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chapter66
他將空酒杯放在桌子上,「在島上,阿明和你接觸並不多。一開始也沒有異常。但是……」他抬眼看向林澤川,「不知為什麼,阿明突然開始對你關注了起來,而且態度也變了。雖然表面上不是很明顯,但是我是不會感覺錯的。」
林澤川的手緊緊握緊扶手,微抖的手指洩露了憤怒的情緒。
「那種態度很微妙,也讓我覺得似曾相識。只是我沒有想這麼多,畢竟程向南已經死了。借屍還魂什麼的,太虛玄了。我開始沒有朝這方面想。只是當阿明撇下我匆匆回國的時候,我就跟在阿明後面查,也不是太確定。直到——」他又往杯中倒了半杯紅酒,「阿明把你帶去秦家。一切都很了然了。」
顧銘微微一笑:「真是難以相信。但是證據確鑿,讓我不得不信。」他眯起雙眼,輕輕晃著酒杯,看著杯中的紅酒在杯中輕輕打著轉,「你明明就已經死了,為什麼還要出現?」
「這一切都是你做的?」林澤川漆黑的雙眸看向顧銘,雙眸因為映著紅酒所以隱隱泛著紅光。雖然是疑問句,但是語氣卻是相當肯定。
顧銘輕輕啜了一口紅酒,「沒錯。我以為你會承受不住輿論的壓力,這樣省的我親自動手了。是我太低估你的承受能力了,程少。」
林澤川輕輕笑了起來,帶著恨意與自嘲。原來自己糊塗了一輩子,連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他的人生何其失敗。
「阿明因為你的事情而被秦家看壓在軍隊中,根本就出不來。而我那親愛的堂弟被我困在國外,這幾天是回不來的。所以沒有人能救得了你的命。」顧銘微笑道,「否則你以為我會和你說這麼多?」
林澤川冷笑了起來,「動手前和我說這麼多,是想讓我做一個明白鬼順便向我示威,還是想讓我體驗一下死前前途未蔔的恐懼?」
「都有。」顧銘笑道,「你越是痛苦,我就越是高興。因為你的存在就是我痛苦的根源。」他緩緩站起身,從抽屜中拿出槍指向林澤川的額頭。
槍聲響起——
重物重重地砸在地板上,鮮血一滴滴不間斷地濺在地板上,漸漸蜿蜒開來。顧銘左手按住右手的手腕,仍是堵不住不斷湧出來的血,他利刃一般的目光看向牆角,「真是沒想到你居然背叛我,連重。」然後他輕嘲了一下,「我忘記了,當初你是先跟著顧炎的。真是沒想到,十幾年過去了,你居然還沒有忘記你的舊主子!真是養不熟的白眼狼。」
那個叫連重的黑衣人就是將林澤川帶進來的人,也是那隊人的頭。也算是顧銘的心腹。見是連重開的槍,剩下的黑衣人卻是有點不知所措,紛紛拿著槍指著連重,但是眼神猶豫,沒有進一步的動作。
連重是顧家訓練出來的保鏢,當初是分配給顧炎的,只是顧銘見連重身手很好就對顧炎說了一下,連重就被調給了顧銘。這是十幾年前的事情了。
連重笑了一下:「顧銘少爺,我效力的對像是顧家,從無二心。」
顧銘還沒有開口,門就被人撞開了。所有人的目光都朝門口看去,撞開門的人也是穿著黑色的西服,從門口看去就能看到五六個人。
「原來都是熟人。」顧銘看著那些人,冷笑了一聲。顧家的保鏢都是一塊兒訓練的,彼此都認識。
顧炎進了門走向林澤川,仔仔細細打量了一下他,發現林澤川除了臉色極其難看之外沒有受什麼傷,這才放下心來。
「顧炎,你不是應該被顧語謙留在加拿大V城的嗎?」顧語謙是顧銘的親生大哥。
顧炎按住林澤川的手臂,轉頭看向顧銘,「你以為顧語謙能留得住我?我昨天就回來了。顧語謙沒有告訴你吧。」他輕輕歎息了一聲,「我很希望是我猜錯了,這一切不是你做的。所以我明知道爺爺沒有生病,依舊和你去了加拿大。我知道你回國了,雖然你騙我說去格陵蘭島看極光。還讓顧語謙想辦法把我留在V城。」
顧銘笑了一下,倔強中帶著落寞,「無論我怎麼努力,你們看到的都不是我。就連大哥也一樣,你什麼都優秀,我這個親弟弟在他心中還比不過你這個堂弟。從小他們誇的都是顧語謙和你,提到我時就皺眉頭。阿明也一樣,他從來都看不到我。無論在哪裡,我都是可有可無的存在。」他喃喃道,「為什麼會這樣?我明明都那麼努力了……」
「既然我能猜出來,顧語謙怎麼會猜不出來?他只是希望你別走極端。」顧炎說道。
「哈哈哈!」顧銘笑了起來,帶著些許瘋癲,「你們一個個,都是這種嘴臉。你是這樣,我那好大哥也這樣,那副高高在上的嘴臉,好像所有人在你們眼中都是棋子,不值一提。在你們眼中,我很可憐可悲吧。收起你們的關心憐憫,我不需要你們那種廉價的施捨!」
顧炎沒有答話,輕輕揚了揚手,顧銘就被人帶了出去。顧銘的保鏢首先是聽從於顧家,然後才是顧銘,顧語謙的態度要比顧銘的命令更重要,所以他們並沒有反抗。
整個過程中,顧炎都牢牢地按住林澤川的手臂。
「你放開我!」林澤川無論怎麼掙紮都掙不開顧炎,他憤怒地大喊了起來。他的理智在逐漸消蝕,憤怒的情緒不斷膨脹。
「出去!」顧炎對著書房剩下的人說道,那些人都點了點頭。
「冷靜一點。」顧炎溫言道。
「滾開!」林澤川的眼睛都是紅的,「你居然阻止我!果然是一家人,好兄弟!」
顧炎把他抱在懷裡,阻止他不斷的掙紮,「你殺了他也無濟於事,只會讓你麻煩不斷。」
「我不在乎!」林澤川吼道,「殺人償命!」一場有預謀的車禍讓他失去了一切,讓他跌入塵埃,看盡他人臉色,讓他有家不能回。
林澤川被顧炎扣在他懷裡,所以他看不到顧炎眼中的疼惜。
「如果你殺了顧銘,顧家是不會放過你的,顧家很護短。你現在沒有家族的庇護,而我也無法和整個顧家對抗。」顧炎能夠感受到懷中的林澤川身體都憤怒到發抖。
「放開我。」林澤川的聲音突然冷了一下。
顧炎低頭看著林澤川拿槍抵著他的腹部,沒有任何動作,也沒有放開他。
「顧家不可能交出顧銘,這事不是我能左右的。但是顧銘會受到相應的懲罰。」顧炎的指尖穿過林澤川的頭髮,輕輕撫摸著林澤川的頭。
「呵呵,什麼樣的懲罰能抵命?」林澤川冷笑道,他的眸子暗不見底,被仇恨淹沒。
顧炎默然。顧家不會讓這件事情洩露出去,更不會讓程家知道。顧家會重懲顧銘,重傷也好,被看押在軍中也好,流放國外不准踏入國內一步也罷,但是絕對不會讓顧銘有生命危險,顧銘再怎麼錯,終究是顧家子孫,顧家不會狠下這個心。
一聲槍響,驚醒了被憤怒淹沒理智的林澤川。他失神地看著手中的槍,手指微彎輕扣著槍。槍聲驚動了門外的人。
「少爺。」
「這件事傳出去,你們一個都別想活下去。」顧炎淡漠地看著門口的人,說道。
「是。」門口的人退了下去,安排相關事宜。
林澤川木然地伸出手,只摸到了溫熱的血。他攤開手,看著指間的血,「你為什麼不躲?」
「如果你想抵命的話——」顧炎唇色開始泛白,說話也開始斷斷續續,「顧銘的事情,顧家是不會不管的,也會讓顧銘得到教訓。只是,我知道無論如何,你都不會滿意結果。畢竟你是——如果你想,我可以——」顧炎的聲音也輕了下去。
這時候,醫護人員走了進來,將顧炎給抬上了救護車。腳步聲匆匆而來,又匆匆離去。原本就安靜的別墅更加的安靜。
空蕩的書房,昏暗的燈光,到處彌漫著血腥氣,有顧銘的也有顧炎的。
林澤川木然地站在書房裡,行屍走肉一般。人聚又人散,一切恍然如夢。他分不清他究竟是程向南還是林澤川,亦或是兩者都不是。
手松,槍落。他痛苦地蹲下了身,滿眼的血色,過去的,現在的。無數人臉從他眼前晃過,家人的,秦明的,周宇桐的,顧銘的,快得讓他抓不住,最終定格在顧炎那張淡漠的臉上。手中依舊殘留著顧炎的血,原本是溫熱的,現在已經冷卻,鮮紅色逐漸凝固成暗紅色,斑斑駁駁。中指銀白色的指環也凝固著顧炎的血,即使再光下,也不見光暈。
許久,他才走出了別墅。晚風微涼,林澤川也不禁打了一個寒戰。一切似乎就這樣結束了,但是這樣的結果,他不知道是哭還是笑。而他該何去何從,他也不知道。如今的他,還剩下什麼?
「林少爺,少爺讓我先接您回去。」鐘管家的聲音傳了過來。
林澤川抬眼望去,只見鐘管家站在車邊,車門半開,對著他依舊是一如既往的淡淡輕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