋子才是,也不曉得怎麼這般好,阿冽就在他們屋那小炕上睡。」
何子衿笑,「娘你別說別人,你當時坐月子,我爹也沒去別個屋睡啊。」
沈氏一樂,說閨女,「倒打趣起你娘來了。」又道,「咱們家的男人,都是拿媳婦當回事兒的。不似有些人家,娶的媳婦不似媳婦,倒似娶回個老媽子一般。」
何子衿道,「這人家跟人家也不一樣,要我說,既娶進門兒來,拿媳婦當自家人一樣,這就是了。」
「哪就個個似咱家這般厚道的。」沈氏哪怕剛嫁進何家時,婆婆不大待見她,其實何老娘也就是那張嘴說些指桑駡槐的話,或是藏些吃的只給兒子吃不給媳婦吃啥的,沒別個毛病。且,後來,這些毛病都給她閨女治好了。再加上沈氏自己開鋪子自己賺私房,後來生了長子,家裡日子慢慢過起來,婆媳關係就很不錯了。如今更是融洽,再者,沈氏自己不是刻薄性子,平生最看不上那些刻薄媳婦的人家,沈氏剛想說啥,就有街坊過來說話,來的倒也不是別個,就是西鄰鄭老爺家的鄭太太和鄭家大奶奶。
鄭家婆媳過來不為別個,過來給送粥的。鄭太太年過五旬了,頭髮梳的油光光的腦後一個圓髻,圓臉,黑眉大眼,只是唇畔兩道深深的法令紋帶出幾分精明大家。
鄭太太笑道,「照著你家老太太書上寫的,我這媳婦試著做了做,不曉得是不是這個味兒,妹妹嘗嘗,要是有哪裡要改的,還得妹妹指點著我些。」鄭太太其實是想請何老娘幫著試粥的,不過,今天何老娘不在家,去三姑娘家了,還說要去找江老太太說話,中午飯不回來吃。所以,鄭太太來得不巧,只得退則求其次請沈氏幫著嘗粥了。
何子衿近來事忙,笑道,「我也不曉得,原來鄭大爺與阿冽是同科。」
鄭太太笑道,「是啊,也是天緣湊巧,上回倆人就一起下場,哎,都時運不濟來著。先時也沒聽你家老太太說起這及第粥來,哎,要早知有這神粥,我一早就叫我家媳婦給大郎做來吃了!」見著何子衿很是歡喜道,「大姑奶奶也幫著嘗嘗,聽你家老太太說,這粥你燒的最是地道。」
沈氏已命丫環去取了碗筷來,笑道,「嫂子給我送粥,今兒中午不許走了,咱們也沒什麼好的,無非就是些家常便飯。」
鄭太太道,「要是往時,妹妹不說我也不走的,眼下不成,家裡大郎這眼瞅著要秋闈,我得老太太這神書得了晚了,還有不少東西得預備,別個不說,一人一身大紅衣裳得有的。現扯的紅布,也得做呀。」見丫環拿來碗筷,鄭大奶奶過去幫著分粥,一人一碗足足有餘。
何子衿嘗了兩口,道,「有些腥,這粥滾的時候略加些胡椒粉,再切些香菜末一拌,就成了。」
鄭太太道,「胡椒粉藥鋪子就有,香菜末這時節可哪裡尋去?」
沈氏乾脆道,「要是嫂子不嫌棄,我這裡倒是有,送嫂子一些就是了。」
鄭太太笑,「這是火中送炭,哪裡有嫌棄一說來著。」
沈氏命丫環掐些香菜,連帶些青菜、香蕈,一併裝在籃裡,還說,「嫂子用完,只管打發人過來。」
鄭太太笑應,知道這粥的改進方法,便帶著兒媳婦回家去了。
沈氏道,「我吃著,不如你做的好吃。」
何子衿道,「這及第粥,其實就是先把粥煮好,再放肉丸、豬肝片、腸粉一滾,出鍋裡放些胡椒粉,香菜末、蔥薑絲罷了。把粥煮到水米交融,柔膩如一,肉丸、豬肝片、腸粉都要提前或煮或氽或鹵的,我看鄭大奶奶那低眉順眼的模樣,鄭太太又似個厲害的,要說鄭大奶奶這粥不好,鄭太太回去豈有不發作的。再者,各人有各人的手藝,哪裡就都一樣了。」
沈氏連忙道,「你是好心,可別做了壞事,你哪裡曉得,鄭太太為著她家老大這功名,都要瘋魔了。上科鄭大郎落榜,鄭太太出去卜卦,也不知是哪裡卜來的邪卦,說是鄭大奶奶八字克文昌,鄭太太可不就給鄭大爺納了個旺文昌的二房麼。她家大奶奶,剛進門兒時極溫柔嫺靜的人,如今叫她搓磨的,都要成木頭了。今年這一年,因是要秋闈,一年不允朱大奶奶近朱大郎的身,你說,這不是有毛病麼。」
何子衿轉眸一想,悄與她娘道,「娘你同鄭太太說,既是要旺鄭大爺,這粥自然得那最旺鄭大爺的姨娘來煮才靈呢。」
沈氏道,「原本人家的家事,不當咱們管。只是我委實瞧不上鄭太太這搓磨媳婦的樣兒,就與她說一說。」
何子衿道,「娘,咱家還有沒有祖母的書,眼瞅秋闈近了,我也拿幾本去送人。」
沈氏道,「還有五六套,得留下兩套,不然你祖母做人情時沒有,要不高興的。」給閨女三套。
何子衿打發人送了周通判太太一套,周通判家三子也要下場秋闈的,又送了田太太一套,田太太家長孫要下場。另一套,何子衿就收自己那裡了。
周太太也過來問這及第粥的做法了,周太太是個爽俐人,帶著廚娘來的,道,「我白天過來,你不在家,就晚上來了。這是我家廚娘,快與我說一說,這及第粥怎麼做,她做了兩回,腥的要命。我家老三說,一聞那味兒就要厥過去了,哪裡還能及第。他聽阿冽說過,說那及第粥好吃的了不得,絕不是這個味兒,說我家裡做得不地。」
阿冽與周三郎同在北昌府,年紀較周三郎小上幾歲,關係還不錯。
何子衿乾脆讓丸子帶了那廚娘到廚下去學,何子衿與周太太道,「也是我兄弟下場,我想起這及第粥的事兒來。靈不靈驗的,就是這麼個意思,討個吉利。」
「都是這樣,我一向不拜神佛的人,為著三郎這秋闈,跟我婆婆把這大小寺廟都拜遍了。我婆婆三個月前就開始吃齋了,每天早中晚給菩薩上三柱清香。」周太太道,「要不是看那小子讀書不算笨,乾脆就跟他哥哥一般,捐個官兒算了,雖不是正經科班出身,一樣也能弄個實缺。」當然,這種捐來的實缺,跟正經三榜進士,那絕對是不一樣的。
何子衿道,「他們入場那天,我要回娘家給阿冽做及第粥的,乾脆讓你家三郎去我家吃吧。」
周太太是個乾脆人,道,「這也好,這各家手藝不一樣,我家廚娘就是學了,怕一時也練不好的。眼瞅就要入場的日子,我就不與你客氣了。」
「客氣什麼。」說著,何子衿還令丫環取出個金光閃閃一寸大小的金符來,上頭穿了孔,繫了紅繩,何子衿道,「這是我在三清面前求的金符,加持運勢的。」
周太太又謝過何子衿,眼下只要是家裡有考生的,都是一片忙碌場景,周家亦是如此,周太太把這符拿回家,就讓兒子戴脖子裡,周三郎道,「祖母給我求的符,沒有十個也有八個,要個個兒得戴,得戴多少啊。這不是去做文章,而是去比誰戴的符多了。」
「這如何一樣?」周太太道,「你哪裡曉得江太太的本事,都說她是天上菊仙投的胎,這考場不許帶進隻字片紙的,你祖母給你求的符的都是紙做的,上頭還有字,這是不能帶的。江太太給我的這個,可是金的,最是靈驗不過,也不是保你必中的,這是加持運勢的金符。」
周太太這麼說著,周三郎看這符果然是金燦燦的,上面刻了個極繁奧的圖記,周三郎覺著這符做得委實不醜,就聽他娘的話戴上了。周太太又說了入場那天去何家吃及第粥的事,周三郎歎道,「一定要我吃及第粥的話,還真得去阿冽家吃。」他家廚子做的,他怕吃了這條命立刻就得交待了。
頭入場那日,何子衿還去了趟余家,余太太忙道,「我這兒也不忙,你且回去吧,不是要給阿冽做及第粥麼。」
何子衿還說呢,「明兒早上做就成。」
余太太再三讓她回去,道,「回家靜修,把那粥做得靈驗些。」
何子衿只得回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真的是一大早,何子衿一更就起來,其實,就是沒睡,何子衿煮粥絕對有一手,用的是本地香稻米,對,就是做貢品的那種米。煮粥時的那講究就甭提了。先說,米,必是今年新米,斷不能用陳米的。水,更是有講究,提前提出的在缸裡的水不行,必要新打的第一桶井水。再者,煮粥的器具,不是何家小廚房的鐵鍋,而是何子衿自己帶來的大瓷罐,連放多少水,煮多長時間,煮粥的時辰,皆有其講究,何子衿甭看是在煮粥,端的一幅神仙模樣,廚下諸人,無一不靜立服侍,都覺著這粥經他家大姑奶奶一煮,就成了個神聖物兒,俗稱神粥。
及至這及第神粥煮出來,提前帶兒子過來吃粥的周太太都說,「不愧是江太太煮出來的粥,味兒就是不一樣。」
周三郎亦道,「非吃此粥不有及第也。」
諸人皆笑,何老娘更是歡喜,覺著這話吉利,道,「必得應了三郎的吉言!」
今天,非但大家都要吃及第粥,且,不論何家人還是周家人,都是清一水的大紅衣裳,周三郎阿冽更是如此,不曉得還以為他倆要辦喜事兒呢。家裡人在老太太屋裡喝粥,余幸在自己屋裡喝,余幸絕對是忍著噁心在吃,除了有孕時口味兒轉變,這生產後,余幸就又恢復了以往的飲食,她現在連牛羊肉都吃得不多,何況是豬肉丸,裡頭還有腸粉、豬肝這樣的東西,她一想就吃不下。可這不是為了旺丈夫麼,吃不下也得吃啊,余幸端著碗,聞著味兒就覺著,倒也不難聞。待一吃,不禁道,「這粥煮的真不錯。」
阿田道,「奴婢親去看了,大姑奶奶這粥可是有講究。」便將用什麼米、什麼水、什麼時辰下的鍋,一一與自家姑娘說了,道,「先時老太太讓大姑奶奶回來煮粥,奴婢還說呢,家裡人多的是,這粥哪裡還專用大姑奶奶來煮,可今兒奴婢這一瞧,覺著,這粥等閒人還真不一定學得會。」把這粥的各樣講究說了一通。
佛手也說,「我聽說,以前大姑奶奶小時候,那會兒還在老家呢,就跟山上神仙學了神仙術,極會給人占卜,每月只得三卦,一卦便要十兩銀子。就這樣,都要排號,有些人家提前半年來拿號,等著大姑奶奶占卜。」
阿田不禁道,「姑娘,你說大姑奶奶是不是真有神仙術啊。」
余幸道,「大姐姐現在已經不給人卜算了。聽相公說,大姐姐說的,緣法已盡,便不卜了。」
佛手道,「我覺著,大姑奶奶很有些神道。」
阿田道,「可平日又覺著,大姑奶奶挺和氣的,完全不似廟裡那些和尚,或是庵裡那些姑子啊。」
迷信主僕三人組正說著話呢,阿冽就過來了,阿冽看一回兒子,與媳婦道,「我這就得去排隊入場了,過來再看看你,看看兒子。」
余幸把粥碗遞給丫環,擦擦唇角,「放心去吧,東西都收拾早了,剛我又讓阿田檢查了一回,樣樣齊全的。就是一樣,晚上睡覺,別把考間兒的窗子關的太嚴實,不然炭盆容易出事。」阿冽笑,「說七八十遭了。」
余幸嗔道,「這不是不放心你嘛。」給丈夫理理衣襟,問,「大姐姐給的金符,相公可戴了?」
「戴了。」
余幸摸摸丈夫頸間,這才放下心來,道,「去吧,別叫周家公子等你。」
阿冽捏一捏妻子的手,這便去了。
家裡何恭帶著俊哥兒、興哥兒,阿念還著阿曄,江仁帶著大寶、二寶,胡文帶著重陽、二郎,一併給阿冽周三郎送考去了。這般排場,阿冽怪不自在的,直道,「都不必去,也就幾步路的事兒。」
江仁笑道,「阿冽,不是為你,主要是讓孩子們感受一下秋闈氣氛。」
阿冽笑道,「這倒是,我看過幾年就是重陽、大寶他們啦。」
重陽道,「阿冽叔,好好考,這回一定得考中,不然以後跟大寶做伴可就沒面子了。」
何恭咳一聲,「我以前跟阿念一併考中,人家都說是美談來著。」
重陽一縮脖子,「姑祖父,我可不是那意思。」
「那你是啥意思。」自做了祖父,何恭也開始莊嚴起來啦。
重陽嗯嗯哼哼的說不上來了,大家一樂,阿冽周三郎便排隊去了,何恭摸摸重陽的頭,重陽拽著阿曄跑了,這麼黑燈瞎火的,胡文阿念見兩人的小廝跟了上去,這才沒說什麼。
看著阿冽入了場,一大家子這才回家去。
周太太正說呢,「我們家沒人送,憑他自己吧,家裡老太太倒是想來送,老太太一把年紀了,三郎說了,老太太要來送,他就不考了。」
何老娘道,「老的不必去,該叫小的們去送送,孩子一茬一茬長得飛快,要不是今年皇帝老爺去了,秀才試沒考,不然,俊哥兒今年正考秀才,倘是趕得巧,說不得同他哥一屆去考舉子。下頭興哥兒、重陽、大寶、二寶、二郎,阿曄,年紀都差不離,孩子們哪,說起就起來了。叫孩子們看看,哥哥叔叔是怎麼不容易的考功名的,他們也就知道用功了。」
周太太道,「我倒是擔心去的人太多倒叫孩子有壓力,分心,反考的不好。老太太不曉得,我婆家妯娌也有個小子,那孩子,自幼聰明伶俐,念書也是極通的。小時候人便說,這孩子大了必有出息,不知怎地,念再好的書,一考就不成,這總是考不成,孩子心裡就憋悶的呀,哎,年紀輕輕的硬給憋悶出病來。後來我也看透了,這功名,隨他去吧,我們老大不是讀書的料,家裡花銀子給尋了個缺,兩口子出去做官了,雖是小官兒,衣食上也能周全。」
何老娘道,「你說的這種平時挺好,考試不成的,也是有的。這就得叫孩子知道,這考試算什麼事兒啊,要是連考試都這般心重,以後比這考試要緊的事多著呢。這科考,就是個門檻兒,連門檻兒都不敢邁,還能想什麼以後。這就是心太窄,當多叫他寬心,先別念書了,下田幹活去,把身子骨兒鍛煉結實了。再往外頭走一走,經些事兒,就好了。哪裡能由著孩子就往這科舉上死磕,這就鑽牛角尖兒去了,怪道悶壞了身子。」
不說別個,何老娘在這科舉一道絕對是經驗豐富,聽得周太太連連點頭。何老娘拿自家舉例,「我們丫頭她爹,也是時運不濟,其實文章火侯早就到了,偏生就是運道不至,秋闈上蹉跎了十年。那怎麼了?要叫心窄的,就覺著日子過不下去了。我家一點兒事兒沒有,媳婦給我生了一個孫女倆孫子,家裡種花種菜的,日子越過越興旺,待得時運一到,立刻就中了。待得一去帝都,帝都風水自是不同,我又得一孫子不說,我們丫頭她爹跟她女婿,一道中的進士,後來雙雙入的翰林。也沒耽擱下一代婚嫁,阿冽這讀書,雖不是我們孫女婿那樣文曲星下凡的,也知勤勉,這過日子,事情多了,也不只科舉這一件,把日子過好了,運道一來,自然就中了。倘一家子子的日子都吊在這科舉上頭,難怪孩子壓力大。其實,過日子是一大家子的事,不只這一人科舉的事,先把日子過好,日子好了,人心開闊。」
周太太直說,「怪道老太太你能寫書呢,果然是有大見識的人。」
何老娘假謙謙道,「哪裡是大見識,無非是活得久了,有些小小心得罷了。」「小小心得」四字,說的何其歡快也!
周太太道,「這就了不得,怪道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這話,再不錯了。要不您家日子就興旺哩,有您這樣的老人家,日子不興旺都難。」
何老娘笑,「主要是家裡孩子們知道過日子,沒啥閒人,日子就好過。
周太太深以為然。
待得一時,男人們回來,聽說孩子們都順利入場了,大家都放下心來,周太太也起身告辭了,沈氏何子衿出去送周太太,何老娘就打算回去補一覺。
阿冽這一入場,余巡撫這裡收拾停當,酒席擺過,辭了在北昌府的同僚朋友們,也打算回帝都去了。余幸仍在月子裡,如今天冷,不敢出門。余老太太余太爺連同余峻,過來說話,都去瞧了一回余幸,看過阿燦,余太爺就帶著余峻去同何恭說話去了,余老太太在孫女這裡跟孫女說些私房話,余幸一聽祖父母要走,眼淚就下來了。余老太太為她拭淚,道,「這有什麼好哭的,眼下孫女婿下場,要是順遂,這一科得中,我看他必要去帝都以備明年春闈的。咱們祖孫,說不得明年便能再見。」
余幸道,「我還沒離開過祖母呢,我總覺著,你們一走,就沒個娘家近處走動了。」
余老太太好笑,「真個孩子話,我當初嫁你祖父,隨他回鄉守孝十幾年,也就是年下才有娘家人過去,離得遠,有什麼法子,一年一年的見不著娘家人,日子也好好的。」
「這日子好賴,端看自己,還是說,孫女婿待你不好了?」余老太太笑問。
「我們好著呢。」余幸撒嬌,「我就是捨不得祖父祖母。」
「明年就能再見了。」余老太太笑道。
「不如祖父祖母再等幾日,都說相公這科把握挺大的,要是相公中了,一道去帝都才好。」余幸也是有自己小算盤的,想著丈夫隨祖父母一道去帝都,路上皆有人安排,也不受罪,還叫家裡放心。
余老太太道,「正因阿冽這科把握大,我們才要早些回帝都的好。不然,你祖父到底是在這北昌府當政多年,他這接了朝廷致仕旨意,還等著孫女婿秋闈,遲遲不能回帝都,一旦孫女婿中了,難免有小人閒話。我們這一走沒什麼,孫女婿正是考功名的時候,聽這話豈不生氣。倒不如就此先走,你先提前悄悄給孫女婿預備下行裝,你祖父也說,只要把平時的水準考出來,問題不大。介時秋闈發榜,傍孫女婿中了,立刻就打發他來帝都,家裡給預備好他讀書的院子,待孫女婿去了帝都,只管一意攻讀,好待明年春闈。」
余幸一想,還是祖母想得周全,道,「祖母說的是。」
余老太太道,「你就好生帶著阿燦,把孩子帶好,家裡的事都管好,孫女婿一門心思奔前程,過個幾年,給你掙下誥命來,也是一輩子的體面。」
余幸笑,「我也盼著呢。」
余幸日子過得順遂,何家雖不是大戶人家,但一家人寬厚和氣,門風清正,余家對這門親家也是很滿意的,余家人就在何家用的午飯。待得第二日舉家回帝都時,半城百姓相送,何家自然也全家都去了,還有百姓獻上萬民傘,鬧得余太爺幾番淚濕眼眶。北昌府官員也在田巡撫的帶領下,一送再送,一直送到十里長亭,余太爺再三相攔,大家方不送了。就此,余太爺正式退出北昌府的政治舞臺,榮歸故里。
而北昌府,則不得不進入田柳相爭的政治格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