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鳳四娘只允許自己軟弱半個時辰,便又重新振作起來。
船隊被劫是個大災難,她要趕緊統計那些損失,加以補救。
在徐熙救治完船工後,他們一起回家,他轉去了聚義園,她回到丹霞院,看著一疊帳冊,想起它們原先的主人,她忍不住嘆氣。
終究,他還是只在乎徐淨然,唉……
但她還是執起筆,將每一條帳重新計算一遍。
徐熙去勸告徐淨然,不管烏江十八洞的人江湖聲名多壞,他們沒在蘭州犯法,他們也沒上海捕文書,身為蘭州的總捕頭,就不該對他們出手。
徐熙去了兩個時辰,還沒回來。
鳳四娘想,他也許永遠完成不了這偉大的任務。
就像他說的,徐淨然是個天真的人,但越是天真,是非觀念越是黑白分明,徐淨然不會接受徐熙的想法。
她掐著時辰算帳,中間還不忘為他準備晚膳。
他果然沒有回來吃。她又把飯菜原封不動地收走。
她也沒吃,下午看了那麼多血腥,此時她一口東西都吃不下。
她繼續算帳,算得頭昏眼花。
突然,一隻黑色的小鳥落在她肩上。「大美人,親一個。」尖喙啄上她的臉。
她手中的筆一抖,在帳冊上落下一大塊墨跡。她……居然被一隻鳥輕薄了?!
「你……妖怪……」
「我不是妖怪,我是獨一無二、風流瀟灑、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鳥大俠。」黑鳥說。
「一隻黑鳥……自稱鳥大俠……」鳳四娘捏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懷疑自己算帳算糊塗了。
「你是隻招災惹禍的笨鳥。」徐熙施施然走進來。
「大少爺。」鳳四娘起身行禮。
徐熙看到桌上的帳冊,再看她眼下的黑影,心裡愧疚又憐惜。
他拿下她手中的筆。「我來算吧!妳去休息。」他也知道這事重要,所以推她上床榻後,沒做耽擱,便埋頭算起帳。
她沒有睡,坐在床上看他。他算帳比她快多了,畢竟,她接觸這些事僅五年,而他已經做了十幾年。
他埋首工作的表情很是迷人,全身上下散發著一種可靠的氣勢,她不知不覺看得癡了。
黑鳥還站在她肩上,輕啄著她的耳朵,叫嚷:「大美人、大美人…」以吸引她的注意。
但她沒發現,就沈迷在這份安全感中。
自從經歷過一次家變後,她就變得很容易擔心,因此特別喜愛他身上的穩重。
至少,此時此刻,她的心是定下來的,不會回想起過去的悲慘。
如果徐熙能永遠這樣就好了……她無聲地嘆息。
「吱──」突然,黑鳥高聲啼鳴。「大美人不看我,我不活了!」牠一股腦兒朝徐熙撞去。
「啊!」她嚇一跳。
他正好算完帳,放下筆,一把捉住黑鳥,將鳥扔出窗外。
「牠……大少爺……」她目瞪口呆。
他笑著走到床邊,坐到她身畔,手指愛憐地輕撫她眼下的青黑。
「一隻麻煩的鳥,七叔就是為了牠跟烏江十八洞的人對上。」烏江十八洞的一位洞主,偶然經過集市看到那隻鳥,很喜歡,便出價要買。偏那賣鳥的欺負外地客,硬把價錢提高了十倍,烏江十八洞的人當然不幹,雙方便吵了起來,徐淨然恰巧巡街,以為烏江十八洞的人欺負百姓,出手干涉,於是兩邊人大打出手。
徐熙趕到時,徐淨然已經被打趴,他若晚到一步,徐淨然恐怕小命不保。
他救下徐淨然,與烏江十八洞的人講事實、擺道理,最後狠狠罰了賣鳥人一筆巨款,才擺平這件事。
但烏江十八洞的人已不想要這隻鳥,賣鳥人也覺得牠招災,最後牠被送給徐淨然。
徐淨然帶牠回聚義園,偏偏七夫人不愛,於是黑鳥輾轉成為徐熙的責任。
「四娘,妳想不想養寵物?」
「大少爺可是要將黑鳥給我?」她想著那隻一見面就偷親她的鳥,真不是妖怪?那麼會說話,又如此古怪。
「那隻鳥是西域異種,又久經調教,言語伶俐,只要妳不計較牠的好色,平時倒可以陪妳解悶。」
她忍不住笑了,怪鳥,但或許是不錯的玩伴。
「謝大少爺。」這份禮,她收下了。
他很高興看她笑,能笑,代表下午的打擊已開始消退。
接下來他想放她假,讓她有時間玩樂、放鬆,但願過些日子,她能徹底拋卻那個惡夢。她已經背負得太多,家破人亡、被賣入青樓……他不希望她心底再沈重下去。
他攬著她,兩人一起躺下,沒做什麼,只是單純地休息。
「四娘,今天委屈妳了。」
她不願再去想那些血腥景象,太可怕了。
她轉移話題。「大少爺可勸了七爺?」
他沒說話,但長長的嘆息卻說明了一切。
她早知徐淨然是不聽勸的,也不糾纏,只道:「大少爺,船隊的損失是否報予老太爺知曉?」
他很喜歡她這種明理的態度,讓他很輕鬆。
其實在聚義園的時候,面對頑固的徐淨然,和唯恐天下不亂的七夫人,他真的憤怒。
但一回房,見她辛苦算帳、聽那鳥胡言亂語,他就消氣了。
有個人理解他、支持他,真好。
「說不說也無差別,橫豎他已管不動事。」徐熙摟著她的腰,感覺她的身子僵硬,今天的事對她打擊太大,她即便躺在床上,也無法放鬆。
他便打起精神,陪著她東聊西扯,或許不能讓她忘記血腥,但至少可減輕她心上的壓力。
他一向不多話,但他願意對她說很多、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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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來,鳳四娘悠閒許多,因為徐熙把所有工作都攬去做了,她變得無事一身輕。
但她並沒有放鬆對徐家的控制,因為徐熙理事的時候,她就跟在他身邊,他也不避她,還教她很多行商買賣、與人打交道的訣竅。
總地來說,這兩個月,她收穫良多。
此時,徐熙的視線從帳簿中抬起來,迎上她複雜、迷惘的眼。
「怎麼,我臉上有花?」最近常常看到她這種眼神,她是害怕他又拋下她?
「花在這裡、花在這裡。」黑鳥突然啄了她的唇一下。牠太好色,只要她一不注意,就會被牠吃豆腐。
她撫著她微疼的唇,瞪著那隻在天空飛得搖搖晃晃的鳥。
徐熙一把捉住牠,皺眉。「你一隻鳥──居然還喝酒?」
「呃!」黑鳥打個酒嗝。「劍南春,好香。」
徐熙把牠扔出窗外去。
他走到她身邊,拉下她的手,看著她泛紅的唇。指間輕輕地撫著。
「真是隻色鳥。」說著,他傾身,吻上她的唇。
她水眸裡流轉著興味,吻她的鳥是色鳥,那人呢?
徐熙輕咳一聲,假裝沒看到她眼裡的打趣。
「這些帳已經算完了,下午該去碼頭,給重新出海的船隊送行,妳也一起去。」他花很多時間陪她,希望能抹去她被拋下的不安。
「是,大少爺。」她臉上笑得很開懷,但眼裡依舊有迷惘。
他嘆口氣。「四娘,我在這裡,我不會消失的。」
她低下頭,沒有說話。因為徐淨然不在,所以他會留下來,一旦徐淨然出事,他還會記得這個家、記得她嗎?
她本就不容易信人,再有過一回不好的經驗後,她更難對他付出信心。
他想,話語是無法解開她心裡的結,他只能讓日後的行動證明一切。
「妳去準備一下,過午我們一起去碼頭。」
「是,大少爺。」她才走出丹霞院,便見小虎在前方探頭探腦。
小虎一見她,便跑過來拉住她的手。
「四娘,不好了……不好了……」他神情很難看。
「別緊張,有事慢慢說,我在這兒呢!」她對他微笑,輕輕抽回自己的手。「你是總管的親戚,未來,也有機會接任總管的位置,要在這麼一個大家族裡棲身,首先就要學會冷靜,否則你有天大的本事,也沒有用。」
她拍拍他的肩,讓他把彎駝的背挺起來。
「你是個聰明的孩子,應該能明白我的意思,現在,慢慢說,發生什麼事了?」
小虎深吸幾口氣,在鳳四娘鼓勵的眼神下,慢慢平靜下來。
「四娘,妳讓我看守聚義園,結果我看到……」他的臉脹得通紅。「七夫人,她……她跟別的男人一起……他們……」
她聽著,藏在袖裡的拳頭悄悄握緊了。就知道七夫人會惹事,果然──
「這件事發生多久了?」
「我不知道。」小虎很慚愧。「我今早才看到的。」
「認識那個男人嗎?」
「是老太爺院裡的宋護衛。」
「這件事目前除了你跟我,還有誰知道?」
「沒有了,我不敢告訴別人。」
「小虎,你真聰明,做得很好。這樣的事是不能宣揚出去的,你能跟我保證,不讓第三個人知道,包括總管嗎?」
「我發誓,我絕不會將這件事告訴四娘以外的人。」
「好孩子。」她解下頸上的玉觀音,掛到他脖子上。
「四娘……」
「這是大佛寺高僧加持過的玉觀音,可以保佑你。」她幫他把玉觀音放進衣服裡。「小虎,你發現七夫人的秘密,若被她知道,恐怕會對你不利,我應該把你調離聚義園的,但我擔心你一走,七夫人反而有所警覺,謀害於你,所以短時間內我們得按兵不動,你明白嗎?」
「我知道。」鳳四娘處處為他考慮,他怎會不了解?
「那你現在再回聚義園去,記住,小心一些,別讓七夫人知曉了。」
「好的,四娘。」他點頭。「那七夫人再有動靜,我該怎麼做?」
「你什麼也不用做,只要把看到的事告訴我,我來做。」
「這樣啊……四娘,妳會不會有危險?」
「放心吧,我能保護自己。」說完,她讓他回聚義園去。
小虎一邊走,一邊忍不住將玉觀音掏出來把玩,上頭還殘留著鳳四娘的體香,甜甜的,好像茉莉花,他更癡迷了。
鳳四娘站在原地思索著。七夫人居然跟宋護衛勾搭上了?而徐淨然還在作他的名捕白日夢,這都是些什麼事啊?
這件事要讓徐熙知道嗎?他若曉得,出手整治七夫人和宋護衛,恐與徐淨然生嫌隙。
罷了,還是由她出頭吧!
徐淨然喜歡七夫人,就暫時放她一馬。
但宋護衛……吃徐家的販,挖徐家的牆角,她絕不能容忍這種人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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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家族裡,光是善良,不可能生活得好,還必須學會競爭。
尤其是在徐家,妻妾要爭寵、子女要奪權,即便是下人,也得學會逢迎拍馬、爭名奪利,才能在家裡站穩腳步。
現在,鳳四娘的主子是徐家接班聲望最高的,加上她自己也有手腕,所以願意為她做事的人很多。
她再捨出一些銀兩,很快便拉起一隊人殺到宋護衛的住所,把人綁出來。
正好今天有船隊要出航,她把宋護衛塞進一只木箱,送上船委託船工,等出海後,隨便找座島嶼,把宋護衛丟下去。這個人,她是不許他再回蘭州了。
慶幸宋護衛是孤家寡人,他若拖了一大家子,她就很難下手了。
她的動作既狠又快,完全不給人反擊的餘地。
過午,她仍如沒事人般,陪著徐熙去給船隊餞行。
一夥人祭拜過天地、祝禱平安後,大船開拔,眼看著就要駛出碼頭──
「你們幹什麼?放我下去!閃開,我要下去──」宋護衛居然逃出來了。
徐熙臉上閃過一抹戾色。鳳四娘暗惱自己下手太輕。
他攬住她的腰,兩人像大鵬鳥般騰空飛了起來,越過漫長的海岸線,來到宋護衛搭的那條船上。
本來在鳳四娘懷裡睡著的黑鳥被驚醒,嘎地尖叫:「殺鳥滅口了、殺鳥滅口了──」
鳳四娘趕緊捏住牠的嘴,藏入懷中。這鳥話多得像貓毛,早知道就把牠關起來了。
徐熙二話不說,三記劈空掌,打得宋護衛吐血倒地。
宋護衛一看見徐熙,便知姦情敗露,但大家都知道,徐淨然寵愛妻子,而徐熙最是看重徐淨然,就算他跟七夫人有染又如何?徐熙敢把這件事揭出來,讓徐淨然難堪嗎?
「大少爺,我──啊!」他還妄想著威脅徐熙,謀取生路,但徐熙已一指點破他的氣海穴,廢去他一身武功。「你好狠毒……唔!」
「你不必感激我,我也不想聽你說話。」所以徐熙打碎他的喉嚨。「若非四娘作主,將你驅逐出海,按我本意,勢必殺你。」
宋護衛瑟縮一下,此刻的徐熙陰森恐怖如地獄惡鬼。
鳳四娘低下頭。原來自己的小把戲都在徐熙的意料中。
他會惱怒她的自作主張嗎?
看他氣得發抖的樣子,她有些擔心。
徐熙沒看她,只是舉起手。「來人啊,宋護衛有意往海外發展,你們且好生護衛他,一定要將他送到海之角去,聽到沒有?」
海之角,那是傳說中有名的鬼域,進去的人從來沒有出來過。
宋護衛嚇得拼命掙扎,卻自有船工過來,將他押入船艙。
徐熙攜著鳳四娘,又重新回到陸地。
船隊繼續啟程,這一次,再沒什麼東西能讓它們停下來。
徐熙打發了其餘家丁後,便背著手往城裡走去。
鳳四娘看看已轉回程的家丁、又看看他,他沒給她任何命令,她有些手足無措。
但她只猶豫一個眨眼的時間,便跟上他的腳步。
一路上,徐熙很沈默。
鳳四娘將自己做過的事反覆想了幾回,她覺得自己並沒有錯,漸漸拋卻了不安,挺起胸膛,走到他身後一步遠的地方。
他陰森的臉色閃過一抹晴。
「四娘,我說過妳聰明嗎?」
「大少爺提過三回。」一次是她發現帳房的虧空、一次是她收服了總管,還有今天,她處置了宋護衛。
徐熙微笑,臉上已經是一片雨過天晴的燦亮。
「今天這件事妳做得很好,也很懂分寸,只對付宋護衛,沒踰矩地找上七夫人。」身邊有了她做助手,他真的輕鬆很多。
「謝大少爺誇獎。」她臉上染著紅,為他那出彩的容顏而心跳加快。
「不過四娘,我還要教妳一件事。」
「是。」她洗耳恭聽。
「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像宋護衛那種人,沒有資格繼續生存在徐家。
他平常行事並不狠,事實上,徐大少爺在蘭州的風評還不錯,人們說他性情端嚴,頗有古風。
但宋護衛惹得是徐淨然,那便不一樣了。他不會容忍任何人傷害徐淨然。
「小婢知道了。」再遇到類似的事情,她會殺人滅口。但是…她為難著要不要問,若七夫人再犯,難道還要放任她?
他心裡明鏡也似,自然知道她的難處。
可對於七夫人,他能怎麼辦?監禁她?徐淨然首先要跳出來反對。
思量半晌,他終於下定決心。「四娘,妳給我找幾個機靈的ㄚ鬟,讓她們輪流,寸步不離地守著七夫人。」
「是。」她覺得可悲,要用這種手段才能獲得一名女子的忠心,當初實在不該逼七夫人嫁給徐淨然。
徐熙卻是不會為過去的事後悔,那沒有意義,他的腳步是永遠向前,眼睛也只會看向將來。
「還有,那位小虎,好好獎賞他,同時,封住他的嘴,我不要七叔聽見任何消息。」如果小虎敢多嘴,他也不會排斥下狠手。
「小虎雖然剛從鄉下出來,行事還不夠冷靜,但他人聰明,也忠心,是個可以培養的人才。」她拐了彎為小虎求情。
徐熙笑著望她一眼。「妳很關注他?」
「小婢想訓練他,再過三、五年,讓他接替總管的位置。」
「也是,現在的總管畢竟是跟著老太爺的出來,雖然一時臣服,卻總是三心二意,不是個可靠人,妳要理家,就得有自己的班底。」他想了想,同意她的做法。「妳且放膽去做,有什麼問題,我會替妳擔下來。」
「謝大少爺。」她心下微鬆,總算保住小虎了。
兩人邊走邊說,直到狀元居,他領頭走了進去。
她跟著他,上三樓包廂,直到他坐定,她立在他身後,隨時準備服侍他。只要出了徐家大門,她一定謹守主僕界線,不敢逾越。
他沒有點菜,小二已經送上香茗和瓜果糕點十二樣。
狀元居裡的菜是出了名地好、出了名地貴,但這裡最有名的卻是各式點心糕品,聽說負責做點心的廚子是皇宮出來的,每日限量特賣,沒有事先預定,任他天王老子來,也只能望著空盤喟嘆。
所以今天這一頓是徐熙特地安排的。
鳳四娘不明白,他怎會突然搞這一齣,記得他最不愛吃點心啊!
「四娘,妳也坐下吧!」待小二一走,他便替她拉開椅子。「這一頓是獎賞妳的,若還要妳服侍,便失了原意。」
原來是為她!她雙頰泛紅,心裡激動,但還是有些猶疑。
「可律法規定,平賤不能同席,小婢……」若讓人告上衙門,安他一個侮辱平民之罪,輕則罰款,重則會被打入賤籍的。
「所以我尋了個包廂,門都關起來了,誰能看見?誰又說我們違法?」即便看見,他也不怕,在蘭州,他就是律法。
她沒再推辭,小心坐到他身邊。
他很開心,她就是這麼懂人心,不會在無謂的事上與他糾纏不清。
他替她泡茶。「這是新春的龍舟,妳試試。」
她看著澄碧的茶湯,滿溢的香氣,薰人欲醉。
但更迷人的是他的眼,盈盈波光裡,盪漾著溫柔。
她想起第一次見到他,她被二公子買下,送到丹霞院,他半躺在長榻上,懶洋洋地應對二公子,那慵懶風情如江山多嬌,她永遠難忘。
她很慶幸,才經歷慘劇的自己,便遇上一個好主子,因為他當時看她的眼就像現在──欣賞中含著鼓勵。
二公子走後,他對著她笑,說讓她當大ㄚ鬟,讓她管後宅。
他給了她一部分權力,但當時,她更需要的是一個保護者。所以她把自己給了他,請求他保護她,他答應了。從此,不管謠言流傳,他總是信她,再沒將她送人。
當她從悲傷裡走出來的時候,她已經把徐家當成自己的家,願意花一輩子守護的家。
但隨著兩人相處日久,她卻發現,這個幫助她重新站起來的男人,卻不肯花費全部的心思與她一起守護這個家。
他的心中有更重要的事,教她不免對他有了怨懟。
可今天,重溫他的笑,她忍不住期待,他會不會改變?
她捧起茶杯,本來對他不信任的心正悄悄鬆動,突然……
「為什麼是茶?我要喝酒。」那隻黑鳥又從她懷裡鑽出來了。「小子,笨蛋,沒有酒怎麼灌醉美人?怎麼一親芳澤?笨死了、笨死了……」
徐熙翻個白眼,捉住黑鳥,走到窗邊,打開窗戶,一把扔了出去。
鳳四娘忍俊不禁,笑了起來,那飛揚的眉眼像盛放的牡丹,是他見過最美的一景。
他的心不自禁地柔軟。這個聰明、忠心、又一意為他著想的女人,他真的對她不夠好,他只是準備了一餐,她便笑得這樣燦爛,她的慾望是如此渺小,他真該多體貼她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