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駐守北境三年的前鋒軍,風光班師回朝,百姓夾道歡迎,就連皇帝也在正南門迎接。
尉遲粲在父皇身旁找到那個人的身影,不禁笑露白牙,無限得意。
尉遲肅注視著他。粲身穿銀白盔甲,三年過去,眉目更加立體深邃,彷彿褪去所有青澀,轉變成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他的心隱隱顫著,強忍著擁抱他的慾望,將視線轉往別處。
進了朝天殿,尉遲慕即刻封尉遲粲為頤王,為軍務都所的副都督,再封墨澈為五軍都督,當場一片嘩然。
百官皆知墨澈和三皇子為表兄弟,封賞墨澈等於是支持皇后一派,既是如此,又為何會封二皇子為王?
百官內心的揣測,尉遲粲一點興趣都沒有,他只想趕緊將大哥擁進懷裏。
三年不見……他相思若渴、度日如年,今日再見,彷彿已過千年似的。
然而賞封儀式又臭又長,再加上夜裏大擺宮宴,讓他根本沒有機會能跟大哥說上半句話。
明明離得這般近,卻是咫尺天涯。
筵席上,所有皇族全都列席,後宮妃子更是盛裝出席。
尉遲粲理所當然地與賢妃同席,尉遲肅卻是站在皇帝的身後。
「賢妃真是好本事,將這兩個孩子都教養得這般有出息。」皇后坐在尉遲慕身旁,皮笑肉不笑地睇著坐在右一席的賢妃。
「姐姐謬讚,那是太傅教導有方。」賢妃臉上始終盈著清淺笑意,應對得體。
「是說……珍妃是死得早了,要不眼下就能和頤王一起分享這份榮耀了。」穆皇后嘗了口甜酥,狀似無心的說。
尉遲慕冷冷睨了她一眼,她卻像是渾然不覺,喝了口茶潤喉後,再道:「皇上,說起珍妃,妾身突地想起,前兩日到天壇祭祖時,妾身在路上瞧見一個面貌極為出眾的男子。」
「你在朕的面前提其他男人?」尉遲慕似笑非笑道。
「是因為那男子面貌像極皇上年輕時的模樣,妾身才會記住。」
皇后話一出口,賢妃的眼皮跳了下。這一閃即逝的一幕,被尉遲肅捕捉到,他不禁微揚起眉。
「胡說八道。」
「皇上,妾身是親眼所見,不是道聽塗說的。」
「皇后……」
「皇上該知道,眼形狹長而美是我都闐皇族的特徵,皇族又不與百姓通婚,民間怎麼可能隨便就瞧見此種眼形?那可是皇族的共有特徵,好比……瞧,廉王和禦兒不都是一個樣?」
皇后刻意跳過尉遲粲,教尉遲肅濃眉微攢。
這事以前便在後宮流傳,都過了十幾年,還打算再拿出來作文章?
忖著,一道靈光閃過腦際,他想起三年前在燕固山腳下官道遇見的那個男人,那人眼形確實是像極皇族所特有的……難道他就是皇后說的那個人?
尉遲粲倒像是事不關己,吃他的菜喝他的酒,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皇后,你到底想說什麼?」尉遲慕沈著臉問。
「皇上,妾身沒有什麼意思,只是在想會不會有遺落在民間的皇嗣罷了。」皇后笑瞇美目。「這麼生氣做什麼?」
「沒有那種事。」
「要是妾身能將那人帶進宮呢?」
「好啊,皇后要是能帶進宮,朕就徹查,但若是不能……皇后該如何自罰?」
「全憑皇上責罰。」
「好!朕就給你五天的時間,要是五天之內,你無法將那人帶來朝天殿,那麼朕就要廢了你!」
皇后不禁倒抽口氣,咬了咬牙,冷聲道:「好,皇上竟做如此打算,那麼妾身若是能將人帶來,能否討賞?」
「可以,任何要求皆可。」
「好,在席所有嬪妃皇子皆為證人,還請皇上屆時要信守承諾。」話落,她起身就走。
尉遲禦見狀,向尉遲慕行了個禮之後跟著離開。
一頓筵席吃到走樣,最終也只能草草散場。
「大哥。」和賢妃一同離席後,尉遲粲快步走到他身旁,緊握著他的手。
尉遲肅想也沒想地甩開他的手,急忙回頭,瞧見後頭空無一人,才鬆了口氣。
「大哥?」尉遲粲不解地看著他。
這跟他想像中的重逢未免也差太多了,他現在只想緊緊地抱著大哥,想要索討一個吻,但大哥甩開他的動作,像是劃開一條界線,一條不允許他踏入的界線。
「沒事。」他勉強地勾著笑。「你剛回來,先回去歇息吧,頤王府母妃已經派人替你打理好了,門面氣派恢弘,裏頭擺設典雅,過去瞧瞧吧。」
尉遲粲微皺起眉。「大哥,我征戰三年,回京後只想待在家人身邊,頤王府再氣派也不是我的家。」他說著,不禁苦笑。
不讓他夜宿長春宮,似乎也沒打算讓他夜宿廉王府……他不該回來嗎?
「我……」
「你們兄弟倆又怎麼了?」走在前頭的賢妃回頭看向兩人。「肅兒,粲兒可是整整三年沒回來,你該不會他一回來就又鬧他了?」
「母妃,我怎會?我只是……」尉遲肅輕輕地搭著他的肩,附在他耳邊道:「我送了一樣禮,就擱在你王府的寢房裏,你回去瞧瞧,我和母妃有話要談,明天再替你慶祝。」
尉遲粲抿嘴不語。
「好了,你乖嘛,明天再陪你。」
「大哥,我已經不是三歲的娃兒了。」話落,甩開他,他轉身就走。
尉遲肅一愣,沒想到他竟會如此回話。
「你把粲兒給氣走了?」賢妃不悅問著。
「我……」
「肅兒,你到底是怎麼了?母妃怎麼覺得你像是刻意避開粲兒?原以為粲兒歸來,你們兄弟就能重修舊好,怎麼還是一樣?」賢妃頓了頓,低聲問:「你們是為何而鬧僵的?」
尉遲肅抿了抿嘴。「母妃,回長春宮再談吧。」
賢妃狐疑地看了兒子一眼。依他所言,一回到長春宮,她正想要打探他們兄弟不愉快的癥結,豈料他開口便是——
「阿粲真是皇嗣?」在撤下所有宮人之後,尉遲肅刻意壓低聲嗓問著。
像是沒料到他會提起這個,賢妃一怔,旋即別開臉,低斥道:「肅兒,你可知道這話不能亂說?」
「母妃,我會這麼問,是因為皇后剛剛……」
「她說了算嗎?」
「可是母妃,要是空穴來風,皇后不會說得言之鑿鑿,甚至和皇上立下那種約定。」正因為皇后自信滿滿,彷彿真有其人,才教他不安。
「就算她瞧見一個有皇族特徵的人又如何?跟粲兒什麼關係?」
「阿粲沒有皇族特徵。」這是一個不爭的事實,小時候粲也因為此事而常被其他手足取笑。
賢妃長睫顫了下。「肅兒,皇族特徵並不是絕對會有的,曆代帝王裏也出現過沒有皇族特徵,反倒比較像后妃的例子,像粲兒,他的五官就和已逝的珍妃極為相似,所以這並不能代表什麼,你沒有必要多作聯想。」
「我知道,只是……」皇后的態度讓他很在意,再加上——「三年前,我在從沛歲城回來的官道上遇到埋伏,阿粲追去,我在後,我也瞧見一個男人,他擁有皇族特徵,最重要的是……他看起來年歲和我很接近。」
所有皇子裏,只有阿粲和他年紀最相近,正因為有太多蛛絲馬跡顯露不尋常的訊息,他才會擔心。
「真的?」賢妃急問。
尉遲肅定定的睇著她。「母妃如此驚詫,那麼……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母妃的反應代表有什麼。
聽說,母妃和珍妃最為交好,正因如此,珍妃出事之後,皇上才會將阿粲交給母妃教養。換句話說,母妃肯定是知道所有實情的人。
「我驚訝,是因為你遇到埋伏卻沒告訴我。」賢妃整斂神色。
「母妃……」
「肅兒,我該說的都說完了,我不允許你隨著皇后的話起舞,知道嗎?」
尉遲肅語重心長的說:「母妃,有些事你必須提早告訴我,否則我會來不及防備……這天底下,再沒有一個人,會像我這般想保護阿粲。」
賢妃垂眼,雙手緊扣著,狀似猶豫。
但尉遲肅等了好半晌,始終等不到回應,只有歎了口氣道:「母妃,孩兒先告退了,母妃早點歇息吧。」
離開長春宮,夜色已沈,回到廉王府,佈置明明奢華舒適卻空洞得讓他不想獨處。
「谷正。」他低喚著。
「王爺。」守在房門外的谷正應道。
「把安陵帶來。」
「……是。」
他需要一個人陪伴……那個人該是他最愛的人,但他卻不敢輕舉妄動。
父皇三年前寓意深遠的一句話,釘死了他的心,就算他再想要緊擁粲入懷、忘情地疼愛他……也只能想想而已。
他們注定到此為止。
掌燈時候一到,城南繁燈如星。
只因聚祿城的銷金窩和各大酒樓全都聚集在此,停靠在外頭的馬車一輛比一輛還氣派豪華,進銷金窩的客人莫不被哄得眉開眼笑。
然而尉遲粲從頭到尾沈著臉,神色冷鷙得讓花娘不敢貼近。
「二皇子,怎麼了?」徐謇左擁右抱,被花娘逗得好不開心。「是你找我來的,怎麼你卻埋頭喝悶酒,壓根不睬身旁的美人?真是太不懂得憐香惜玉了。」
「可不是?既然沒興致,二皇子剛剛就應該聽墨澈的勸,早點回府。」另一名副將武騰也是左擁右抱,玩得正開心。
一票武將在北境待了三年,終於風光回京,在宮宴結束之後,本來打算要各自歸營,豈料遇到同樣要離宮的二皇子,他還拉著他們倆一起上花樓。
本來以為是在北境悶太久,回京之後當然要找些樂子,可誰知道他吭也不吭一聲就算了,還臭著臉,嚇得花娘連靠近他都不敢。
「還是……二皇子參加宮宴時皇上說了什麼?」徐謇低聲關切著。
「怎可能說了什麼?咱們還建了城樓……說到這個。我剛剛聽人說,皇上為此龍心大悅,所以才賞了咱們一頓筵席和銀子。」一提到錢,武騰雙眼都亮了。「二皇子果真是厲害,當初咱們還嫌麻煩,想要早點回京,虧你排除眾議,堅持做下去。」
尉遲粲很想解釋造城樓是大哥修書要他這麼做,但現在的他一點也不想說任何關於他的事。「你們繼續玩,我先回去了。」
「真要走了?」徐謇微皺眉問。
「你們慢慢玩,帳就記在我頭上。」話落,他隨即離席。
他不想回孤寂的頤王府,才會找他們上明月樓走走,然而來到這裏卻發現自個兒一點興致都沒有,花娘身上濃嗆的香味還讓他心情更糟。
要是墨澈有來就好了,雖然他不會回答他,但至少會靜靜地聽他說話。
走出廂房,酒意讓他微微踉蹌了下,不小心撞上迎面走來的人。
「抱歉。」他忙道,站直身子的瞬間卻愣住了。
眼前的男人面貌極為斯文,但那雙狹長美目卻噙著與生俱來的霸氣,當朝他一笑時,倒又顯得爽朗無害。
大哥!他怎麼會在這裏?
就在尉遲粲甩著腦袋企圖抵擋侵襲而來的暈眩感時,對方已經自他身側走過,他回頭追去,看著往上和往下的階梯,略微思索,立刻衝上樓,踏上長廊,推開一扇扇的門找著。
然而,沒有就是沒有。他推開每一扇門,都沒有發現對方蹤影。
怎麼可能?他醉得眼花了?
……不,他不可能看錯,可如果是大哥,為什麼不理他?而大哥又怎麼會到花樓?
滿心疑問,他走到廊底的露台,想要透口氣,離那滿室濃豔香氣遠一點。他靠在欄杆邊,卻瞥見樓下有抹熟悉的身影。
正忖著,那抹身影回頭對上他的眼。
「大哥!」他喊著。那眉眼、那身形,分明就是大哥。
一見那人飛步跑開,尉遲粲想也沒想地一躍而下,嚇得底下送往迎來的花娘尖叫出聲,但他不管,朝剛剛瞧見的方向疾追而去。
一路足不點地的跑,從城南奔向城東,追著,對方的身影卻又消失,他突地頓住,站在靜寂的城東胡同,夜風吹得他衣袍獵獵作響。
怎麼可能……大哥不可能跑這麼快,可那張臉……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那個人到底是不是大哥?
思及尉遲肅,他的心狠狠地痛著。
三年前出征時,墨澈拿了一個護身符給他,說是大哥要他轉交的。他覺得古怪,因為他明明就在廉王府過夜,大哥多的是機會給他……後來他想,那一晚要不是他拜託肖如,他恐怕見不到大哥一面。
換句話說,大哥根本就不打算見他,才會將護身符交給墨澈……既是如此,為何那晚還是抱了他?
大哥說愛他,可這三年來大哥寄給他的書信談的都是公事,半點思念也無,而他回來之後,大哥更是淡漠的拉開彼此的距離,讓他滿心惶恐。
酒喝了很多,但他沒有醉,他的意識比任何時候都要清醒。
他不懂,真的不懂,為什麼大哥要這樣對待他……他是如此想念他,大哥卻彷彿有他無他皆可,那一眼就看得穿的虛應敷衍,教他怎能忍受?
心念一動,他腳步一轉,直朝廉王府而去。
他要找大哥把話問清楚,為什麼……他要如此待他?
尉遲粲身形如鬼魅,隱身在夜色中,帶著幾分醉意,他闖入廉王府猶入無人之境,無人察覺他的蹤跡。
沿著主屋的東廂走,他疑惑為何一路上都沒瞧見半個侍衛巡邏,直到他無聲地踏上長廊,正打算推開房門時,聽到夜風吹送而來的極淺低吟,心頭一震。
不假思索地朝著聲源走去,轉過長廊,他停在一扇門前。
裏頭傳來男人的沈沈喘息聲,彷彿正忍耐著極度的快意,那熟悉的嗓音教他的心狠狠地顫著,不願意相信,可是……
「王爺……」
一道陌生的男人聲音令他目眥盡裂,踹開了房門。
床上有兩個衣衫不整的男人,趴在尉遲肅腿間的男人,面貌極為俊俏,一臉驚愕地看向尉遲粲。
而尉遲肅震愕一瞬,很快恢複鎮定推著安陵起身,低聲道:「你先出去。」
「是。」
安陵趕緊起身,正在著裝時,尉遲粲已經快步踏進房內,一把抽出掛在床楣上的長劍。
「啊!」安陵嚇得抱頭鼠竄。
「粲!」尉遲肅起身抓住他。「你幹什麼?!」
「放開我,我要殺了他!」他重重咆哮著,炯亮大眼充盈嗜血殺氣。
「你瘋了!」尉遲肅硬是將他拽上床,回頭喊著,「安陵,還不快走!」
安陵這下管不了自己衣衫不整,抱著衣袍就往外衝。
「你混蛋!你竟然……」尉遲粲將劍一扔,揪起他的衣襟,胸膛劇烈起伏著。「你竟然背叛我!」
尉遲肅縮緊下顎。「哪來的背叛?我們是兄弟。」他聞見他身上濃嗆的香味,那種香粉通常是姑娘家用的。
滿身的酒氣加上香粉,不難想像他剛剛去了哪裏。
「你明明抱了我。」
「那是一時的鬼迷心竅。」他撇唇低笑。「其實,你也覺得女人比較好吧?你應該找女人陪你才是。」
尉遲粲難以置信地瞪著他。「鬼迷心竅……」
「對。」
「我去你的鬼迷心竅!你明明要我、你明明說愛我,我……為了盡早回京,我身先士卒,你說要造城樓,我……」他驀地一愣,猛地想到,「你是故意的……你是為了不讓我回京?」
尉遲肅微攢濃眉。他這麼做,是要讓粲贏得父皇好感,現在反倒是……「是呀,出外三年,不長腦袋至少會長點見識。」既然他是這麼認為的,那就這麼認為吧。
尉遲粲聞言,無力地跌坐在床上,彷彿全身的力氣被抽掉,半晌,他緩緩地從懷裏取出三年來從不離身的護身符。
「三年前,如果不是肖如,你根本不打算見我,當墨澈把這護身符交給我時,我就這麼猜了,如今更是印證了……如果你不打算愛我,就不應該騙我,你不該給我希望又讓我這麼絕望!」他怒吼著,將護身符往他身上一丟。
尉遲肅看著掉落在地的護身符,紫色緞面早已泛黑,彷彿染過血漬……這個護身符陪著粲出生入死,如今算是功成身退,丟了……就算了。
「如果今天你告訴我,你不能接受男人,我也就認了,可你卻現身明月樓將我引來,讓我親眼目睹你和另一個男人在這床上……」他雙手緊抓床上的絲被,驀地像是發狂般捶打著床板。
「住手!」尉遲肅從他背後抱住。「粲,你剛剛說什麼?你說我去明月樓?」
「你不承認嗎?是你引著我一路跑來的,就是為了讓我看到你和其他男人在這床上……你是要讓我知道,三年前我對你張開雙腿是多麼可笑的事吧?可你知道嗎?那是因為是你,是你……我才願意這麼做!」
他是個男人,天生帶著征服的慾望,可因為對象是他,他才試著接納,為了讓他愛他,他什麼都願意,可他卻如此地踐踏他!
「你在胡說什麼?我沒有外出,我從宮中回來就待在王府裏。」粲說在明月樓那種風月場所瞧見他,甚至領著他過來……這太弔詭了。尉遲肅惴惴不安。
「你還要我相信你什麼?」尉遲粲猛地甩開他,看著他,他突然低低笑起來。「我愛你,所以極盡卑微地乞討你的愛,可你卻……真是為難你了,還讓你擁抱了我,好讓即將出征的我可以心無旁騖地征戰沙場……」
「粲……」尉遲肅是有口不能言。
他在保護他,用他的方式在保護他……父皇已經起疑,他不能不為他著想。
他想愛,可是不能!
「大哥……為什麼我會愛上你?」他抬眼笑睇著,淚水卻噙在殷紅的眸底。「如果時光能倒轉,我真希望自己死在母妃的刀下。」
如果他當時死了,就不會跟他親近,就不會懂得他的好,他不會愛上他的好,不會到最後,連扼殺這份感情的機會都沒有,他已經徹底深陷。
「粲,我們還是兄弟,我們會是一輩子的兄弟……我們擁有誰都切不斷的羈絆,不好嗎?」尉遲肅啞聲喃著。
「我卻甯可不要這些羈絆……這些羈絆讓我不能愛你,還要它做什麼?」說著,他笑得比哭還難看。「說這些做什麼呢?大哥,我為難你了,我真對不起你……當我的大哥,很倒楣呀……」
瞧他身形搖搖晃晃,尉遲肅趕忙抱住他。
「你為什麼要讓我愛呢?」他低喃著。「你不要對我好,不要對我好……」
「粲。」尉遲肅不捨地抱著他躺到床上,看著他緊蹙濃眉,痛苦地喘著氣。「睡吧,不要再想了。」
他搖了搖頭,閉上眼,淚水從眼角滾落。
尉遲肅心疼地吻上他的眼角,親著他的額,欲吻上他的唇之前,想起了什麼,啞聲吩咐,「谷正,退下……把門關上。」
站在門外,被剛才的騷動引來的谷正,趕忙關上門,不敢多作停留。
「粲……」他喃著,親吻著他的唇,輕柔地含吮著。「粲……對不起,大哥只能這麼做……」
他用盡心機只為將粲推上帝位,所以絕不容許有任何的意外發生,就算是自己也不能破壞這個計劃。
閉上眼,想著粲剛剛提起在花樓看到他……這件事讓他有諸多聯想,不管怎樣,都不能置之不理。
然而眼前……他只想緊緊地抱著他。
再一會,再一會就好……希望黎明不要來,時光可以停留在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