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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蟬鳴》第8章
第七章

  櫻花樹下坐著披著保暖狐裘男子,他手上捧著溫熱藥飲,眼眸半開,似寐非寐。

  秋末午後的陽光照射在他身上,隱隱有種不真實的透明感。

  他的生命在倒數,算算日子,不到五個月,就會終結他在世上的所有,一切將回歸塵土,歸於寂靜。

  一絲淡笑掠過他的唇畔,胸口又泛疼了,隨著倒數的日子越近,他這顆早不堪負荷的心臟就越不聽話,三不五時揪得他痛苦難當,可越是如此,他越要笑。

  他已是哭著出世,好歹也要笑著死去,所以,他眼中有著令人費解的笑意。

  「菊哥哥,這碗藥都涼了,我讓人再給你熱一熱吧。」瞧他手中的湯藥擺了許久沒動,公主提議。

  她坐近他身旁,與他共擠一張椅,兩人挨得近,幾乎貼在一塊。

  而公主帶來的宮女們將他們圍起,瞧著小倆口恩愛的模樣,也為主子開心。

  「不用熱了,這藥不喝也無所謂。」他將那碗沒動過的湯藥擱到一旁的小茶几上。他的身子喝藥也無法多活一天,只能當解渴用。

  「怎會無所謂,多喝藥,你的身子才能強健些啊。」公主不贊同的說。

  他笑容閒適。「若你要我喝,我喝便是。」他溫聲道,那模樣似在調情。

  公主臉蛋立刻搬紅了。「那就喝吧……」她從·借懂到今日即將嫁人,已逐漸被未來馴馬吸引,情竇初開的偎進他胸口。

  秋末天已寒,宮女們馬上為兩人披上錦繡薄毯。

  他喝下那碗半涼的湯藥,空碗教宮女們收走。

  「這櫻花園頗大,可惜來到花季,不然在樹下賞櫻該是多美的一件事。」她幻想著兩人在漫天飛舞的粉紅櫻雨下一同賞花。

  他漆黑的眼睛像黑寶石一樣閃亮起來。「是很美無法忘記的一種美……」

  他記起與某人在園中相遇的情景,他曾以為那人是來帶走他的仙子。

  「這次花開跟我一起賞櫻吧,這麼美的一刻,該與我同在才是。」公主仰起嬌容要求。

  「嗯……」他仍沉浸在與某人相會的情景,一生難忘。

  公主仰望他的目光由嬌怯變得迷惑,然後恍然大悟,他此刻想的不是與她的未來,而是曾經和他一起真正賞過櫻景的那個人……她眼神變深,嫉妒漸漸湧出。

  之前與他初識時,並無太多兒女情懷,可相處久了,日益受他的談笑風生、博學多才所吸引,她開始傾心,懂得佔有,且明白男一個女人是真正的敵人。

  他迷醉的眼神在觸及她帶著惱意表情的剎那回神,唇邊立即浮起一絲意昧不明的笑,並歎道:「我曾要你別喜歡上我的,不過既然你不聽話,那便

  是你的命了,別恨我狠心折下你這朵金枝王葉。」他忽地吻了仰首相望的她。

  她一驚,回噎作喜,第一次被人吻,她閉上眼盡情沉淪,身邊的宮女紛紛紅著臉轉過身去,不好見主子們親熱。

  也因此,沒人看見他冰冷的眼裡透著陰狠……

  唯獨遠處的秋兒看見這一幕,她雙腿如泥的軟下,癱坐地上。

  她面無人色,而今她已清楚他心機有多深沉,他吻公主必有目的。

  月上樹梢,秋兒先深呼吸後,拍了拍失了血色的臉龐,想讓自己看起來氣色自然些,別這麼蒼白。

  打紅臉頰,這才走進屋裡,瞧見床上相偎共披一件長衫的兩人,她那稍有血色的臉蛋瞬間又蒼白了。

  公主衣衫不整,雙眸明媚的偎在他頸窩邊,秦有菊自在得彷彿理所當然,面對她驚慌的目光沒有任何閃避。

  「怎麼現在才來?我都喚你一會了。」公主朝她問道。

  「我……我……」沒料到進來見到的會是這樣的景象,她憲全答不上話。

  公主秋水般的眼眸對上她,笑得看似無邪,其實別有用心。「吃驚什麼,菊哥哥即將是我的咐馬,雖然未真正洞房,可這等親暱也是正常,倒是你,喚你來是讓你知曉一件事。」

  「公主喚秋兒有什麼吩咐?」她力持鎮定的問。

  「既然父皇答應讓你進門,我也只得勉強同意了,但你得規矩點,以前那些不乾淨、會讓菊哥哥蒙羞的事不准再做,也不可再見你那位表哥,否則我會以家法處置你。」公主自小生長在宮中,對皇帝有三宮六院的事習以為常,因此她能接受丈夫身邊有其他女人的

  存在,可她將是這座秦府裡的皇后,所以身份不高的女子,都得聽她的使喚與教誨,儘管她年紀還十分幼小。

  秋兒面容雪白,呆立不語。

  「怎麼不說話,不肯?」公主不悅的問。

  她望向床上的男人,見他唇邊浮出一抹極意的笑容,更教她膽顫心驚。

  一個聲稱愛她不悔的男人,怎麼可能一再當著她的面與另一個女人親熱?

  她隱約意識到什麼了……

  「謹……謹遵公主教誨,我會守規矩的。」

  秦有菊眉梢微微挑起,詫異她的恭順。

  她真可能乖乖順從嫁他?

  公主滿意的輕笑起來。「好了,你可以下去了。」她揮手道,母后教導她,權勢必要時很有用,能讓人不敢覬覦屬於自己的東西。

  眼前這女人,是咐馬心中最在乎的人,但越是這樣,她越得讓這人早日明白,得男人寵不困難,她也做得到,不必太得意。

  隱著內心的驚濤駭浪,秋兒沒再多說一句,顫著身子退出去。

  盯著她的背影,秦有菊眼神變得幽冷難解。

  離開他們視線的秋兒,卻腳步浮軟、跌跌撞撞的回到勾欄院,對著滿屋子的賀禮發了一會呆後,她忽然一咬牙,從賀禮中翻找出最昂貴的物品裝進麻布袋,扛在肩上,連夜跑出秦府。

  深秋夜寒,可她卻跑得滿身大汗,她穿過一條又一條的街道,最後鑽進僻冷的小巷,終於在一處破損不堪的屋前停下。

  她不及先喘口氣,就朝那扇破門板用力的拍去。「開門,請開門。」

  大半夜裡這叫門聲特別響亮,好在四周並無其他鄰居,否則也要一併被驚醒。

  可過了好半天,裡頭的人才出來開門,而門後的那張老臉更是氣到不行。「你這臭丫頭,敢半夜來吵老婆子清夢,找死是不?」鬼婆婆怒目相向。

  沒理會她的怒容,秋兒徑算將那一袋東西扛進屋裡,一古腦倒出來,金飾、珍珠、玉器、布匹、古董散落滿地。

  見到這些東西,鬼婆婆怔了怔。「這是做什麼?」

  「這些我原本是要退回去給他們的主人,這會不退了,全歸你」她回答。

  「為什麼歸我?」鬼婆婆對這位不速之客的行徑猜不透。

  「我知你做什麼都講價,這些是我給你的報酬,我只問你一件事。」她嚴肅的說。

  鬼婆婆瞇起眼,瞧了瞧滿地的貴重物品,一陣冷笑。「你想問什麼找我那死鬼問就好,何苦破費來找我?」

  「姚大夫那兒我一定問不出什麼,所以才會來找你。」姚大夫絕不會透露三爺要做的事,但只要有錢,她相信鬼婆婆會考慮告訴她的。

  「那你想問什麼?」鬼婆婆隨意拿起趙主事送的那塊羊脂白玉瞄了瞄,評估這些東西的價值。

  「我想問公主的壽命……」

  天際將白,她精神恍惚,神情茫然,拖著沉重的腳步,一步步地走回勾欄院。

  她屋裡的燈未點,只有黎明的微光透進,她踏進屋裡,映入眼眸的是為她等門的男人。

  「秋兒。」秦有菊憂心的喚她。

  她一夜未歸,他極為擔心,生怕她不堪負荷,毅然離去,他獨自坐在這兒等了一晚,如今見她回來,這才鬆下一口氣。

  她踩著虛浮的腳步走向他,站定在他面前後,口未開,淚先流。

  他緊繃臉龐,想要靠近又怕被她推開,好不容易才忍住,可她竟主動撲進他懷裡。

  秦有菊驚愕的僵住。「你可是在外面受了什麼委屈?」他緊張的問。

  「外面沒人給我委屈,會給我委屈的只有您門忿忿地一揉淚眼。「您與公主那般親熱是想氣死我嗎?」她氣憤責怪。

  他霍然露出異常燦爛炫目的笑容來。「你吃醋了。」他期待很久,終於聽到她在乎的表情。

  秋兒淚光閃閃。「您可真故意,這樣傷我的心」

  「秦家再富,公主畢竟是公主,也是我未來的妻子,我不能不理。」他理由很正當。

  「可我並不想與人共事一夫,我想要的是像小姐一樣,與二爺過看一夫一妻的平凡日子。」她硬聲說。

  聽出她的言外之意,他眼眸驟亮。「你……願意與我過日子?」

  她雙腮綻紅,瞥扭的點了頭。

  他的驚喜簡直無可形容。「那你願意繼續……繼續活下去?」這才是重點,她想活!

  「我想通了,人生走一回,總要活夠本才行,姚大夫說的沒錯,這些人壽命將盡,僅存的時光又極為痛苦,與其如此不如與咱們交易,換得他們家中人的安富,我如今只求能與您攜手到老,不離不棄了。」說到後頭,她已是極度羞怯,幾乎不敢望他。

  真是意外的驚喜,沒想到與公主的調情能刺激這丫頭轉念,願意與他白頭借老了,他雖高興歡喜,可心中強烈湧上的卻是另一份難言的淒楚,真是萬分可惜……

  因為,能白頭的只有她一個啊。

  「三爺,鬼婆婆轉了武陵表哥一年的壽命給我後,我至少還能再活兩年,但聽說您只剩不到半年可活,若有命可續就先轉到您身上吧。」她為他擔憂的說。

  「嗯……好的。」他額首,說不出口的是那命他用不著了,轉給他也無用。

  「三爺,我讓您與公主氣得在外遊蕩了一夜,這會可困了,想好好睡一覺。」她打著呵欠。

  「好,你睡,我陪你,等你睡看再走。」他輕聲說。

  秋兒嬌笑。「好,您陪我。」她洗把臉後爬上床,他就坐在床邊陪她入睡。

  她合著笑意睡去,臉龐還掛著甜笑,他伸手輕撫。

  原來,要做到無所謂很難,他以為自己可以無所謂的去面對這些,平靜的安排只剩她一個人的未來,但,不容易,真不容易,他沒辦法無所謂,因為他多不捨,多放不下,多愛她啊……

  他傾身在她額上印上一吻,這一吻合著無可克制的悸動,在被徹底擊倒前,他落茉而逃。

  秦有菊一消失,秋兒大大的眸子立刻睜開,上頭鍍看薄薄的淚光,忽然覺得一陣涼意,她的手趕緊撫壓上被親過的額,唯恐連這點僅有的暖意也守不住。

  這日,秋兒急匆匆地衝進他的書房。

  「三爺,快來瞧,春宵公子又有新作了。」她手中揮著一本由坊間買來,才剛問世的簇新書冊,興奮道。

  秦有菊放下手中帳冊,也露出笑容。「二哥、二嫂他們又有消息了是嗎?」

  「是啊是啊。」小姐愛書成癡又愛創作,「春宵公子」便是她的化名,小姐隨二爺去了塞外生活,聯絡不易,就靠這數月一本的新作瞭解他們的狀況。

  小姐喜歡將生活點滴融進書裡,當成故事來寫,所以從書中多少能猜出,他們目前過的是怎樣極意愉快的日子。

  「這書我剛拜讀過,我猜書中男三與女四分別是二爺與小姐的化身。」她興致勃勃的說,然後將書攤在他桌案前。

  男女主角通常不會是二爺與小姐本人,書要好看,男女主角總要有些苦難經歷,而他們苦難的已過,若老寫些風花雪月、無風無浪的事,書大概也賣不出去,所以他們會隱身在故事中不痛不癢的小角色裡。

  「他們去了離塞北有七百里的『大月國』行商,那裡的風土民情又不同於塞北人的豪情,是人民性格較為合蓄的民族,可儘管如此,二爺是個大商人,人長得又俊,還是受到不少當地女子的愛慕,讓小姐心裡頗不是滋味,連著七天狂整二爺,夜夜需索無度,整得二

  爺無力去瞧有多少愛慕的眼睛。

  「但小姐也因此嘗到惡果,因為隔月便發現懷了第二胎,二爺自是喜不自勝,但小姐自己卻是笑不出來,懷孕三個月,她天天害喜,吐得她腸子都要吐出來了,二爺只得丟下在「大月國』談了一半的生意,匆勿帶她回塞北去。」她一口氣將書中內容說出。

  「把二哥綁在床上七天,果然是二嫂會幹的事」他聽後笑著搖頭。自個兒又多了個侄子,真是太好了!

  秦有菊隨手翻了翻那本《大月國之悲情城市》,明明瞧似悲劇,可經過二嫂一加上自己的故事後,這書大概要變成喜劇。

  秋兒捂著嘴也笑個不停,小姐這愛吃醋的性子到哪兒都改不了,性格更是奔放到令二爺頭痛吧,呵呵。

  「秋兒,不用光看書揣摩他們的狀況,今兒個二哥給我來信,說他在塞外的生意做得極為穩當,儼然已在當地站穩腳步,這才想擴張到大月國去,而二嫂肚子已經九個月大,過不久就要生了,只是二嫂一心想要個女娃,拚命替未出世的娃兒縫製女裳、繡花鞋,他挺

  擔心萬一生出來又是個帶把的,她會失望。」他笑著將早上才收到的信拿給她看。

  她驚喜……忙開始讀信,可不知看到哪一段,她臉上閃過一絲失望,但隨即又教信裡其他事給逗笑了。「小姐本就喜愛女娃,對小主子嫌棄得不得了,說生男娃沒用,將來不會向娘撒嬌,還道兒子才是賠錢貨,將來成了親就跟娘子跑了,哪管兩個老的死活,可她也

  不想想,若老爺夫人還在,她還不是拉著二爺跑得遠遠的自己逍遙去,跟生男生女根本沒關係」她眉飛色舞的嘻笑說。

  瞧著她的模樣,他微微一笑,每回有二哥他們的消息,她就特別開心,好像什麼愁緒都沒了。

  他多希望這笑容能一直下去,永遠不要消失。

  「過陣子咱們上塞外一趟,探望二哥的新娃兒吧。」他提議。

  秋兒驚喜不已。「您說真的?」她是真的想死小姐與小主子了,很想見到他們呢!

  「當然是真的,等咱們大婚完就去。」

  提到大婚,她笑容立刻斂去不少。「婚後還有公主,新婚燕爾,您恐怕不方便拋下她吧。」

  再過一個月便是迎娶公主之日,秦府雖然已經夠富麗堂皇,但顧及皇家體面,仍是大批採購許多公主嫁過來所需的物品,連菊院都重新修蓋過,變得更加新穎與奢華。

  而她儘管同日進門,但當然不能與公主爭鋒,只能由後門進府,然後悄悄回到自己屋裡躲著,直到賓客離去才能點燈,朝菊院的方向拜三拜,算是完婚了。

  她曾幻想過自己出嫁的樣子,穿看大紅嫁衣與新郎喜氣洋洋的拜堂,並接受大伙的祝賀,可如今這景況,她比任何人家的新娘都不如,只因對方是個尊貴公主,她只能默默退至角落,當個無聲的人。

  見到她神色黯然,明白她在想什麼,他心中一痛。「是我委屈你了。」他心疼的說,他從沒想過讓她嫁得如此委屈,原想有機會可以補償她,可世事難料,他沒了將來,這補償再無法做到。

  「沒關係的,公主為大,我不爭這個,而且您心給了我,公主得到的也只是地位與體面,真正贏了裡子的人是我。」

  「秋兒……」他心頭百般的痛,卻無法喊一句,他心裡何只有她,滿滿都只剩她,只盼她未來真能瞭解,別再怨他才好。

  「我不委屈的,完婚後也會好好侍奉公主,咱們先別去塞外了,見小姐的事可以等等,但公主剛進門,我不想她覺得受您冷落,拋下她出遠門。」

  「公主的事你別擔心,二哥那我是無論如何也要在兩個月內走一趟的。」

  「為什麼一定要在兩個月內過去?」她有些訝異。

  因為他命不久矣,有生之年他還想再見二哥一面,親自將這丫頭托付給二哥,念在他與二嫂的分上,二哥定會代他好好照顧她,這是他的打算。

  「沒什麼,就想趕在來年春節之前,能夠給二哥的新娃兒包個禮、給孩子們一包壓歲戲……」他說著忽然咳了起來。

  秋兒緊張的倒了杯熱茶讓他喝下,可這一咳一發不可收抬,連茶水也喝不下,都快乾嘔了。

  她不住心驚,近來他的身子每況愈下,莫不是未續命,所以身子骨逐漸虛弱?

  若真是如此,她也得加緊腳步準備。

  瞧他氣色極差,今兒個這些帳他準是沒體力再看。「這些帳耽誤不得,還是讓我來做吧,您先休息會。」她接手他的工作。

  秦有菊塵在一旁瞧似休憩,其實一直在望著她,想把握剩餘時間將她望個夠,狠狠記在腦子裡,她的嬌顏他半絲也不想遺忘,將來地府的那碗孟婆湯會將今生的一切全部抹去,他盼望,至少別教他忘了她如水仙盛開般的笑顏。

  「對了,二哥那信上有句話是二嫂帶給你的,說你要的東西目前還沒下落,你向二嫂討了什麼嗎?。」他忽地想起這件事。

  正在撥算盤核帳的秋兒,手指彈了一下,珠子撥錯一個。「呃,沒討什麼,就向她要些塞外才有的名產,可能是那名產銷得太好,暫時沒有了吧。」

  「原來如此,不如等咱們到塞外親自去找吧。」他笑著提議。

  她沒答話,假裝專心打算盤,意思是暫時不想離開這裡。

  公主大婚之日,她穿著淡色素服,身上僅有的紅,是捏在手中繡有鴛鴦交頸圖騰的紅巾。

  秋兒獨自靜靜坐在勾欄院的小屋裡,桌上不可以有喜燭燃燒,四周漆黑一片,沒有任何光線,相較於菊院人聲鼎沸的熱鬧光景,她這裡簡直是無處話淒涼。

  她怔愣落淚,他是公主的咐馬,得一起接受眾人的祝賀,而這兒就只是她一個人的婚堂。

  雖然以她的身份不該奢望能成為三爺的唯一,但她所寄望的幸福並不是與人共享丈夫,她不是不在乎他娶公主,不是不在乎讓出他,而是……沒辦法阻止。

  她明白他一定得娶公主,但不是因為皇命不可違,而是唯有讓公主進門,他才好方便取她的性命!

  那晚鬼婆婆收下她大批金銀珠寶後對她說,公主的壽命其實僅剩十一個月,但因她是皇族鳳命,命數極為貴重,十個月的命若移至尋常人身上,可增加二十倍,等同有二十年的壽命,這才是三爺同意娶公主的原因!

  而她,也因同樣的理由嫁他為妾,可與他不同的是,他要取對方的命,她卻要阻止他這麼做。

  她不能再讓他危害人命,就算那對當事人來說是痛苦的最後階段,也是屬於他們的經歷,他無權剝奪、無權左右,因為這是天道。

  況且公主何其無辜,她瞧得出公主對他已有了愛戀,她何忍讓公主得知那男人是如此殘忍,觀誠的竟是她的壽命。

  然公主多活一天,轉壽後的壽命就少了二十日,所以他定會盡可能早日取走公主的性命,而他雖然心急,今夜卻不是動手的好時機。

  洞房花燭夜公主若粹死必引起非議,皇上也定會徹查此事,他不會冒險教轉壽術曝光,定會另外選個適當時機,讓公主死得毫無破綻,因此今夜該是公主嫁進秦府最安全的一天。

  只是,洞房花燭三爺今夜應該會與公主圓房吧……

  坐在冰冷的床緣,一陣冷風由門縫灌進來,她打了個冷顫,用雙臂環緊身體,希望能為自己帶來些暖意。

  她不想他碰公主,不管任何理由她都不想他這麼做,可她卻無能為力,只能在這兒獨自飲泣。

  她心一陣一陣抽痛,弓縮起身子躲上床,縮進被子裡,她放聲喊叫的發洩,可明明覺得自己已經拚命在喊,為什麼該是震耳欲聾的尖叫聲,傳到耳朵裡的卻是出奇微弱與破碎。

  她哭了,強裝不了堅強的哭了。

  眼淚像決堤的洪水湧出,其實她曾經打算成全他們的,但自從得知公主的命數後,她徹底心涼了,造化弄人,別說他不可能愛上公主,就算他肯去愛,公主也無法與他白頭,這是一個多麼可笑的組合,他們三個都不是長壽之人,卻苦苦追求幸福,拚命做長遠打算。

  她嚶嚶哭泣,內心充滿茫然與無奈,寂寞黑暗中,她終於哭著入睡了。

  黎明前,賓客散盡,一道清瘦的身影走進來,屋內一晚的漆黑,寂涼得沒有一絲燭光,這便是他給的洞房花燭夜。

  想當初,他曾經計劃過在洞房中捉弄她,讓她獨坐床頭苦等良人,之後他再出現好言相哄,哄得她破涕為笑,心花怒放的任他吃干抹淨。

  而今,讓她一人獨守洞房不是捉弄,已然成真,她孤塵床頭,卻等不到他相擁而眠。

  由窗欞透進微弱泛白的天光,他哀傷的眼緊盯著她臉上斑駁交錯的淚痕。

  秋兒,對不住,讓你傷心了!心裡深深的致歉著。

  他一直渴望能擁她入懷,但真正到了這一天,他卻不能這麼做,因為他再不能給她幸福,又如何能奪取她的清白,她該配的是個福壽雙全的人,而不是他這短命鬼。

  可他仍是娶了她,只因姚大夫極為長壽,至少還有四十年可活,他得讓姚大夫念在她是他的妻子分上,也算是他恩人之後,今後代替他繼續照顧她,就算有了公主二十年的壽命,但四十歲死還是太年輕,他盼她能過完生老病死的完整人生,最好能再改嫁生子,親眼

  瞧見自己的兒孫成長。

  他所遺憾不能得到的,他希望她一一擁有。

  合上眼,兩行淚沿著面龐流下,眼底的悲傷如江水奔騰。

  他只是放心不下過來瞧瞧她,此刻見她既已入睡便要離開,他竭力強忍傷痛,卻在轉身之際,忍不住胸腔的鬱結劇咳起來,驚動了好不容易閉眼的人。

  「三爺?」秋兒吃驚他的出現。

  沒想讓她知曉他來過,秦有菊臉色一白,只得回頭勉強露出笑。「醒了嗎?天還未全亮,再睡會吧。」他想將她再哄睡回去。

  但她怎麼可能願意再乖乖閉上眼睛。「您怎麼來了?公主呢?」她睜著仍有淚跡的大眼問。

  「她喝了交杯酒就睡下了。」他說。

  秋兒眉心一動。「您對她下藥?」

  他苦笑。「是你變聰明了,還是更瞭解我了?」他自嘲起來。

  「您真對她下藥了」她愕然。他可真不是君子,連藥都使上了。

  他雖然使了壞,但卻教她鬆了一口氣,他沒碰公主!「可外頭守著一票陪嫁的宮女與蟾蟾,您怎麼出得了洞房?」

  「公主怕羞,老早就將人打發得老遠,門外沒人守。」就因如此,他才能順利過來。

  「那麼,您是特意來找我的?」她聲音微噎起來。

  本來不敢想他會過來,而他真的來了。

  她原先還鬱結他會與公主圓房,可這傢伙不像大爺,女人一個接一個,他眼底一直僅有她,多年未變,若未來他們還有個一百年,相信他也不會改變的,自個兒方纔的憂怨根本是白費。

  這會瞧他眼眶泛紅,難不成他來了一會,還對著她流眼淚了?

  她心窩馬上暖熱如爐火在燒。「三爺,您要走了嗎?」她低聲問。

  偷瞧人家被活逮,他有些尷尬。「呢……對,這就要走了。」他不敢多留,忙起身,轉了腳跟要走,可手掌卻教一雙熱呼呼的柔黃握住。

  「三爺別走。」她臉上綻出紅暈。

  秦有菊一僵。「秋……秋兒?」

  「天未亮前,今兒個也是我的洞房。」

  他不敢回頭望她的臉有多嬌艷誘人。「我知曉不過我想你該還是很睏,不如改明兒個咱們再一」

  「您嫌棄我嗎?」

  「嫌……嫌棄?」她怎會用這樣的字眼?!

  「若非如此,都來了為何不留下?」

  「我……」

  「您連頭都不轉過來,難道是嫌我醜?」

  她都如此說了,他哪還敢不回頭,只是轉過身的臉龐笑得有點不自然。「你胡說什麼,我的秋兒最美了,哪裡沾上個丑字,只不過為夫身子有點虛……」他誕笑咬牙說,大恨自己得找出這種爛理由拒絕她,這簡直是赤腳丟在刀山上,警告自己不可輕舉妄動,以免一

  失足成千古恨。

  秋兒溫暖的手仍然沒鬆開。「兒時我娘曾對我說,洞房之夜若未圓房,將來夫妻情分定不圓滿,我本來就擔心不能與您長久,如今又不能圓房,您說,咱們是不是……」未竟之話在她憂愁的表情裡展露無遺。

  秦有菊張口想說些什麼,但唇扯了半天,喉嚨就是梗著不知說什麼好。原來他也有詞窮的一天。

  正努力要再試著委婉的拒絕時,她就哭了,他馬上情急的跳上床。「來了,我來了」從前他總想盡法子要跳上這張床,可今兒個這張床成了油鍋,而他變成待煎的生肉。

  見兩人同臥一張床,她桃腮嫣紅,就像春日裡綻放的桃花,這份美讒得他嚥了口水,然而他仍極力的壓抑,他可以壞事做絕,但絕不能毀她清白!

  若帶著清白之身,將來秋兒還可能找個好男人改嫁,不會被他這個死人拖著壞事。

  因此,不能,他再想要也不能!

  秋兒柔若無骨的手忽然撫上他的胸前,他的心有如萬馬奔騰的狂跳,不禁後悔不該走這趟,不該來瞧她的,不該一

  她大膽的滾上胸膛壓著他,烏黑長髮自她雙頰邊傾洩,順著她白王般的頸項柔順的垂落,嫵媚風情他從未見過。「秋兒……」

  她媚眼如絲低頭瞧他。「我想纏綿……」她唇如桃蕊,語氣鷗然。

  帶著絕望的心恩,她只想把握生命的最後將自己獻給他,希望在她離世後,他還能記得她,記得有個女子,曾經這樣愛過他。

  「不……」他正要鐵下心拒絕,倏地,她吻住他的唇,他不禁睜大了眼眸。

  一滴熱淚突然滴至他臉上,燙得他心痛難當,瞇起鳳目,她想奉獻自己給他,但他卻怕耽誤她的未來無法接受,因為壓抑,他的心在顫抖,連人也在顫抖。

  「你會後悔的!」他奮力拉開她,不敢有絲毫的沉淪,但沒人曉得他內心在嘶吼,這份想要她的慾望讓他疼痛至極。

  秋兒咬緊下唇,殷紅的眼望著他。「後悔?您是指我與您圓房會後悔,還是我嫁給您會後悔?」

  「我……」他語塞,無法解釋兩人都已成親,為何他不能碰她?

  而她則開始疑惑他不碰她的理由,他曾經百般挑逗她,但那時兩人未有名分,她抵死不從,如今,她願意了,他卻不敢了?

  「您老實告訴我,是不是瞞了我什麼?」她沉下小臉問。

  秦有菊黑眸閃過幽黯的光芒,這丫頭越來越用心思,這也能看出端倪。

  不,他絕不能教她得知真相,得知他在救她回魂的同時,便再也不能使用轉壽術,他的氣數將盡了。

  「沒有,我只是不想委屈你,雖然你有了名分,卻是在這樣的清冷情況下成為我的女人,你該被我仔細珍惜,你值得擁有更多,而不是一」

  「我不在乎這些,我只在乎如今已成為我夫君的您是否要我?」

  他臉龐凍住,再說不出話來。

  如繽紛落下的櫻花,她軟釀的紅唇再次貼向他。「我只想與您纏綿一回一」

  就算只是一回,也不枉她此生與他戀過。

  他眼神變得深幽,身子竄熱,呼吸漸漸急促,他將她困在身下,眼裡有強烈的掙扎,可她最後那明媚一笑,教他功敗垂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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