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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誓做將軍妻(妃臨九天 卷二)》第3章
第二十一章 捨不得吵架

  睡醒那刻,她的心情美妙。

  己經很久沒睡得這樣舒服過了,黎育清起身、伸個大懶腰,木槿是個盡責的好丫頭,把炭盆燒得挺旺,屋子裏暖烘烘的,教人無法想象,外頭是風大雪大的大冷天。

  赤腳下床,踩著軟軟的毯子,她舒服得低嗚一聲,有錢真好,環顧四周,這屋子和記憶中一模一樣,不管前世或今生,致芬待自己都是極好的,捨得她吃用、捨得她奢侈,捨得一個小庶女沾上嫡妻之光。

  那時她怎會傻到認定致芬別有居心?怎會傻到同她作對來討好楊秀萱?人呐,沒腦子就是會往死路上走,她死過一回,得好好記取教訓。

  所以她變聰明了,尚未得到這份好處,便決心護致芬到底,我本將心向明月,幸得明月照人影,致芬成爲她最親的姊妹、最好的閨蜜,套句致芬的話——鐵打的死黨。

  黎育清走到臉盆邊,拿起水壺灌注熱水,洗臉淨口後整個人神清氣爽,走到窗邊想打開窗,吸一口清冽空氣,卻意外聽見木槿和歲歲的對話。

  歲歲是個圓臉丫頭,不算胖,但給人一種圓圓的感覺,致芬的三個丫頭都很有意思,月月就像月亮似的,姣美柔白,連笑起來都像月光般溫和,她做事最謹慎細心,不必交代,就會做到你無法想象的好。

  至于年年,她的特點是愛笑,動不動就笑,笑得眉彎眼眯,眼睛像被蘆葦割出的一道小縫,她有兩顆很可愛的小虎牙,脾氣好、性情隨和,人緣好到一個淋漓盡致,因此她最重要的工作是負責探聽,不管致芬到哪個陌生環境,她都能在最短的時間內弄清楚所有的重點人事物。

  因此致芬雖不管黎府事,但黎府裏頭發生什麽大小事件,都逃不過她的雙眼。

  當初「黎育鳳情定楊晉樺」的事,就是年年給打探出來的,今天一大早,這丫頭又把楊秀萱昨兒個院子裏發生的事巨細靡遺的報告給主子。

  她甚至比黎育清更早一步知道,被罰跪的其中一個通房丫頭不好了,從昨兒晚上發燒到今晨都沒好轉現象,而楊秀萱不讓下人去請大夫進府,說是大過年的怕晦氣,但若是再拖下去,就怕梅院裏真要晦氣到底了。

  蘇致芬不打算理會,不管事的態度己經放出去,沒有出爾反爾的必要,但她讓人把消息傳到黎品爲耳朵裏,至于他要不要回來,就得看他自己了。

  木槿對歲歲說道:「我們家姑娘很久沒睡這麽香了,自從四少爺、五少爺進京後,她經常在半夜嚇醒,翻來覆去的睡不著。」

  「爲什麽,因爲錦園太冷清嗎?如果是的話,就禀了大少奶奶、二少奶奶,讓姑娘挪到挽月樓來,反正八姑娘和咱們主子焦不離盂、盂不離焦,最好是時時刻刻把對方拴在自己的褲腰帶上才好。」歲歲笑道。重點是,她們幾個也喜歡八姑娘,更喜歡木槿這個傻裏傻氣,卻厚道忠實的好丫頭。

  「若能這樣就好,回頭我同姑娘說說,看她怎樣想的。咱們小點兒聲,免得吵醒姑娘。」聽見木槿的體貼細心,黎育清不好拂她的意,走到桌旁,倒了點清水在現台裏、細細研開,思索半響,才將昨天與齊靳的對話寫上,下筆前雖有些猶豫,但下筆後便運筆如飛,不多久信寫好了,吹幹,收進信封裏,走到窗邊,窗下有個長榻,黎育清爬上去,雙膝跪著、手肘擱在窗台邊,偷聽兩個丫鬟吱吱喳喳說個沒完。

  看來木槿和自己一樣,也挺喜歡熱鬧的挽月樓,不愛清冷的錦園。

  待兩人聊到個段落,黎育清倏地打開窗,脆生生的一聲「砰」,驚得木槿和歲歲嚇一大跳,兩個人捧著胸口猛拍。

  黎育清擠眉弄眼,因自己的惡作劇而得意,她拉出滿臉春風笑意,說道:「外頭這樣冷,有話要說不會進屋裏啊?難不成是在背後說主子的不是?」

  「木槿,你家姑娘被我家主子帶壞,越來越調皮。」歲歲埋怨,好端端一個知禮守禮的姑娘家,才跟她們家主子沒幾天就變成這副模樣,以後還要不要議親?

  「這樣才好呢,性子活潑些、人開朗些,老夫人也說啦,人生短短幾十年,不掙著快樂,難不成還搶著哀愁啊?」木槿替主子講話,老實說,她比較喜歡小姐現在這模樣,不必像過去那樣,小心翼翼、害怕東害怕西。

  「唉呦,我們家木槿越來越會說話嘍,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著歲歲、月月、年年,別的不說,至少機靈很多。」

  「姑娘這是嫌奴婢木頭?」

  「哪兒嫌呐,木頭、我愛,機靈、我也愛,各有各的好。」黎育清微微一笑,伸手,把信遞到歲歲面前道:「幫我交給你家主子,請她務必盡心。」

  「八姑娘這是說笑了,主子對你的事,哪件不盡心?」歲歲笑著說了一句後,便拿著信轉回蘇致芬屋裏。

  木槿道:「我去給姑娘端早膳?」

  「嗯,齊將軍用過早膳了嗎?」

  「都什麽時辰,自然是用過。」說完,木槿眼睛瞟了瞟齊靳屋子的方向,壓低嗓音在黎育清耳邊說道:「當將軍的果然不一般,武曲星降世的就是與咱們凡人不相同。」黎育清配合她壓低聲音,半個身子鑽出窗外,在木槿耳邊說悄悄話,「怎麽個不一般法?」

  「將軍一口氣把四個人的早膳全給吃光。」比起昨晚吃更多了,昨兒個是三人份,今天是四人份,如果來個十人份大餐……不過,這怎麽也跟武曲星扯不上關系吧?「無所謂,挽月樓主子什麽東西都缺,就是不缺錢,大將軍吃不垮的。」黎育清笑道。

  「奴婢哪是在擔心將軍吃垮夫人。」木槿覷黎育清一眼,她是在比喻將軍很厲害好不好,算了,不跟主子磨嘴皮子了。「姑娘快進屋裏吧,也不怕凍著。」說完她把主子往窗裏頭一推,將窗子給關上,往挽月樓後方的廚房走去。

  黎育清笑笑,重新開窗子,捧著小臉望向樓下梅園,深吸一口撲鼻的清新空氣。

  她想,不論誰跟這些挽月樓裏的人親近,性子都會變得活潑開朗吧,她是,木槿也是,她們都不由自主地受這裏的氣氛影響,這裏不同于黎府其它地界,笑口常開的人比比皆是。

  那麽,鄰房那位冰將軍在這裏住上一個月,會不會也變成截然不同的人?好期待呐……「在想什麽,怎麽笑得滿臉傻氣?」黎育清回頭,發現齊靳不知道什麽時候靠在窗邊,他雙手橫胸、背貼著牆壁,側著臉同她說話。

  真不會說話,什麽滿臉傻氣,明明就是笑得滿臉甜蜜。她也不揪著這個同他爭論,只回答,「想到開心的事。」

  「能說嗎?」

  看著她的笑臉,不由自主地,眉心舒展。好吧,他承認自己奇怪,很久沒睡上這等舒服床鋪,卻是徹夜難眠,可他有睡不著的痛苦嗎?並沒有,因爲不管幾度輾轉,小丫頭的笑臉總在腦海間盤旋,他沒睡,卻喝了一整晚的蜜,也許蜜汁真是不折不扣的好東西,于是清晨下床,精神飽滿。

  「能,怎麽不能?我在想啊,大將軍的胃像無底洞似的,如果派你一個人深入敵營,能不能就吃罄敵軍的米糧,讓他們沒本事同咱們打仗。」她盼著激出他臉上笑紋。

  「你是在嘲笑我?」

  「什麽嘲笑,明明就是贊美。」她偏過頭看看他,又點頭又搖頭,未梳成髻的長發柔柔順順地在她臉頰邊滑過,看得他心思浮動,欲伸手爲她撥開那片黑瀑。「致芬說了,做人不可以悲觀,要朝樂觀處著想。」齊靳氣噎,又是那個女人!

  「這跟樂觀、悲觀有什麽關系?」他不平,非要從蘇致芬的話裏挑出錯處來反駁個幾句。

  「悲觀人會想:糟糕,我只剩下半杯水;樂觀的人會說:真好,我還有半杯水。悲觀的將軍會說:你這是在嘲笑我?樂觀的將軍會想:能不費一兵一足就吃垮敵方,那可是天底下誰也比不上的大功勞。」話說完,她抱著肚子樂呵呵笑不停,一個後仰,差點兒摔下軟榻,幸好齊靳眼明手快,隔著窗將她給拉回來。

  他是粗人,使力氣不節制,一個不小心便把人給拉進自己懷抱。

  是不小心,絕對沒有半點刻意,只是啊,在她落進自己懷裏那刻,兩個人心裏都響起一聲滿足的喟歎,誰也沒有對誰承認,只是雙雙微眯起眼睛,享受片刻的……感覺。

  什麽感覺?還是一樣,一個不願分析、一個不敢胡思亂想,但他們都同樣珍惜著,珍惜得來不易的片刻。

  須臾,她重新跪穩,他輕輕放開她的身子,兩個人依然隔窗說話,只是齊靳不自覺地雙手放在背後,微微磨蹭自己的雙手,回味留在上頭的溫馨,而黎育清一手擱在胸前,感受上頭的余溫。

  「剛才不確定,現在確定得很,你就是在嘲笑我。」他瞪她,生氣她差點兒把自己給弄傷,但這回帶上幾分刻意,目的是要掩飾方才的情不自禁。

  她也想掩飾些什麽似的,故意正起神色,翻出新話題,「你昨兒個說要辦事,要不要我讓木槿去吩咐馬車,從後門進出?」

  「放心,不必事事皆由我動手,自會有人到此,聽我發號施令。」黎育清沒有訝異,只是點了點頭。她不訝異,是因爲知道自家爺爺也有這樣一幫子人,否則對朝廷中大小事怎能了如指掌?

  曾經祖父問他們,「你們覺得一件事的成功關鍵是什麽?」四哥哥說:「先機。」五哥哥說:「敢做與否。」她回答,「謀略。」祖父笑道:「岷兒說對了,搶得先機者勝,有勇有略都不如『早知道』,先有『早知道』,才能做出正確謀略,當然敢與不敢也重要,卻是得排在後頭。」爲這個「早知道」,祖父養不少人替黎家取得先機。所以……她看一眼齊靳,他不只是個武夫,也同爺爺一樣,是個城府深沈、有謀有智的男子?

  「真的沒有需要我幫上忙的地方?」黎育清又問。

  「你是真心想幫忙,還是想套出我在忙些什麽?」

  「都有。」她不作僞,實話實說。

  他揚起眉毛,嘴角往上提,她總是能夠輕易勾引出他的笑意,如果以「在誰身邊越感到輕松,就代表你越喜歡他」爲標准,那麽他絕對是喜歡黎育清的。

  只不過若以這個標准,那麽他喜歡梁國軍隊的程度一定遠遠勝過喜歡大齊皇帝,因爲面對梁軍遠遠比面對皇帝輕松,他可以看明白詭譎多詐的齊鏞,但皇上……他看不透,有時候,他和齊鏞琢磨半天,卻往往琢磨出一個截然不同的方向,以至于暗地裏吃過不少虧。

  幸好有黎太傅——這句話沒有吹捧虛僞,齊靳對黎正修的看法大逆轉,原以爲他只是只狡猾的老狐狸罷了,可能夠狡猾得摸透帝心,那就不是普通能耐。

  黎太傅說過,爭是不爭、不爭是爭。

  他撚著胡子笑道:「皇上現在正值英年,看著你們這群兒子一個個想的全是他屁股底下的龍椅,心裏會是什麽想法?眼下,當個受人擁戴矚目的皇子,不如當皇上得力的股肱,皇上說一,你們便幫他把一給拿下,皇上要二,你們拚死拚活也要替他去把二給掙回來。」一句話,破解他們多年迷思。

  過去兩年,不管是齊靳或齊鏞都沒在皇位上算計,齊鏞甚至放棄在京城裏營私結黨、討好臣官的機會,在全國各地到處跑,盡心盡力當皇帝的眼線,替皇帝把不想要的人給掎除掉。

  而齊靳領軍,南征北討,替皇帝打下一塊又一塊的領土,不斷擴展大齊疆域,宣揚大齊國威。

  黎太傅歎氣道:「你們得明白皇上想要什麽?他要的是名留青史呐。」于是齊鏞向皇帝提議,編撰《大齊志》,尋一票有能耐的文臣,利用幾年時間,周遊大齊及鄰近列國,寫下各地風土民情,由地方角度看中央朝廷行政。

  一方面讓足迹無法踏遍全國的皇帝,能夠藉此了解治下的每一寸土地以及各地需求,另一方面也能歌功頌德皇帝的德政,這可是一箭雙雕的好事。

  過去,他們有許多事想做卻不能做,最大吃虧處在于可以用的人手太少,大皇子有整個康家做後盾,財力人力樣樣不缺,現在他們有黎太傅在暗處相助,再加上辦了幾次皇差後,手底下可用的人漸漸培養起來,暗衛組織擴大,眼下的他們與兩年前己經大相徑庭。

  幸好有黎太傅!這句話,真的沒有半分吹捧虛假,只有真心實意。

  「有那個閑情幫我,倒不如把心思用在別的地方。」

  「眼下日子越過越平順,哪還有需要用心思的地方?」黎育清回答。

  齊鏞與齊靳己經大不相同,黎育清、黎育岷和黎育莘又何嘗不是?

  四哥哥、五哥哥有祖父護著,日後前程定不可限量,而眼下,待京裏的衣鋪子開張,手邊的錢活絡起來,她就能不動聲色地不時給兩個哥哥送銀子,她的心大得很,不只送銀子,還要置辦起大宅院。

  人嘛,住在一起閑話多,何況二伯母不是個省事的,待大哥、二哥考上功名,定也不會留在樂梁小城,到時……哥哥曾寫信回來,都說京裏土地貴、宅子小,時常磕磕碰碰的,幸好大伯母脾氣好,又有祖母鎮壓著,否則糟心事多著呢!

  可不是嘛,人越多的地方是非越多,白日裏,哥哥要在外頭面對那些紛紛擾擾的爾虞我詐、心計競爭,若是回到家裏,戰事還得一場一場接連上演,生活未免太累。

  所以她要弄一處宅院,一處讓人走進去就心安心平的淨土,這是她暗暗對自己立下的誓目。

  「過了年你便十三歲啦,楊秀萱要忙親生女兒的婚事,哪有心思替你張羅,老夫人、老太爺眼下怕也是照管不到,你難道不擔心錯過?」這話帶著試探意味,他想試出她心中有沒有人,他懷疑過阿壢,但昨夜觀察,不認爲阿壢對她上心。

  他的話讓她的臉倏地飛紅,暗暗埋怨著,這個人不是心思挺細的嗎?怎大刺刺地把這等事搬到女兒家面前,就是自家哥哥也不好同她這樣說話呢。

  這話教她怎麽回答?心裏頭有些惱怒,她嘟著嘴道:「論年紀,將軍比丫頭還大呢,請問哪天,我能得一位新嫂嫂?」話甫出口,黎育清便恨上自己,她這是在做什麽啊,爲一逞口舌之快,往人家傷處撒鹽,他心疼心愛的妻子才離世,她竟挑這個話題惹人難過?

  況且旁人不知,她怎會不曉,他與江雲之間,不是父母之命,那是真真實實的感情……垂下眉睫,她覷他一眼,看見他臉上的惆悵,後悔得想咬掉自己多事的笨舌。

  黎育清,你是個蠢貨!悄悄地,她痛罵自己,偷眼,見他始終不言不語,心知自己弄出的僵局得靠自己來化解。

  她幽幽開口,「蘇家老爺以爲把女兒嫁進黎府,便能了卻心中事,他想,有黎府的金宇招牌壓著,蘇家那些豺狼虎豹似的族人,定不敢謀奪致芬的嫁妝,而有黎府的品德家教、以嫡妻爲尊的規矩在,致芬定會一世幸福平安。」

  「蘇老爺生意能經營得那樣好,絕不是個蠢人,以外人的眼光,他的安排設計樣樣在理,你不能說他有半句錯,可他錯了嗎?錯了!切切實實的錯了。」這話稀奇,齊靳怎麽都看不出半點錯處。「他錯在哪裏?」

  「蘇老爺再疼愛女兒,終究是個男人,站的是男人立場,不曉得女子心裏要什麽。」

  「女子心想要什麽?」

  「很簡單,一個字——愛。」

  「你爹不疼愛妻子?」

  黎育清搖頭。「我爹是喜愛美色,他愛女子,是因爲可以在女子身上恣情放縱、一晌貪歡,但女人不是玩物或工具,用來取樂男人。」

  「所有男人之所以喜歡女人,不就是因爲女人的善解溫柔?」

  「致芬說,喜歡一個人,就會想爲他付出、爲他改變,而不是期待他能夠爲自己提供什麽。愛一個人,是因爲愛他的心、愛他的情,愛你與他的心靈契合,而不是喜歡對方會隨著年歲漸長、慢慢逝去的美貌青春。」

  「愛他,你會喜歡看他、聽他、碰他,喜歡天南地北的說著話、再無聊的話也想同他分享,你會想時刻與他在一起,見不著面,便無止境的想,而那份思念不會隨著時間轉淡,只會因爲光陰流轉,漸濃漸深。」

  「他是你的責任,卻是最甜美、你最樂于負擔的責任,因爲他快樂你便快樂,因爲他傷心你便難受,你們總是同喜同悲同歡同樂。」

  「世間有這樣的感情?」他是喜歡江雲的,喜歡她的溫柔、她的善解人意,喜歡她在寒冷的珩親王府裏,帶給自己一絲暖意,但他不會喜歡同她天南地北的說著話、再無聊的話也想同她說,更不會想要時刻與她在一起,見不著面,便無止境的想,她是他的責任,他卻沒想過這個責任是否甜美,是否自己樂于負擔,他只想掙出一片天地,讓她與孩子不至于和自己一樣艱苦困難。

  「有,只是能碰上的人太少。」

  「若始終碰不上,難道就不成親?」

  「還是要的吧,可就因爲這樣的真感情爲數稀少,男人怕女子不願爲自己付出心力,于是編造出夫妻之道,要求女子遵守、要求女人以夫爲尊,夫爲妻天,妻爲夫地,甚至把男女比作雲泥,泥只能仰頭尊崇男子,而天則可以俯視鄙夷女性,殊不知,女子以夫爲尊,男人更該以妻爲敬,天若不感恩于地,地何以支撐起整片天?」

  「你這是把世俗婚姻全給批判了。」齊靳所知的夫妻之道,恰恰是黎育清批判的那種,他不認爲自己有錯,相反地認定黎育清強詞相辯,且其錯誤觀念,來自于蘇致芬的惡意灌輸。

  瞧他一臉的不認同,黎育清不得不同意,要說服男人放棄既定想法,確實不容易。

  「也許吧,世間爲家族利益成親的人多,爲一份純真感情相守的人少,也許到最後我得順從爺爺奶奶的意思成親,但你問的是我的心思,我便給你這份誠實的回答。」

  「就算世人不容,我還是要說:夫妻一體,心合則圓,心不合,怎能老來相伴一生?男人允許自己三心兩意,卻要求女子專情,這是不可能的事情,也許女人表面上遵循,卻絕不會對男子付出真心。到最後,夫妻之間變成各取所需,你要我的溫馴體貼,我要你的財富地位,這便是後宅爭鬥的萬惡根源。」

  「這些,全是蘇致芬教你的?」

  「是。」她答得驕傲非凡,好像能得此教導,是人生大幸。

  「你有沒有想過,蘇致芬教你的並非正理。」他並不討厭蘇致芬,但她的想法言論影響黎育清太深,倘若因此耽誤她的一世,誰該爲此負責任?

  「我同意,她教我的道理,能理解的人太少、願意遵行的人更少,若以此爲定論,天底下大概有數不清的男女不願意成家。」

  「你知道那將導致什麽後果嗎?」

  「我知道,女人必須強出頭,爲保障自己的生活而拚搏,家族中沒有後代子孫可以延續性命,男人女人在社會上、在朝堂上競爭,而且男尊女卑再不是常態。」可不與男人競爭,與女人競爭就會比較容易嗎?如果是的話,母親怎會離開人世?

  四哥哥的娘怎會香消玉殞?而楊秀萱又怎會凶狠毒辣、面目猙獰?女人與女人競爭的下場是不管勝負,唯一的贏家都是男人。

  「蘇致芬想推翻這世間所有規矩?」

  「放心,她沒那樣的雄心大志,她求的不過是一個人的幸福,不背負家族責任,任性一點、恣意兩分,甭因後院的小小權力與人爭得頭破血流,她沒有娘,送走爹爹後,世間獨留她一人,她爲什麽不能爲自己的快樂打算?」

  「她有丈夫。」齊靳反駁黎育清口中的「世間獨留她一人」。

  「丈夫?哈哈!」她擡起下巴,嗤之以鼻。「你當真認爲她與我爹是一對相知相守、命運相系的夫妻?就算不渴求那份珍稀難得的真感情,試問,我爹爲她做過什麽,讓致芬必須事事考慮他的感受?爹爹可以在無數女人身上尋找他的快樂,致芬難道就不能爲自己制造快樂?」在無數男人身上制造?!齊靳兩道濃眉狠狠打上死結,蘇致芬太大膽,而這丫頭中毒太深……他想說幾句話教訓黎育清,想導正她錯誤觀念,更想把長歪的秧苗弄直,但木槿端來早膳,切斷兩人間的談話。

  他們觀念不同,意見相悖,再爭下去定會吵架,但,他們只有二十幾天呢,怎麽舍得浪費在吵架上頭?

  是啊,怎能捨得?他們有默契的停止這個話題。

  黎育清接過木槿手上的托盤,見她後頭還跟著兩個丫頭,手上都端著東西,大開眼界了,這挽月樓到底有多闊氣,一個早餐可以弄到這麽豐盛。

  木槿發現黎育清的瞠目,笑著解釋,「夫人說,早膳要吃得像皇帝,午膳要吃得像平民,晚上則吃得像乞丐,這才是身體保健之道,所以夫人交代,要小姐全數吃光。」

  「就算是皇帝,也吃不下這麽多東西吧?」看著三個人進屋,擺碗、鋪盤、布筷箸,她向齊靳望去一眼,明知道這顆武曲星剛吃下一堆東西,卻只能朝他發出求救信號。

  齊靳大方走進她屋裏、走到桌旁坐下,彷佛剛才他們沒有爭論過夫妻之道,沒辯論過世間規矩,態度自然又隨意。

  黎府的餐食算得上不差了,但挽月樓的更沒有話講,樣樣精致、樣樣講究,菜不見得是最名貴的,但要做到這番滋味,不是一般功夫能辦得到。

  但他更喜歡昨晚的菜肴,因爲木槿說,那些菜均出于黎育清之手。

  黎育清隨他坐下,把筷子遞到他手上,自己拿起湯匙,一口口把碗裏的稀粥喝掉。

  齊靳見她光喝粥不吃菜,心想,難怪丫頭長個兒不長肉,再過個三、兩年,她還是這副瘦巴巴的難生養模樣,別說什麽情啊愛的,恐怕非得擡出黎府這塊金宇招牌才能找得到男人嫁。

  他夾一筷子豆幹肉絲到她碗裏,黎育清想也不想自進嘴裏,半點沒考慮這樣的舉止會否太過親密,對彼此的身分都不合眼見她吃下,齊靳又用筷子將蛋給弄碎,夾進她碗中。

  他經常這樣吃東西,在軍中時間緊湊,他就讓人拿一大缽盆,把所有的菜全弄碎、攪進碗裏,他一面看公文一面吃,大雜菜的滋味好到不行,只是有人不欣賞——齊鏞說他這是在吃馊水。

  看著吃得津津有味的黎育清,他得意的想,看吧,有人和他口味一樣。

  見她吃得香,他來勁了,把魚也弄碎碎放進她碗中,他啃骨頭、她吃肉;把冬天裏難得一見的蔬菜也弄碎碎,她吃嫩葉、他吃梗;把肉塊弄碎碎,她吃瘦、他吃肥。

  兩人通力合作,將皇帝大餐給掃進肚子裏。

  黎育清很少吃得這麽多、這樣愉快,尤其在哥哥進京之後。她吃得滿臉紅通通、滿嘴油光閃亮,興高采烈的模樣落進齊靳眼底,逗出他無限笑意。

  突然,她那些出人意表的言語躍入他腦海裏——她會是你的責任,卻是最甜美、你最樂于負擔的責任,因爲她快樂你便快樂,因爲她傷心你便難受,你們總是同喜同悲同歡同樂……是嗎?現在他胸口處擺著的,是她形容的那種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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