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狩之皇兄的傀儡》第2章
第二章
該說是資質問題?還是桂盛其說得奇準無比?
一個月後,尉遲粲竟跑贏了桂肖如。更可怕的是,再過一個月,他已經可以舞出一套棍法,甚至可以隨心所欲地創出一套棍法,讓桂盛期讚譽有加。
面對他一日千裏的進步,尉遲肅非但沒有生妒,反倒是甘拜下風。
「看來二皇子確實是個練武奇才。」看著在烈日下舞棍的尉遲粲,桂盛其由衷讚歎。「尋常人要領悟一套棍法,至少也要三個月,而二皇子不過十三歲,竟然在這麼短的時間之內就參透,而且還能自創棍祛,未來在武藝上的成就令人期待。」
尉遲肅聽著,唇角不禁勾彎,彷彿被誇的是自己似的。
桂盛其話盡,才意識自己誇得太無保留,正想要稍作彌補的誇讚尉遲肅時,卻見他勾彎著唇,當下垂眼頓了下。
「大皇子對於我的說法,沒有任何感覺?」他試探性地問。
「我該有什麼感覺?」
桂盛其突然微笑。「大皇子極有容人雅量。」這是誇讚,皇子之間容易互相比較,甚至因此心生嫌隙,繼而生妒。
尉遲肅看了他一眼。「是嗎?論武,也許我比不過粲兒,但是比腦袋,我可不見得會輸他,這一來一去,咱們之間是打平的。」
也許是兩人從小一起長大,和其他兄弟間相處的狀況不同,所以他壓根不嫉妒,甚至是以粲兒為榮。
回長春宮之後,他發現尉遲粲手中多了幾本兵書。
「你看兵書?」兩人沐浴後,用過膳,尉遲肅捧著書上軟榻,發現尉遲粲也抱著書坐到他身旁。
「我瞧肖如看得很愉快,所以我也想要看看這些書到底有多好看。」
尉遲肅一聽,略微不滿地說:「怎麼你瞧我看了那麼多書,我也看得那麼有趣,你卻一點也不想跟著我看?」
「因為……」尉遲粲垂下臉。
他試過了,可是書一翻開,腦袋就往下垂了……他也很不願意的。
「你倒是跟桂肖如相處得不錯嘛。」他哼了聲,翻開書,懶得睬他。
「嗯,我發現肖姐其實人很好,壓根不藏私,會跟墨澈一起教我怎麼跑、怎麼舞棍。」說著,他翻開書,用力地張大眼,以防不小心睡了過去。
但這書很艱深,艱深到他……「大哥,這是什麼字?」
尉遲肅看了一眼,眼角抽動著,一把將擺到他面前的書塞回尉遲粲懷中。「想看懂是什麼字,你在勤思殿時就給我好好用功!」
尉遲粲只能抿緊嘴,死瞪著那怎麼看都很面生的艱澀文字。
看到最後,雙眼像是被人偷偷灌了鉛,他不自覺地打起盹,直往尉遲肅身上靠去。
「熱死了,走開。」想也沒想地,尉遲肅一掌將他推開。
「大哥……」他可憐兮兮地扁起嘴。「你都不教我,我就睡著了。」
「誰理你,明天自己去問太傅。」
尉遲粲哀怨地收起兵書,默默地爬上床。
翌日,他頭一次在勤思殿沒睡著,甚至還追著太傅問了不少艱深的文字。
尉遲肅冷眼旁觀著,就是不教他,要他自個兒學,要不就試著向太傅詢問,他得學著自立。
而一離開勤思殿,剛好碰上碎陽城的馬商將勇猛的赤目馬送進宮,讓軍務都所進行每年一回的馬匹採買,尉遲粲第一次瞧見馬兒,興致勃勃地立刻衝了過去。
「粲兒!」尉遲肅急忙喊著,拉住他,就怕他不諳馬兒習性,貿然接近,會讓馬兒凶性大發。
「大哥……」
「我們玉家的馬全都是經過訓練的,只要從正面靠近,是不會傷人的。」開口說話的是個看起來不過十歲大的男童,他是馬商玉家的少爺玉衡之。
「真的?」尉遲粲看著那一匹匹有著猩紅瞳眸的馬,它們又高又壯,他站直身子不過比馬腹高一點。
「你試試。」那男童拉著他的手輕撫馬兒。
尉遲粲不禁雙眼一亮。手下的馬鬃比他想像的還要來得柔軟,而且這馬雖然看起來兇惡,實際上卻極為溫馴,他一摸,便整個迷上了。
「馬兒是很可愛的。」
「真的……」尉遲粲來回輕撫著馬鬃。
「過來,我教你騎。」
「這馬兒太高大了。」
「這邊有小馬。」玉衡之指向後頭的小馬。
「真的?」尉遲粲興奮的跟著他跑去。
「保護好二皇子。」尉遲肅立刻吩咐武校場裏的人跟上。
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他的身影,瞧他真躍上馬沒多久就策馬跑著,自己是膽戰心驚,直怕他會摔下馬。
「哇,有沒有這麼厲害,二皇子以前有學過騎馬嗎?」桂肖如從另一頭衝了過來。「皇子沒有師傅在旁,不是不能隨意學騎馬?」
「那可不一定,大皇子以往也跟著我一起偷騎馬。」
低沈的嗓音傳來,尉遲肅沒抬眼,一把力道已經往他的肩頭一按。
「賓,你怎麼進宮了?」他一瞧,問候道。
尉遲賓是興臨王世子,是尉遲肅的堂兄,加上賢妃的妹妹是興臨王的偏房,兩人之間還算交好。
「皇上說要給我父王幾匹馬,我父王便要我來挑。」尉遲賓擁有皇族特有的美目,但舉手投足間爽朗大器,沒有半點架子。
「那你得先問桂都督,要不就等騏驥院的人點算後再挑。」
「都好,是說……你在看什麼?」尉遲賓瞇起眼,順著他的視線望去。
尉遲肅還沒搭腔,就見尉遲粲騎著的那匹小馬越跑越快,像是快要失控,他想也沒想地往前衝去,拉了一匹馬便跨上飛馳而去,直追向尉遲粲。
「這是……」
尉遲賓看得一頭霧水,突地聽到後頭有人高喊著——
「皇上駕到!」
所有人全都集合到武校場邊上,恭迎聖駕。
身穿明黃龍袍的尉遲慕親臨,桂盛其、尉遲賓和馬商玉克麟、騏驥院的人立刻迎上前去,報告今年採買的數目和分配數目,自然也包括了馬兒的良莠。
尉遲慕聽著,卻突地聽見嘻笑聲,不由得抬眼望去。
就見武校場另一邊,有一大兩小的馬匹在奔馳著,傳來陣陣笑聲和怒斥聲。
「那是誰?」他問。
桂盛其看了一眼,忙道:「啟稟皇上,在大馬上頭的是大皇子,前方騎著小馬的是二皇子,至於最前方的是……馬商玉家的小少爺。」
玉克麟嚇得立刻跪下。「皇上恕罪。」
尉遲慕大手一擺,對著桂盛其下令,「去把他們叫過來。」
「遵旨。」桂其盛趕忙要下屬策馬將三人引回。
不一會兒,三個人全都被逮回,一併跪在尉遲慕面前。
尉遲肅緊抓著尉遲粲的手,心想著父皇要是怪罪的話,該如何讓粲兒脫身。他絞盡腦汁,卻感覺有人在輕撫著自己的頭,不禁微愕抬眼。
「父皇?」尉遲肅誠惶誠恐地喚道,瞧他面無責難,倒是勾著一抹玩味的笑,心頭略略放鬆一些。「父皇恕罪,兒臣和二弟不曾見過這麼多馬匹,所以一時玩興大起,還請父皇恕罪。」
「何罪?」尉遲慕問著。
這問話教他一愣。
要怎麼回答?中規中矩地回答,還是拐個彎,取巧奉迎地回答?
「父皇,兒臣沒有告知桂都督就偷偷騎馬,是兒臣不對,跟大哥一點關係都沒有。」尉遲粲卻急急開口,「大哥是來阻止我的,大哥沒有錯。」
「粲兒!是我沒有監督,是我的錯!」尉遲肅惱火地扯著他。
這笨蛋,要開口也不會挑時間看地方,偏在這當口強出頭!
「可是……」
「皇上,大皇子和二皇子,像不像當年我爹和皇上一般呢?」尉遲賓笑著打圓場。「皇族之間能這般兄友弟恭,是一大幸事。」
尉遲慕但笑不語,摸了摸尉遲粲的頭。「你已經長這麼大了……」
尉遲粲錯愕地看著他。他已經太久沒見過父皇,只覺得他比記憶中的父皇還要蒼老許多。
「喜歡剛剛那匹馬嗎?」他問。
「嗯。」
「那就賜給你吧。」
尉遲粲驚詫之餘,不忘問:「那……大哥的呢?」
尉遲肅聞言,嘴角抽動著。父皇沒降罪反而賜馬,這笨東西就應該要感動得痛哭流涕了,竟然還敢替他討賞,真是個搞不清楚狀況的家夥!
「一併賜馬吧。」
尉遲肅聞言,趕忙壓著尉遲粲的頭,伏身喊道:「謝父皇。」
此事平安落幕,回長春宮沐浴時,尉遲肅火大地開罵,「你這笨蛋,居然跟父皇討禮物,你是活膩了不成?」
「可、可是,只有我有,那不是很奇怪?」尉遲粲小小聲地反駁著。
「你才奇怪,父皇給你的,你欣然接受就是,幹麼扯到我?」
「這樣不公平啊……況且咱們騎馬時,我瞧大哥也騎得很開心,我想你也很想要才是。」
尉遲肅不禁怔住。原來真不是錯覺,這壞東西的心思確實是相當細膩,他不是傻,而是不想爭、不想計較……
「反正,往後要是再有這種狀況,你就別管,看我的眼色行事。」
「喔。」尉遲粲掬水往身上潑,想起今日縱馬馳騁的快意,便笑瞇了眼。「對了,我跟衡之約好了,改天要去碎陽城,到他家的馬圈走走。」
「誰是衡之?」
「就那個馬商玉家的少爺啊。」
尉遲肅聽著,哼了聲,覺得不想泡了,索性起身。
「大哥,等等我。」見他起身,尉遲粲也不泡了,跟著爬出浴池。
尉遲肅卻走得又快又急,懶得理他。
哼,這壞東西以往老是黏著他不放,現在卻不一樣了,認識了他不認識的人,和他不認識的人有了約定……這沒什麼不好,可是莫名的,他心裏就是不舒坦。
翌日一到武校場就見到尉遲禦。
尉遲肅的臉整個臭到極限。肯定是父皇昨晚賜馬的事在後宮傳得沸沸揚揚,所以尉遲禦才會跑來。
冷眼看著那個小笨蛋教尉遲禦怎麼騎馬、怎麼打拳,他心裏就是悶得難過。
打從帶粲兒到武校場之後,他越來越開朗、越來越不怕生,那爽朗的笑容,感染著週遭的人,也吸引著一些人。
這種狀況對粲兒是好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卻有種說不出的苦悶。
「唷,臉臭成這樣,是誰得罪你了?」桂肖如蹦蹦跳跳地來到他身旁。
「你說呢?」
桂肖如很自然地看向尉遲粲,瞧他眉飛色舞地跟那個她不認識的人解說什麼,她又調回目光。
「二皇子似乎越來越不怕生了。」她很豪邁地想要勾上尉遲肅的肩頭,無奈長得不夠高,只好往他身上一靠。「這是好事啊,你在不開心什麼?」
「不怕生是好事,但也要看對象。」
「那個人不好嗎?」她以前沒瞧過那個人,無從置評。
「他……」尉遲肅驀地噤聲,暗罵自己腦袋不靈光,竟連後宮的事也險些說出口。後宮有太多事是不能說的,因為難保不會在日後惹來麻煩。
尤其桂肖如又是個沒心眼的小姑娘,替她惹來麻煩,那不是他樂見的。
「怎麼?」
「沒事。」
「你可不可以別吊人胃口?」
「誰吊你胃口?」他逕自走開。
桂肖如險些跌倒,氣得哇哇叫,索性往他背上一跳,非要他背著自己不可。
「你!桂肖如,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個兒是姑娘家?」他沒好氣地道。
「我還是娃呢,要人背啊。」她耍賴地環住他的頸項。
尉遲肅回頭瞪她,卻見她扮著鬼臉,不禁低低輕笑。
「唷,玩得這麼開心。」
「賓。」尉遲肅抬眼,笑著問候。「怎麼還在宮裏?」
「這什麼話?咱們兄弟多久才見一次面,你就這麼急著趕我走。」尉遲賓故作不滿。
「哪兒的話,我是想說馬兒都分配好了,說不定你已經回沛歲。」
「就算要走,也會告知你一聲,我來找你是代人傳訊,不過……」尉遲賓上下打量著還粘在他背上不下來的桂肖如。「我是不是打擾你們了?」
桂肖如聞言,趕忙跳下來。「什麼打擾不打擾,鬧著玩而已。」
「是嗎?」
「賓,你也太瞧得起我了,這種丫頭……」尉遲肅瞟了桂肖如一眼。「我的胃口可沒好得可以屈就。」
才幾歲的丫頭,雖說臉蛋嬌俏,但那豪邁的江湖兒女性子,他可吃不消。
「餵,你以為我就看得起你嗎?」桂肖如被他那不屑的眼神給惹毛。
「你千萬別看得起我。」
「你!」桂肖如揮拳要打,尉遲肅拔腿就跑還順道拉著尉遲賓。
「哈哈哈!」尉遲肅放聲笑著。
「也好,趁現在多笑點,否則待會到朝天殿後,就不確定你笑不笑得出來。」跟在他身旁一起跑的尉遲賓突道。
「朝天殿?」他狐疑的瞇起眼。
「我剛剛不是說了代人傳訊?」
另一頭,正在教尉遲禦上馬的尉遲粲,聽見笑聲,回頭望去,見到大哥笑得開朗,不由得一怔。
「怎麼了?」尉遲禦笑問著。
「沒事。」他揚笑,裝作若無其事,但他的心裏卻抱怨著。
大哥真不公平,他一靠近,他就喊熱,可他方才就肯背著肖如……兩人還有說有笑,現在還打打鬧鬧的。
「欸,難不成大皇兄是看上桂家千金?」
「嗄?」
「大哥的眼光還真好,桂家千金……可是價值連城。」尉遲禦哼笑了聲。
尉遲粲不解地蹙起眉。肖如是人又不是貨品,哪來價值連城的說法?
看肖如那嬌俏模樣,大哥都已經跟著尉遲賓走了,她卻還是眼巴巴地注視著。
小姑娘的想法全寫在臉上。
大哥呢?大哥又是怎麼想的?
一回長春宮,沒瞧見尉遲肅,問了宮人,也沒人知道他去哪,尉遲粲只好在長春宮裏等著。這一等,就等到半夜三更,他才回來。
尉遲肅躡手躡腳地回寢殿,才剛脫下外袍,身後便傳來聲音。
「大哥。」
他回頭。「你還沒睡?」
「你去哪?」
「我去……」他頓了下,往床畔一坐。「父皇找我。」
「父皇找你?」尉遲粲急了。「難道是因為昨天的事,父皇生氣了,所以找你罰你?」
看他一臉緊張惶恐,尉遲肅不禁覺得好笑,「你想太多了,父皇找我去,是跟我談了一些事。」
「談什麼?」知道大哥不是被罰,尉遲粲才放下心來。
「就談……」
「不能說?」
「也不是。」他沒有什麼不能跟粲兒說的,但就怕說了之後,會讓兩人的兄弟情生變……看著他,考慮了下,他才壓低聲音道:「父皇要我往後早朝時,跟著他的貼身太監一起上早朝,在旁學習。」
告訴粲兒應該沒關係,畢竟他不像尉遲禦那麼小鼻子小眼睛。
尉遲粲瞪大眼,突地緊抱住他,欣喜若狂地說:「大哥,這是天大的好事,這代表父皇要重用你呀。」
尉遲肅很滿意他的反應。就知道這小子不會跟他來那套嫉妒憤恨、爭權奪利的爛戲碼,但,是說……自己這是怎麼回事?
近來,只要粲兒一貼上來,就讓他的心頭隱隱發顫……說不出為什麼,但總覺得有幾分古怪。
「你到底要抱多久,還不放開?」他沒好氣地將他推開。
尉遲粲不滿的抿了抿嘴。「肖如抱著你就沒關係……」
「她……你無聊,跟個小姑娘有什麼好比的?倒是你,不是忙著教禦騎馬嗎?我瞧你倒是跟他玩得挺開心的。」他撇嘴哼笑,然話一出口,他便一愣——自己到底是怎麼了?
這語氣酸得很……酸什麼?這笨蛋能多和別人相處也是好事,不過……對了,因為對象是尉遲禦,非得謹慎不可。
想了下,他說服了自己。
「大哥才是呢!大哥總是在我不知道的地方,跟其他我不認識的人玩得好開心,卻從來不會那樣對我笑。」記憶中,大哥曾笑過幾回,但都是在母妃面前,面對他的時候,可以不冷著臉就該偷笑了。
「你是娃兒嗎?跟我說這些,真是夠了。過去過去,我要睡了。」他嘴裏叨念著,唇角卻不自覺地微勾起來。
本來想要回他同樣也是跟不認識的人玩在一塊,可想想這話說出來實在幼稚,自己可不能跟他一樣幼稚。
畢竟,眼前正是要好好把握的時機,他絕對要趁勢爬到尉遲禦頭上不可。
尉遲粲十分可憐地扁起嘴,乖乖躺下,瞧尉遲肅也躺下了,就偷偷地摸到他背後抱著他。
「……尉遲粲,你給我差不多一點。」天氣熱得要死還貼著他,到底要不要讓他睡?
「不管。」他執拗道,貼得更緊。
尉遲肅閉了閉眼,不再睬他,卻發現他的手悄悄地摸到前頭,該死的是,不偏不倚地撫過他的乳尖,瞬間,彷彿有什麼竄過胸口,他敏感地坐了起來。
「大哥?」尉遲粲不解地看他,雖然搞不清楚狀況,但退讓就對了,「好嘛,大哥要真的討厭,那我就朝內牆睡。」
說著,他哀怨地翻過身,面壁思過。
尉遲肅瞪著他,撫向胸口,但那股酥麻卻已不在。
是錯覺吧……是吧。
他再次躺下,不再細想,滿腦子想著明日早朝時,自己要保持清醒仔細聆聽,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他抓住了,就絕不會放手。
早朝時,大皇子尉遲肅出現在朝天殿上、皇帝的身側時,震動了朝廷,文武百官無不議論紛紛,君心難測,讓底下各黨派的大臣開始跟著搖擺不定。
尉遲肅則仔細聆聽著百官的上奏,下朝之後隨父皇回粹心殿,和諸位大臣共商大策,包括律例制訂和天災防患等等重大事項,又要學習禮儀和國家重典,讓他每天忙得無暇和尉遲粲多談兩句,一沾枕便沈沈睡去。
原本,百官認定,大皇子上朝聽政,不過是皇上一時興起,沒想到一晃眼,竟然過了三年。
而就在皇上指派大皇子上天壇祭祖時,首輔穆宣棋已無法再容忍,趁著早朝上奏時,提出——
「皇上,微臣記得大皇子兩年前曾經上疏提議沛歲城清江疏浚工程,如今適逢清江再次氾濫成災,何不讓大皇子前往沛歲城將當初的想法施為一番,以解沛歲城百姓年年遭受水患之苦。」
尉遲肅聞言,微瞇起眼暗罵。
穆首輔乃是皇后之父,如今提出這建議,肯定是為了阻止他祭祖,也認定他極有可能是皇位繼承人,才使計要將他調往沛歲城,斬他後路。
然,要是以為這麼做就能將他除去,就將他看得太扁了。
「肅兒,意下如何?」尉遲慕問著。
「孩兒願意。」他單膝跪下。「絕不負父皇所望。」
「好,你就擇日起程吧。」
「謝父皇。」
下了朝,得到父皇同意的尉遲肅拿出官員名單,要從六部裏挑出幾個官員隨他至沛歲城,養成心腹,開始培養自己的勢力。
穆家老賊以為可以除去他,卻不知這麼做,反倒可以助他羽翼漸豐。
他的母妃娘家並沒有太多勢力,唯一能結為盟友的,就是封地在沛歲城的興臨王了,再加上他從六部和軍務都所挑出的人,假以時日,就能成一番氣候。
他的算盤打得又精又響,卻壓根沒注意到尉遲粲日日鬱鬱寡歡。
直到臨行前一日,將睡之時,尉遲粲又偷偷地抱著他。
「……尉遲粲,你今年幾歲了?」
「六歲。」
「你還要不要臉?」六歲?他敢說自己還不敢聽吶。
「管他的,我只知道我要跟大哥分開很久很久……」
「不過就幾年。」沒好氣地回頭瞪著他,卻見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已經蓄滿淚水。「你哭什麼?」
「我沒哭。」
「沒哭這是什麼?」他手往他的眼眶一揩,將手攤在他面前。
「我捨不得大哥嘛……」
「哼,之前聽聞馬商玉家的少爺重傷,你急得向父皇請命,跑了一趟碎陽城,依我看,你待那玉衡之還比較上心。」
「大哥,那不一樣,衡之是命危,我當然得去見他才成。」尉遲粲喃著,張開雙臂緊擁著他,把臉埋進他的胸膛。
「那我也不過是要去沛歲城而已,你有必要這麼誇張嗎?」他輕撫著他的頭。
這壞東西三年來抽高不少,五官也更顯立體,沒了軟軟的頰肉給他掐,膚色也在武校場曬成蜜色,眉間添了英氣,成了個俊俏的少年郎。
「沛歲城離京城較遠,更何況大哥此去是為了興水利,沒有三年五載,是不可能回得來的,況且我不能隨意出宮。」說著,忍不住扁起嘴來。
這種被需求的滋味完全地滿足了尉遲肅,忍不住像小時候那樣,親了親他的臉頰。
尉遲粲怔住,張大眼瞧著他。
這注視教他意識到自己竟在不知不覺中做出這動作,尉遲肅有些赧然,「你忘了你小時候一哭,我都是這麼做的?」他輕咳了聲,掩飾自己的不自在。
真是見鬼了,簡直是鬼迷心竅,就連他也不敢相信自己會這麼做。
「那我真是虧大了……」
「你說什麼?」
「大哥不准我哭,我就不哭的……」早知道大哥還是這麼疼自己,他真的不介意多哭個幾回。
「胡說八道。」他啼笑皆非,用力地揉了揉弟弟的頭,再正色道:「要記住,我不在你的身邊,你行事要更加小心,千萬別太出鋒頭,懂嗎?」
如今,他總算懂母妃當年為何老是要他息事甯人、不爭不搶,更不要他嶄露頭角,原因就出在其他皇子擁有太多外戚在朝,權勢一把抓,而勢單力薄的他,一旦搶他人鋒頭,自然就會變成眼中釘。
但,衝著他來吧,他頂得住。
「還有,別跟禦走太近,至於肖如和墨澈,你倒是可以多加親近。」
「嗯。」
「對了……」他叨念著,就怕弟弟疏忽大意,出了岔子,而他人不在宮中,遠水救不了近火。
就這樣叨叨絮絮地說了好久,兩人才相擁入眠。
翌日,離情依依,坐在馬上的尉遲肅胸口發疼,眼發酸,總算有點明白為什麼粲兒那般捨不得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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