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希望華容能安分的念頭,數日後也出現在倚翠的腦中。
近日華容看到別人送給燕炔的一塊木雕後,突發其想自己也要雕匹像烏雲一樣的馬兒,在花園裡鬧騰得正歡。
恰好這日燕炔回府,帶著客人一同到花園賞花,和華容主僕遇了個正著。
遠遠地,看著一清貴十足的中年男人和一個容色艷麗的少女,跟在燕炔身側慢悠悠地逛了過來,主客三人相談正歡。
「乙哥哥。」華容眼尖,立刻拋下手中的根塊和雕刀,歡呼一聲就往那頭跑。
她身子向來輕靈,這一下動如脫兔,倚翠和弄玉都來不及制止。
「乙哥哥,我好想你!」
可跑到燕炔幾人身前數丈,她的歡呼和身子同時停住,疑惑不安地盯著燕炔身後那一身尊貴的客人和遠遠跟著的僕眾,熟悉她的人就會知道,她怕生人的毛病又發作了。
燕炔臉上原本帶著溫淺而疏離的笑容,此時都化做了無奈,「燕齊,找人帶華夫人回院。」
「是。」身後陪同的管家燕齊恭敬地點頭,轉身對已經趕到華容身邊的兩個丫鬟使了個眼色,「倚翠、弄玉,先陪華夫人回去吧;劉嬤嬤、張嬤嬤,你倆也陪著去看看還有什麼需要的。」這些日子
的相處,他也知道華夫人心智異於常人,幸好貴客上門時身後跟著侍候的人多,趕緊分兩個有力氣又有眼色的婆子過去幫忙。
「三哥哥,這位姐姐是?」
「炔兒,那邊繁花似錦,不如過去瞧瞧?」
那兩名客人同時開口,卻是一個嬌嗔中難掩探究,一個有意錯開話題解圍。
燕炔點點頭,安南王是他堂叔,奉安郡主是安南王的獨女,小時候他曾在安南王領地住過一段時間,和兩人關係頗為親厚。這次安南王進宮朝賀,皇帝有意將奉安郡主指婚給他,所以這段時間那兩人不會住在行館,而是住到他府中。
「我不要!乙哥哥……走開啊,你們走開!」卻不想那兩個婆子一近身,華容果然尖聲叫了起來,手舞足踢地掙開兩人,跳到燕炔身側,緊拉著他的衣袖,臉埋進他衣裳中拽得死緊。
「三哥!」奉安郡主長這麼大一直養尊處優,哪裡見過這樣的陣仗,她本來最為靠近燕炔,被華容這瘋了般地一鬧一靠近,整個人不由得倒退兩步。
安南王見此,不動聲色地在女兒身後一托,示意她穩住。
燕炔一身玄色金線蟠龍繡朝服,多了幾個泥手印,此時死命拽緊他的華容,手上、衣袖都沾染了泥污,裙擺和繡鞋上也是污跡遍佈。
他能感覺她在發抖,但礙於客人在,不好多言,只好瞪了嚇著她的幾個婆子一眼,將她從身邊扯開,壓著聲音說:「你先回院裡,我稍後去看你。」
「不要!」她扭麻花似地躲,拚命往他身後擠,「我要乙哥哥陪我!」
「胡鬧!」一聲喝斥,已經趨於嚴厲。
華容向來被他縱容慣了,倒沒什麼,反倒是倚翠向來害怕燕炔,見此陣仗趕忙跪下,「王爺開恩,小姐她……」
燕炔的眉頭皺得更緊,這一個個怎麼都像是嫌不夠亂似的,盡是添亂。
安南王父女身分特殊,是皇帝有意拉攏的對象,這次聯姻對皇家意義頗重,身為皇上近臣和愛弟的他責無旁貸。
他沒有放棄過要對華容好,立華容為側妃的念頭,正打算藉著這次的聯姻讓皇帝高興,一併請封,而讓安南王父女進府也存了刻意討好的心,讓他倆不至於在請封側妃的事情上成為阻力。
可現在華容倒好,什麼不好玩,偏偏要來這裡玩。
不忍心治華容,難道還治不了這個護主心切不看場合的丫鬟?
燕炔喚人:「倚翠不能好好勸慰主子,把她關到柴房裡鎖一天,餓著。」
立刻就有人應了,扒拉起跪著的倚翠就往外拉。
華容可不准了,鬆開扯緊燕炔的手,想去拉住倚翠,這時燕炔卻反手將她扯著,咬著牙,低聲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蹦話:「你給我乖乖地回院子裡待好,你不聽話,我就罰倚翠再不聽話,我把弄玉也一併關起來,直到你不再胡鬧為止。」
華容歪著頭,嘴微張又合,看看被拉著走不敢出聲的倚翠,再看看滿臉狠戾色的燕炔。
「我……我沒……」像是在努力消化他的話,又像是在想辦法組織話語,她跺跺腳對呆站在一邊木頭人似的弄玉說:「弄玉你告訴……告訴乙哥哥,我……我很乖,不要關倚翠不要關倚翠!」
「誰要敢替倚翠求情,責二十板子趕出府。」燕炔冷冷加上一句。
好吧,弄玉本來就呆呆的,聽到這話後更是不吱聲了。
再不追,倚翠就要被人拉出花園外了,華容發了狠,甩開燕炔的手,冷不妨一心急就摔了個跟斗,她雙手撐地,痛得咬緊牙關,半天不能出聲。
她仰起頭,眼淚在眼眶裡打轉,滿是不解地在燕炔和他身旁的父女身上來回看。
她又沒有不乖,只是想他了,為什麼他要罵她,還要將倚翠關起來,為什麼?
還有那兩人,看她的神色為什麼這樣……
她想不出來此時安南王父女眼中的不屑、防備該怎麼去形容,但直覺地知道,這樣的眼光和她雕刻用的刀子一般鋒利。
沒有想到她會突然掙扎,華容掙開他的手摔倒在地上時,燕炔也嚇了一跳,第一反應就是去扶她,正要彎身卻被她受傷的、含淚的模樣給震住。
她摔痛了,只是為什麼摔的是她,他身上某處似乎也跟著隱隱作疼起來?這可不是一個好現象。
咬牙,心一狠,挺直了身子,轉頭比原來更為有禮地向安南王父女拱手,「皇叔見笑了,這兒亂,且讓本王帶兩位去遊湖。」說著又向燕齊和燕勤使了個眼色,隨即再也不看華容,率先抬腳往花園另一頭走去,「此時湖面風光正好,一會還能在那擺膳……」
◎◎◎
華容很痛,感覺喉嚨裡像火燒刀割一樣的疼痛。
倚翠被關起來了,可是她不知道關在哪兒;乙哥哥說,要去遊湖,湖在哪裡她知道,可是為什麼這麼冷、這麼痛…
依稀中有很多人影在晃動,一會亮,一會黑。
好冷,她好渴,有很多水……喝了,嗓子更痛更冷……
乙哥哥、倚翠、綠鶯……誰來救救她啊?還有爹……他怎麼不來救救容兒?
她想爹了,站在乙哥哥身邊的那兩個人,讓她想起以前在家的時候,雖然爹每每看一眼她時,都有種讓她覺得自己像是做錯了什麼的樣子。
綠鶯說,那叫傷心,不是因為她做錯了什麼,而是爹心疼她。
可是她還是會害怕,爹眼裡的「傷心」那樣深厚,讓她也跟著胸口像壓著什麼東西,重重的,很難受,所以她不愛看到他,有時她感覺他根本不是在看自己,總覺得他看著她,卻是在找別人。
可現在爹在哪兒?為什麼不來救救她,她好痛,好痛……
還有奶奶……奶奶在哪?倚翠不是說,等到了乙哥哥府上,爹和奶奶也會來嗎?快來啊……
「啊……」喉頭發出的聲音也變得啞啞的,像有火燒一樣的痛,她怎麼說不出話了,她要告訴倚翠,她要回家啊。
乙哥哥在哪?倚翠……綠鶯……爹……奶奶……
她無聲地嗚咽著、求救著……
◎◎◎
華容落水了,木蘭院中亂成一片。
回到木蘭院裡不久,她就嚷著要去找倚翠,嚷著要去湖邊找燕炔。
倚翠不在,華容不喜生人,府裡其他丫鬟近不了身,弄玉就忙了起來,於是一個不注意,華容就跑了出去,她不知道柴房在哪,可是她知道王府裡的人工湖在哪。
她剛跑開不久,弄玉就發現了,可是弄玉並不知道華容的目的地是湖邊,等她細心地根據華容留下的痕跡找到湖邊時,正好看到在水裡撲騰快沉下去的華容。
因為天涼,又灌了不少水,華容雖然得救,卻發起燒,整個人病得意識模模糊糊起來。
而燕炔和安南王父女其實並沒有去遊湖,安南王有眼色,又怎麼會在剛瞧見這一場混亂後,還留在義王府裡讓燕炔強忍不快地陪著。於是他表示自己離京太久,甚為掛念興都名菜,提議今日不如在外頭吃去。
燕炔沒有遊湖的心思,對此也沒有意見,便帶上燕勤陪兩人出了府。
可是華容不知道,她還是傻傻地去了湖邊找,甚至落了水。
管家燕齊想著王爺正接待貴客,稍早又因為沖撞了客人連華夫人都被訓了,所以沒敢讓人去找燕炔通報。
等燕炔知道華容落水生病的消息時,已經是晚上回府的時候了。
燕勤拿了燕炔的權杖,去請宮裡的阮太醫過府,雖然已經請過太醫,可是燕炔並不放心,如果不是因為燕齊年老忠心,估計燕炔的怒意就能當場燒了他。
為了讓昏迷中的華容安心,倚翠也被放了出來。
這邊廂的人忙碌地進出,捧出擦洗的水盆子,煎藥、取藥的來來去去,誰也沒有注意到在暗處,燕炔站了許久的身影。他一直站到阮太醫離開,木蘭院裡的燈熄滅,燕勤等人離開,倚翠的哭聲漸止,才沾染了一身晨露離開。
或許有暗衛曾發現王爺的身影,可誰又敢出聲警示呢?
這一日天色陰霾,黑壓壓地讓人心頭犯悶。
燕炔將眼光從空無一物的牆頭移開,心裡暗暗自嘲,這些日子,為什麼每日早朝經過,都要看一看那堵牆頭?明明知道那個愛爬牆,愛朝他揮手的人,此時正躺在床榻上,虛弱的生著病……這又是一個不好的習慣。
不過,今日下朝後,還是去看看她好了,雖然他每一日都會在她的院外靜靜地逗留一段時間。
下了朝,燕炔隨即就趕回王府去看華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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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瘦了!
指節輕輕撫過記憶中嫩滑的臉頰,原來綿軟中略有彈性,現在失色不少,臉越發顯得小,緊閉的眼下有淡淡的青痕,長長的睫毛不時會微顫一下,顯得可憐兮兮的。
那一場落水讓她病得十分凶險,差點轉為肺炎,而他懊悔不已。
雖然每日太醫診斷的結果,都會有人匯報給他,但親眼看到她的消瘦,還是產生了不安和不放心。
她的睫毛開始頻繁地顫動,眼皮也不時微微抖動,他心裡一抽,不是說病已經好了嗎?難道還會難受,讓她在睡夢中都不得安穩?
燕炔收回手替她蓋好被子,決定離開去找人麻煩,每日聽完她的病情後,他總會找侍衛過招,害得一群近衛天天看到他就頭皮發麻。
「乙哥哥……」衣袖卻意外地被扯住,回頭對上她小鹿般可憐兮兮泛著水光的眸,「別走……」
燕炔無言地返回,坐在床沿,她的手指緊緊抓住他的衣袖,臉上開始漾出滿足的笑容,似乎這樣抓著不放,就能安心。
兩人就這樣一躺一坐,一個面無表情,一個滿臉笑容,卻也在寂靜中漸生出一分安逸的和諧感。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燕炔才對已經自得其樂地玩起他手指頭的華容開口,「還難受嗎?」
他那樣對她那樣不好,她看起來卻全無芥蒂,還表現得相當的依戀。
「難受?」華容只是無意義的重複,看著他好看修長的手指,翻來覆去地想,好像好好吃的樣子,醒了這麼久,肚子都要咕咕叫了,越看,越覺得饞。
果然,她還是很難受……燕炔的心有些鈍鈍地疼痛著,此時他寧可生病的人是自己。
下意識地想扯回在她掌中的手,去探她額頭的溫度,卻不想她攥得那樣緊,這用力一扯,就將她從床上拉得仰身而起。
看中的美味要飛了,華容著急地撲上去,一口含住!熱熱軟軟地裹住,吮得勁頭十足。
指尖是何等敏銳的所在,只感覺一陣酥麻刺激從被裡住的指,迅雷般發散到全身。
華容病了這麼多天,燕炔因為心裡有愧疚,都只是在她沉睡時來伴著,看她快要醒轉時,又匆匆地離開。
好久沒有碰她了,實在是想念……
被她這樣一吮,有一股火焰似的灼熱感從下腹燃起,讓他難耐地調整了下坐姿。
沒有遇上華容之前,府裡放著一些別人送來的姬妾,燕炔偶爾也會去抒解慾望,他向來不會在這事上虧待自己,那些對他來說,只是純生理的發洩。
可因為華容的純真,還有和她在一起的愉悅暢快,他早就已經忘了府裡還有其他女人。
無可否認,那種單純的肉慾已經不能再引發燕炔的衝動,而華容總是能在一個不經意的動作間,讓他情慾勃發如同初試情慾的毛頭小子。
所以在不久前,他就已經讓燕勤將那些沒名分的女人做了妥當的安排,願意安生散去的,給足夠的銀兩;還想著富貴的,轉送給朝中其他的貴人。
華容還在用力地吮吸舔弄著他的指,雙眼泛光,滿臉的渴求……燕炔突然感覺自己在她眼中像是一種美食,她正準備將他嚼碎吞咽得一絲不剩。
事實上,他也猜對了。
半晌,她一臉不滿地將他的手指吐出,「咬不動,沒有雞腿好吃。」
本來全身燥熱,欲潮氾濫的燕炔,瞬間被弄得哭笑不得,蠢動的慾望也只能強制地壓下,「你餓了?」
「嗯。」又是可憐兮兮的模樣,像是在說好餓好餓,無聲地控訴他的孩子。
燕炔突如其來一股衝動,「我帶你出去吃吧。」
他的衝動不無補償的意味,卻沒料到華容根本不領情,反而整張臉皺成包子模樣,「出去?是去帳篷裡嗎?」她還記得來這裡的路上一直吃的東西,味道實在不怎麼好。
「你……從來沒吃過府外的食物?」
她很努力很認真地想,「老和尚……有麵,不過不好吃……」
老和尚?是說在西顯的時候,她只去過寺裡看病情,只吃過寺廟中完全不含油水的食物嗎?
從少年時起,他在府裡的時候極少,到了現在因為兄長希望他能安穩下來,才不得不多花些時間待在府中。偶爾會慨歎想念在外面時的遼闊自在,可他完全沒有想過一個女子的生活,竟然是這樣的淺窄,而華容似乎一直被困在一方小院中。
心裡不知道什麼地方突然就似崩了一角,有些酸楚的東西在往裡鑽……
「來,我帶你去吃好吃的。」霍然起身,不想衣角又被她狠狠地攥住,心裡似乎越發的軟了,「我不是要自己走開,你這樣子出去不成,我去給你挑一身衣裳。」
「不要,乙哥哥陪我。」困難地咽了幾咽,像是作了什麼重大決定,「容兒不餓,不吃?乙哥哥陪著就好。」
這傻孩子!
不管怎麼告訴她,他只是想給她弄一身小廝的衣裳,她還是怕他走掉,死活不肯放手——
無奈之下,燕炔直接用軟薄絲被包好她,抱起就走。
◎◎◎
「繩子還在,不要害怕。」燕炔大大方方地握著華容的手,走在興都有名的食街上。
一身青布衣的他難掩華貴之氣,身邊做小廝打扮的華容也靈動得讓人側目。
人潮熙熙攘攘的街頭,讓怕生人的華容一開始根本不敢睜眼,如果不是燕炔及時摀任她出口的尖叫,必然已經引發了不小的轟動。
後來燕炔想了個主意,拿了條絲綢,將二人的手腕縛住,他則緊握著她的手保證不會放開。感覺到右手緊緊和他相握,慢慢地華容的心安定下來,開始敢怯怯地緊貼在他身側走動,可每當有人離得近了,他總能感覺她貼著自己的身體在顫抖。
這樣來回數次,他都覺得這次帶她出府,是種折磨而非恩寵了。
他帶她到城中最有名的酒樓,進了最昂貴的包廂,交給掌櫃一錠金子,「尋那味道最好的菜式上幾樣,剩下的錢,讓伙計去把街上有名的小吃全部買來。」
人都退下去後,他將一直躲在背後的人扯出來,「他們都走了,出來吧。」
華容的小瞼有些發青,分外沉默。
燕炔捧起熱茶,吹涼了小口小口地餵她,他少有這樣侍候人的時候,動作雖然已經盡可能的輕柔,仍難免讓一些茶溢流到她的脖子上,她卻沒有抱怨,安靜地吮著。
出府不到半個時辰,華容覺得一路走來,漫長得像是永遠走不到盡頭,對陌生環境和人群的恐懼,還有在他身邊的踏實感,兩種感覺來回撕扯著她,其實她覺得他只要一直陪著她就好了,並不需要出來,但是他喜歡,她哪兒也願意跟去。
燕炔雖然覺得這段路走來累人,可是他希望華容以後可以習慣在人群中行走。
「不是餓了嗎?來,嘗嘗。」給她挾菜,餵她吃,似乎也變得是一件無比自然的事。
華容吃得漸漸歡喜起來,眉目中的驚懼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滿滿毫不遮掩的快樂,小嘴努力在吞嚼,眉眼笑如花開,而她的眼中,始終映著一個他。
「乙哥哥,你也吃。」她不耐煩去拿筷,直接用手擰起一個小點心,塞進他的嘴裡。
燕炔溫柔地對她笑了笑,吃了。
看到她的笑容,他覺得慶幸,那天如果弄玉沒有趕到湖邊,他不敢想……
吃得飽飽的華容,孩子氣地挺起小腹,意思是很飽了,不用喂了。
燕炔果然停了手,可他的眼神溜去的地方,不是她看不出鼓起的小肚子,而是隨著她的動作晃了晃的豐盈。
雖然她穿了小廝的服飾,可燕炔並沒有費事替她纏胸,換男裝只是為了方便走動而已。
他的女人,誰敢窺視!
在她沒有章法的亂塞給他東西中,他也吃得差不多了,將她拉到腿上坐在懷中,手伸人那惹眼的飽滿處,嘴也並不打算閒下來,「嗯,飽了,最後嘗了甜點我們再走。」
「甜……唔……」這是她的嘴,不是食物啊。
「還生不生我的氣?」終究還是忐忑於這件事,燕炔呢喃中,臉上升起可疑的紅暈。
「為什麼要生氣?最喜歡乙哥哥了……怎麼會氣……」他的唇游移在她的耳邊,癢癢的,讓華容很難認真說話。
「那就好,我……」難以掩飾的高興,差一點就脫口而出的話被他及時吞咽了下去,現在,還是盡情地品嚐她的甜美好了。
良久後,兩人終於走出了酒樓。
走到街道上的華容,臉上那抹可疑又誘人的嬌紅,久久未能散去,雖著男子裝束,可是小女兒般低頭斂眉,緊緊貼跟著燕炔的姿態,讓看到的人都不會錯認此人是個男子。
身邊小小聲而模糊地響著她的嘀咕:「握手,我不怕……」
「繩子還在……我不怕。」
「乙哥哥在,不怕……」
燕炔覺得有些好笑,他不是一個愛笑的人,遇上華容後,忍不住笑的次數卻越來越多。
如果現在有熟悉燕炔的人在,一定會大吃一驚,那個嘴角帶著淺淺上揚弧度的男子,怎麼可能是燕國的冷面王爺。
華容此時顧不上這些,因為對生人的恐懼,她的心臟正「怦怦怦」跳得極烈。
握得緊緊的手,像是知道她的緊張,突然變了節奏,一下一下地捏緊、放鬆,像是鼓勵,卻正好隨了她小聲嘀咕的節拍。
漸漸地,她張開了閉緊的眼,腳步不再踉蹌,小臉也從他的臂袖處悄悄地采出來,滴溜溜地張望。
「乙哥哥!」華容突然興奮地揚起交握的手,蹦到他面前,踮起腳尖努力想和他持平對望,「我不想吐了!」那些怪怪的面孔,像是慢慢能看清楚了,一樣是像自己模樣的人,而不是恐怖的怪物。
看了第一眼,就有敢繼續望下去的勇氣,「有乙哥哥在,我不怕!」
這一聲叫喚,清脆可人,卻不適時宜,本來熙熙攘攘的街頭人聲喧鬧,卻誰也蓋不過這一下用力喊出來的聲音,於是很多人止了步,好奇地向兩人看來。
燕炔臉上一熱,趕緊將這個仍不知覺的惹事精扯緊,大踏步往前走去。
食街盡頭正巧有一家酒樓開張,門前鞭炮隆隆,人潮擁擠,店家不停地拋灑糖果和綢錢,吸引人潮停駐。燕炔拉著華容頗有慌不擇路的意味,不小心就被人潮一沖一擠,被迫隨著撿錢、撿糖果的百姓湧著前行。
饒是一身武藝超群,在這些喜氣洋洋又手無寸鐵的百姓中,亦是無用,燕炔只能不斷提醒她:「我在身邊,靠緊我。」
隨著灑下來的銅錢越多,人們激動起來,爭先恐後,不惜推倒前人也要往前擠。
隨著衝力和壓力的增加,他能感覺她和他之間有了些距離,如果不放開,沒準會弄傷或扯斷她的手。
放開手時,突然心頭閃現不安,急忙去扯兩人之間縛著的絲繩,一緊然後便是一鬆,燕炔急速伸直手臂,用力向旁邊一抓然後緊掐,恰好這時看到幾個身影迅速地從一處暗巷隱去。
這邊被他捉住的人開始反抗,寒光閃過,竟是不顧邊上的百姓,亮了兵器。
燕炔被那寒光一耀,狂性也頓起,又想此時的華容不知道得有多麼驚慌,怒意衍生之下殺氣太盛,引得那人拚盡全力地揮刃。
這人武力不弱,燕炔為免誤傷身邊百姓,費了些功夫才將人拿下。
擄走華容的人早已不知何去,身邊有受驚百姓奔跑驚呼,場面十分混亂,此時守城北軍已經得到消息,隱約聽到馬蹄和呼喝開路的聲音,從西、南二面傳來。
京城北軍之威極盛,鐵騎帶動地面震動,原本還一片歡聲笑語的街道迅速被清開。
燕炔手執權杖,俊臉生寒,對著已到面前正執鞭待問的鐵騎之首,「我乃當朝義王爺燕炔,讓你們執金吾速來見我。」
燕炔乃三軍之首,雖然北軍不歸他管,但積威甚隆,當下齊整的甲冑聲中,兩隊軍卒齊下馬單膝行拜禮,「參見義王爺!」
不多時已有人請了執金吾來參見,聽說王爺愛姬被擄,立即封鎖全城,城門緊閉。
燕炔明裡讓北軍鎖城,但並沒有將希望放在城衛搜查上,他亦放出王府特定的焰號,召集手下精英暗衛,親身尋查。
一想到華容對生人的恐懼和此時的生死不明,腦中就難以抑制地發熱,不敢深想。
「王爺,前方有四人輕功掠過的蹤跡。」
「王爺,這根竹微有裂痕,似借力之人身負有重物。」
「王爺,那邊還有……」
再微小的線索也有痕跡可言,在燕炔自身的經驗和精英暗衛的追蹤下,很快發現了擄掠那幾人經過的路線。
「這是……南昭質子府!王爺三思!」追蹤的痕跡止於一處氣派的高牆外,燕炔正欲躍過高牆,暗衛中一人突然跪下勸阻。
其實不用他提醒,這棟宅子燕炔也認得。
南昭好戰,和燕國卻是兄弟之邦,南昭王在六年前因介入支援燕國忠王爺謀反事敗,才不得已地送來最疼愛的二皇子郎傑當質子。雖然名為質子,但這郎傑因為向來得南昭聖寵,又有太妃在背後撐
腰,並不低調。
「哼!」燕決冷哼,果然不躍牆了,卻見他腳步不停地繞到前門,衝著那朱紅鑲銅大門運用了內勁,就是幾下飛踢。
在暴裂聲中,他冷冷的聲音傳來:「給本王將這門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