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快點登入,你們這些看小說都不登入就離開的。
登入可以幫助你收藏跟紀錄愛書,大叔的心血要多來支持。
不然管理員會難過。
《天師執位Ⅲ 三 借壽(天師執位系列)》第8章
  第七章

  張玄在外面轉悠了一下午,等傍晚回到家,大家已經都回來了,他剛進去,就聽到某個人響亮的大嗓門。

  「這椒鹽香魚是我剛學的,嘗嘗看,味道夠足吧?你們做模特兒的也不能成天吃素啊,娃娃,你先來一塊。」

  廚房裡傳來久違的肉香,張玄感動得都快熱淚盈眶了,不過眼神掃過放在門口的大旅行箱,他立刻警覺起來,幾步跑進廚房。

  魏正義剛把一塊魚肉夾進娃娃嘴裡,抬頭看到張玄,他咧開嘴,熱情地打招呼,「師父,我回來了,有沒有想我?」

  「沒有,」張玄直截了當地給回答,「你怎麼在我家?」

  「小白把我趕出來了,我只好來投奔師父您。」

  「如果我沒記錯,好像出門右拐,五十步之內就是你家。」

  魏正義眼看天花板,不說話,於是張玄替他回答了,「要是你怕碰到喬,那我告訴你,他根本沒回來。」

  「欸!」魏正義吃驚地瞪大眼,「可是他說……」

  「你為什麼要相信一個壞人說的話呢?」漢堡站在水晶燈上,譏笑:「說不定他還在意大利呢,玩黑道的人都是很忙的。」

  「好了,既然來了,就一起吃吧,正好我也有事要問你。」

  看在桌上幾道葷菜的分上,張玄大度地拍拍徒弟的肩膀,自己跑去拿了碗筷開始吃起來,葷菜味道都不錯,他忍不住稱讚:「你去意大利住了段時間,手藝練得不錯,喬很有口福啊。」

  「是啊,惹師弟生氣的時候,只有這招可以保命,能不努力練習嗎?」

  漢堡剛爆完八卦,就被魏正義伸手彈來的一道劍光從燈上打了下來,它揚起爪子要反擊,張玄拍拍桌子。

  「吃飯吃飯,漢堡你去準備一下,明天不用監視林純磬了,我要跟娃娃去做道場,你陪娃娃。」

  漢堡很不爽,叫:「為什麼我要給一個小鬼當保姆!?」

  它口中的「小鬼」當然指的是另外的意思,張玄抬起頭,不悅從藍瞳中散出,漢堡不敢再說什麼,踱著方步像沒事人似的去了銀墨兄弟那邊。

  +++++

  飯後,張玄把娃娃拜託給鍾魁,他帶魏正義去書房,先問了他的情況,魏正義這段時間一直藉故窩在小白那裡,最後實在賴不下去了,才硬著頭皮回來,他擔心回家碰到喬,就直接跑過來了,至少在張玄這裡,喬要動手還會有幾分顧忌。

  「你能躲多久呢?早晚還是會被報復,還不如早點承認錯誤比較好。」

  張玄對魏正義和喬之間的恩怨沒興趣,把話題轉到警局方面,當聽說警局大換血,魏正義的眼睛頓時瞪大了,這反應證明他知道的還不如張玄多,張玄忍不住嘲笑:「出了這麼大的事都沒人聯絡你,可能你的位子被頂了,你都不知道。」

  「位子被頂還是小事,如果我的頂頭上司掛了,那我這個臥底不就真成黑道了?不行,我要問問我爸,看這是怎麼回事。」

  魏正義焦急地說完,摸出手機打給父親,接電話的是家傭,說魏父、魏母出門旅行去了,週末才回來,他轉打父親的手機,卻打不通,不過父母有心情旅遊,那看來問題不大,他放下手機,說:「我明天去警局問問情況。」

  「警局回頭再去,你先找個熟人打聽一下昨晚或者近期有沒有計程車司機被虐殺的事件。」

  張玄簡單說了自己的遭遇,又說:「我明天上午有個道場,準備帶娃娃去見識見識,你也去好了,參加的人可能會很多,那邊的傭人我不放心,到時你幫我照看他一下。」

  「做道場為什麼要帶娃娃?」魏正義已經從鍾魁那裡聽說了娃娃寄宿張家的原因,奇怪地問:「網上的流言還沒完全清除,你就不怕多生是非?」

  「董事長說就是因為那些流言,更應該帶娃娃到處走走,免得讓某些人借題發揮,再說,娃娃都快三歲了,多學點東西也是好的。」

  是快三歲,不是快十三,再說師父那些近乎坑蒙拐騙的東西也沒必要學吧?

  當然,這些吐槽只在魏正義的大腦裡晃了晃而已,打死他也不敢在這時候得罪張玄,一口答應了下來。

  +++++

  當晚張玄擔心的事沒有發生,娃娃睡得很香,小呼嚕一直打到早上,反而是他自己,因為心裡有事無法睡沉,清晨才瞇了一覺,睡得正香時就覺得胸口出奇的重,娃娃趴在他身上,拽著他的衣領,大叫:「玄玄起床啦!起床啦!」

  這簡直就是個天然大鬧鐘,每天同一時間執行叫醒服務,張玄把被往頭上一蒙,只當聽不到。見他沒反應,娃娃又開始扯他的被角,加大聲量繼續叫,張玄被那MAX的聲量吼得耳朵疼,鑽在被子裡苦著臉想——他一定盡全力把麻煩解決掉,趕緊把孩子送走,這樣持續下去,他會神經衰弱的。

  還好,娃娃吵了一會兒,被聶行風進來抱走了,讓張玄得以再睡個回籠覺,等他起來時,大家早飯都吃完了,聶行風看看他的臉色,說:「要不我跟陳文靖打個招呼,把做壽往後再延兩天。」

  「不不不,臨時改約,會影響我的天師聲譽的。」

  張玄一口否決,他可不會說為了帶娃娃去見世面,他把孩子的專用制服都準備好了。

  吃完飯,張玄拿出改好的制服給娃娃換上,是一件金黃色的小道袍,還帶有帽子和同色的小布袋,縫製得體的道袍穿在娃娃身上,看得大廳裡的眾人一齊掉下巴,張玄很得意地說:「這本來是小離的,以前這種祭祀都是我們兄弟一起上陣的,現在換父子檔了,怎麼樣,娃娃很可愛吧?」

  「張玄……」聶行風欲言又止。

  他怎麼感覺張玄所請的帶娃娃去見世面是借口,實際上他是真心希望把娃娃培養成天師後備軍,要是那樣的話,爺爺會殺了他的……不過看到張玄興致勃勃地給娃娃擺弄衣服,又梳理頭髮,聶行風沒忍心掃他的興,反正這傢伙做事三分鐘熱血,也許這次也是突然心血來潮吧?

  就這樣,聶大總裁聽任了情人的胡鬧,看著他把孩子打扮好,弄得像人形娃娃似的,可愛中還帶了幾分滑稽,鍾魁在旁邊忍不住笑了,「張玄,你們這是要去唱大戲嗎?」

  「要說是唱戲,這也算啦。」

  所請做冥壽,對身為天師的張玄來說,的確是演一場讓生者心安的戲,他在衣服外面套上道袍,拉著娃娃來到聶行風面前,問:「怎麼樣怎麼樣?」

  聶行風沒說話,拿起手機對準他們,張玄急忙亮出勝利的手勢,娃娃有樣學樣,也擺了個相同的姿勢,合影后,他仰頭問:「玄玄,為什麼我們要穿得這麼奇怪?」

  周圍傳來竊竊笑聲,張玄沒理他們,對娃娃說:「幾十年前我們都是這樣穿的,現在流行復古,走吧,我帶你去賺人生第一桶金。」

  一大一小的金黃道袍,像是很合拍的套裝,聶行風看著他們離開,心中一動,不自禁地想起曾經那個吊兒郎當的師父和懵懂不知的小徒弟,他有點明白張玄的心情了,把剛拍好的照片設定成手機桌面,說:「小心。」

  張玄向他揚揚手,走了出去,漢堡跟在後面,叫:「我也去道場,有沒有第一桶金啊?」

  「做得好的話,我會買一桶鳥飼料給你。」

  「你這個小氣的神棍! 」

  大家在爭吵中出了門,聶行風合上剛看完的報紙,站起來,正準備整裝上班,手機響了起來,他接聽了一會兒,臉上微笑消失了,說:「我知道了,有進一步的消息,請馬上通知我。」

  +++++

  魏正義的及時出現讓張玄免去了自己開車的麻煩,坐在車上,他美滋滋地想,當年收徒弟果然是最明智的決定。

  魏正義照張玄的吩咐把車開去東郊陳家的別墅,這是陳文靖特別交代的,說那是陳家的舊宅,他們做冥壽的道場歷來都設在舊宅裡,所有壽辰物品也都準備好放在那邊了,讓張玄直接過去就行。

  去郊外的路很長,漢堡覺得無聊,飛到座位上方,問坐在後面的兩個人,「我們打個賭吧,看看黑道頭子有沒有回來。」

  魏正義握方向盤的手一晃,要不是他在開車,一定握住漢堡甩個漂亮的手球,張玄卻非常感興趣地加入討論:「我賭喬還在意大利,他要是回來了,以他的脾氣,一定第一時間過來殺人。」

  「這只是遲早問題啦,所以員警叔叔處境很危險。」漢堡故意扭頭問魏正義,「要先找好合適的墓穴未雨綢繆嗎?」

  這次魏正義沒忍住,抓起擱板上的骷髏裝飾向漢堡扔去,漢堡及時躲過,骷髏飛到了後座的張玄身上,張玄伸手接住,待看清那是之前他為了裝遊魂,從骨妖那裡拿來的小骷髏頭後,嚇了一跳,問魏正義。

  「你怎麼還留著它?」

  「哦,小白把遊魂都超渡了,說骷髏頭沒用,本來是要埋掉的,不過我覺得挺好玩,就留下了,師父你要是喜歡,就送你。」

  免了,他是天師,又不是鬼師,幹嘛在車裡弄個骷髏頭當裝飾物啊。

  娃娃卻好像很喜歡,伸手把小骷髏頭抱過去,翻來覆去地擺弄著,像玩橡皮球那樣,又伸出小指頭摸摸它的牙,說:「好可愛。」

  「啊哈!」

  張玄不知道該給什麼回應,正常小孩都不會認為頭顱好玩,尤其這還是真的,他不想娃娃跟這些陰物接觸太多,正要拿回來,就見娃娃玩著骷髏頭,說:「大哥回來了。」

  「大哥?」張玄愣了一下,才明白娃娃說的黑道大哥是指喬,問:「你怎麼知道?」

  「知道就是知道啊。」

  娃娃解釋不出來,只能不斷拍胸口,證明自己可以感覺得到,又把骷髏頭推給魏正義,說:「員警叔叔不要怕,送禮物給大哥,大哥就不生氣了。」

  送禮物?

  魏正義看著滾到自己腿上的骷髏頭,眼睛頓時一亮,對啊,事情過了這麼久,那傢伙的氣應該也消了大半了,再送個獨一無二的禮物給他,應該可以應付過去吧,對,就這麼辦!

  「娃娃我愛死你了! 」

  興奮之下,他踩緊油門,車箭一般的飆了出去。

  +++++

  陳家舊宅座落在郊外半山腰上,周圍都是蔥蘢山林,車一路行來,幾乎沒看到其他車輛,別墅背靠山峰,地角有些荒涼,還好到達後,前面騰出一大片空地,一座大宅院建在正中,庭院很大,前方是仿古磚紅色大門,青磚鋪地,一路延伸到道邊,台階兩旁錯落栽種著翠竹,竹身碧青,給炎熱夏季帶來幾許涼意,雖然地處偏僻,但如果想避暑的話,這裡的確是個不錯的選擇。

  「很冷清啊。」魏正義在門前停好車,跳下車,打量著大房子說。

  以陳文靖的家世,做冥壽,來參加壽宴的親友一定不少,可是庭院前只停了三輛車,他問張玄,「師父你沒記錯地址?」

  「他有可能說錯,我絕對不會記錯。」張玄把娃娃抱下車,無比肯定地說。

  魏正義對張玄的話抱半信半疑的態度,跑過去按響門鈐,不一會兒,一位滿頭華髮的老人家把門打開,走了出來,他先看了看魏正義,又把眼神落在跟在後面的張玄身上,原本警備的神情緩和下來,微笑問:「這位就是張玄先生吧?」

  「是我,我跟陳先生約好今天來這裡做道場,不知……」

  「陳先生已經到了,請隨我來。」

  老者做了個請的手勢,頭一低,看到跟在張玄身旁的迷你版天師,他嘴角抽了抽,問:「這位是……」

  「這是我的司機,」張玄一指魏正義,又指指娃娃,「這是我的弟子,跟我來見習的,這隻鳥是平時算卜問卦用的,別看它長得挺肥,但很靈驗,老先生要不要來一卦?」

  「謝謝,暫時不用。」

  看到停在孩子肩上的那只肥肥的鸚鵡,老者的嘴角抽搐得更厲害,為了不讓自己失態,他急忙前頭引路,把張玄等人請了進去。

  宅院很大,從前庭到大廳有段很長的走廊,張玄一路走來,發現宅子裡靜得出奇,不僅沒遇到來祝壽的親朋,連其他傭人也沒見著,宅子裡流淌著陰濕之氣,是房屋長期空置導致的冷寂,看來這裡平時很少用到,不過在做大壽的時閡還這麼冷清,就有點奇怪了。

  張玄跟在老人身後,心裡犯著嘀咕,就聽娃娃小聲說:「狼狼……」

  他順著孩子的小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就見不遠處的廊下拴著一條白色小狗,看模樣像是柴犬,發現有外人經過,小狗弓起身發出警告性的吠聲。

  「那是我家老闆在山上撿到的,小狗可能是被主人遺棄的,又被獸夾夾到,老闆見它可憐,就把它帶回來養著了,可憐的小傢伙。」

  張玄看到小狗的左後腿是瘸的,雖然包了紗布,但包紮得不太細心,導致小狗在跳躍時把結頭蹭開了,有一段紗布脫落下來,被它踩在腳底下,都踩髒了。

  小狗叫得很大聲,娃娃被吸引住了,眼睛閃閃發光,嘴巴張開,張玄早有防備,一把摀住他的嘴,小傢伙有可以把鶡狼嚇到退縮的嗓門,要是現在喊出來,小狗會被他嚇出心臟病吧?

  「別亂叫,否則回頭不帶你去遊樂園玩了。」他小聲威脅。

  這道殺手鑭很奏效,娃娃乖乖閉上嘴,跟在他後面走進了客廳。

  +++++

  陳文靖已經在客廳等候了,他今天穿了一套純黑色西裝,非常鄭重的打扮,臉上帶了幾分焦慮,不過在看到張玄和娃娃一身金黃道袍後,他嘴巴咧開了,忍住笑上前跟他簡單寒暄了幾句,就步入正題。

  「時間不早了,我們可以馬上開始嗎?」

  「可以是可以……」張玄轉頭看看周圍,實在找不出這裡除了他們之外還有其他人存在的跡象,他試探說:「那麻煩你把大家都請去道場。」

  陳文靖臉露尷尬,「這裡就我們幾個人,場地我已經讓人置辦好了,請跟我來。」

  張玄一愣,大家做道場各有各的規矩,但做冥壽不請客大肆操辦的,他還是第一次遇見,以為陳文靖不懂,他解釋說:「做大壽就是要熱熱鬧鬧的,這裡已經很冷清了,再不請客人捧場,那跟不做有什麼區別?」

  「這是叔叔的意思,說這種事沒什麼好張揚的,私底下辦辦就是了……你侄子好可愛,正好家裡準備了不少點心,這裡風景不錯,我讓管家帶他去轉轉。」

  陳文靖特意岔開話題,這讓張玄覺得今天的壽辰辦得有點微妙,不過既然主人家這麼說了,他也沒再多話,陳文靖不想道場有外人出現,看來娃娃的第一桶金賺不了了,他順著對方的意思,給魏正義使了個眼色,說:「你帶娃娃去玩吧,法事我一個人就行了。」

  魏正義也看出不太對勁,把張玄帶來的法事器具遞給他,掃了陳文靖一眼,說:「那有事隨時叫我。」

  陳文靖等張玄交代完,就匆匆走了出去,張玄跟著他來到宅子後院。道場神壇設在院子正中,看上去佈置得很華麗,神壇兩旁放有各種貢品及錫箔衣物,上方搭著很厚的純白麻布,麻布四邊用木架撐住,張玄發現木架的四角都釘在陰位上,白麻遮住了頭頂射來的陽光,讓院中顯得格外陰涼,這種做法是為了保持這裡的陰氣,以便先人上來會面。

  神壇中間擺放著先人牌位,壇上掛滿彩帛做成的旗幟,上面寫了引路渡鬼的符咒,看到這種佈置,張玄眉頭微皺,表面上看去,陳家對法事流程很熟悉,但仔細觀察就知道他們只是一知半解,百年冥壽的規矩是旗幟上要寫各路道仙名號,請仙家給予方便,好讓先人可以順利進入輪迴。

  可是弄些鬼符在神壇上,這是要搞什麼啊!

  不瞭解內情,張玄沒有貿然詢問,走到神壇前,先做了稽首手勢,又將法事器具很恭敬地一一擺好。

  通常這種時候,法師跟在場眾人說一些開場白的行話,法事就可以開始了,不過今天整個場地裡就張玄跟陳文靖兩個人,陳文靖又一臉嚴肅地站在神壇旁,態度像是很恭謹,但看得出他只是在做樣子,那種趕緊走走過場做完了事的情緒非常強烈地傳達給張玄。

  這讓氣氛多了幾分滑稽,張玄只好拿起寫有先人生辰的符紙和經文,把各路尊神圖像掛起來,再掛長生靈符,最後懸起簽有自己名諱的帝君品命像,將經文道帖遞給陳文靖,以備到時他可以隨自己一起唱經,又簡單說了做法,問:「可以開始了嗎?」

  「請等等。」

  陳文靖把道帖隨手放在神案上,從口袋裡掏出一本邊角泛黃的線裝書,說是書,其實那只是個很薄的小本,他遞給張玄,說,「叔叔說其他安生咒語都不用念,你只念這個本子裡的就好了,再配合招魂咒語,念完後跟貢品一起燒給曾祖,冥壽法事就算完成了。」

  張玄本來要祈火的手縮了回來,這種要求他還是第一次碰到,疑惑地接過書來打開一看,見是本寫了經咒的手劄,前面畫了各種怪異符圖,後面跟著相應的咒語,當看到開頭那句凶煞提解,壓劾皆除於酆都的詞句時,他微微一怔,再往下看,越看越吃驚,最後啪地把書合上,抬頭向陳文靖喝問:「這東西你從哪裡得來的?」

  見慣了張玄笑嘻嘻的模樣,突然被他聲色俱厲地質問,陳文靖本能地一抖,差點被酒瓶砸到的記憶湧了上來,安全起見,他向後退開兩步,說:「叔叔給我的,說每次法事都會用到這道帖,曾祖看到一定會很開心,有什麼問題?」

  有什麼問題?

  張玄冷笑,要是真把這副道帖照念一遍,把鬼妖請上來幫忙,到時陳家會為此付出怎樣的代價,那就不得而知了。

  他將小冊扔回給陳文靖,說:「這根本就不是做冥壽,是借壽,跟惡鬼借壽,你們嫌活得不耐煩了嗎!?」

  「啊!」

  陳文靖一臉呆滯地聽完,見張玄開始脫道袍,一副要收工的樣子,他急忙攔住,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跟我說清楚,叔叔也提過借壽,但借壽給曾祖在陰間享受也沒什麼吧?以前我們請的道士都是這麼做的啊,大家都沒說什麼。」

  「借壽有很多種,這種法事我也做的,但不包括跟惡鬼談交易。」

  借壽的話題之前張玄也跟聶行風聊過,其實任何一種借壽都是一種咒,早晚都要當事人自行承受,但如果當事人認可,做道場的道士們通常不會多加干涉,不過這道帖太古怪了,上請酆都裡不入輪迴的惡鬼借命,那到時又要如何去還呢?或者這根本不是借貸,而是各取所需?那又是誰將背負那份無法還清的債?

  張玄不知道之前陳家跟鬼妖之間有什麼契約,但這個借壽注定了最後家破人亡的厄運,見陳文靖還在糾纏,他把道袍脫下,將之前收的二十萬支票拿出來還給了他。

  「這種陰毒法事我是不會做的,如果你的家人不死心,那就另請高明,不過看在朋友的分上,我奉勸一句,這法事有逆常倫,就算惡鬼借壽給你們,保你一時平安,也不過是將債期延長而已,最終散錢折壽是小事,只怕陳家最後家破人亡,各個不得好死!」

  陳文靖聽到最後,也火了,把支票一把推開,喝道:「張玄,我也是看你是朋友,信你,才跟叔叔力薦你幫忙的,你不做就算了,怎麼可以這樣詛咒我們!?」

  被他喝罵,張玄反而笑了,他難得說一次實話,卻反而被罵,真是個滑稽的現實,他把陳文靖不要的支票扔到神壇上,扯下靈符撕掉了,拿起法器離開,不過出於良心,臨走時他還是說了一句。

  「好自為之。」

  「喂,張玄!張玄!」

  陳文靖發完火,見張玄揚長而去,他又慌了,他費了好大勁才找到人幫忙,現在張玄甩手走掉,他該怎麼去跟叔叔解釋?急忙跑過去,大聲請他留步,張玄卻像沒聽到似的,沿著來時的路大踏步走了出去。

  見他態度堅決,陳文靖也不敢強行阻攔,追上後再三懇請他留下來想辦法解決,被張玄無視了,他向前走得飛快,穿過大廳,在經過一個房間時,裡面突然傳來詢問聲。

  「收了錢,你就打算這麼走掉嗎?」

  異常蒼老的嗓音,拉住了張玄的腳步,隔著房門,他不知道裡面的人是誰,只能從略微打開的門縫裡看到一隻手,男人的手在鼻煙壺上來回撫摸著,這個動作表明他有些年紀了。

  「抱歉,這法事我做不了,錢還給你們。」

  「年輕人做事不知天高地厚,」聽了他的話,男人壓低嗓音嘿嘿笑道:「潑出去的水可以收回嗎?你接了這差事,就等於跟我們定了契,除非你去執行,否則……」

  「你就是靠這個去威脅別人幫你召鬼的嗎?」

  男人沒回答,似乎默認了他的話,張玄冷冷道:「那就來吧,我也正閒得慌呢。」

  他說完轉身就走,就聽裡面傳來木杖撞擊地面的響聲,男人氣急敗壞地說:「你這個不入流的貨色,要不是林純磬重病不愈,你以為我會找你嗎!?」 林純磬重病?

  張玄的腳步再次頓住了,問:「以前都是他幫你的?」

  「這些年老爺子的大壽都是他擔的,什麼降妖伏魔、匡扶正義,還不是只要有了錢,什麼都可以去做的嗎?」男人冷笑。

  張玄沉默了一下,又抬步向前走去,男人沒想到他在詢問過後仍然不改主意,氣得在房間裡用力頓手杖,喝道:「你到底要多少錢才幫我這個忙!?」

  「看順眼的,一分錢我也會幫,看不順眼的,千金也請不動我,這是我的規矩。」

  聽到屋裡傳來抽氣聲,張玄輕聲一笑,飛快走出庭院,把男人一連串氣憤的咒罵聲遠遠拋在腦後。

  魏正義正站在前院門口東張西望,見張玄一臉陰沉地出來,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急忙迎了上去,張玄沒看到娃娃,問:「孩子呢?」

  「捉迷藏呢,在竹林那邊。」魏正義指指院子盡頭的小竹林,小聲說:「漢堡跟著他呢,沒事。」

  有漢堡跟隨,張玄本來是不擔心的,但剛才的意外發現讓他對這所宅院提起了戒備,飛快跑去竹林,就聽娃娃很興奮地在叫:「狼狼,狼狼!」

  那隻小白狗不知怎麼掙脫了狗繩,跑進了竹林裡,娃娃也跟著追了過去,換來的是報復般的犬吠,小狗看起來很怕娃娃,不斷向後退,卻因為腳被紗布絆住,無法跑快,只好衝著孩子發出更大的叫聲。

  這純粹是小孩跟狗狗在玩捉迷藏,難怪魏正義沒跟過來了,就連漢堡都無聊地停在竹枝上看熱鬧,娃娃手裡還提了個小餅乾袋,但很顯然,他對狗狗的興趣遠遠超過食物。

  張玄跑過去把娃娃抱了起來,叫:「小祖宗,你就不能有一刻老實的時候?」

  「唔……」娃娃聽不懂,被抱著往回走時,他用手指指後面,叫:「玄玄,看狼狼。」

  「那是小狗,不是狼狼!」

  張玄對孩子見到毛皮動物就認為是狼的認知很無奈,轉頭隨便掃了一眼,發現白狗不知跑去了哪裡,竹林盡頭只有一座半人高的動物石像,有錢人家常在家裡放置一些類似看門犬的石雕,寓意鎮宅平安,這沒什麼稀奇的,見娃娃還一個勁兒的盯著不放,他只好說:「你乖乖的聽話,回頭我送只更漂亮的狗狗給你。」

  「討厭狗狗,要狼狼!」

  「是是是,買條最漂亮的狼。」

  張玄隨口敷衍著,抱著娃娃走出陳家大門,魏正義跟在後面,可能是剛才鬧得不愉快,陳家沒人來送,直到他們坐上車,給他們帶路的老人家都沒再露面。

  「他們太沒禮貌了,」開車往回走的途中,魏正義憤憤不平地說。

  「不怪他們,」漢堡就事論事,「一定是件了不得的大麻煩吧?否則以張人類貪財的品性,不會幾十萬的佣金不賺,還做得罪人的事。」

  要說漢堡這隻鳥別的不行,洞察力還是挺厲害的,張玄把剛才發生的事簡單說了,魏正義聽完就大叫起來。

  「跟惡鬼借壽?虧他們想得出來!師父你不用擔心,要是他們敢威脅你,我替你出頭!」

  張玄沒擔心這個,沉吟了一下,打電話給聶行風,聽他的聲音,聶行風就知道遇到麻煩了,問:「不順利?」

  「我剛聽到一個消息,林純磬好像身患重病,不知道是真是假。」

  「是真的,」聶行風說:「有人幫我打聽過,昨晚林純磬在自己家中過世了。」
鍵盤左右鍵 ← → 可以切換章節
章節問題回報:
翻譯有問題
章節內容不符
章節內容空白
章節內容殘缺
上下章節連動錯誤
小說很久沒更新了
章節顯示『本章節內容更新中』
其他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