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作者:neleta 更新:2015-02-07 10:00 字數:7867
戚家莊和寧甘城裏的厮殺很快便平息了下來,而在天山以北的天一教內,聶政這邊的進展也極為順利。在駱沛菡、駱沛鋒、駱玉修以及其他駱玉鐸安排的內應相助下,天一教潰不成軍,六位長老被堵在了一條暗道裏。他們原本想帶著教主和聖女離開,哪知有人先他們一步帶走了教主和聖女,他們六人隻好先行逃命,可惜出口早已被巨石堵住,他們要麽出來投降,要麽就被餓死在暗道中。
聶政拿著一支火把道:“我進去找他們。”
“別!”駱沛菡拉住了他,不放心他進去。
聶政拉下她的手,淡淡道:“我有事問他們,你們別跟著。”聶政擡腳進了暗道的入口,暗門在他的身後關閉。
沒有人敢不聽他的命令,剛剛結束的這場厮殺讓他們見識到此人和那位毛人的可怕之處。饒是知道他們身分的戚老大都寒毛直豎,暗呼還好自己沒有與他們為敵。
駱沛菡咬嘴看著落下的暗門,失落不已。這人,變得很厲害,很厲害了。而這樣一個厲害的人,還能屬於她嗎?又肯屈居人下嗎?駱沛菡突然覺得自己之前的想法非常的幼稚可笑。
“姐。”有人在她身後小聲提醒,“別忘了大事。”
駱沛菡的眼裏閃過厭惡,第一次覺得自己的弟弟是這麽的令她失望。
“你自己去找吧。”
不想再看弟弟,駱沛菡走到戚老大的另一邊,等聶政出來。
駱沛鋒異常懊惱,他怎麽就把聖女給弄丟了?看一眼不理他的姐姐,駱沛鋒叫了一些人和駱玉修一起去尋找聖女和教主。走出一段路,駱沛鋒扭頭往人堆裏看了看,眼裏閃過精光,那個毛人呢?好像剛才就沒看到!想到什麽,駱沛鋒跟駱玉修咬了咬耳朵,駱玉修帶著幾個人從另一個方向匆匆走了。
戚老叁不動聲色地朝幾名手下使了個眼色,那幾人點點頭,和戚老叁一起悄悄離開。
一步一步往前走,聶政聽到了暗道中那一聲聲緊張憤怒并且努力壓制的呼吸聲。暗道隻有一條道,聶政也不必特意感知他們在哪裏,隻管往裏走就行了。又走了一段路,聶政停了下來,火把的光亮映出了六張憤怒又慌亂的臉,聶政向左側猛地砸出一拳,土牆上轟然出現了一個拳洞,聶政在六人的驚懼中把火把插到那洞裏。
“你究竟是誰!我們與你無緣無仇,你為何要幫著戚家莊對付我們!”
聶政沒有回答,他直接閃到那六人的面前出手了。暗道裏太窄,六人根本施展不開拳腳,就算他們能施展的開,又如何是聶政的對手。林盛之和潘靈雀修煉假的《海魄真經》都到了無人能敵的境地,何況是苦修真正的《海魄真經》的聶政。這不是高手與高手的對決,而是聶政單方面的屠戮。這些人,逼死了冬夫人,害得他的寶貝從小受盡磨難、吃盡苦頭,害得他的寶貝早早的就沒有了娘,這些人,是他的仇人!
火把發出的劈啪聲被掩蓋在一聲聲的慘叫痛呼之中,聶政沒有立刻殺了六人,他廢了五人的手腳,留下了完好的一位長老。
“你……你究竟,是誰……”唯一被聶政手下留情的山長老牙關打顫地問,死,也要死個明白。
聶政冷凝地吐出兩個字:“羽冬。”
山長老先是一愣,接著臉上浮現絕望,另外五個還剩一口氣的長老心裏陣陣發寒,終於明白他們是如何招惹來這個魔頭了。
“她,葬在哪裏?”聶政問。
山長老的雙手悄悄運功,還不等他有所動作,聶政的拳風就迎面而來,把他打了個趔趄。山長老捂著冒血的嘴,下一刻,他隻覺渾身劇痛。
“啊啊啊——!”
山長老的武功被聶政廢了。
“你們把她,葬在了哪裏?”
指頭被一根根掰斷,養尊處優了幾十年、高高在上了幾十年的山長老如何受得了這樣的酷刑,立馬就招了:“在地下墓穴,在地下墓穴——!”
“她是,怎麽死的?”
“自盡,自盡,服毒自盡!”山長老眼睛泛白,要疼死了。
聶政的厲眼掃向另外五人,那五人馬上點頭:“是自盡,是自盡,自盡死的!”
“她死之前,你們對她做了什麽!”
山長老拚命搖頭,眼淚都疼出來了。
“沒有!什麽都沒做!她要去看那個男人,說看過之後才交出養功,我們帶她去了,結果她卻服毒自盡。她身上根本就隻剩下幾年的養功,我們什麽都沒做,什麽都沒做!啊啊啊——饒了我,求你饒了我——!”
聶政嫌惡地把已經完全沒了尊嚴的山長老丟在地上。這就是天一教的長老?害得小蛾子家破人亡,害得他的寶那樣淒慘的天一教長老?
聶政的手風揮出,除了山長老之外,另外的五位長老全部身首異處。山長老眼淚鼻涕直流,嚇得直哆嗦:“我們沒有殺她,是她自己自盡!我發誓我們真的沒有殺她!”
“你們可有派人到關內去尋她?”
山長老不敢隱瞞,點頭:“有,有,但沒尋到。”
“是你們的人去尋她,還是關內有人幫你們尋她的?”
“是我們的人,去尋的。我們查到關內有人瞧見一位模樣像她的女人每個月都會去廟裏上香,我們就派人去找,結果沒找到。後來聽說她出現在另一個地方,我們又派人去找,結果找了一年都隻是聽說,我們就把人撤了回來,哪知她後來自己回來了。”
“你是在哪聽說她每個月去上香?”
山長老抓著自己的頭發苦苦回想,過了會兒他磕起頭來:“太久了,我記不得了、記不得了!大俠饒命,大俠饒命!太多年了,我老了,真的記不得了!”
若不是還有事要問,聶政絕對會一掌打碎山長老的頭骨。
“上任教主姓甚名何?”
山長老抖得如篩子,哭喪著臉說:“我、我不知道哇!”
“你不知道?!”
山長老嚇得往後爬了幾步:“教主的名字,隻有、隻有抱教主,回來的人,知道,那人,那人在教主死後……死後……”
“你們殺了他?”聶政的聲音如地府傳來。
“大俠饒命!大俠饒命!”
山長老磕頭求饒,答案已是明顯。教主叛教,抱教主回來的人難辭其咎,自然也會被處死,以此抹去這一污點。
聶政走到山長老的面前,蹲下。
“羽冬,可是和那個男人葬在一起的?”
“是是是,是是是!”
“他們的墓,有何特點?”
“碑上無字的那個就是。大俠饒命,大俠饒命!”
聶政咬牙一個字一個字吐出:“我饒了你,有何臉面去見冬夫人?有何臉面去見她的兒子?”
“啊?!”
山長老震驚的擡頭,而留在他腦中的最後一片記憶就是聶政冷若寒霜的臉。在頭骨碎裂的那一刻,山長老還在驚訝--羽冬,有個兒子?
不過,沒有人回答他的驚訝,他也聽不到任何的回答了。丟開山長老變形的腦袋,聶政心情沉重地踩過另外五人的屍體往外走。他的寶,永遠都無法知道他的親生父親叫什麽,他,還是沒能做到對寶的承諾。
駱沛菡心焦地等在外面,戚老大帶著一部分兄弟也耐心地等著。終於,暗道的石門開了,駱沛菡跑了過去抓住聶政的胳膊:“你沒事吧?怎麽去了這麽久?他們呢?”
“死了。”淡淡地說了一句,聶政拉下駱沛菡的手,說:“我要去墓地。”
“我帶你去。”
聶政看向戚老大,戚老大對他點點頭,眼裏的意思隻有聶政明白。駱沛菡帶著聶政去墓地,戚老大沒帶人,從手下的手裏拿了一個大包袱孤身跟著聶政前往。
在前面帶路的駱沛菡這才意識到異樣,聶政為何要去墓地?她回頭去看聶政,就見聶政神色哀戚,她的心頭跳了幾跳。
咬了咬嘴,沒有問出心中的疑惑,駱沛菡帶著聶政和戚老大在迷宮般的總壇內左拐右拐,從一條暗道裏出來,又走了一段路,駱沛菡停下,指指前方陰森森的地方說:“那裏就是歷任教主、長老和聖女死後埋葬的地方。”
聶政沉默地走過去,在一排排刻著字的墓碑中,他在最角落找到了一座無碑文的墳頭。說是墳頭,也不過是幾塊大石頭壓在一個小土堆上。聶政的牙關緊了又緊,在駱沛菡的驚呼聲中,他在那座墳前跪了下來。戚老大也在他身邊跪下。
“冬夫人、岳丈大人,請原諒,我們來晚了。”
駱沛菡的雙眼大睜:“聶政?”這裏埋著,聶政的岳丈?!
聶政沒有回應駱沛菡,他對著墳頭恭恭敬敬地磕了叁個頭。
戚老大也磕了叁個頭,從包袱裏拿出一把香,點燃,遞給聶政一半。聶政把香插在墳前,又磕了叁個頭。
戚老大也把香插好,說:“姑父姑母,請原諒我這個侄女婿這麽晚才來。我就要跟小蛾子成親了,你們就放心地把小蛾子交給我吧,我會疼她愛她,不給她丁點委屈受。姑父姑母,你們在地下有知,還請保佑小蛾子能早點懷上娃,她總怕自己歲數大了懷不上,心裏難過著呢。”
聶政接著說:“岳丈大人、冬夫人,小寶長高了,長得越來越漂亮了,他們都說跟冬夫人您很像。小寶會說話了,會做衣裳、會做飯、會養雞養鴨,會好多好多本事。你們盡管放心,我們四兄弟會疼他一輩子,愛他一輩子。對不起,沒經過你們的同意我們就娶了他。請你們原諒我們的自私。我們愛他,離不開他,小寶也離不開我們。您二老要是原諒我們了,就給我們托個夢,讓小寶安安心心地做我們四兄弟的小妻子。”做我們孩子的娘。
“聶政?!你,你們——你們跟小寶!”
駱沛菡被自己聽到的“噩耗”震得坐在了地上,連連搖頭。她,不敢相信,不敢相信那個偉岸的男人竟然和那個孩子成親了!還是和另外叁個男人一起成的親!
聶政仍是沒有回應駱沛菡,他繼續說:“冬夫人、岳丈大人,寶想你們,我現在就帶你們去看他。”說完,他站了起來,戚老大也站了起來。兩人走到墳頭邊開始搬上面的石塊。
“聶政!”駱沛菡的牙關在打顫,“告訴我……這不是真的……你告訴我!這不是真的!”
下一刻,駱沛菡暈倒在地上,聶政點了她的穴道。
戚老大看了眼駱沛菡,小聲問:“她,你打算怎麽辦?”
“我不會要她的性命。等離開這裏,我會跟她說清楚。”
戚老大不放心地說:“她可是知道小寶的身世了。”
“我不怕她說出去。”接著聶政對戚老大說:“這次我會一次解決掉這些麻煩,我的,還有你的。你和小蛾子就安安心心地在戚家莊過你們的日子吧。”
“聶盟主,這次多虧有你,我戚自成欠你一份大恩。”
“你是小寶的姐夫,說起來是我們欠你的恩情。戚莊主,小蛾子就交給你了。”
“她是我的女人,我不對她好還對誰好。”
兩個年齡差不多的男人因為一對姐弟的關系不由得惺惺相惜。不再多說廢話,兩人專心地搬石頭。待石頭搬完了,戚老大從包袱裏拿出一對鏟子,和聶政兩人一起鏟墳。冬夫人也好,她的男人也好,都不會願意在這個冷冰冰的地方長眠,他們一定很想回到自己的兒子身邊。尤其是那個男人,他甚至都沒有見過自己的兒子一面。聶政要把他們帶回家,帶到他們和小寶的家,讓他們再也不與自己的寶貝分開。
聶政和戚老大誰也不說話,埋頭挖墳。當聶政手裏的鏟子碰到一個堅硬的東西時,他馬上丟了鏟子用手刨。戚老大看到了一個埋在土中的黑色盒子,也趕緊丟了鏟子和聶政一起用手刨。兩人合力從土中挖出一個黑色的木盒子,聶政用袖子抹掉盒子上的土,小心翼翼地打開盒子,盒子裏是一個黑色的布包,聶政打開布包,他和戚老大的呼吸瞬間不穩,布包裏是骨白色的粉末。聶政把布包慢慢包好,闔上木盒,他把木盒交給戚老大,繼續刨。
戚老大捧著這個木盒,心情沉重而壓抑,想到在這墓穴中的那對苦命鴛鴦,他這個大老爺們也不禁眼眶泛熱。
聶政很快又刨出來一個黑色的木盒。打開木盒,裏面是一個藍色的布包,掀開布包,同樣是骨白色的粉末。重新包好,闔上蓋子,聶政從墓穴裏跳出來,戚老大也跳了出來。
看看聶政懷裏那個比自己手上小一些的木盒,戚老大道:“我這個應該是姑父的。”
聶政眉頭緊鎖的點了點頭。他把這個木盒也交給戚老大,然後扛起駱沛菡說:“走吧。”
戚老大把兩個木盒小心翼翼地放進他帶來的那個包袱裏,也不要鏟子了,他把包袱紮緊,跟著聶政離開。回頭又看了一眼那些陰森森的墳頭,戚老大說:“咱們把這地方毀了吧。小姑和姑父肯定恨死這地方了。”
聶政的回答是:“放把火,燒個幹淨。”
“好!”
離開了墓地,聶政讓戚家莊人的把駱沛菡帶走,他和戚老大帶著人把天一教總壇內能毀的全都毀了。天一教藏於這裏的金銀珠寶等財物,聶政讓戚老大全部帶走。之後,戚老大讓手下把一壇壇的油潑到這罪惡之地的各個地方,然後一口氣丟入了幾十支火把。屹立在總壇上的土丘轟塌在陷落的總壇內,從此,天山以北再無天一教。
“我已經派人去找羽家人了。他們若想離開,我會把他們安置到寧甘城去。”
戚老大站在聶政的身邊,和他一起注視著面前從地下冒出的熊熊火焰。火焰吞噬了一切的罪惡,也吞噬了一切的悲歡離合。
天亮了,一夜的狂風吹過,朝霞在天際出現。聶政上馬,從戚老大的手裏拿過包袱,調轉馬頭:“走!”
“哈!”
在馬屁股上狠抽了一鞭子,戚老大帶著自己的人馬跟隨聶政離開,身後的火焰仍在燃燒著,前方仍有許多阻礙需要聶政和他的兄弟們一起去一一鏟除。
“我們先去接寶和小蛾子,然後回戚家莊。”
“聽你的。”
身後傳來陣陣的爆炸聲,戚老大最後又回頭瞟了一眼,心中是前所未有的輕松。這下子丫頭可以安安心心做他的媳婦,給他生兒子了。
※
天亮了,昨晚情緒受了刺激被好哥哥點了睡穴的小寶幽幽轉醒。雙眼還沒睜開,他就聽到叁道熟悉的聲音喊他。
“寶寶。”
“寶貝。”
“小寶。”
好哥哥……美人哥哥……姐姐……小寶緩緩睜開眼睛,有一瞬間的失神。唔,天亮了。揉揉眼睛,他要起來,才發現他躺在好哥哥的腿上。小寶立刻露出一抹笑容:“好哥哥。”
葉狄緊繃了一晚上的臉瞬間柔和了不少,扶起小寶,他揉揉對方的肚子,問:“餓了吧?好哥哥給你拿吃的去。”
“我去。”藍無月走了。
小蛾子在床邊坐下,摸摸小寶略顯蒼白的臉,手上端著一碗水喂過去。小寶覺得頭有點暈,他就著姐姐的手喝了水,似乎還沒想起昨晚發生的事情。
小蛾子擔心地看向葉狄,葉狄對她輕輕搖了搖頭,這時藍無月回來了,手裏端了一碗湯面,是早上小蛾子做的。小蛾子和戚老莊主一晚上幾乎沒睡,戚老大他們一直都沒回來,兩人擔心的睡不著。不過戚老二派人送了消息過來說莊子裏沒事,兩人也算是安了一半心。藍無月和葉狄守了小寶一夜,在大哥和阿毛回來之後,他們就要面臨最艱難的一件事了,兩人的心一直提著。
小寶雖說睡了一夜,但醒來後的精神明顯不大好。漱了口之後,他窩在好哥哥的懷裏沒什麽胃口的吃湯面,總覺得自己忘了一件重要的事。小蛾子、阿毛和葉狄緊張不已的盯著小寶的臉色。上回肖月安罵阿毛是妖怪是啞巴,把小寶氣壞了,這次肖月安更過分,小寶還不知會給氣成什麽樣子,更別說昨晚還有刺客。藍無月和葉狄豈會不清楚小寶對一些事的在意。小寶剛睡起來,明顯還沒完全清醒,等他回過神來就糟了。
藍無月和葉狄心裏正擔憂著呢,咀嚼的小寶動作慢了下來。咽下嘴裏的湯面,小寶盯著嘴邊的勺子不張嘴。
“寶貝?怎麽了?”
藍無月的心裏咯噔一聲。小寶的氣息明顯不穩了起來,藍無月把勺子放回碗裏,摸摸他的臉:“寶貝,怎麽了?”
小寶擡起了頭,眼眶是紅的。
藍無月暗叫一聲糟糕,把碗交給小蛾子,小蛾子明白了,小寶想起來了。藍無月把小寶抱到懷裏,輕摸他的後背,吻他的發旋。
“寶貝,不怕,都過去了,事情都過去了,哥哥們沒事,寶貝,不怕。”
葉狄也反應過來了,立刻哄道:“寶寶,壞人都被哥哥打跑了。”
小寶一手抱住美人哥哥,一手按住美人哥哥的右肩,眼裏是憤怒的淚水:“哥哥不是,哥哥不是。”
一回來就從二哥和小蛾子的嘴裏知道肖月安說了什麽的藍無月擡起小寶的臉,親吻他:“哥哥當然不是。寶貝忘了嗎?哥哥說過,隻要你認為哥哥不是,哥哥就不是。別人說什麽都不必去理會。寶貝,哥哥是你的哥哥,是你的好哥哥、美人哥哥、大哥哥和鬼哥哥,是你愛的、離不開的哥哥,不要去在意別人那些惡毒的話,你愛著哥哥,這才是最重要的。”
小寶為哥哥們心疼的眼淚滴落在美人哥哥的指尖上。如果不是閻羅王,鬼哥哥怎麽會早生華發?如果不是閻羅王,美人哥哥怎麽會沒了右臂?如果不是閻羅王,好哥哥又怎麽會得了瘋病?而他的大哥哥,他的大哥哥隻是因為身上多了一些毛就被人割壞了喉嚨,從此再不能說話。他的哥哥們,經歷了那麽多的苦難和艱辛才能活下來,可那個人,那個人竟然說他的哥哥又老又殘,說他的哥哥是妖怪是傻子!不原諒,不原諒,他不原諒那樣一個故意傷害他的哥哥的人!
“不見……不要見……美人哥哥,我不要,再見那個,人……不要再見……”
吻去小寶為他們流下的淚,藍無月保証:“哥哥不會讓你再見到他,他不會再出現在你面前。”
“寶寶,不哭,不哭,好哥哥心疼。寶寶,不哭。”
小寶扭頭,又抱住好哥哥,把自己的心疼印在好哥哥的臉上。
“好哥哥……我愛你……小寶愛你……”
葉狄的呼吸瞬間不穩,用力抱緊小寶,聲音頓時啞了:“好哥哥也愛你,好哥哥隻愛寶寶,隻愛寶寶。”
小寶伸手又握住美人哥哥的單手。
“美人哥哥……我愛你……小寶愛你……”
“美人哥哥也愛你……寶貝……寶貝……”
小蛾子輕聲退了出去,為屋內的叁人關了門。抹去臉上的淚,小蛾子呼吸發顫地喘了兩口氣,大步出去了。
這一上午,藍無月和葉狄都沒有出屋。肖月安對哥哥們的侮辱令小寶十分的心傷和憤怒。他用他的吻、他的愛語告訴他的哥哥,他們不老不殘,他們是他最重要、最愛的哥哥。
藍無月和葉狄幸福的感受著小寶對他們的心疼,對他們的安慰。在享受的同時,誰也沒有告訴小寶,肖月安死了。那樣的人,在昨晚過後就不應該再出現在小寶的心裏。肖月安的死是咎由自取,哪怕葉狄不動手,藍無月也會動手。在這場博弈開始的時候,他們就已化身為魔,人擋殺人,佛擋殺佛。
中午,戚老莊主派人到外頭買了點吃的回來。小寶的情緒已經好了很多,葉狄和藍無月帶他出來吃飯。幾個人剛坐下,有人敲門,藍無月立刻去開門,小寶抓緊了好哥哥的手,會是誰?小蛾子和戚老莊主都放下了筷子,盯著門簾。
外頭傳來一人的喊聲:“丫頭,哥回來了。”
“大哥!”小蛾子猛地站起來繞過飯桌就往外跑。
“寶,鬼哥哥回來了。”
“鬼哥哥!”小寶放開好哥哥的手也往外跑。
門簾掀開又落下,葉狄和戚老莊主都起身出去。就見院子裏,小蛾子和仍穿著一身夜行衣的戚老大緊緊抱在一起,小寶則整個人挂在同樣一身夜行衣的鬼哥哥身上。
“你們可算回來了,我們擔心死了。”戚老莊主露出了這麽多個時辰以來的第一個笑容。
“進屋吧,我們正好剛要吃飯。”藍無月在一旁道。
聶政抱著小寶,戚老大抱著小蛾子,幾人進了屋。
小蛾子捧著戚老大的臉左看右看,直怕他受傷。戚老大在小炕上坐下,拉下小蛾子的手,很不害臊地當著老爹的面親了小蛾子一口,笑著說:“哥沒事,一根頭發都沒斷。”
“我擔心死了。”小蛾子的眼裏有了淚,天知道這一晚上她是怎麽過的。
“哥這不回來了嘛。”
這邊,小寶也是不停地摸鬼哥哥,擔心鬼哥哥哪裏受傷了。聶政抓住小寶的手笑著說:“鬼哥哥一點事都沒有。寶,吃飯,吃了飯咱們去戚家莊,還有事要做。”
小寶的身子一震,擡頭看向鬼哥哥。聶政完美的壓住心傷,說:“先吃飯,鬼哥哥可餓壞了。”
一聽鬼哥哥餓了,小寶忍下問娘的事,立刻給鬼哥哥盛飯。
聶政到屋裏換衣裳,戚老大也去換衣裳,穿著一身夜行衣回來已經很惹人注目了,回戚家莊可不能再穿一身黑。藍無月提著大哥交給他的那個大包袱進了裏間,臉上立刻露出了擔憂。聶政朝他搖搖頭,讓他忍住。藍無月關了裏間的門,把昨晚發生的事情簡單但又重點的告訴了大哥。
聶政聽後的第一句就是:“寶怎麽樣?”
“寶貝被氣壞了,二哥讓他睡了一晚,早上醒來的時候特傷心,不過現在沒事了。”
“那就好。”聶政把黑衣黑褲丟到地上,拿過藍無月遞過來的幹淨衣裳,一邊穿一邊低聲說:“對於肖月安的死,老爺子是什麽意思?”
“他連戚老爺子都要殺,老爺子能有什麽意思?老爺子打算把肖家人安排到別的地方去,他們愛怎麽樣就怎麽樣吧。戚老爺子也氣壞了,沒想到肖月安如此的忘恩負義。”
“寶知道肖月安死了嗎?”
“不知,我和二哥不想告訴他。”
“嗯,別讓他知道。”
對於肖月安的死,聶政表現的就好像死了一隻螞蟻。穿戴好,聶政沉聲道:“阿毛和老叁直接回戚家莊了,吃完飯我們就過去。先跟寶說他娘的事,再去處理其他人。”
“大哥……”藍無月害怕。
聶政深吸了一口氣,看了眼炕上的那個包袱,說:“這事咱們避不過去的。等會兒你把你二哥叫出去先跟他叮囑叮囑,讓他有個準備。”
“嗯。”
小寶還等著他們吃飯呢,兩人也不多說了,出去吃飯。
“鬼哥哥,大哥哥呢?”鬼哥哥一出來小寶就問。
聶政走到他身邊坐下說:“你大哥哥還有事,跟戚叁哥先回戚家莊了,吃了飯咱們到戚家莊跟他會合。”
小寶點點頭,放心了。捧起碗大口吃飯,想早點見到大哥哥,確認大哥哥的平安,也想早點知道娘的下落。
看著小寶,端著碗的聶政、藍無月和戚老大卻怎麽也提不起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