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白澤在房間裏憑空消失。方婪長腿交疊，靠坐在沙發上。

　過了幾秒，他忽然合上了眼睛。

　幾個月前，周敏敏被白澤重傷逃走，方婪一直都沒找到他的下落。當然那個時候他境界尚低，靈力微弱，如果不是白澤，尚且沒有和對方一拼之力。白澤重傷對方之後，方婪并沒有放松，他一直在想辦法追查周敏敏下落。修真之人和一般人的世界牽連極少，他并沒有多少力量能夠借助。僅憑當時低微的修爲，沒有多少可能找到對方。

　但昨晚，在s市外白渡橋，突然出現的帶有陰寒厲煞之氣的觸手，卻令方婪迅速意識到，這絕對和當時的那盞九陰冥燭有關。

　果不其然。

　隻是方婪沒想到對方這麽沉不住氣。

　他本以爲，那人截取s市靈力，供養九陰冥燭，甚至吸納厲鬼亡魂，圖謀已久，勢必要攪得s市翻天覆地。然而在外白渡橋，被他偶然碰到之後，那“九陰血蟒”卻暫且裝作不敵，之後一路追随他到了g市，潛伏在他身邊，蓄勢待發。不過這根本逃不過方婪靈力感知，看來操縱“九陰血蟒”，且手握九陰冥燭之人，對他也是惦念深刻，恨之入骨。

　方婪如今已經第六層境界，但周敏敏不知尋到了什麽陰邪之術，竟然在短短時間内将修爲提升到第六層巅峰，況且他手裏還有九陰冥燭，以及由九陰冥燭煉化得來的九陰血蟒這兩樣法器。相比之下，方婪處境十分不利。

　而周敏敏之所以一路跟随方婪，是因爲他如今已經無法感應到“交爻之體”的氣息了。他早就設下秘術，分出一道氣機時刻鎖定在厲榮澤身上，隻等他傷勢恢複，大局布成，便手到擒來。而那天他正在修煉，習慣性查探，卻突然感受不到厲榮澤的氣息了。這隻有一種可能，就是這個交爻之體已經和别人氣息相融。

　周敏敏心中大恨。

　那個和交爻之體氣息相融之人，除了當日見到的方婪，根本不作第二人想。當時方婪才一二層境界，竟然就能将他重傷逼退。周敏敏心中不敢大意，傷勢恢複之後，又找來秘術修煉，不但将自身實力強自提升到第六層巅峰，又從九陰冥之中煉化出九陰血蟒，心中終于有了些把握。

　s市靈力淡薄本身和他無關，周敏敏無意得知，有人在s市設下采靈大陣。這種采靈大陣類似于播種耕種之法，以特殊法器爲根基，聚天地之靈，以一生二，以二生三，以三生道。本身對s市靈力并無多少害處。但是那日方婪萬象星海圖第一層封印解開，亟需靈力，他體内靈力又根本不夠維持天海圖的運轉。萬象天海圖便自發形成傾天大陣，吸收天地靈力。幾乎将s市靈力吸收大半。而剩下的小半靈力，除去散布于s市各處修煉門派外，全都被采靈大陣牽引，作爲以一生萬的“種子”掙脫不得。

　周敏敏當然不知道那傾天大陣是方婪的緣故，他小心觀察了一段時間，發現那個采靈大陣竟然是無主之陣。可能是當年設陣之人死去或者飛升，總之已經不在人世。他心中一動，便将毫無防備的采靈陣據爲己有，又添加禁制煉化，将溫和無害的采靈陣化爲兇殘掠奪的聚靈陣，來供養他的九陰冥燭。

　如此一來，本身已經靈力稀薄的s市大受影響，甚至一些普通人都感覺胸悶氣喘，身體無力，大病小病不斷。這也引起了上面的注意，莫恒帶着的特情處人員，已經蓄勢待發，張開了恢恢天網。而就在這個時候，周敏敏突然從s市消失了。

　等他他再次出現的時候已經在g市，并且變成了一具屍體。

　方婪在發現九陰血蟒跟着他來到g市之後，第一反應就是引開對方。且不說厲榮澤就在不遠處的片場拍攝，就是影視城裏這麽多普通人，若是九陰血蟒真的要在此處大開殺戒，一定會殃及無數。

　他運起白象如我之術，瞬間就消失在原地。周敏敏已經察覺不到厲榮澤氣機，一心都撲在方婪身上，想要借由方婪順藤摸瓜找出那個交爻之體。卻恰好失之交臂。

　方婪出了g市市區之後，才停下。一轉身，千萬條血紅色猙獰的觸手從虛空中出現。

　對付九陰血蟒，他并無把握，但是事已至此，也隻能一戰。已經遠離厲榮澤，周圍更是荒無人煙，方婪心中沒有了半點顧忌。

　周敏敏很快就随之出現，一見方婪，恨不能張口欲噬。起先方婪處境極其不利，好幾次都千鈞一發。不但周敏敏以爲他今日必勝，甚至已經想好要将方婪神魄煉化成九陰冥燭的役鬼，供他驅使。然而就在最後關頭，方婪體内靈力突然爆逸而出，化爲一柄長劍直直飛刺而去，準确的插進了周敏敏心髒。周敏敏死得極其不甘。他根本沒想到自己實力已經提升到這樣地步，竟然還會死在方婪手中。

　被長劍刺中的一瞬，他的身體迅速腐化，皮膚幹癟，頭發蒼白，形容枯槁。短短幾秒就老了幾十歲。原來他借用秘書提高修爲，其實是耗命之法。修道之人壽元綿長，本無妨礙，但他一朝身死，軀體就顯露出本相來。

　而神魄化作一道黑光，瞬間竄入空中，欲要逃逸，卻被長劍當空釘住，掙脫不得。

　方婪說他抓住了周敏敏，指的就是這個。

　方婪解決了周敏敏，又毀去九陰冥燭，并沒有立刻回g市。反而朝着更加遠離g市的地方而且。在一幽深洞穴裏，他取出周敏敏神魄，按着之前對付那亦男亦女道友之法，探知了他神魄中所有東西。然後碧色光芒亮起，周敏敏最後一縷幽魂就化作片片飛光。

　方婪在做完這一切才反應過來自己究竟做了什麽。

　他雖然不覺得自己是什麽好人，甚至曾經也爲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過。但是，從來……也絕不會這麽，輕而易舉，殺人滅魂，毫不遲疑。

　這他媽的是怎麽回事？

　方婪一拳錘在石壁上，碧色波紋以他拳頭爲中心，一圈圈蔓延開來，很快就傳來了咔哩咔嚓的聲音——石壁開始碎裂。

　方婪瞬間後退，他剛剛飄出，山洞就轟然坍塌。

　陰晴不定的看着眼前的石礫廢墟，他心情複雜。

　這已經是第二次了，而上一次，就是那個亦男亦女之人來襲，他不但将對方制服，還欲要毀其神魂，隻是最後讓人逃脫。

　方婪忽然狠狠一閉眼，他到底是誰？

　他到底是誰？

　到底，是誰？

　他還是他嗎？

　方婪拼命去回憶上一世，他爲了權利和财富，翻手*，在陳家衰落之時入主，并毫不留情的将陳向遠打落塵埃。那個時候，陳向遠看着他眼裏無時無刻都帶着濃重的恨意。

　而現在呢？

　他眼前頓時出現陳向遠坦然看着他，眼底深處還藏着不易察覺的親近，叫他，“大哥。”

　很多事情都變了，不，應該說一切都變了。方婪覺得他幾乎要看不清上一世都發生了什麽。是不是他記憶裏的上一世根本就不曾存在過？

　方婪一時間腦子裏諸念紛雜，理也理不清。

　況且，上一世，他和厲榮澤也根本毫無交集。

　但是如今，他是自己的。

　方婪盯着眼前的廢墟，久久靜立無語。

　之前在北冥那裏聽到“紫微”二字，他着重留意了，後來那亦男亦女之人又提到“命元歸位”，他靈力探入，更是得知了不少。因此心中也不是沒有猜測過，自己或許紫元，甚至究極之境的“神人”，轉世曆劫，又或是修煉道心才變成現在的樣子。

　而這一切，在他幹脆利落，徹徹底底殺死周敏敏的時候，終于動搖起來。

　紫微二字，怎麽也不能夠和什麽妖魔邪道扯上關系？

　方婪站立良久，平靜了心情，才回轉g市。

　在擊殺周敏敏之後，他感覺得到，一些原本屬于他的力量開始在體内迅速複蘇，雖然他境界未變，但實力已然不可同日而語。同時，他也清楚的感覺到自己道心有變。

　一股陌生的道意從身體深處蔓延而上，要不是他心志堅定，幾乎穩定不住自己。方婪根本不想在這個時候面對厲榮澤，因此專門悄無聲息出現在房間裏，沒想到厲榮澤卻像是察覺到了一樣，突然回頭，剛好看到了他。

　想到厲榮澤，本來閉眼着眼，靠在沙發上的方婪忽然又睜開了眼睛。

　“婪哥，最後一場了，你沒問題的。”段松一邊扭開一瓶新的礦泉水遞過去，一邊低聲安慰。

　厲榮澤神色平淡，并沒有多煩躁不耐的樣子，隻是點點頭，沒說話。

　今天他隻有一場戲，但是狀态不對，好幾次都沒過。趙猛便把别的先提上來拍，讓厲榮澤休息一下。趙猛那個脾氣都沒氣，他反而還安慰厲榮澤，這一場角色*波動很大，心理變化複雜，是比較難以掌握。不然他也不會一天就安排這麽一場。

　厲榮澤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他情緒正常得很。段松表情卻不怎麽正常。

　他還記得早上去接厲哥的時候，厲哥直接就說不來，大早上的，聲音裏那種火氣，都是男人怎麽會聽不出來？況且方婪馬上就接過電話，段松表示，除非他傻了，不然怎麽會猜不出那會是什麽箭在弦上的情況。

　所以他一整天都挺心虛的。

　不過厲榮澤根本就沒和他提早上的事情，連個道歉表忠心的機會都沒有給他。

　這邊正拍着，趙猛突然喊了停。段松也沒放心上，趙導拍戲，一分鍾喊三次卡都是常事，但是他還是擡頭看了眼。

　也就是這麽一眼，他突然驚了起來，連忙轉頭給厲榮澤說，“厲哥，你看是誰？”

　厲榮澤一擡頭，就看見王昊成正走進來，趙猛剛剛迎上去。

　王昊成後面還跟了一個人，宋天成對趙猛笑了一下，就繞過衆人，直接朝他走過來，邊走還邊笑道，“還是Zonger面子大，吃頓飯都要昊成哥親自來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