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嗚嗚嗚……」睡夢中，范美美還是一直哭，這令半夜潛進她家的鄧夏禮於心不忍。他就知道他的不告而別會讓這丫頭傷心欲絕，果不其然，他一回來，就看到她連睡著了都還傷心難過。

　　「美美。」他蹲下身子，出聲叫喚。

　　「嗚嗚嗚……」

　　「別哭了，睜開眼睛，看看是誰回來了。」他輕聲細語的叫醒范美美。

　　她緩緩睜開朦朧淚眼，一看到可惡的鄧夏禮，便飛快的撲進他的懷裡。

　　「我以為你悶不吭聲的搬走了……嗚嗚嗚……你把我嚇死了，你知不知道？」她抹了抹淚水，「你不知道黃阿姨有多壞，竟然騙我說你搬走了。」

　　哪有！他明明還在。范美美緊緊抱著鄧夏禮，深怕自己一放手，他就不見了。

　　「美美……」他輕聲呼喚她，打斷她喋喋不休的抱怨，「事實上，我的確是搬走了，所以黃阿姨沒騙你。」

　　是他放不下她，心想，他若是悶不吭聲的離開，不知道她會多麼難過，於是不顧危險，又偷偷跑回來，一回來，果然看到她哭得像個淚人兒。

　　鄧夏禮緊緊的將她擁在懷裡，「別難過，我雖然搬走了，但是會時常回來看你。」

　　「我不要你時常回來看我，我要你就住在我家隔壁。」

　　他搬走了，她才發現自己好捨不得。

　　她不要他走，不要他離開……

　　她傷心的啜泣。

　　「美美，我不能在這裡久待，我必須走。」鄧夏禮不知道應該怎麼安慰她。

　　不能久待、必須走……

　　「那是什麼意思？」她目光茫然，從他的口氣中，隱隱約約明白了一件事。他不是有意要拋下她，他是不得不。為什麼？為什麼他一定得離開？

　　她不要他走……

　　范美美抱著鄧夏禮，拚命搖頭，眼淚又滑落臉頰。

　　「等我找到落腳處，立刻打電話給你，所以，美美，你乖、聽話，別哭了。」他幫她擦乾眼淚，「如果有人找我，問起我的下落，你要說你不知道、你不認識我，聽到沒有？」

　　「聽……聽到了。」她強忍住傷心，勉強點頭。

　　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要搬走，但是他行色匆匆，像是在逃難，於是她不敢再用眼淚絆住他，深怕自己會誤了他的事，更何況他說了，等找到新的落腳處，他會跟她聯絡。

　　「對了，鄧夏禮……你有錢嗎？」她怕他要逃難，錢不夠，還衝下床，把皮夾裡的錢全都掏出來，塞給他。

　　這個傻美美！鄧夏禮笑了。「我是在躲人，不是在躲債，我不缺錢，所以把錢拿回去，不要為我擔心，我沒有生命危險，只是不想讓我爸找到，如此而已。」

　　「你爸？」他躲的人是……他爸！

　　「改天再跟你解釋。記住，若是有人來找我……」

　　「我就說不認識你，不知道你搬到哪裡去。」他說的話，她全記住了，所以他別擔心她。「快走吧！」

　　范美美強忍住不捨，用力的揮手，送他離開。

　　殊不知他們倆相會的這一幕，早讓守株待兔的有心人看得一清二楚。

　　「所以那渾小子明知道行蹤被我盯上了，卻還是冒險回去看那女孩？」

　　這意味著什麼？

　　鄧夏禮的父親眼裡透著興味的光芒，覺得兒子的行跡非常可疑，因此那名女孩絕非泛泛之輩。

　　「你找家可以信賴的徵信社，幫我查查那女孩的身世背景。」他想知道，那女孩跟他家兒子到底是什麼關係？不到一個禮拜的時間，鄧夏禮的父親便收到徵信社的報告，於是他知道了范美美的名字、家世，以及她父親的事業岌岌可危。

　　他想，或許可以利用方法，逼他家那個不孝兒子點頭回家。

　　因此，隔天，鄧夏禮的父親找上范美美的爸爸，他答應金援范家事業，但有個條件，那就是范美美必須嫁進鄧家。

　　至於要嫁給哪一個，得看夏禮的表現，所以！

　　「利用那個女孩，找到少爺，告訴他，我讓他回來相親。」

　　「相親？你爸要你回去相親？」 美范美美覺得好訝異，因為今天她才跟母親通過電話，知道有人願意金援她家，對方還很好心，先安排了相親，唯一的條件，就是她必須嫁給對方家裡的其中一位男丁。

　　如果她到最後決定不嫁，也沒關係。

　　但是她想，為了救父親的事業，只要男方四肢健全、五官端正、年紀不大，她應該會點頭答應。只是沒想到她還在猶豫該怎麼告訴鄧夏禮，他卻忿忿不平，早她一步說起了他那個可惡的父親要他去相親的事。

　　事實上，范美美覺得鄧夏禮的父親並不是可惡。

　　「他只是想讓你回去。」

　　他的身世，稍早之前他已經跟她大概的說過一遍。

　　二十四年前，他的母親生產之後，抱錯了小孩，二十四年後，他發生車禍，意外的發現自己不是鄧家子嗣，又氣又惱，最後連鄧家都不願回去。

　　她覺得鄧夏禮這樣很傻，他父親明明那麼在乎他，他幹嘛為了一個血緣關係，就負氣不理那個養了他二十幾年的家？

　　「他要我回去相親，那是什麼意思？」

　　「或許是……想找個女孩讓你定下來。」讓他當了父親之後，才能明白身為一個父親有多困難。

　　「你覺得這世上有哪個女孩可以讓我定下來？」鄧夏禮沒好氣的問。

　　「或許這個女孩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

　　「或許……她很美。」

　　「我又不喜歡美人。」

　　「那你喜歡醜人？」

　　「哪是！」鄧夏禮瞪著她。

　　范美美瑟縮了下，不懂他幹嘛那麼生氣。

　　「那你說啊，你喜歡哪一款的女生？只要你開口，我想你父親鐵定為你找來。」

　　「我誰都不喜歡……不，也不能這麼說。」他覺得談戀愛很好，但是單身的感覺更棒。「想想看，一個人自由自在多好呀，幹嘛被另一個人綁住？」

　　「你以前還說要娶我。」

　　「那是為了幫你。」

　　所以她別不知道好歹，以為他願意娶她，便是願意讓婚姻束縛。

　　沒有好嗎？他還是喜歡自由勝於一切。

　　「幫我？」

　　「你不是說你父親的事業有困難？所以我想，如果我跟你結婚，或許能從我爸那裡海撈一筆聘金，讓你父親渡過這次的危機。」這就是他當時打的如意算盤，誰曉得他義氣相挺，可惡的她竟然不領情。

　　「所以……你爸很有錢？」

　　「嗯，有一點。」

　　「早知道你父親有錢，我當初就點頭嫁給你了。」她也不至於淪落成現在這模樣，還得嫁給陌生人。

　　唉，真是千金難買早知道啊！

　　「對了，鄧夏禮，你有相親對象的照片嗎？」她想看看鄧夏禮的父親為他挑中的新娘人選，看看那雀屏中選的幸運人兒是何模樣。

　　「我父親讓人送來，還擺在桌上。」他看都不想看一眼，因為根本不打算理會他爸。

　　開什麼玩笑？！他才幾歲，就要他走進婚姻的牢籠？他才沒那麼傻。

　　「我可以看嗎？」范美美邊說邊朝桌上那只紙袋伸出手。

　　鄧夏禮奇怪的看她一眼。「你幹嘛看？」對他相親的對象如此有興趣，她真是有毛病。

　　「我好奇嘛！或許她很漂亮……」

　　「我沒興趣。」所以再漂亮也一樣，他不想結婚就是不想結，任誰來說都沒用。

　　他拿起擱在桌上的紙袋，丟到她的面前。

　　「要看就拿去看吧！看完之後，記得把它丟進垃圾桶。」

　　「紙類要回收啦！」他老是忘記。

　　「好好好，回收就回收。」

　　她知道就好，幹嘛拿這種小事來煩他？

　　鄧夏禮吃著她帶來的美味便當，心裡才剛想著有她在真好，就聽到她驚喘連連。

　　發生了什麼事？

　　他嘴裡咀嚼著食物，轉頭，看見她拿著照片的手不停的發抖。

　　難不成那個人長得很醜，把她嚇得連話都說不出來？

　　鄧夏禮端著便當，湊到她身邊。這一看，可不得了了。這個三八美美！「你幹嘛拿自己的照片出來看？而且看自己的照片居然也會被嚇到。」真有她的。

　　他根本沒發現，這張照片是范美美從他父親讓人送來給他的紙袋裡拿出來的，還以為她耍寶，拿自己的照片在玩他。

　　「這是我！真的是我！」所以她沒有眼花，沒有看錯，鄧夏禮的父親選定要他娶的人真的是她！

　　所以……母親說那個願意援助她家渡過難關的人，莫非就是……鄧夏禮的父親？

　　多巧的巧合啊！

　　如果是鄧夏禮，那麼她就不怕了，但……等等，剛剛他才信誓旦旦的說單身多好又多美妙，倘若為了金援她家，而要他娶她……他會娶嗎？

　　會吧！

　　畢竟幾天前他才說，為了她，他願意赴湯蹈火，那一次他還跟她求婚。可是她明知道他不想這麼早結婚，明知道他就算答應也是為了她，而不是真心喜歡她……「鄧夏禮。」

　　「幹嘛？」

　　「你剛剛說，倘若你不娶你父親選中的人，那麼你父親會怎麼做？」

　　范美美心想，她還是沒辦法為了自己的難題，為難鄧夏禮去做他不想做的事，所以……還好，她還有個下下策。

　　他父親說了，她不是只有一個選擇。

　　「我若不娶，我爸就會叫他另一個兒子娶。」

　　「另一個兒子？」

　　「就是鄧家的親生兒子，叫齊恆生。」

　　他不知道，總之，相親的事，他沒興趣，所以隨便聽聽，沒想到美美比他好奇，一而再、再而三的問。

　　「那個齊恆生……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我跟他不熟。」他才懶得理那個人。

　　「他長得怎麼樣？」

　　「沒缺鼻子，沒缺嘴巴……」被她問煩了，他狠瞪她一眼，「你問這麼多做什麼？」

　　「沒……」范美美急忙搖頭，不敢跟他說，

　　事實上，為了她父親的事業，她已經決定要嫁給鄧家的另一個孩子，齊恆生。

　　「你沒去相親？！」鄧夏禮的父親沒想到會從兒子的嘴巴聽到這樣的答案，他以為兒子對范家女孩有不一樣的情感，所以才會孤注一擲，利用那女孩，逼兒子回家，沒想到看到照片，夏禮依舊不為所動。

　　等等！

　　「你看了照片嗎？」

　　他這才想到，自己錯估了兒子的叛逆，或許他派人送去的照片已經躺在垃圾桶裡，兒子根本沒看。

　　鄧夏禮撇了下嘴角，「沒看。」

　　「為什麼？」

　　「因為沒興趣。」這種事還用得著問嗎？

　　「所以你自始至終都不知道要跟你相親的人其實是你以前的鄰居，是你三番兩次糾纏不清的女孩？」

　　「你在說誰？」他聽不懂啦！

　　「范美美。」鄧父指名道姓，現在夏禮聽懂他在說誰了嗎？

　　「什麼？范……范美美？」鄧夏禮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他父親找來跟他相親的人是美美？

　　「是，范美美。」鄧父字正腔圓的再說一次。

　　這一次，鄧夏禮聽得清清楚楚。

　　他父親挑了美美當他的媳婦……

　　「該死的，你怎麼知道美美的存在？」他一直以為他把美美藏得好好的，沒人會知道她的存在。

　　沒想到他爸不但知道，還把主意打到美美的身上。

　　「你搬了家卻又偷偷潛回去的那天，我便知道那女孩的存在。」

　　「所以你利用美美找到我？」難怪他每次搬家，總是不到一個月就會被找到，原來是美美那個笨蛋洩的密。

　　等等，所以要跟他相親的人是美美……那麼他拒絕了，取而代之的豈不就是他的死對頭齊恆生？

　　「你要齊恆生娶美美？」鄧夏禮突然意識到這點。

　　「我本來是想讓你娶她的，是你不要，所以才把機會讓給恆生。」

　　「我哪有說不要？」他不知道要跟他相親的人是美美，才會拒絕……如果早知道，他才不會把機會讓給齊恆生。

　　可惡！

　　「什麼時候相親？」

　　「今天。」

　　「今天！」

　　所以美美現在正在跟齊恆生相親、吃飯！

　　鄧夏禮火大的掛斷電話之後，馬上撥打范美美的手機號碼。

　　「喂。」

　　「范美美，你在哪裡？」他大吼出聲。

　　「我……在家啊！」

　　「在家？」他匆促的腳步瞬間頓住，「你沒去相親？」

　　「咦？你知道我要相親的事？」她不是沒跟他說嗎？他怎麼會知道？

　　他就是知道，所以才生氣，如果早知道她有難題，知道她非嫁不可，那麼……他不會讓齊恆生有機會認識美美。

　　美美歸他保護，就算她有困難，為她屠龍的人也只能是他。

　　「你不准去相親。」

　　「咦？」

　　「咦什麼咦？怎麼？你不答應？J

　　她想認識別的男生？想找別的機會？

　　她的態度，讓他很不高興。

　　「不是不答應，而是……是……」

　　「是什麼？你快說啊！」幹嘛吞吞吐吐的？鄧夏禮老大不爽。

　　「是……我已經相過親，回來了。」所以就算他不許，也來不及了。

　　「所以你看到齊恆生，跟他吃過飯了？」暴龍脾氣一發作，一發不可收拾。

　　就算是以手機跟他溝通，沒見到他的面，范美美還是縮著脖子，點點頭，「對。」她已經見過鄧夏禮非常討厭的那個男人。

　　「所以？」下文呢？他隱忍著脾氣，捺著性子問。

　　「所以我們倆決定下個月結婚。」她囁嚅的說。

　　鄧夏禮立刻陷入失控狀態。

　　她要結婚！跟齊恆生！

　　那個齊恆生……他憑什麼？

　　「憑爸說，只要我點頭，美美家的事業就能得到援助。」對於鄧夏禮的失控，齊恆生不見絲毫懼意。

　　反正他們兩個不合，在鄧、齊兩家根本不是新聞，鄧夏禮不跟他客氣，他也從沒給過他好臉色看，他們兩個一來一往，算是扯平了。

　　「美美家的事業不用你救。」所以別跟他說那麼多廢話，「美美不能嫁你。」

　　「為什麼？」

　　「因為美美家的事業我會救。」總之，只要事情牽扯到美美，就歸他管。

　　「你憑什麼救？」齊恆生不怕死的挑起眉頭，詢問他的死對頭。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個性又臭又硬的鄧夏禮離家出走，不回鄧家，也不願認齊家是他的原生家庭，如今他心肝寶貝的家出了狀況，他大言不慚的說范美美歸他管，他倒要問問他，他憑什麼管？又憑什麼罩人家？

　　「你有錢嗎？」

　　「我沒錢，但是你有的，我都有。」別以為只有他能伸出援手幫助美美，只要是齊恆生能力所及，他鄧夏禮一樣辦得到。

　　他相信只要他說一句話，爸就會把美美讓給他。

　　對了，他還得回去找爸談一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