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章 北昌行之三十三
何子衿去準備她的大米生意去了,她一人忙不過來,就找了江贏做助手,因為除了既將開展的大米生意,還有胭脂鋪子的生意。先時,何子衿是想做些紅參生意的,結果真正到榷場一看,一等生意根本插不進手,當然,她也能弄到一些品質稍遜的紅參,只是,做貴重藥材生意,非但要有門路,且要有人手,何子衿想了想,倒不若先忙香米的事,是的,現在不叫香糯米了,改名啦,全名沙河香米。
阿念因為要貢上這沙河香米,還要正式寫一封文書向余巡撫介紹這種米,子衿姐姐幫著想廣告詞,什麼雪峰之顛融化的千年雪水灌溉,什麼萬年曠野的肥沃黑土滋養,粒若玉雪,香飄十里……子衿姐姐還沒說完,阿念肉麻出一身雞皮疙瘩。
阿念笑趴了,道,「這怎麼寫得下去?」
「有什麼寫不下去的。」子衿姐姐敲阿念一下子,正色繼續道,「其色瑩白,其味香糯,其香若蘭,觀天地間,竟有此鐘靈造化之物……」
阿念笑著點頭,「這個還差不多,雖然稍有些誇大,起碼不叫人起雞皮疙瘩。」
「你就不會幫我潤色一二,虧得還是探花。」子衿姐姐頗是不滿,這小子總笑話她是怎麼回事啊。
「我又不是吹牛探花。」
「屁,就是稍稍有些誇大。」何子衿道,「這米的產地就在李家谷,李家谷那地方,四面環山,山頂也有積雪啊,常年不化,那雪起碼得一萬年了,我說千年還是謙虛呢。」
阿念點頭應是,「姐姐說的對,謙虛謙虛。」
何子衿催阿念趕緊寫,阿念不愧探花出身,雖然給子衿姐姐笑的險趴下,寫起文章來還是很快的,尤其這種吹牛的文章,子衿姐姐說出來只叫人好笑,阿念潤色寫出來就可信多了。子衿姐姐從頭到尾看一遍,誇讚阿念,「不愧探花郎,寫的就是好。」
阿念假假謙道,「過獎過獎。」
何子衿問阿念,「你跟羅先生不是想在縣裡看看可有什麼改進的地方嗎,有主意了沒?」
一說到這個,阿念將筆投到筆洗時去,薄胎青瓷缸裡暈出一團黑色。阿念蓋上墨盒,一面道,「就是窮啊。咱們沙河縣離北靖關近,北靖關常有戰事,再加上徵兵之事,縣裡是男丁少,女人多。男人少,地就種不過來。好在離榷場近,百姓們有的上山采藥,打獵,再種些東西,也能過活。日子卻不寬裕。」
何子衿道,「那要怎麼著?北靖關那裡不有很多當兵的,那些人多是沒媳婦的吧?」
收拾好桌間文房四寶,阿念道,「我也在跟羅先生商量呢,北靖關那邊兒的兵,多有其他地方徵召而來的。有許多人被征兵役,多是從軍前家裡給娶房媳婦,怕的是上了戰場有個萬一,在家留個後。不過,估計也有沒成親的。我同羅先生商量著,縣裡讓官媒統計一下,看多少閨女找不著婆家的,介時再跟紀將軍那裡打聽一下,他麾下倘有沒成親的兵,同齡般配,抑或彼此願意 ,也可以成家。再者,倘有到了年紀退伍的,願意就近安家的,亦可就近安家,我這裡可按人口分田地,三年之後再納田稅,也是對兵士的照顧了。」
何子衿聽阿念說的頭頭是道,不禁點頭,沒想到,阿念接著還頒佈了個喪心病狂的條例,為了促近男婚女嫁,倘有閨女十八歲不成親,官府就負責給找人家,不然就得罰銀子。
何子衿對此條款都無語了,阿念還說,「前朝便有的舊例,十五不成親就要聽從官府分派婚嫁。我想著,十五太小了,就把年紀放長到了十八,十八便是大姑娘了,也該嫁人了。」說著,他還喜滋滋道,「當年,子衿姐姐嫁給我,就是十八上。」恐怕,阿念將女孩子婚嫁年齡卡到十八上,也有這方面原因。
何子衿真想給他兩下子,關鍵,阿念這種法子還受到了巡撫大人的表揚,要知道,北昌府就是人少啊,多年來,巡撫大人在滋生人口上下了大功夫,阿念此等神來之筆,簡直正對巡撫大人的心意,巡撫大人還來函表揚了阿念一番,又召阿念去州府說話。
阿念就帶著子衿姐姐一道去了,何老娘與余嬤嬤道,「真是的,都成親這五六年了,還這樣一時一刻的分不開。」
余嬤嬤笑道,「這還不好啊,就得情分好,才好多給老太太添幾個重外孫,重外孫女哪。」
何老娘抓一把松子來嗑,道,「丫頭在這生孩子上頭像她娘,這生了阿曄阿曦就沒動靜了,我看,還得等幾年呢。當初阿恭媳婦生了丫頭片子就這樣,你說把我急的,頭髮一宿一宿的掉,她就沒個動靜,到丫頭五歲上才生得阿冽。她把阿冽生了,我這心也就放下了,起碼有後了,對得住列祖列宗了。不想後來又隔五年,有了俊哥兒。俊哥兒已是叫我驚喜的了不得,誰曉得,架不住帝都風水好啊,到了帝都,又生了興哥兒。你說咱家,這說興旺也就興旺起來了。」
「可不是麼。」余嬤嬤都是看著幾個孩子長大的,自然也盼著孩子們好。不說別個,孩子們都不拿她當下人看,全當她半個長輩一般,前頭子衿姑娘去榷場還帶了兩塊皮子給她。余嬤嬤笑道,「咱們姑娘這頭一回就是龍鳳胎,待下回有孕,說不得還是一對龍鳳胎哪。」
何老娘呵呵笑著,「那才好哪。」
何子衿走前,把鋪子的事就都交給江贏了,江贏自來了沙河縣,先時何子衿說一道看風景的話,完全是謊話啊,根本沒帶人家看過風景,就是一通忙啊。把江贏忙的,將先前未婚夫戰死的傷感都沒心情想了。江贏也跟母親學過打理生意,只是,那種打理生意也就是看看賬本什麼的,不似何子衿喜歡事必躬親,倒不是見天的忙,但生意如何,總要三不五時的去瞧瞧。
尤其那紅參潤膚膏,賣的相當好,因北昌府氣侯嚴寒,何子衿就又著手研究紅參的潤膚水與潤膚霜,再加上胭脂水粉亦要提升檔次,這些除了配方外,還要有好的原材料才成。段太太出去找花田,收花,鋪子裡就是江贏坐鎮拿主意。何子衿這趟去州府,還帶了些胭脂水粉過去,送送人打打廣告什麼的。起碼,她娘就用的很好。
沈氏見閨女女婿才回沙河縣沒多少就又來了北昌府,心裡怕是有什麼事,但見閨女氣色紅潤,神色舒展,又不像是有事的。沈氏就問,「怎麼又來府裡了?」
何子衿道,「巡撫大人讓阿念過來,我是跟著阿念一道來的。」
沈氏忙問,「孩子們怎麼辦?」
何子衿習慣性道,「有朝雲師傅和祖母哪。」
沈氏笑,「真是什麼人什麼命,做了娘的人,沒哪個像你這般自在的了。」
何子衿道,「這也是煆煉一下孩子們的獨立能力,不能總守著父母,長期以往,容易形成依賴,以後不獨立。」
「這是哪裡的話,都說父母在,不遠遊。孩子自然是得在父母身邊的。」沈氏見閨女越說越沒邊了,問她餓不餓?要不要先吃一些。
何子衿道,「不餓,路上吃了,等晚上一起吃吧。」
沈氏讓翠兒去廚下看看,閨女女婿來了,晚上多加幾個好菜。
何子衿給沈氏帶了些新制的首烏洗髮膏,道,「這裡頭是配了首烏的,娘你先用著,給我爹平日也用些,養髮護髮。」
沈氏問,「你那個紅參的潤膚膏有沒有帶些來?」
何子衿道,「帶了些。」
「上次去張知府家,張大奶奶還問起我來著,說你要是有,再給她送些去。你既來了,就去她家走一走。」
何子衿點頭應了,道,「前次見張大奶奶,委實氣色不好,生產後臉色發黃,不大新鮮。」
「哎,她呀,就是心窄,先時一直沒身孕,就著急。這好容易有了身子,生了個閨女,別人還沒說什麼呢,自己先傷心的了不得。我就勸她,這能有閨女就能生兒子,奈何自己想不開。」說到張家大奶奶,沈氏也是無奈,「月子裡就沒養好,臉色不好,肉皮也差了許多。我想著,你給我的那膏裡是有紅參的,這是好東西,就送了她一盒,她用著倒好。」
何子衿道,「光用胭脂水粉也沒用,得自己看開,把身體調養好,氣色好了,皮膚也就能好了。」
「是啊。你哪裡知道她家的事,她這剛生了閨女,屋裡就有通房妾侍的有了身子,也不怪她心裡不痛快,叫誰誰能痛快得了哪。」說了回張大奶奶,閨女來了,沈氏正有要事同閨女說著,就說到阿冽的親事,沈氏眉眼含笑,滿面喜色,「真是再想不到的,我原想著,咱們這樣的家境,照著差不多的給你弟弟尋一門親事也就是了。哪裡想得到哪,余太太似是看上你弟弟了。」
何子衿也頗是訝意,道,「余太太家的孫女,我也只見過他家大姑娘,不知余太太說的是哪個?」
沈氏笑道,「就是這位大姑娘,眉眼生得極清秀,自小長在帝都,頗是見得世面,說話什麼都是極好的。這位余大姑娘的父親,前番剛升了禮部侍郎。」人往高處走,能給兒子尋一門顯赫現家,沈氏也是極高興極願意的。
何子衿有些不大信,道,「娘你不會誤會了吧?余太太可是皇后娘娘嫡親的姑祖母,他家怎麼相中咱家的?」不說別個,門第上就有些差距。
沈氏道,「這事兒我豈能誤會?咱家要論家世自不能同余大人家相比,可說到你弟弟,阿冽也是自幼苦讀,十六上就中秀才的。阿冽這麼上進,生得也好,再說,咱家再正經不過的人家,哪裡似一些大戶人家,雖是顯赫,家裡亂七八糟的事情也多哪,家裡通房小妾庶子庶女一大堆。要我說,那樣的人家,倒不若咱們小戶人家清靜。」
沈氏說了一通自家好處,同閨女道,「這次你跟我一道去巡撫太太那裡請安,你幫我看一看余姑娘,我覺著,余姑娘不錯。」
何子衿想著,這事兒倘不是余家微露其意,自家是想都不敢想的。既然余家有這個意思,何子衿道,「那我同娘一道去瞧瞧,要是余家有意做親,這的確是門再好不過的親事了。」
沈氏笑道,「前兒我去廟裡給你弟求籤,簽上都說他紅鸞星動,可不就應在這事上了麼。」
何子衿又道,「余家門第是沒的說,不過,咱們也得私下打聽一二,看這余姑娘在家裡性子如何。倘是性子不佳,就是再好門第,也不能應這親事,畢竟是一輩子的事呢。」
「哪裡用你想,這些我都著小福子私下去打聽了。余姑娘是極好的,來了北昌府還常幫著余太太管著府裡的事,聽說,在帝都時,還時常隨家人入宮,給皇后娘娘請安呐。」親事還沒定下來呢,沈氏說來已覺極有榮光。
何子衿聽母親這般說,也很有些意動。不過,何子衿又問,「就不知阿冽和余姑娘兩人的意思了?」
沈氏道,「阿冽先時一直念書,還懵懂著呢,可余姑娘這樣的好姑娘他再不樂意,他樂意什麼樣的呢?就是余姑娘,我好幾回去巡撫太太那裡說話,她也是有說有笑的,倘不樂意,哪裡還能與我那般說笑?」
母親說的也在理,何子衿笑,「是我多慮了。」
沈氏笑道,「畢竟是你弟弟一輩子的大事,你做大姐的,多慮些沒什麼不好。」又道,「阿冽是長子,待他成了親,也就有個人幫著我打理家事了。就是以後,阿冽科考舉業,有個照顧她,我也能鬆一鬆心。」
何子衿深以為然。
待傍晚用飯,阿念竟還未回家,四喜跑回來說是被余巡撫留在了巡撫府裡用了晚飯,何子衿也就不等他了,自己先陪父母還有俊哥兒用飯。俊哥兒吃過飯就去念書了,這孩子被哥哥去帝都的事給刺激著了,正一門心思向學,因為他爹說了,他過了秀才試也能像哥哥一樣去帝都遊學啥的。
何子衿笑道,「俊哥兒有這種精神,再過三五年,咱家又得出一位秀才。」
沈氏亦是笑,「我就盼著呢。」
何恭道,「能堅持下來才好。」
沈氏道,「俊哥兒打小就跳脫,不比阿冽穩重,就得磨一磨他這性子。」
家裡吃過晚飯,阿念這才回來了。沈氏還命人拿醒酒湯來,阿念笑,「岳母不必忙,沒喝多少,只是喝了兩盅,因與巡撫大人商議事情晚了,方留下用飯的。」並不是酒席。
沈氏點頭,「那就好。」
小夫妻今日剛到,車馬勞頓的,略說幾句話,沈氏就讓小夫妻休息去了。
沈氏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眼瞅著兒子要跟余家姑娘做親,女婿也倍受巡撫大人重用,怎麼看,自家都是芝麻開花節節高的節奏啊!
沈氏又與丈夫說了,明天帶著閨女去給巡撫太太請安,順便讓閨女也幫著相看余姑娘的事。何恭笑,「也好。這親事是咱家高攀,我總覺著跟不似真的一般。」
沈氏笑,「我初時也不信哪,這也是阿冽爭氣,自他中了秀才,張知府太太也問過我阿冽的事,只是,她家是庶女,那閨女看著就有些嬌弱,話也少,阿冽是咱們的長子,娶長子媳,勿必得是個爽俐能幹有心胸女子才好。」
何恭道,「不求大富大貴,門第簡單些,像咱閨女這樣的才好。」嫡啊庶的,何家素來沒有這些的。
沈氏笑,「余姑娘就很有見識,她同子衿一定說得來。」
聽妻子這般說,何恭也很是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