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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門婦》第71章
第71章

  小五正忙著新鋪子裡的事兒呢,忽的被順明叫了回來,還當狗娃子出了什麼事,心都慌了,忙問順明,聽說狗娃子好著呢,心裡才放了切實,又問:「是不是家裡有什麼事?」這小子吱吱嗚嗚的說不清楚,就跟小五道:「是姑娘叫您家去,回去就知道了。」

  順明幾個心裡明鏡兒似的,喜妹跟臨山屯周家老三勾搭上的事兒,他跟順和一清二楚,喜妹跟周家老三鑽桃林子幹那檔子事兒的時候,正巧給自己跟順和遇上。

  那天順明想到山上逮隻兔子送給姑娘院裡的冬時,冬月順明不敢惦記,忒厲害,冬時性子溫溫柔柔,又是深州的老鄉,長得還好看,順明心裡就想著,趕明兒討回家當媳婦兒,故此,一有機會就往冬時跟前湊。

  不知聽誰說冬時候稀罕兔子,就叫上順和,就著晌午頭的空兒,兩人出來,打算去山上逮隻兔子給冬時。

  兩人抄近路從桃林子裡進去,還沒到山下頭呢,忽聽見有聲響兒傳來,仔細聽了聽,彷彿是人喘氣的聲兒,可誰喘氣這麼大聲兒啊,還夾雜著詭異的叫聲,倆小子對看一眼,就順著聲兒尋過去了。

  山下這片桃林有些年頭了,樹幹粗大,桃花也開得密實,結出的桃子都比別處的好,故此,林子邊兒上搭了了窩棚,如今是沒用,等桃子快熟的時候,沈管事就會派人輪流在這兒看著,免得有人來偷桃子。

  說起這個,順明心裡真瞧不上臨山屯那些人,桃子下來的時候,姑娘叫人挨著家的送,誰家沒白吃桃子,姑娘心善大方,這一百畝桃林,養著多少張嘴呢,他們這些深州來的,心裡門清呢,就是不懂事的孩子,都知道不禍害桃林,更別提偷桃子了。

  守著這麼大片林子,誰家也不缺桃子吃,雖說分的都是撿出來不大好看的,可這有什麼,不礙著吃就成了,跟那些好看的,大的,一樣甜。

  可就有人不厚道,貪著桃子能賣錢,鑽著心眼子來偷,專找大個的偷,偷了桃子還罷,把那些沒熟的桃子也禍害了一地。

  去年可把沈管事氣的不行,不是姑娘說著,沈管事非把這個偷桃的賊抓著不可,後來就在這兒搭了個窩棚,如今聲兒就是從窩棚裡傳出來的。

  兩小子繞了過去,躲在桃樹後往窩棚裡頭看,正看見一個白花花的大屁,股,一聳一聳的,底下是兩條女人的腿,細白細白的不停晃蕩……那聲兒也不知是疼還是難受,叫喚的人心忙……

  兩小子滿臉通紅,卻仍眼睜睜盯著看,知道不該看,可就是控制不住,兩人還說誰這麼大膽子,跑這兒幹事來了,沒出聲兒。

  一會兒事完了,一前一後走出去倆人,前頭的臨山屯的周家老三周叔文,他爹拿銀子捐了個縣丞,一家子就成了精,前些日子又修房子,又擺酒的,前幾天不知抽什麼風,帶著一幫子人,跑到桃林來說要飲酒賦詩,開個什麼桃花詩社,讓沈管事趕跑了。

  當時就有這個周家老三,大熱天穿著一身綢子長衫,手裡還捏著把扇子,搖頭晃腦跟有多大學問似的,武陵源誰不知道,周家就是一家子懶貨,賣了祖宗傳下的地,才捐了個官兒。

  周家老三娶的是王家村里長的大閨女桃花,這事兒武陵源沒有不知道的,莫非兩口子覺著在家裡炕頭上折騰不給勁兒,跑外頭來找刺激來了。

  正想著,就見楊喜妹從後頭出來了,兩人出來還摟著親了半天嘴兒,才各自散了。

  順明順和互看一眼,還有啥不明白的,怪不得這丫頭有事兒沒事兒就往臨山屯跑呢,這是有姦情了啊。

  誰不知道楊喜妹是小五管事沒過門的媳婦兒,這白菜還沒收呢,就讓周家老三這頭豬給拱了,倆小子心裡雖氣憤,到底不好聲張,這種事兒聲張出來,楊喜妹不算,小五管事這臉可也丟盡了,還有狗娃子呢,楊喜妹可是狗娃子的親姨呢。

  故此,就算小五這會兒問,順明也不好說,又不是啥光彩的事兒,說出來對誰都沒好處,不過,這事兒估摸也瞞不住了,楊喜妹一家子都來了,準是出事兒了,十有八九是整出小的來了,這才想把髒水潑小五管事身上,真想的美,有姑娘在呢,楊家這事兒成不了。

  小五問不出來,只得往回趕,進了前廳,見丈母娘,大舅子四口子都在,不禁愣了楞。喜妹兒低著頭縮在她娘後頭,見小五來了,連頭不敢抬。

  碧青觀察喜妹半天了,假如喜妹肚子裡的孩子真是小五的,以她的性子,絕不會如此,一定會開口要東西。

  這丫頭跟秀娘一點兒相似之處都沒有,也不知是不是過得日子太貧苦了,以至於如此虛榮,不應該說虛榮,應該說糊塗,真虛榮就會知道跟著小五就有好日子,老老實實的待兩年,嫁給小五,往後要什麼沒有,可她卻偏偏跟別人勾搭上,還有了孩子,這樣糊塗簡直就是愚蠢。

  還想栽到小五頭上,真不知怎麼想的,莫非這丫頭惦記著,小五會看在她姐的份上,認下這個啞巴虧。

  碧青暗暗搖頭,小五心眼是好,對秀娘更是心懷愧疚,可畢竟是個男人,只要是男人就不會認下這種事兒,給別人養野種,小五恐怕沒這麼大的度量。

  小五先給他丈母娘見了禮:「您老人家怎麼過來了?」

  這事兒畢竟不大光彩,喜妹娘不好意思開口,看向大兒媳婦兒,老大媳婦兒站起來道:「知道姑爺忙,不是實在等不得了,也不敢耽擱姑爺的正事兒,這回來是想著讓姑娘幫著挑個日子,好娶喜妹兒過門,這人都是姑爺的了,再這麼沒名沒分的住著,算怎麼回事兒呢。」

  小五眉頭一皺:「這是什麼話兒,什麼人是俺的了?既然俺說了要給秀娘守兩年喪,就是兩年,難道俺還能說了不算嗎。」

  老二媳婦兒道:「俺們也知道姑爺是個長情的,也明白姑爺一個男人家跟前兒沒個女人不是事兒,好在都是自己人,俺們也不怨姑爺,就是這聘禮可得多些兒,不能委屈了咱喜妹兒。」

  小五越聽越糊塗:「嫂子的話,不如說的更明白些。」

  楊家老大忽道:「還有啥不明白的,俺妹子肚子有了你的種,你不娶她過門,難道讓她一個大姑娘在娘家生孩子不成。」

  小五腦袋嗡一下,雖說前些日子喜妹總想往自己跟前靠,自己也不是多厭煩喜妹,只是一看見喜妹這張臉,就不由會想起秀娘來,想著答應了兩年就兩年,再說,人沒娶進來,就動小姨子的身子,算怎麼回事兒啊,故此躲了。

  自己根本連喜妹的身子都沒挨一下,怎麼就出來孩子了。喜妹雖說自己沒娶進來,可武陵源誰不知道她是自己沒過門的媳婦兒,如今喜妹有了孩子,這頂綠頭巾扣在腦袋上,饒是小五脾氣再好,也忍不住要發作,虧了楊家還好意思找上門來要聘禮,是把自己當活王八了啊。

  想到此,冷哼了一聲,不跟楊家人說,只跟碧青道:「嫂子,俺對天發誓,一指頭都沒碰過喜妹兒,至於她肚子裡的孩子,跟俺沒干係,好在這親事未成,如今正好作罷。」

  小五一句話,楊家人都站了起來,老大媳婦兒指著小五道:「還當姑爺是個老實人,原來也是個做了不認賬的,這事兒擺在這兒呢,由不得你不認,你說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啊,這王家除了你還有誰?莫非……」

  想著,不禁看向碧青,目光閃了閃,心說,莫非是沈家那位小少爺的,要真是沈碧海,自家可是賺大了。

  沈碧海可是上頭這位的親兄弟,這位出了名兒的疼弟妹,喜妹真要是能嫁給沈家,可比小五強遠了,這往後一家子吃喝穿用,還愁什麼啊,有的是銀子,撒歡了使。

  想到此,一把把喜妹兒扯了出來:「妹子別怕,有娘跟哥嫂在呢,多大的事兒,嫂子都能給你撐著,你跟嫂子說實話,肚子裡的孩子是誰的?不管是誰,哥嫂都能給你做主。」

  楊喜妹緊緊咬著唇,半天方小聲道:「是姐夫。」

  老大媳婦兒不禁有些失望,小五氣的差點兒背過氣去:「喜妹兒,姐夫是心眼好,可這沒來由的孩子姐夫也不能認,就算為了狗娃子,姐夫也不能讓人在後頭戳脊樑骨,不過,你也別怕,是誰的跟姐夫說,姐夫去叫那人把你娶回家就是,你放心,你的嫁妝,姐夫包了,保證把你嫁的風風光光。」

  喜妹兒仍是不說話,把小五急的在屋裡只轉磨,碧青琢磨這麼下去也不是事兒,這個時候也沒有DNA檢測,楊喜妹死咬著孩子是小五的,小五不認能怎麼辦,這不成打嘴架了嗎,傳出去不僅楊家沒臉,小五的名聲也不好聽。

  心裡暗恨喜妹不厚道,明明孩子不是小五的,非要折到小五身上,什麼東西啊。

  這兒正僵著,忽狗娃子跑了進來,指著楊喜妹跟碧青道:「姑姑,姑姑,狗娃子聽見順明跟順和私下說,在桃林邊兒的窩棚了,瞧見小姨跟周家老三在一處,衣裳都脫了,光著屁,股在窩棚裡打架呢,可熱鬧了。」

  狗娃子的話一出口,楊家人臉色都變了,老大媳婦兒忙過來拽著狗娃子:「狗娃子可不許胡說,這話兒是誰說的,看舅母不撕了他的嘴。」

  碧青雖驚訝,竟是桃花的男人,卻也鬆了口氣,有人看見,事兒就好辦多了,楊喜妹兒想把髒水潑小五身上也不可能了,開口叫順明順和進來。

  順明順和本來在外頭偷聽來著,不想狗娃子不知什麼時候竄進去,把他們倆給賣了,狗娃子那些話,自己是跟順和私下裡頭說過,可真不知狗娃子啥時候聽去的,這時候說出來,兩人躲也躲不過去,再說,也實在看過眼,什麼東西啊,明明野種就是周家老三的,卻非要扣小五管事頭上,這頂綠帽子小五管事戴的忒冤了。

  兩人一進來,碧青道:「你倆說說,可是親眼瞅見周叔文跟喜妹兒在一處的?」

  順明跟順和齊聲道:「親眼瞅見的,那天晌午,俺倆去山裡頭逮兔子,正好瞧見兩人在桃林的窩棚裡幹那事兒,回來也不敢提,只在私下說了幾句,不想給狗娃子聽了去。」

  順明話音剛落,楊家老大媳婦兒就衝了過來,抓著順明撕扯:「你這小子胡說,俺家喜妹兒怎會跟周家的混賬男人在一處……」

  順明哪會跟她客氣,一推推開她:「你跟俺說什麼,問你小姑子楊喜妹去啊,問她怎麼怎跟周家老三在一處的,俺瞧著,可不是干一回兩回了,兩人熟的很,從窩棚裡出來還摟著抱著親了半天嘴呢。」

  「你胡說,胡說,……」

  老大媳婦兒瘋了一般又衝上來,又要跟順明撕扯,碧青一拍桌子:「還有沒有規矩了。」

  老大媳婦兒只得放開順明,跟碧青道:「不是俺沒規矩,這小子胡說八道壞了喜妹的名聲,這往後讓俺們楊家怎麼做人啊。」

  碧青懶得搭理她,直接問喜妹:「喜妹兒,事兒到這份兒上了,你就說句實話吧,孩子到底是誰的?你要非說是小五的也成,咱們就等著孩子生下來,找李神醫滴血驗親,到時候,如果孩子真是小五的,我替你做主,叫小五風風光光的娶你進門,武陵源的房子,你看著挑一棟,嫂子送你當嫁妝,可咱醜話也得說在前頭,如果孩子不是小五的,那就對不住了,告你一個訛詐,免不了要進大牢吃苦。」

  楊家兩個媳婦兒聽了眼都藍了,武陵源的宅子,那可值老錢了,真要是弄一棟到手,可發大了,要是賣出去,還種地幹啥啊。忙扯著喜妹兒:「妹子你快答應著,咱就這麼辦,本來就是小五的種兒,怕啥,咱就把孩子生下來讓他驗。」

  楊喜妹臉色煞白,半晌兒方道:「孩子不是姐夫的。」

  碧青提到嗓子眼的心,終於徹底放了下來,哪有什麼滴血認親啊,這都是古人自己騙著自己玩的把戲,自己之所以這麼說,就是想讓楊喜妹心虛,明知道孩子不是小五的,不敢滴血認親。

  楊喜妹一句話,楊家人都傻了,她娘顫顫巍巍的站起來,過來一把抓住喜妹兒又捶又打:「喜妹兒啊這話可不能瞎說,孩子不是小五的能是誰的啊,是誰的啊?你可要急死娘不成。」

  碧青道:「定富你去一趟間河縣,把咱們縣丞周大人給請過來,就說我這兒有要事商量,。」

  定富領命去了,碧青看向小五:「難得回來一趟,今兒就別走了,狗娃子成天念叨你,不回來瞧他,這買賣上的事兒哪有忙完的,今兒就先撂撂,好好陪陪狗娃子。」

  小五點點頭,沖狗娃子張開手,狗娃子高興的不行,一蹦就撲到小五懷裡,小五舉起兒子騎在自己肩膀上。

  楊家老大媳婦兒要攔,給狗娃子踢了一腳,小傢伙嘟著嘴大聲道:「小姨肚子裡才不不是俺兄弟呢,爹,狗娃子說的對不對?」

  小五點點頭:「對,爹就俺家狗娃子一個,走咧,咱們去騎大馬。」爺倆出去了。

  楊家是徹底傻了眼,老大媳婦兒這會兒悔的腸子都青了,早知就不給喜妹兒出這個主意了,誰能想到她這麼糊塗呢,放著小五這麼個好男人不勾,非要去勾周家的混賬男人,還弄出了孩子,周家老三可早娶了媳婦兒,孩子都生倆了,如今小姑子這事兒可怎麼了。

  不多時,周守仁就來了,周守仁這個縣丞走的是崔家的門路,拐彎抹角的攀上了崔家一個遠房親戚,才謀了間河縣的縣丞,縣丞是當上了,可也不敢得罪王家。

  王家如今可不是他一個芝麻綠豆小官能碰的,人家背後有的是大靠山,不說這些,就憑人家大門上太子爺親筆題的積善人家四個字,也沒人敢上門找不自在。

  周守仁心裡雖不瞞,前些日子沈定山把自己一行人從桃林趕出來,可沈定富親自上門來請,也不好駁面子,還以為縣官不如現管,王家這是要跟自己套交情呢,忙著就來了。進來一見這架勢,心裡不免有些迷糊。

  好歹人家是官,又是富貴叔的秦家,自己怎麼也得給些面子,碧青客氣的讓著周守仁坐下,看向楊喜妹:「喜妹,這是周家老爺,你跟他家老三的事兒,周老爺能給你做主。」

  碧青一句話,周守仁心裡咯登一下,想起前兩天老三兩口子鬧了起來,莫非因為這丫頭……

  想著,不禁打量喜妹幾眼:「這位是……」

  沈定富道:「這是我們小五管事的小姨,從開春就在我們這兒住著了。」

  周守仁目光閃了閃,擱以前,他死活也不會瞧上阮小五的,如今不然,阮小五雖名義上是王家的管事,私底下可是拿著桃林的分紅呢,這事兒武陵源沒有不知道的,跟他家爹娘鬧翻了,不也因為這事兒,可如今怎麼著,別看人行五,阮家的祖墳就在人手裡捏著,他那哥嫂爹娘,眼饞也沒用,人家就是有本事死死攀住王家,要是能跟他沾上親,恐怕會大有好處,老三雖說行徑荒唐,倒是也會挑人。

  想到此,站起來一拱手道:「姑娘莫說了,是下官家教不嚴,以至出了這樣的逆子,我這就把叔文叫過來,商量著把人娶過門,不過,姑娘也知道,叔文早娶了媳婦兒,老三媳婦兒當初還是姑娘親自送的親呢,如今孩子都生倆了,又未犯七出之罪,不能休妻,故此,老三娶這姑娘不難,卻只能是二房。」

  碧青眉頭皺了皺眉,這事兒怎麼想,怎麼不妥當,就是看在富貴叔的份上,怎麼好給桃花添這個堵,可不添堵,楊喜妹這肚子裡都有了周老三的種了,不嫁給周老三,還能怎麼辦。

  想到此,碧青看向楊家兩個嫂子:「事情到現在,想來你們也明白了,瞧著商量吧。」說完站起來走了。

  給這檔子事兒膈應的直犯噁心,就周叔文那德行,簡直就是個繡花枕頭,內裡還不是稻草,是大糞,可這樣的混賬男人,楊喜妹兒偏偏就往前湊。

  不過,這樣也好,總比嫁給小五強,要是楊喜妹這種人嫁給了小五,往後可有得麻煩了,只是,自己終有負秀娘所托,心裡不免有些悶的慌。

  進了屋,冬月勸道:「姑娘何必如此,這事兒也不是姑娘唆使的,奴婢瞧著這樣才好呢,狗娃子也不喜歡楊喜妹兒,趕明兒真成了後娘,不定怎麼著呢,倒不如這會兒一拍兩散的好,您就別愁了,為肚子裡的小少爺也不能愁。」

  碧青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四個月一過,就跟吹氣似的,嗖嗖的長,這還不到六個月,就已經圓滾滾的,跟扣了個小西瓜似的,伸手摸了摸,不瞞的道:「你怎麼知道就是小少爺,別胡說。」

  冬月道:「李神醫都說了,還能有假不成,奴婢聽人說,李神醫瞧這個最準,只要過了兩個月,一搭脈就知道男女,那些豪門大戶的夫人們,捧著銀子叫李神醫瞧呢,就希望生個男胎,可李神醫就是不開金口,多少銀子也不看在眼裡,姑娘不一樣,咱都沒問,李神醫自己就說了,想是知道姑娘不在意。」

  碧青道:「誰說我不在意。」

  冬月笑了起來:「,婢知道姑娘心裡想要小小姐,可這是王家頭一個,還是生個小少爺的好,回頭等姑爺回來,再生小小姐就是了。」

  碧青白了她一眼:「你當我是母豬啊,一個接著一個的生。」

  冬月笑道:「姑娘瞧瞧咱武陵源,誰家不是一窩孩子,不是姑爺在外頭打仗,三年抱倆才好呢。」

  碧青一口水噴了出來:「越說越離譜了。」放下茶碗,側頭往窗外看了看,快八月了,進了八月就望著中秋節了,人都說月圓人圓,也不知自己跟大郎什麼時候才能團圓,是不是等肚子裡的孩子生下來,都見不著親爹。

  楊喜妹最終嫁進了周家,楊家這一盆髒水沒潑到小五身上,過後卻仍腆著臉來找小五要喜妹的嫁妝,冬月冬時幾個說起這事兒,都替小五氣的慌。

  小五人厚道,看著秀娘的面兒,給喜妹兒置辦了一套嫁妝,楊家想讓周家大肆操辦,被碧青攔了,楊喜妹嫁給周家,自己已覺對不住富貴叔了,再大肆操辦,桃花往後的日子怎麼過。

  碧青知道楊家的意思,是想借自己的光,讓喜妹這個二房把大房壓下去,想什麼呢,論遠近,不是秀娘,自己認識楊家是誰啊,自己可不是小五,由著這些人腆著臉佔便宜,直接就跟周家說,酒都不用擺,末了,周家只用了一頂小轎把喜妹兒抬了去,就算成了。

  碧青琢摸著,得給小五說個有心路的媳婦兒才成,要不,總讓阮家跟楊家這樣的極品親戚牽累,日子還過不過了,眼瞅狗娃子就長大了,不能總讓這些極品親戚予取予求,可一時也想不出誰合適來,只得先擱在一邊兒,反正小五現在也沒這些心思,等兩年也不晚。

  今年的中秋,碧青過得尤其淒涼,許是心境的關係,即使熱熱鬧鬧得擺了一桌子菜,二郎也回來了,可一看自己身邊兒空著的位子,碧青就莫名難過.

  或許女人懷了孩子,就會變得脆弱感性,反正她現在一想到大郎,眼眶就忍不住發酸,也沒心思照管生意上的事兒了,蓋房的事兒都交給陸明鈞,鋪子交給小五,桃林教給沈定山,自己一心研究睡袋,袖弩……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也不知做了幹什麼,可就是想做出來了。

  家裡人生怕碧青難過,沒人敢提大郎,碧青想幹什麼都由著她,外頭的事兒盡量不讓她知道,可有些事兒,不讓碧青知道也不成。

  過了九月重陽,天就冷了,夜裡下一夜寒霜,早上起來花草上都是一層白,碧青總覺著家裡有事瞞著她,誰見了自己都是躲躲閃閃的,而且,二郎也回來了,太學可還沒放假呢,他回來做什麼,天天往師傅哪兒鑽是為什麼?

  還有崔九,一個月裡回來了七八趟,看見自己就跑,這不對頭。可明知道不對頭,又找不出原因,碧青鬱悶非常,摸著自己的肚子低聲道:「兒子,人都說一孕傻三年,你這沒生出來呢,娘就開始傻了。」

  今兒日頭還好,雖說有些鳳,卻不會太冷,碧青就想出去散散,站在院子裡,叫冬月回去拿斗篷,狗娃子跑了來,懂事的扶著她。

  碧青笑著摸摸狗娃子的發頂:「還是我家狗娃子好。」

  狗娃子眨了眨眼道:「姑姑你別難過了,姑父不再還有狗娃子呢,等以後狗娃子長大了,娶姑姑當媳婦兒。」

  碧青笑了起來:「行,等咱們狗娃子長大了,姑姑不要姑父了,給咱們狗娃子當媳婦兒。」

  狗娃子眨巴眨巴眼,卻忽的大哭了起來:「姑姑,姑姑,可狗娃子還是想姑父,狗娃子聽見他們說姑父不見了,八成是回不來了,狗娃子喜歡姑姑,也喜歡姑父,嗚嗚嗚……」

  碧青只覺眼前一黑,不是冬月扶著,一跤差點兒栽地上,冬月就知道壞了,防了所有人,就忘了狗娃子,小孩子知道什麼,不知聽誰說了,就藏不住了。

  忙扶著碧青道姑娘:「您別聽狗娃子瞎說,姑爺好著呢。」

  碧青閉了閉眼:「你們都當我是傻子,什麼都瞞著我,這事兒不用你說,我去問師傅。」說著推開她往老爺子院裡去了。

  冬月想攔,江婆婆歎口氣道:「別攔了,這事兒早晚姑娘得知道,瞞不住。」

  碧青快步進了老爺子的書房,一進來就看見崔九跟二郎都在,兩人一臉焦灼正跟老爺子商量什麼呢,見碧青進來,同時站了起來。

  二郎道:「嫂,嫂子,您怎麼來了?」

  崔九道:「那個,深州還有點兒急事兒,我先走了。」說著就要跑,奈何碧青就堵在門口,挺著大肚子瞪著他問:「大郎究竟出了什麼事兒?今兒你不說清楚,甭想出去。」

  崔九裝傻道:「什麼大郎,你發夜症了,大郎不是在北胡打仗呢嗎?」

  見碧青仍然一瞬不瞬的瞪著自己,頹然道:「你就別問了,我真不知道,知道也不能跟你說。」

  忽的老爺子開口道:「別瞞了,丫頭今兒既然找過來,還瞞什麼?」說著看向碧青:「師傅告訴你,你要答應師傅,不能著急。」

  碧青臉色都變了,師傅這麼說肯定是相當嚴重了,深深吸了一口氣點點頭:「碧青不著急。」

  老爺子才道:「北征大軍在雁門與北胡人對峙了數月,上月雙方大戰,北胡人敗走,大郎帶著五百人奉命追擊,一開始還有消息,後來就沒消息了,派出去的人找遍了,也沒找著人,到今兒已快一個月了。」

  碧青就覺透體冰涼,一個月沒消息意味著什麼,不用說也知道,那裡是茫茫草原,如今更是冰天雪地,就算凍也能凍死,更何況,還有狼,有兇猛的北胡人,不,不對,大郎不會死,他答應過自己會活著回來,他還沒見過自己未出生的孩子,怎麼捨得死,他怎麼捨得丟下自己,自己不信,死也不信。

  碧青一把抓住崔九:「我要去雁門,現在就去。」

  崔九瞪大眼:「你瘋了啊,你看看你的肚子,都七個多月了,你想去哪兒?先不說雁門如今冰天雪地,就這一路顛簸,你哪能受得住,真要有個閃失怎麼辦?難道你就不為肚子裡的孩子想想,再說,你去能有什麼用,難道你去就能找到大郎了。」

  碧青死死抓著他,就是一句話:「我要去,現在就去,求求你……」最後三個字出口,兩行眼淚也跟著落了下來,祈求的看著崔九。

  崔九呆住了,手無意識的伸出去想替她擦淚,或許也想證明是不是真的,這女人竟然流眼淚了,崔九一直以為,這女人堅不可摧,自打認識她,她總是那麼厲害,什麼都會,什麼都懂,世間所有難事,在她眼前都不值一提,她只會低著頭過著自己的小日子,規劃著未來,滿足的期待著幸福,她總是那麼胸有成竹,像一個運籌帷幄決勝千里之外的將軍,同時,她也是驕傲的,她看不上崔家,看不上皇家,看不上京城勳貴大族,所有權貴在她眼裡只有兩個作用,可利用,不可利用。

  而她對深州的災民,王家村的鄉親卻又如此親切,親切的近乎沒有距離,她不跟鄉親們計較,養著那麼多人,卻從來也不會剋扣工錢,自己這次去深州,她千叮嚀萬囑咐就是這個,她說:「那些給咱們幹活的,不是卑微的下人,他們是幫著咱們的人,所以必須善待。」

  鄉親們私下裡叫她活菩薩,崔家卻暗地裡恨得她牙癢癢,嫌她不給崔家面子,可她仍然鳥都不鳥崔家,太子哥說她是最聰明的女人,自己卻覺得,她是最傻的女人,傻得一根筋兒,眼裡看不到別人,只有一個大郎,一聽說大郎出事,整個人連魂兒都快沒了,這麼脆弱,這麼無依,這般祈求的望著自己……

  崔九的手最終收了回來,歎了口氣道:「明天太子哥會押著輜重糧草去雁門,只不過軍營裡沒有女人隨行的先例,你想去也成,得說服我太子哥。」

  碧青點點頭,碧青看了師傅一眼,師傅道:「遇事兒多想想,莫著急,有時候,看似死局,卻也可以置死地而後生,別人或許不可,但師傅信你,去吧。」

  碧青點點頭,囑咐二郎,把自己準備的東西收拾了送到京城,自己回去拿了個包袱就跟著崔九進京了。

  一路叫旺兒快些,再快些,崔九扯她坐下:「已經很快了,放心,爺在呢,保證你能趕得上。」

  碧青抿著唇,半晌兒才道:「謝謝你。」

  崔九心裡一堵,揮揮手:「爺不缺你這聲兒謝,只要記得,把我幹兒子平安帶回來就成,你別以為爺這麼是為了你,爺是為了我乾兒子。」說完別開頭,彷彿連看碧青都懶得看。

  碧青也沒心思搭理他,心裡想著怎麼說服太子,讓他答應帶著自己同行。

  碧青進東宮的時候,已經是半夜了,宮門早下了鑰,不是自己穿了旺兒的衣裳,根本進不來。

  慕容湛並沒有睡,他正在發愁銀子的事,這次的糧草運到雁門,國庫裡的銀子也差不多用盡了,不是杜子峰交上來一百萬兩銀子,這次的糧草都籌措不齊,而北胡的戰事膠著,不可能速戰速決,若是再拖個一年半載,糧草怎麼辦?那可是十萬大軍啊,戰士們奮勇殺敵,朝廷若是連糧餉都發不出,如何能鼓舞士氣,前陣殺敵就靠軍心,若軍心散了,這仗不打已潰。

  慕容湛正想著從哪兒籌措銀子,崔家倒是有,可崔家又怎會拿出來充作軍餉,至於別人,就更不用說了,崔家這個承恩公府,當朝國舅,都一毛不拔,還能指望別人不成。

  正發愁呢,蘇全進來道:「太子爺,九爺來了,說有要事要見太子爺。」

  慕容湛側頭看了看架子上的沙漏:「這時候?」揮揮手:「叫他進來吧。」

  碧青跟著崔九走了進來,旺兒的衣裳有些大,勉強能遮住自己的肚子,加上天黑,碧青又低著頭,蘇全一時沒認出來,就連慕容湛都沒注意。

  事實上,碧青跟崔九進來的時候,慕容湛頭都沒抬,正在伏案處理公務,崔九剛要說話,碧青已經跪在地上:「民婦王沈氏給太子殿下扣頭。」

  慕容湛一愣,抬起頭來,看向下頭跪著的碧青,過了半晌兒才道:「大著肚子呢,起來吧,這時候前來東宮,有何事?」

  碧青道:「民婦謝太子殿下體恤,民婦聽說太子殿下明天會押送糧草輜重去雁門,請太子殿下准許民婦跟隨。」

  慕容湛想了想就明白了,王大郎帶著五百先鋒兵,追擊北胡左賢王賀術,不見回返,十有八九凶多吉少,沈碧青是擔心丈夫才想跟自己去雁門。

  慕容湛沉吟半晌兒道:「軍中沒有女子跟隨的先例,再說,你去了又如何?你還大著肚子,怎禁的住這一路顛簸,本宮應你,到了雁門,立刻派兵尋找王校尉,你還是回去好生養胎吧。」

  碧青咬了咬唇:「若太子答應民婦前往,民婦願意捐出我王家所有家產充做軍餉,還有,這個……」碧青從自己懷裡拿出一張圖紙遞了上去。

  慕容湛接過一看,不禁大驚:「這,這莫非是失傳已久的諸葛連弩?」

  碧青搖搖頭:「民婦不知是不是,是民婦家中匠人研製出來的。」

  慕容湛站了起來:「你說,這東西已經做了出來?」

  碧青點點頭:「因太過複雜,體積也有些過大,只做出了五架,還有一些,是只可連發三矢的小弩,另外,民婦叫人趕製出五百個睡袋,內裡縫製鴨絨嗎,可抵禦北胡之寒。」

  慕容湛深深看著她:「你做這些是為了什麼?」

  碧青抬起頭來:「民婦不過一個鄉野婦人,並無大志,做這些只為了能最大限度的保住夫君性命,國家有難,夫君身為軍人,自然責無旁貸,這是大義,民婦不能攔,民婦能做的就是盡民婦最大能力幫著夫君,把這一仗打勝,夫君能平安歸家,如此而已。」

  慕容湛道:「你當真捨得把你王家的家產都捐出來嗎?」

  碧青苦笑一聲:「若這些家產能換回夫君一命,民婦豈會吝惜這些身外之物。」

  崔九震驚的看著她,從來不知道她竟打的這個主意,這是堵上了自己全部啊。

  慕容湛道:「你要知道,即使你捐出全部家產,本宮也不能保證王校尉能平安,畢竟他已失去消息近一個月了,恐怕……」

  慕容湛話沒說完,碧青就道:「不會,他不會死的,他答應過我,會平安回來,我信他。」

  慕容湛:「你有這份心,是我大齊之幸,你的家產本宮不能收,桃林裡養著眾多百姓,深州亦是如此,本宮若收了你這些家產,豈不是奪了那些百姓的飯碗,那些也是我大齊百姓,不可如此,若你有心,不如這樣,看看能捐出多少就是多少吧,不過,你做的這些連弩跟睡袋,要全數交給本宮帶走,有這些,或許北胡這一仗不會打太久了。」

  碧青道:「請太子殿下准許民婦隨行。」

  慕容湛看了她良久道:「你要知道,雖本宮是太子,這一路也不會太舒服,你這身子……」

  碧青道:「民婦能受得住。」慕容湛歎了口氣:「如此就跟在本宮身邊吧。」碧青磕頭謝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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