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方婪一瞬間清醒過來，倏忽間用力抽回了自己的手，同時站起來後退了一步。

　傻子赤/裸著上半身躺在沙發上，臉頰發紅，眼神迷茫而熱烈，夕陽的餘暉透過落地玻璃窗撲灑在他年輕並且健康的軀體上，像是蒙上了一層薄薄的金紗。光、以及空氣中漂浮的塵埃，把身體起伏的輪廓全部勾勒了出來，就像是古希臘英俊的大理石像，呈現出力與美的完美結合。

　這樣的一個“藝術品”，現在卻一瞬不瞬注視著他，神情中還帶著點明顯的小失落。

　不光是失落，還有被情/欲折磨出的焦躁和不耐，以及，深深的期待。

　方婪目光從對方的額頭滑過，胸膛，小腹……以及修長健壯筆直的雙腿，最後到赤/裸的腳踝，足尖。接著落到了桌子旁邊放著的資料和劇本上，右手微動，捏出了一個清心靜氣的法訣。整個房間忽然升騰起無盡清涼之意，彷彿剎那間綻放了無數半透明青色蓮花，懸浮在朦朧的霧氣和水域之間。傻子臉上的潮紅漸漸退去，神情也逐漸清朗起來。方婪撿起那本劇本扔在了對方胸口上，有些冷淡的說，“把這些全部看完。”

　傻子迷茫的看向他，眼神純潔無辜，像是一個懵懂的孩子。紙質文件的塑料封皮打在胸口上，傳來一陣冰涼之意，然後從胸膛上滑了下去。

　方婪彎腰撿起來，重新拿到手裡，神色已經平和下來，重新遞過去，“看看這個，你看得懂吧？”

　傻子接了過來，眼睫一垂，慢慢的打開看了起來。

　本來還夾雜著委屈不解的神色漸漸消散了，變得專注，認真起來。

　側面看過去，簡直和普通人沒有什麼兩樣，不，應該說更加又魅力，讓人無法拒絕的魅力……魔力。

　果然看得懂！

　這樣的恢復速度，他早就應該察覺到不對。方婪眼神思索，注視著對方，撿起一邊的衣服給傻子披在了肩膀上。

　傻子僅僅是抬頭看了他一眼，就繼續專注在手中的劇本。

　不小心觸碰到的肌膚帶給他一種熟悉的觸感，方婪又快速收了回去。然後站了起來，在房間裡轉了一圈，又看了眼已經完全投入進去的傻子，索性走了出去。

　濱水別苑幾乎是建在山林之間，背山面水，頗有自然野趣。方婪一出門，暖風撲面而來，不遠處一片瀰漫起伏的穗花婆婆納在微風中輕輕搖曳，漫無邊際的藍紫色花穗在夕陽中被染上一層絨絨的金色。方婪閉眼深深呼吸了一下，順手合上門，順著花間小路漫無目的走了過去。

　走了一會，他心情也漸漸平靜下來。

　前面突然傳來一陣激烈的爭吵聲，方婪腳步一頓，隨即就轉了一個方向。這裡樹木掩映，小路交錯，想要避開那邊的動靜並不困難。

　然而才走出一步，本來抱著禮貌想法的方婪忽然頓住腳步。接著，一句刺耳的女聲鑽入他的耳朵——

　“你滾！你給我滾！”

　接著是一個男人的聲音，帶著點無奈和戲謔，“冉冉，你到底聽到了什麼啊。”

　方婪就是被這個聲音吸引住了，他猶豫了一下，既沒有馬上離開，也沒有走上前去。

　歐陽冉胸口劇烈起伏著，她身上還穿著紫色的絲質內衣，剛剛遮住上下重點部位，捲曲的栗色長發也披散著，有的調皮的鑽入了胸口，無疑充滿了誘惑。但是可惜，眼前的男人並不為她所動。

　她冷笑了一聲，“聽到了什麼不重要，看到了什麼倒是真的。張小寧，你要不想我在這裡喊出來，就不要再讓我看見你。”

　張小寧上身只穿了一件灰色襯衣，釦子還凌亂的散開著，西裝外套搭在左臂上。聽到歐陽冉的話，他臉色微變，卻仍舊保持著風度，“總要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吧。”

　回答他的是“砰”的一聲狠狠摔在面前的大門。

　很明顯，這是被甩了。

　方婪還沒有考慮好要不要照顧下好哥們的面子，就看見張小寧臉上彬彬有禮的歉意馬上一收，順手把胳膊上掛著的西服扔到肩膀上，另一隻手插/入褲兜，一臉無所謂的扭頭走了。

　呦呵？

　方婪眉毛揚了揚。忽然從樹後面的走了出來，雙手同樣放在褲兜里，快走幾步趕到張小寧背後，忽然伸手一拍對方肩膀。

　張小寧反應迅速得很，頭都沒轉一手就抓住方婪手腕，肩膀一動就要給他一個過肩摔。

　不過張小寧也沒想到，他這招竟然沒用。方婪依舊穩穩站在原地，胳膊一轉掙脫了他箝制，順勢勾在他的脖子上一使勁，張小寧就翻倒在地上。

　簡直乾脆利落！

　張小寧還沒看清楚是誰，心裡已經默默給對方點了個大贊。

　他躺在草地上，逆光看見自己上方站著一個熟悉的輪廓，一時沒分辨出是誰。直到方婪彎腰對他伸出手，他眼睛猛然睜大，同時大叫一聲，“方婪你怎麼在這？”

　方婪伸手過去，“剛被甩的人就有心情關心別人的閒事？”

　張小寧馬上知道剛才那一幕讓方婪看到了，臉色古怪了一下，馬上握住對方的手站了起來，笑道，“你怎麼是別人？”

　看出對方不想深談剛才的事情，方婪也就沒有深談下去，一使勁把人拉起來。

　張小寧拍著身上的草屑，又嘿嘿一笑，“這幾天忙什麼呢？走，和我喝一杯去。”

　方婪一揮胳膊擋住他彎過來要勾他脖子的手，“不去，沒空。”

　張小寧不滿得很，“你到底整天都忙什麼啊。”

　“當然不比張家少爺日理萬機，不過我這也是要養家糊口的人。”方婪說著隨意走了幾步，“你現在住哪裡？”

　張小寧報了個地名。

　就听見方婪說，“那挺遠的啊，這會兒正是堵車高峰，你要開飛機回去？”

　堵車這種事，可不管你貧富貴賤，都一樣得受著。

　張小寧頓時苦了臉，嘟囔了句什麼，方婪沒有聽清，就“嗯？”了一聲。張小寧搖搖頭，“這不是今天情況意外嘛。”

　對於今天看到的這一幕，方婪要說一點都不驚訝那是不可能的，不過他驚訝的原因倒並不是張小寧金屋藏嬌，而是他竟然被女人這麼不客氣折面子。雖說戀愛中什麼都可能發生，但是張小寧是誰？張大公子是誰？就算比不得鄭陳周景之類，在S市，也算是頂了天的。究竟發生了什麼，能讓那個女的連最後點面子都顧不得了？

　不過方婪也沒去操這個閒心，他偏了下頭，拖長了調子，“哦——那你只好在這裡散步到八點之後了。”

　張小寧頓時煩惱的抓了抓頭髮，“你要回去不？我去你那湊合一晚，咱們晚上去吃燒烤！”說到後面，他又興奮起來。

　方婪搖頭，“我就住這裡。”

　張小寧有點驚訝，“啊？你什麼時候搬過來的？”

　“剛剛。”

　“那感情好，快帶我去你家裡啊。”張小寧頓時笑起來，也沒問是怎麼回事。

　方婪這時也想到了被他一個人留在屋裡的傻子，馬上搖頭，“不成。”

　“啊？”

　方婪伸手拍拍對方肩膀，“你還是在這散散步吧，我先回去了，還有人在等我。”

　張小寧瞪大了眼睛，從來沒覺得方婪怎麼這麼坑！

　他連忙跟在後面問，“誰啊，怎麼回事？和前兩天找我幫忙那個事有關係沒？對對對，最重要的是男的女的？”

　方婪選了個最簡單的回答，“男的。”

　張小寧追在後面還要再問，忽然手機響起，他看了眼，臉色就苦了下來，不得不接起來，無奈道，“媽——”

　陳子昂回去之後，著手處理了一下堆積的工作，又去關注了一下他的水軍給厲榮澤的洗白情況——一切都還算順利。不過不少粉都在議論厲榮澤好久沒有出現，他們好想念Zonger。雖然他一直都有安排厲榮澤的新聞動態，但是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確實應該讓人出來溜一圈了，陳子昂摸著下巴，考慮了一下要不要放出Zonger作為嘉賓被邀請到某台王牌綜藝節目的消息。

　本來手指都已經在鍵盤上敲擊了起來，卻又長按下DELETE。

　還是等明天看看情況？

　心裡惦記著事情，陳子昂第二天醒來得非常早，一起來就直接開車過去了濱水別苑那邊，連段松都沒叫——段松住得太遠，又沒有自己的車，這個點肯定是趕不到的。

　方婪一直都沒有想到陳子昂這個經紀人竟然敬業到這個地步。

　直到早上六點半他被一個電話吵醒。

　昨天晚上他睡得有點晚，直到凌晨兩點半才躺上床，一直到三點多才睡著。到陳子昂打電話的時間，算一下不到三個小時。不過方婪還是馬上起來了，他也沒有多少睡意，洗了臉打電話到安保那邊給陳子昂放行，又去敲厲榮澤的房門。

　昨晚上他們沒睡在同一張床上。

　這還是第一次。

　方婪敲了敲門，發現門竟然沒鎖，他頓了頓，還是推開了門。

　房間裡已經明亮起來，還不到七點，但是早晨的陽光已經穿透輕薄的窗簾灑進房間。床頭，一盞淡黃色的藝術燈卻還亮著。

　窗外傳來幾聲啾啾的鳥叫聲。

　包著塑料皮的劇本倒扣著躺在地毯上，旁邊是一雙咖啡色的絨拖鞋。

　傻子還穿著昨天晚上的衣服，赤著腳伸長腿，靠坐在床頭。頭歪著還沒有醒。

　窗簾被晨風吹起一個微小的弧度。

　方婪走了進去，走到那個尚在熟睡的人身邊，剛好一陣微風吹進來。早晨的風帶著清新和些微的寒意，從他手背和脖子上拂過。

　方婪俯下身，輕輕拍了拍傻子的肩膀。歪著頭的傻子迷迷糊糊睜開了眼睛，目光一觸碰到方婪，瞬間就清醒過來。身體一動，就想站起來。結果不知道是不是一晚上保持這個姿勢，身體僵硬發麻，又倒了下去。

　方婪馬上伸手接住對方的身體

　——觸手的皮膚，竟然這麼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