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四章 統一

　　武宗三年末，夏帝夏嚴決與攝政王夏御蛟反目，夏帝在將自己的叔叔任命去皇陵守墓後，更是將大量與攝政王「交往甚密」的大臣貶謫出京，一時間朝野震動，民間更是流言四起。到了武宗四年春，更加火上澆油的是，馮國以「伐無道」之名起兵，攻入夏國！素來以驍勇聞名的夏國守軍竟然一潰千里，一時間夏國南線處處告急，戰敗的軍報短時間內幾乎淹沒了勤政殿……

　　無數大臣跪在宮門外請旨召回攝政王，甚至有人撞柱死諫，可是深宮中的小皇帝就是咬緊了牙關，死活不放手。偏偏這個時候，更有潛伏於夏國民間的「不忘故國之人」揭竿而起，頓時除了夏國故地的關中地區，如今夏國偌大的版圖竟然處處狼煙。竟然讓有人了用不了多久夏國便要亡國，再不濟也是要退回關中的感覺！

　　面對這種情況，夏國高層的各個勢力也開始出於不同的原因而行動起來了。

　　夏嚴沖一身風塵，總算是在天黑前趕到了皇陵驛站，這地方雖然是君王之墓，不過畢竟是一片墓地，除了守陵之人外，絕對是一片荒蕪之地。可是就是看著這荒蕪的地方，夏嚴沖的眼睛卻充滿著一種異樣的熱情。

　　他甚至等不及在晚上就跑到那宅院裡邊去，去見見他那位被應該沉睡在墓穴裡的父親！

　　呼出一口氣，嚴沖穩了穩心神還是決定先去睡上一覺，可是讓他沒想到的是，他剛剛洗漱完畢準備睡覺，就有下屬來報，剛剛像是又有一對人馬直朝著如今攝政王皇陵之外的小宅院去了！而且，其中一位少年，看模樣是三殿下夏嚴澤。

　　「什麼？！」嚴沖當即就從床上跳了下來，飛快的穿戴整齊帶著屬下跑出去了——真沒想到，老三竟然和他想到一塊去了，可千萬別讓他搶在了前頭！

　　帶著人快馬趕到了那破落宅院的門口，讓他放心的是，老三仍舊站在門外，顯然是和門房交談著什麼。

　　「三弟……你我不愧是兄弟，如今竟然想到一塊去了。」

　　夏嚴澤也早就發現了兄長，站在門口一抖披風：「如今正是國家危難之時，我們身為皇子理應為國分憂，能與二哥想到一塊，這是嚴澤之幸。」

　　夏嚴沖一挑眉，呵呵一笑，心說這弟弟真是說的比唱的都好聽，和他那位母妃可是像了個十成十，小時候怎麼就沒看出來這人這麼假？雖然知道自己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可是夏嚴沖就是覺得看著他身上便起了一陣雞皮疙瘩，不由得退後了兩步，讓侍衛前去叫門。

　　可是，還沒等那侍衛的手叩上門板，只聽「吱紐」一聲，大門打開，驟然出現的火光刺痛了眾人的雙眼，等到得以清楚視物，卻發現他們已經被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的士兵包圍了。

　　「哈哈！三弟，看來你我有件事都想錯了，咱們那位叔叔如何甘心就將權力拱手想讓，他早就留下後手了！高明！真是高明！」嚴沖眼睛瞪得更大，瞬間抽刀在手，咬牙切齒的便是要拚命了，「怎麼說你我與老四也是父皇的後裔，如何也不能讓他將皇位奪去！咱們衝出去一個是一個，要給老四報個信！」

　　「二哥說的是。」嚴澤也是緊要著嘴唇，目光炯炯，可以說這是第一次他們兄弟如此齊心合力吧？！

　　「也就這兩句話你們說的像句人話。」一個讓他們久違的熟悉聲音響起，士兵後走出了一個人影，「都把兵器放下吧，沒想把你們怎麼樣。」

　　兩兄弟都是一震，不過卻都聽話的放下了兵刃，隨即更是跟著那走出的人進了小院，進了房，至於那些全副武裝的士兵，則是如同出現時一樣，消失的無聲無息！

　　「父皇！」進了屋，兩兄弟齊齊跪倒，門外沒有叫出口的一個詞，現在脫口而出，可是後邊的話卻是完全不一樣。

　　「父皇！快回平陽吧，您看現在夏國讓老四折騰成什麼樣了？」

　　「父皇……您身體可安好？」

　　「老三！」嚴沖皺眉，心說老三你恨，現在還要玩親情。

　　誰知嚴澤卻是頭也沒抬，悶悶的說著：「有了剛才那事，難道二哥還沒想到，如今天下局勢看似凶險，其實卻全都在四弟、二叔還有……父皇的掌握之中嗎？」

　　「！」嚴沖一愣，但只是眼珠一轉就明白了情況，他牛頭看著自己的父親苦笑道，「父皇，我二叔現在不在這了？」

　　「不在了，欽天監說南邊要下雪了，今年年冬天的第一場雪，天氣會變得很冷。」御驁點頭，但他說的話卻好像和當前的局勢沒有絲毫的關係。

　　「我服了！」嚴沖一屁股坐在地上，臉上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卻是有著一種解脫，「老四好手段，好定力，我不如他，絕對不如他！」

　　「……你們倆也大了。」御驁看著兩個兒子，輕嘆了一聲，「回來進宮找你們弟弟選個地方帶兵去吧，不要總在皇城裡窩著，你們也該為自己搏一番富貴了。」

　　看著行禮之後即將離開的兩個孩子，御驁說不清自己是什麼心情，有點悶，有點酸，還有點奇怪的壓抑，他端起放在手邊的茶，想要壓制一下自己奇怪的感覺。這個時候，一腳邁出門外的嚴沖忽然轉過來身，看著御驁張口結舌了半天，終於皺著眉說出了自己的要求：「父……父皇，您能……抱抱我嗎？」

　　顫抖輕微的聲音，卻讓走在前邊的嚴澤也停下來腳步，他沒回頭，僵硬著身體給人一種窒息的緊張感。

　　御驁端著茶杯的手一抖，他抬頭看著這個十四歲的兒子，他和嬌兒十四歲的時候在幹什麼？他十四歲時正掙扎在外戚朝臣之中，拚命的用盡一切手段鞏固自己的權力和地位。而嬌兒十四歲的時候則正在關外，於苦寒嚴酷的異族之地掙扎求生！

　　忙忙碌碌的半輩子，是兒子的一句話才讓他發現，記憶中他好像從來沒有擁抱過他們。他的手臂擁抱得最多的，只有他的弟弟……

　　長嘆一聲，御驁站起身，將兒子抱進來懷裡，這是他對他最初也是最後的溫情。

　　「父皇……父……爹！爹！爹……」

　　兩個兒子離開了，御驁的肩頭還是濕漉漉的，那是兒子的眼淚打濕的。御驁眼睛也有些濕潤，可是他卻並沒有後悔自己曾經對他們的疏離。如果現在他仍舊高坐在皇座之上，那麼剛剛那兩個小傢伙的作為，只會讓他給他們一人一刀痛快的，而不是讓他們到外邊去掙功名。不當皇帝，而是只當一個普通男人的他，心軟了……

　　武宗四年初冬，一場大雪，讓甚至幾輩人都沒見過雪花的馮國軍隊吃足了苦頭！

　　剛開始下雪的時候，大多數人還覺得這冷冰冰輕飄飄的東西很好玩，很新奇，但是用不了多久，他們就再也沒有那個玩耍的興致了。

　　布衣的士卒在外邊用不了多長時間衣裳就被雪花打濕，一陣冷風吹來，濕衣就變成了冰衣，甚至和自己的皮肉凍在了一起。隨著溫度的降低，士兵隨身攜帶的食水凍成了冰疙瘩，更有士兵不小心將手腳臉皮和金屬製品貼在一起分不開的！

　　當一天一夜的大雪總算停下，大雪籠罩範圍之內的馮國軍卒們無不歡呼雀躍，但是，只要是北方人就知道，下雪的時候並不是最冷的，雪停融雪的時候，才是酷寒的開始。融化開的雪水變成了冰層，口鼻呼出的白氣也能夠在瞬間凍成冰粒，大地被凍裂，樹木掛滿了銀霜。可是馮軍因為攻勢「順利」，因此不但分兵多處，而且大部分隊伍突入過深，日常補給基本依靠掠奪當地百姓，像是裘衣這種在南方士兵眼中厚重而又無用的東西他們多數都沒有攜帶，而是為珠寶糧食空出了空間，可是這個時候，就算是後悔也沒用了……

　　就在馮國的將軍們感嘆「幸好夏軍無能，與我軍對壘往往一觸即潰，否則這個時候若是給我們來上一下子，那我們可就要損失慘重」的時候，隆隆的戰鼓聲響起，黑壓壓的夏國士卒們踩著整齊的步子列著讓中原各國膽顫的軍陣，撲向了瑟瑟發抖中的馮國軍營！

　　一夜之間，全線告急的換了位置；一夜之間，夏國攝政王領兵出戰的消息天下皆知；一夜之間，不知多少人咒罵夏人卑鄙竟然用苦肉之計誘他們反叛；一夜之間，形勢逆轉！

　　看著平陽每日傳來的某某軍斬首多少，某某戰斬首多少的軍報，御驁眼前浮現的就是他的弟弟那天離開的時候瞇著眼睛笑得如同偷腥貓兒的樣子，那個人就喜歡這樣高高吊起一個香餌，然後看著一群肥魚跳躍爭搶的時候，拿過一支網子，把所有的魚一網撈上來。

　　這麼想著御驁不由得臉紅了，不過不是羞，而是氣，因為他想到，很多時候那個小混蛋和他也愛用這招……（至於確切是什麼時候，我就不說了）

　　雖然看似順利，但是夏國與馮國的這一仗卻並非輕鬆。

　　從夏武宗四年十月御蛟率領的夏軍正式與馮國接戰開始算起，這一統中原的一戰一直持續了五年時間，期間除了因為天氣願意兩方不得不罷戰，有三年的時間都是用在了爭奪郢江天險上。

　　沒辦法，現在的夏軍雖然已經能夠不是純粹意義上的「夏」人組成了，可是他們不善於水戰這點還是毋庸置疑。雖然之前他已經在穎川、越江二郡訓練大量訓練水師，但是顯然以水戰來說夏國水師實在不是馮國水軍的對手，開始時他根本是螞蟻啃大象一般，一點一點磨掉的馮國水師！

　　一直到武宗九年四月，御蛟站在馮國大火熊熊的馮國都城前，此一戰才算正式結束……

　　御蛟吩咐人救火之後，轉身回了自己的中軍大帳，一屁股坐在了椅上，兩條腿更是搭上了帥案——

　　完事了，總算是完事了，他這一代人的任務就在馮國皇帝點燃他的宮殿，馮國皇室八成自焚而死的那一刻，完成了！

　　正如御蛟所想的，武宗九年四月二十七日，中原大地正式統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