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五章 成人（上）

　　武宗九年六月，大軍班師，武宗率領凱旋眾將於宗廟之中祭奠先祖——

　　如今天下歸夏！再無二主！

　　「二叔，你那一計可是害死侄子我了。」英姿勃發的少年在祭祖回城之時苦笑著對他的叔叔說著。雖然事過五年，但是當時那將近一年的苦苦忍耐和煎熬實在是太過考驗他的意志力了，甚至那段時間他自己都做噩夢夢見歷代先祖指著他的鼻子大罵。不過，一切都是值得的，如今他成為了天下的共主！

　　大哥找了莊園去做富家翁了，如今孩子也有了兩個，今天祭祖自然少不了他。嚴決在此時在這位兄長臉上看到的都是溫和的幸福。二哥在開戰之後就跟著二叔去南邊了，戰場上刀劍無眼，讓他在臉上添了一道無法消失的傷痕。可是他身上的彪悍和勇猛代替了過去的陰狠和怨毒，他是個成熟的軍人了！三哥則入了朝，他本來便心思謹慎，隨著老丞相金銘忙了五年，倒是有與丞相之子金悟共執文官之牛耳的趨勢。溫厚和柔和的三哥，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他臉上的笑容消失了，但是更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他的臉上已經重新掛著微笑了！

　　看著兄弟們嚴決在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卻又不自覺的想，自己會不會是太過貪心了？明明他擁有了一切都美好可是在驕傲和自豪的同時，他卻又感覺到深深的孤獨和彷徨……

　　「陛下，臣……想要離開平陽。」御蛟坐在嚴決對面思索半晌，開了口。

　　「二叔？！二叔，你這是什麼意思？」

　　「陛下，我在平陽呆得久了，對陛下不好。」

　　「什麼叫對我不好？！」

　　「陛下這麼聰明，難道不知道嗎？夏馮之戰，如果不是實在無人支持，臣也不會接手的。」

　　「二叔！你是不是聽到了什麼流言？！別管那些別有用心人的煽動！」

　　「陛下……如今朝堂上我與先帝的影響太重，如今正是去舊迎新的時候！這是為陛下，也是為夏國好！」

　　「我……知道了……」嚴決低頭，眼淚終於是忍不住了，「那二叔要到什麼地方去？」

　　「說實話，臣這麼多年也有些累了，想要到各地遊歷一番。」

　　「帶著……父……嗎？」

　　「對。陛下……」

　　「嗯？」

　　「臣每年春節都會回來的，回來團聚。」御蛟第一次逾制，他的手扶在了少年天子的肩頭。

　　「二叔～」比起生身之父，其實眼前這個男人更加像是他的父親，從八歲登基起，如今他已經十七歲，教育他的，訓斥他的，安慰他的，陪伴他的，都是眼前的男人！

　　御蛟這次沒有拒絕，抱住了嚴決。

　　「五年大戰，陛下的大婚都推遲到了現在，臣會在陛下大婚之後請辭的。」

　　「二叔，你周遊各地乾脆帶著我的寶劍吧。」

　　「我帶陛下的寶劍幹什麼？」

　　「幫我巡查地方啊！」

　　「呵呵！還『微服私訪』呢！陛下野史看多了吧？」

　　「二叔～」

　　「好……反正也是順手，碰到犯法的官員，臣一定按律懲處！」

　　「二叔？」

　　「嗯？」

　　「你剛才說我大婚之後你才走？不騙我？」

　　「冤枉啊！臣什麼時候欺騙過陛下啊？」

　　「那好，嘿嘿，朕準備好好選選，二十歲整的時候再大婚！」

　　「陛下……」御蛟不由得好笑，前天聽說大婚的人選已經定下了，只要嚴決從中選出一後二妃就能夠立刻開始儀式，但是誰知道就是今天自己這一句話無數閨秀就要再等上一年多……

　　御蛟忽然想，自己對哥哥「使壞」的時候，他是不是也和自己如今的心情一樣？！

　　「在想什麼？」幾天後，御蛟晨練之後坐在院子裡端著茶杯發呆，剛剛洗漱完畢的御驁走到弟弟身後雙手扶著他的肩膀。

　　「！」御蛟一驚，趕緊把涼茶倒進嘴裡，匆忙搖著頭，「發呆而已，沒想什麼。」

　　「呵呵，你在想衛淵吧？」御驁坐在了弟弟旁邊，伸手拎過石桌上的茶壺給自己也倒了一杯，茶水剛剛沾唇，立刻就讓御驁皺起了眉，「又冷又澀的茶水，都不知道被你泡了多長時間了。這麼心神不定的還說沒想什麼？」

　　「……」御蛟低頭，咬著嘴唇猶豫了半天才開口，「衛淵不會跟我走了……」

　　「是呀……他有妻有子有父有母，無論出於什麼原因都不能拋家棄子與你四處去瘋了。」

　　「就算他自己願意，我也不會答應！」一個男人就該擔負自己的職責和義務，不能因為自己私人的喜好而有所動搖。所以，上次衛淵身上的傷他並沒有干涉，那時蔓延了他大半個胸膛以及整個右手的燙傷，可以想像，那是他用右手下意識的格擋著裝滿了滾水的水壺之類的東西。但是能夠在如此近的距離之內用那種東西傷到他，不難想像，一定會是他的親近之人。

　　無論對方是誰，衛淵既然不想說，那就是他的私事，那就是他不能觸及的事情——屬於他的家庭！想到這裡，御蛟不自覺的看向了站在一邊的驚風，他已經不再是玄觴，他有了自由，可是，那是真的自由嗎？無論身份如何改變，對於他來說，屬於他的世界只有自己一個！

　　注意到御蛟的視線，驚風只是略作思考便明白他的意思，他不會說話，只是默默的走到御蛟跟前，跪倒在地。

　　御蛟伸出手挑起驚風的下巴，看著他暗灰色的眼睛，長嘆了一聲。

　　御驁看著御蛟和另外一個男人在自己面前無聲的交流，他感到的是一股異樣的心痛，不是為自己，而是為弟弟……

　　這段時間越是在御蛟身邊呆得久，他就越發能夠感覺得到，無論是男人又或是女人，他身邊總是圍繞著一群出色的人。單單作為伴侶來說，他們，比自己要合適得多！至於他……不過是由於弟弟兒時的經歷而下意識不去看別人而已！

　　歷數從小到大的種種，從什麼時候開始，雖然表面上是他這位九五至尊的兄長護著弟弟，但是實際上弟弟的所作所為都是在為他而動呢？！

　　我的嬌兒，從一開始，就是我委屈了你！

　　「哥！你怎麼了？」御蛟剛剛讓驚風站起來，回頭正要和哥哥說話，就看見御驁一臉要哭的模樣，頓時驚得他從石凳上跳樓起來，「你難道是什麼地方不舒服？！」

　　「去親他！」

　　「啊？」御蛟莫名其妙，哥哥為什麼一抬頭就說這麼一句話，「親什麼？」

　　「親他！」御驁一指站在旁邊一臉莫名其妙的驚風，「我不要你為我守著什麼！我不要你總是壓抑自己！我不要你……過得不快樂……去！快去！」御驁起來拉著弟弟站在了驚風跟前。

　　「哥……」御蛟模模糊糊總算明白御驁為什麼反應這麼大了，不過他到底什麼時候表現得不開心了？難道是因為這幾天他沒和哥哥那啥那啥的，所以哥哥自己多心了？這不是前幾天剛那啥完，他體諒哥哥嗎？看來，哥哥的「體力」比他預計的要好得多啊！

　　可憐御驁，心情激動之下，根本沒看清弟弟此時算得上是「猥瑣」的笑容，倒是驚風一個激靈之下朝後走了兩步。

　　「哥……」一手摟住御驁的腰，一手抬起他的下巴，御蛟的嘴立刻堵了上去，充滿侵略性的舌翻攪著御驁的口腔，御驁漸漸無法招架，鼻腔發出低低的哼聲，兩手也開始推拒，但是顯然他的動作反而引起了進攻者更大的興趣。於是，等到御蛟盡興退了出來，御驁不但兩腿酸軟，甚至下巴都因為長時間的張開而有些麻木了！

　　「你……你又發什麼瘋？！」

　　「渴了，找哥哥要點水喝。」

　　「喝水？」本就臉紅的御驁看著不住舔嘴唇的弟弟，總算明白了此水非彼水……無奈現在手腳無力，腰更是被對方緊緊摟住，乾脆一口咬在了御蛟肩頭上，有多狠，咬多狠，恨不得咬下一塊肉來！

　　御蛟非但沒躲，甚至放鬆了肌肉，讓他咬得舒服，半晌之後，御驁嘴裡感到了血腥氣，這才鬆開了口，只見御蛟肩頭除了暈出一塊濕跡外，更有點點猩紅滲出。見此情景，御驁都有些為自己的舉動嚇住了，可是還沒等他開口，御蛟先說了話。

　　「哥哥，你說不讓我委屈自己，你又何嘗不是在委屈自己呢？」下巴搭在御驁肩頭，御蛟如同一個撒嬌的孩子，「我這一輩子，能夠為你保留的只有一個吻而已……」

　　驚風避過身，不看這對交頸而抱的兄弟，但是他的唇角卻帶著微笑。一開始，他對這位攝政王的感覺，是一種對於強者的崇拜，可是不知道什麼時候，這種崇拜漸漸變了味道，裡邊多出了一種可以稱之為傾慕與渴望的感情。不過，他從來都知道自己的身份，能夠像如今這樣，能夠站在一個離他很近的地方，已經是他今生最大的幸運了！

　　「青郎！有什麼事情？」剛剛放開御驁，御蛟就轉頭朝著外邊一聲高喊。

　　立刻，青郎從角落裡走了出來。

　　「王爺，外邊有一群西域人求見。」

　　「西域人？」

　　「對，好像是什麼雷丁克的皇太子。」

　　「他們？」模模糊糊的記得領頭的是一個金髮碧眼的少年人，但是那人到底是個什麼模樣，卻已經記不清楚了，御蛟實在不明白，那人突然來找自己是為了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