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節

　　“我相信你有義務說明一下。”心沒有好臉色的瞪著埃德。這算怎麼回事？沃爾夫就這樣消失在魔法陣裏，或者準確來說並不能算是完全消失，更糟的是他只有一隻手詭異的留在地面上。

　　抓著沃爾夫的一隻手坐在魔法陣裏，埃德這會兒的姿勢稱不上美觀。艱難的保持住一個姿勢，儘管自己的血塗在沃爾夫的手上讓他不至於全都消失得一乾二淨從而失去任何和外界的聯繫，但是埃德依然需要緊緊攥著他的手以防不測。

　　“簡單來說，”漫不經心的看著魔法陣周圍，埃德繼續說道：“就是這個小笨蛋念錯了咒語，跑到某個空間去窺探真實了。”

　　雖然埃德的口氣聽起來就好像沃爾夫只是犯了個把牛肉披薩點成了雞肉披薩似的小錯誤，但事實本身卻足以讓心本來就大大的眼睛瞪得好像眼珠下一刻就要從眼眶裏蹦出來一樣。

　　“你最好告訴我，沃爾夫這個混帳5分鐘之內就能從某個空間死回來！！”

　　“恐怕不能。”聳聳肩，埃德無奈的眨眨眼。“暫且不提另一個空間的時間和我們的是否一樣，最重要的，沒有什麼東西喜歡被窺探，‘真實’本身也一樣。”突然想起來什麼一樣，埃德盯著心。“生化人，你又退化了。無論是相貌還是個性，雖然原本個性也很差勁，但是現在更像個鬧脾氣的小孩子。”

　　心沉默了下來，靠在焱身上看著自己胖乎乎的小手，白白嫩嫩的，在指關節還有些凹陷進去常常被形容為“可愛”的小窩。

　　“我的時間不多了。”

　　閉上眼睛，他的表情異常平靜，手指抓上心口，感受著胸膛中強而有力的心跳，他輕輕的搖頭。他騙了沃爾夫，他確實會陷入沉眠，但那是因為他有心跳，只要胸膛中的心臟沒有停止跳動，這具軀殼就永遠不會稱為死亡。但事實上，這具軀殼在陷入睡眠的時候就已經死了，當他再一次張開眼睛的時候，就是一個新的軀殼一個新的生化人用同樣的名字同樣的相貌生存在這個世界上。

　　他叫做“心”，因為沒有心臟的生化人在保管著人類的心。他胸膛中跳動著的東西是焱的，而他只是從屬於焱的心，只要有這顆心，誰都可以是焱的“心”。

　　“不是沃爾的錯。”

　　看不到心的表情，焱輕輕擁抱住心，把他的小手放在手裏，來回輕輕撫摸著。

　　“說到底，我只是個消耗品而已。只要有這顆心臟，任何一個生化人都可以叫做‘心’，都會忠實於你。”心的聲音很輕，仿佛只有嘴唇在動卻沒有說出任何一個字，他閉著雙眼，花瓣一樣的嘴唇微微顫抖著。“你需要的其實只是一個盒子，只需要個盒子。”

　　懷抱收緊了一些，焱選擇了沉默。臉頰蹭在心那頭柔軟的捲髮上，嘴唇張了張，最終焱卻沒有說出任何言語。

　　轉身摟住焱的脖子，看著那只紅色的電子眼那無機質的光芒，撫摸上焱耳垂的紅寶石耳墜，心湊過去張口含住對方的耳垂，輕輕舔咬著。

　　“他留了自己的眼淚給你，你會懷念他一輩子，而我呢？我能留給你什麼？”心看著那雙只能投射出自己影子的眼睛，“我死了，你會流眼淚嗎？你……還能流下眼淚麼……”

　　“我……”

　　焱的話沒有說完嘴唇就被心用嘴唇狠狠堵上，嘴唇被那雙柔嫩的嘴唇賭氣似的啃咬吸吮著，焱閉上眼睛，默默承受著心帶著絕望的憤怒。

　　“我不想聽你的真話。”心撫摸著焱的臉龐，仿佛想把焱完全刻印在自己腦海中一樣，帶著點期望又帶著絕望的輕聲央求著：“現在騙我一次，告訴我，我死了……你會想我。”

　　然而焱再一次的選擇了沉默，只是細緻的撫摸著心的臉龐和那頭蓬鬆的捲髮。他看著心的眼睛，似乎再也承受不住那雙眼睛中的絕望一樣，微微皺了皺眉。

　　“騙我一次就這麼困難嗎？”搖搖頭，似乎想要讓自己擺脫些什麼一樣，心垂下眼簾。“你讓我覺得自己真的很悲慘。”

　　“我無法給你未知事情的承諾。”

　　“是的。”心依舊在微笑，額頭貼著焱的額頭，露出溫柔而甜蜜的表情。“未知的事情。你只知道，如果這個容器壞掉了，你可以換一個。對就要壞掉的容器作出承諾，確實是件愚蠢的事兒。”

　　“你知道我不是這樣想的。”閉上眼睛，似乎不願再回想起什麼似的，焱痛苦的呢喃著。

　　短小的手臂費勁的抱住焱，心微微蹙眉。“你的心在疼，我的胸膛裏，跳動著你的心，而它在疼。”仿佛無法再承受這樣的疼痛，他低下頭，咬牙狠狠地說著：“我不允許任何東西來取代我，任何東西都不可以。”他抬頭看著焱，疼痛中掙扎著笑了起來，很愉快，在那張幼稚的臉上越發顯得孩子般天真的殘虐。

　　然後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笑容更加燦爛的說道：“我可以把它捏碎嗎？在我陷入沉睡之前，這樣它就再也不會屬於任何東西了。”

　　“從它放進你胸口那一刻開始，它就是你的。它屬於你。”

　　“那你呢？你屬於誰？”

　　心緊緊盯著焱，仿佛眨眼間這個人就會從自己眼前消失掉一般，卻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越發的迷糊，倦意不住的席捲而來。他的時間不多了，可能下一刻，他就會陷入沉睡永遠都不會再有機會看一看眼前的男人。

　　“你……”

　　當地面開始強烈搖晃的時候，焱緊緊抱住心不斷跳躍著尋找可以支撐他們的平衡點，看著魔法陣中間更加毫無防備的埃德，焱的手臂變成防衛狀態，磁力形成的電子盾遮擋住樹木和石塊不至於傷害到心的同時，合成纖維的繩索牢牢捆住埃德的腰。

　　“沃爾還在異時空！”想要擺脫開焱的繩索，埃德緊抓著沃爾夫的手不放。他能夠感覺到，這種強烈的力量是從魔法陣連接著的那個空間傳來的。他不知道沃爾夫有沒有危險，但是他一旦放開手，和沃爾夫之間唯一的聯繫就此失去的話，沃爾夫很容易迷失在“真實世界”所創造出的假像中。

　　“把他弄出來！”

　　“這沒你想像的容易！”

　　在沃爾夫手指上尋找著什麼東西，埃德狠狠咬破自己的手指讓鮮血滴在手腕的鏈子上，隨著鏈子發出耀眼的銀色光芒，以魔法陣為中心，周圍的地面搖動的更加劇烈起來。

　　腳下的土地因為震動而裂開，躲避著地面斷層而掉落下來的石塊，焱不得不放開捆住埃德的繩索抱著心不斷閃躲著。

　　“你還好嗎？”

　　“沒聽到你的答復之前，我是不會睡著的。”

　　用力的咬著手指讓自己清醒過來，無力的躲在焱懷裏，心緊緊抓著他的衣服。

　　站在同樣跟著地面不斷晃動的魔法陣中，埃德用力拉扯住沃爾夫的手臂，手鏈上的光芒漸漸蔓延到沃爾夫的手上，隨著光芒一點點滲透進魔法陣中，沃爾夫的一整只手臂漸漸被拉了上來。這個時候已經顧不上沃爾夫是否能夠承受自己的神聖力量，銀色的神聖之光籠罩在魔法陣的中心，就在下一刻，沃爾夫整個人似乎被另一個空間彈出來一樣，跌落在地上。

　　“沃爾！”

　　地震似乎因為沃爾夫的出現而停止，埃德將沃爾夫翻轉過來，卻發現自己在碰到對方的同時，手上沾滿了沃爾夫黑紅色的血液。

　　小心翼翼的掀起沃爾夫的套頭衫，暴露在肌膚上縱橫的傷痕讓埃德感覺到觸目驚心。沃爾夫在另一個空間究竟經歷了些什麼？他把沃爾夫平放在地上，狼人的自我癒合能力很強，但是埃德並不確定半狼人的沃爾夫要多久才能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